你不是说她年纪大,不得宠吗?/大龄侍妾的复宠日常by我是星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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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婕妤释然地笑笑:“好在那日先遇到的是姐姐,也算上天难得眷顾我一回。”
苏棠闻言感慨颇多。
是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受到伤害就彻底黑化的人,大多不过为自己的欲望找借口。那些真正善良的人蜷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就连报复都怕伤及无辜。
第39章 酒酿圆子
腊月底,霜寒飞雪,皇城一片银装素裹。去年边关打仗,一场雪下得人心惶惶,今年这场雪却都道是瑞雪兆丰年。
年节将至,各宫少不得比平日更热闹喜庆几分。
迎来送往,苏棠也收到不少好东西。
金银首饰且不论,有两罐红布封的甜米酒她是真馋。她素来也不爱喝酒,就是想尝一口酒酿圆子。
苏棠都躺在床上小睡一觉了,仍是被肚子里的馋虫叫醒。
可惜就这样小小的要求也被时鸢无情驳回。
“好姑娘,就放一点儿,不会有事的。”苏棠可怜兮兮地望着时鸢。
“何太医可是说过,这酒您一点儿也沾不得。您若是想吃圆子,奴婢用蜜水给您煮了来就是。”时鸢无奈道。
“那怎能一样?酒酿圆子要紧的是酒酿,不是圆子。”苏棠还想挣扎一下。
“阿娘跟鬼火一样是小馋猫。”姩姩抱着这两月长大一些的奶猫往内室走来,后边跟着乳母。
时鸢连忙拦住她:“何太医说鬼火这样带毛的狸奴也最好不要靠近婕妤,小公主快撒了它,让乳母给您洗洗手再到婕妤那儿去。”
苏棠忍不住打趣道:“好姑娘,自从何太医来了,你就整日何太医何太医的,莫不是芳心暗许了不成?”
沉鹭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每次何太医给婕妤诊完脉,时鸢姐姐都得再和他聊上好一阵。”
时鸢不好作弄苏棠,羞红了脸抓着沉鹭挠痒痒:“你这小蹄子净胡说。何太医不过叮嘱我几句婕妤安胎的事宜,你不也听着了吗?”
“好姐姐,我错了。”沉鹭一边求饶一边往苏棠身后钻,料定时鸢顾及苏棠怀孕不敢来抓她,而后继续嘴欠:“我听着的那些,只是姐姐想让我听着的罢了。”
“你!”时鸢也是一时被激了才在殿里这样闹,很快便恢复平日稳重的样子,“这样的话可不准再说了,叫有心人听去以为婕妤有意纵着奴婢和何太医私通,坏了婕妤的名声。”
苏棠略微正色道:“我瞧着那何太医倒是不错,年纪轻轻能进太医院当值,模样也端正。只要确定他德行无亏,你们两若真有那样的意思,到时候明媒正娶也无不可。”
时鸢这样的一等宫女家里都不会是无官无职的平民,配一个太医也不见得是高攀。
“婕妤的心奴婢是知道的。且不说何太医未尝看得上奴婢,就算如婕妤所说,可奴婢今年十九,人家还能等到奴婢二十五岁出宫不成?”
苏棠却抓住重点,“这么说你不是一点儿瞧不上何太医嘛。”
时鸢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借着给苏棠煮圆子的理由逃出内室。
苏棠穿个衣服起身的功夫,时鸢又折返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苏棠把衣服裹着的头发扯出来。
时鸢摇头,嚅嗫着。
“你这样更叫我心痒,有什么直说就是。”
时鸢知道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于是凑近压低声音,“奴婢听说皇上幸了昭修媛身边的侍女。”
苏棠惊得双目瞪圆。据她了解萧景榕也不该是那饥不择食的人吧?
“消息属实吗?”
时鸢眉头紧锁,“那侍女已经被封了御女,赐号兰,住承香宫西侧殿。”
“还给她赐了封号……跟昭修媛住一个宫里?”
“她本就是昭修媛的侍女,按理是该如此。”
苏棠疑惑,“你说这是昭修媛有意安排的,还是这宫女胆大爬床?”
“今日本是蚩蛮那边的正年节,听说今年蚩蛮进贡了不少东西,想必皇上也是因此才去陪昭修媛用膳。若不是昭修媛有意安排,恐怕不至于如此。”
自己不愿意,便把身边的侍女送上龙榻?
萧景榕就这样顺了她的意?
怎么想苏棠都还是觉得怪怪的。
沉鹭见苏棠锁眉的模样以为她伤心,连忙上前安慰:“婕妤别多想,她必定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苏棠把身上的氅衣拢了拢,“放心,这宫里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智者不入爱河,愚者才自甘堕落。”
时鸢闻言微愣,而后看着沉鹭道:“咱们婕妤才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个。”
“好时鸢,酒酿实在不加便罢了,圆子且让我吃一口吧。”苏棠喝下一口清茶,嘴馋得厉害,不再纠结那什么兰御女的事。
“灶上烧着水呢,奴婢去煮了端来。”
“多煮些,这两日下雪,大家都吃口热乎的。”
时鸢浅笑回头:“奴婢省的。”
“阿娘,姩姩洗手了。”洗完手的小奶团子朝苏棠扑过来。
“手冷不冷?快抱着炉子烤一烤。”苏棠握着姩姩的小手贴上怀里的捧炉。
小奶团子蹭着苏棠的颈窝,“姩姩不冷。”
“那在阿娘这儿睡觉好不好?”苏棠想把姩姩抱到床上去。
“姩姩也想吃圆子。”小奶团子仰着头看苏棠,眼睛里满是祈求。
因为苏棠怕她晚上吃多积食,不常让她这个时辰吃东西。
苏棠想着自己都馋嘴,总不好不让孩子吃,于是捏捏姩姩的小脸,“今日便破例一回,不许多吃。”
“阿娘最好了。”小奶团子眼睛笑成一条缝,“姩姩想找哥哥一起吃。”
萧韶安前几日得了出宫的机会,给姩姩带回来几样民间的布老虎、磨喝乐还有花炮,这孩子都记着她哥哥的好呢。
年节前后搁笔封印,萧韶安也不必去崇文阁念书,只是不知道这个时辰睡没,不过花炮就要晚上点才有意思。
“那一会儿圆子煮好,阿娘带你一起去找哥哥。”
苏棠想着云婕妤也是一个人在自己殿中,索性叫上她一起行至皇后的未央宫。
“让宫女们送来就是,何必寒夜里跑一趟?”皇后让两人进到内室。
萧韶安在火炉旁摆弄着一个状似九连环的玩具,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安。
苏棠假意委屈,“娘娘是嫌妾身叨扰了?”
皇后浅浅一笑,“你年纪最长,偏是最孩子心性的那个,也不怕云妹妹和孩子们笑话。”
苏棠和云婕妤皆是低笑。
“母后,姩姩想和哥哥一起放花炮。”姩姩凑到皇后身边撒娇。
皇后摸着姩姩的头道:“叫宫人放给你们看,别离近了崩着。”
不多时,殿外的宫人回禀已经备好花炮。
皇后身子弱不好站在风口,由苏棠和云婕妤牵着两小只站在门口石阶上看夜色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绽放成绚丽的色彩。
愿岁岁有今朝,朝朝人如旧。
这般吃喝玩闹几天,转眼便是除夕。
宫里锣鼓声阵阵,戴着彩绘面具的表演者和着音乐以诡妙的步伐穿过各处长廊,那面具青面獠牙,金冠红花,看着既可怖又威严。
看着跟跳大神挺像,但苏棠问过才知道这是宫里宫外都少不了的傩戏,和跳大神有本质区别。
苏棠为着给姩姩解释什么是傩戏,还专门查了古籍。
书中记载:“先腊一日曰大傩,谓之逐疫。其仪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皆赤帻皂制,执大鼗;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十二兽衣毛角;中黄门行之,冗从仆射将之,以逐恶鬼禁中。”
傩戏的根本目的是为祭神跳鬼,驱瘟避疫,也能当成节目来欣赏。
苏棠拉着姩姩正看得起劲,一个赤面鬼突然出现在她们身旁,将姩姩吓得惊声尖叫。
苏棠一下揪住那小鬼的胳膊。
“寿王殿下这是太久没挨打了?”
小寿王摘下面具,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是本王?”
“坏蛋黄酥。”缓过劲来的姩姩瘪着嘴骂人。
苏棠懒得跟他解释,这宫里敢这样放肆的小孩除了他还有谁?
她一把将小寿王薅到自己身侧,把他的脖子夹在腰际,“这段时日妾身怎么不见寿王殿下?”
小寿王扑腾着想避开,但推搡间碰到苏棠隆起的肚子,又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再乱动。
“他怎么还不出来?”小寿王没好气地问。
肚子里的娃娃不知是不是听到有人问他,竟动了几下。
苏棠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胎动,又是新奇又是紧张。
“寿王殿下,您可别劲使大了。”匆匆赶来的杏子看着自家小王爷贴在宁婕妤的肚子一侧,慌得不行,生怕这祖宗下手没轻没重。
“你也敢说教本王了?”小寿王张嘴就是不服气。
苏棠直接给他一个暴栗,她自然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有在顾着她的肚子,只是这张嘴太贱。
“好好给杏子姐姐解释不行吗?非得这样说话。”
小寿王眉毛一横:“本王是王爷!凭什么给下人解释!”
苏棠扶额。这熊孩子既希望有人理解他,自己又是一副调皮蛮横的性格。
她正打算继续讲道理,一个小宫女走近,“婕妤,那边儿要开宴了,皇后娘娘请您跟着过去呢。”
除夕是团圆夜,少不得要把各宫聚在一起大摆筵席,但到底只是家宴,没那么多恼人的规矩。
苏棠和各宫嫔妃见礼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姩姩坐在她身后拉着小寿王不肯让他走,苏棠索性让小寿王也留下。
他一个小孩孤零零跟着逢年过节才见一次面的叔伯兄弟们坐一起也太可怜了些。
这就是没身份没背景的好处,她再怎么和小寿王接触,也不至于被扣上什么不得了的罪名。
毕竟她有这心,也没这实力。
按照位份高低,她左手边坐的是云婕妤,至于右边嘛……是那位新封的兰御女。
苏棠瞧着她觉得眼熟,细细一想不正是那日不肯给自己行礼的那位吗?
萧景榕给她赐的这个封号不知是随便选的还是有意嘲讽。
这位兰御女从长相到气质没一点符和“兰”这个字。她华服之下倒是有几分姿色,只不过整个人就像一只扑腾的花蝴蝶。
有这感觉的明显不止苏棠一人,向来不当出头鸟的宋昭仪都忍不住嘲讽,“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皇上赐给兰御女的封号当真极好。”
兰御女作为外邦人应当是不大听得懂中原人的语言艺术,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这什么兰御女比你还笨诶。”小寿王虽说没学过诗,但听得出宋昭仪阴阳人的语气,骂兰御女的同时还不忘对苏棠进行一番拉踩。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刚好让临近的兰御女听了个正着。
苏棠回头正准备教训熊孩子,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面具给戴上了。
“你……”
苏棠话还没说出口,兰御女转头狠狠瞪了小寿王一眼。她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但能肯定不是皇子,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熊孩子一个暴脾气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水泼了兰御女一脸。这一顿操作快得苏棠都没反应过来。
“把杯子放下。”她连忙夺下小寿王手中的茶杯,生怕他直接砸兰御女脑门上。
她们这边的动静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
“那孩子是……”白淑妃问身边的大宫女。
“回娘娘的话,那孩子是先帝的六子寿王,娘娘先前见过的。奴婢听闻宁婕妤一向和这孩子走得近。”
白淑妃冷哼一声:“她倒是惯会钻营讨巧,能拉拢的谁都不放过。先是照顾病殃殃的二皇子,现在连寿王都敢放在身边,也不怕惹祸上身。”
水珠顺着兰御女的额头滴下,她怒不可遏刚要发作,在太监的通传下,萧景榕携皇后一起进入殿中。
众人起身行礼。
萧景榕朝苏棠这边看了一眼,并未多言,径直走向上座。
苏棠之前是把小寿王经常来找自己这事和萧景榕禀报过的,他的意思只要小寿王高兴就行。不然苏棠也不敢公然把人带着。
皇上和皇后都在,兰御女自然也不好再发作,只能用帕子草草把脸擦干。
苏棠见状觉得挺对不起这兰御女的,毕竟如果不是她把这熊孩子带来,也不至于如此。
但心里又忍不住暗爽,这下也算报了她当时狗眼看人低的仇了。
除夕宴结束之后,昭修媛同兰御女一齐回承香宫。
岔口处,昭修媛将兰御女叫住,面色不愉地嘱咐道:“多珠,在这宫里需谨言慎行。”
“是。”
兰御女屈身低头,就像她从小到大无数次做的那样,只是眼里的野心和不甘却再也藏不住。
她父亲是为蚩蛮出生入死的勇士,凭什么她只能当公主身边最卑贱的侍女。
既然公主不愿意侍奉大雍天子,那就让她代替她。
总有一日,她会彻底代替她。
“去净了手再吃。”苏棠拍拍小寿王和姩姩的迫不及待伸向饺子的爪子。
除夕宴上的菜品丰盛,但一盘菜尝一口便已感觉有七八分饱,离了宴席又觉得饿。
苏棠回到自己殿里没忍住,准备涮个锅子吃。
时鸢和沉鹭为圆满除夕的习俗,又蒸上一屉饺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端上来,两小只就忍不住上手,苏棠见他们摸过鬼火便让他们先去洗手。
苏棠自己则咽着口水拨弄碗碟上的筷子,乐颠颠地就等锅里的菜烫熟。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方才没吃饱?”
苏棠转头,入眼是玄金色的衣袍,她赶忙起身行礼,“皇上怎么来了?今夜不是该陪皇后娘娘守岁吗?”
“明日是元日大朝会,若是朕宿在皇后宫里,以皇后的性子少不得要陪朕起个大早操持。她身子不好,今夜难得安稳,朕便让安儿陪她好好歇息,明日不必早起。”
至于别的理由萧景榕自然不会明说。
“爹爹~”姩姩一看见萧景榕就跑过来抱住,将湿漉漉的水渍擦在他的龙袍上,“阿娘还说爹爹忙,不会陪姩姩,阿娘骗子。”
萧景榕看了一眼略显心虚的苏棠,顺手将姩姩抱起来,走到饭桌前坐下。
“皇兄。”小寿王在萧景榕面前倒是乖觉,有模有样地作揖。
“起来吧。”萧景榕无奈地看着自家堂弟,“除夕宴上你泼人水作甚?”
小寿王把屁股挪到椅子上,给出的理由简单明了,“看不惯咯。”
萧景榕直接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朕听你陆先生回禀,《论语》你也学到里仁篇了,怎么还如此任性?”
“臣弟错了。”小寿王嘟着嘴认错。
苏棠还是第一次见小寿王认错认得如此干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朕前些日子政务繁忙没功夫管你,正巧这几日搁笔,明日大朝会过后,到甘露殿来,朕亲自问你功课。”
小寿王闻言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你可知陆修远本该进三省,朕把他派给你做先生,你别辱了人家的名声。”
苏棠还未见过萧景榕这般啰嗦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操心的兄长面对顽皮的弟弟。
他对寿王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忌惮……
苏棠出言相劝,只是语气里稍带些幸灾乐祸,“皇上,除夕节便让寿王殿下自在玩一天吧,听完您这话别连东西都吃不下了。”
“吃吧。”萧景榕一声令下,众人才敢拿起筷子。
时鸢早就替萧景榕加了一副碗筷,菜肉都是备好的,只需在锅子里涮熟,苏棠便让宫人们也退下去休息不必伺候。
沸腾的汤气在冬日里别有一番温馨,几人说说笑笑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年节。
“不许挑食,这菜叶子你们两也必须吃完。”苏棠给两小只碗里各夹了几片绿色蔬菜。
故作严肃的样子让萧景榕看了心中发笑。
他朝苏棠碗里夹了一块肥肉。
“皇上……”苏棠委屈地看向他,控诉他为什么给自己夹这个。
“不许挑食。朕听陈姑姑说你最近不喜食肉。”
怀孕嫔妃的饮食都有记录在册,只是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真过问此事。
她也不是没吃肉,就是不想孕期增肥太多所以吃得少。
两小只见苏棠被教训都“咯咯”笑起来。
“吃你们的。”苏棠瞪两小只一眼,不得不认命把那块大肥肉吃进去,好在她孕反不严重,到这个月份食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不然非吐出来不可。
一顿饭四人皆是吃得心满意足,两小只更是直打嗝。
“李培顺,送几碗山楂茶来。”
两小只边吃山楂茶边摆弄磨喝乐,一碗山楂茶下肚皆是有了困意,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
苏棠的眼皮也忍不住耷拉。
萧景榕见状叫来乳母和宫女把两孩子抱下去睡觉。
“到床上去睡。”他又对苏棠道。
“嗯……”苏棠迷迷糊糊点头,因为肚子沉的缘故起身时有些歪歪扭扭。
萧景榕眼疾手快把她扶住。
苏棠软软靠在他身上,随后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下意识圈住对方的脖子,瞌睡也被吓掉大半,“皇上?”
“睡吧。”萧景榕把人轻轻放到床上,叫宫女替她褪去鞋袜和外衫,自己顺势更衣躺在旁边,盖上被子相拥入眠。
时鸢吹灭蜡烛走出殿外,便瞧见院外有个熟悉的人影走过,也不像巡逻的宫人。
“何太医?”时鸢走到院门口,下意识叫住那人。
何长意转身作揖,“时鸢姑娘。”
“今夜是何太医当值?”时鸢问。
“正是。”
“大人辛苦。”时鸢抿嘴,只干巴巴说出一句,暗恼自己不该提这个话,叫人想起除夕夜不能和家里人共度的不快。
何长意看出她的顾虑,主动解释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四处游医,回家也是孤身一人,我留在宫中是最合适不过的。”
时鸢闻言心中疼惜顿生,攥着自己的手心,挣扎再三才开口,“承蒙大人这段时日对我家婕妤的照顾,大人若不嫌……奴婢装些扁食大人带回太医院尝尝。”
这话说完,时鸢屏住呼吸,热意悄悄爬上脸颊。
幸好烛光昏暗,不叫面前的人瞧了去。
“多谢时鸢姑娘美意,姑娘不必麻烦。”
时鸢听了这话,垂下眼帘,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本就不必要纠缠,是自己尚存一丝妄念。
“如此……大人慢走。”
女子略带失落的语调传入何长意耳中,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女子寒风下纤薄的身姿,心跳犹如鼓擂。
“我……”何长意赶忙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声成功把时鸢刚刚平静的心勾得一颤一颤的。
冬日里两人之间竟弥散着一股难言的灼热。
憋了半天何长意还是只道:“那我先告辞了。”
“何太医,等等。”却闻另一个声音叫住他。
沉鹭从耳房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她把食盒交到时鸢手里,“我还道这份扁食是时鸢姐姐特意给我留的呢,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别浑说。”时鸢羞极,“你要饿了,取来吃就是。”
“今夜婕妤赏了锅子,大伙儿都吃得饱饱的,我怕是无福消受了。姐姐还是把它送给姐姐心中……今夜还饿着的人吧。我就先去歇息了。”沉鹭打趣两句,连忙找借口溜之大吉。
时鸢心一横,双手递上食盒,双目含羞,“大人若是不嫌的话……就尝尝吧。”
“却之不恭。”
冬日总是比夏日短些,年节欢欢喜喜一过,回过神来树上的桃花已是含苞待放。
但要比娇艳,自然比不过新进宫的秀女。
苏棠一见她们才真意识到自己老了。
“你也是,还有不到三个月就生了,非得拖着这么重的身子来凑热闹。”皇后虽是骂着,却还是吩咐宫女给苏棠加了两个垫子。
“妾身没见过这场面,就想来瞧瞧嘛。”苏棠扶着肚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您说她们既然都进宫来了,让皇上直接选不就好了吗?还画什么像?”
苏棠和皇后坐在这边廊庭中,远处坝子里画师正在给上百位秀女画像。
环肥燕瘦,别是一番风景。
“皇上忙于朝政,哪有那么多时间一一看过?”
苏棠笑道:“若是这画师画得不像,让皇上错失美人就不好了。”
皇后拿扇面轻敲苏棠的头,“你啊,愈发口无遮拦。选秀也并未只看容色,这画像只是挑出合眼缘的罢了,要紧的是择选德艺俱佳者。”
这意思是这一关看运气,画像选不中是你运气不好,咱不喜欢运气不好的人。
跟某些大公司随缘筛简历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后和苏棠自然也不可能全程盯着画师画像,她们本就是掐着快结束的时间过来,果然刚坐一小会儿,那边的人便散了。
一个太监领着几位画师到皇后跟前复命。
苏棠一眼便注意到其中一位年轻画师,在几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里面显得尤其突出。
主要他的相貌算是仅次于萧景榕的级别,沈腰潘鬓,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有劳几位画师。昙霜,赏。”
“微臣并未作画,受之有愧,皇后娘娘只赏其它几位画师便是。”那年轻画师推了昙霜递过去的赏。
其他画师少不得暗中送他几个白眼。
苏棠登时来了兴趣。
这宫里还有这么有性格的人?
面对他这桀骜的态度,皇后只是颔首,没有多过问的意思。
苏棠为此更好奇了。
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问时鸢,“好姑娘,你在宫里的时间长,可认得适才那位年轻画师?”
时鸢略一思忖答道:“奴婢也是第一次见此人。不过奴婢猜他应当便是先帝最喜爱的画师——人称鬼手丹青的樊龄,樊画师。传闻他十六岁凭一幅《麒麟山踏雪图》受到先帝赏识,未及弱冠就被选入宫中。”
沉鹭凑到苏棠身侧插了一嘴,“奴婢也听宫女们提起过此人,都说他轻易不作画,尤其是仕女图。昔日先帝让他给宠妃画像,他都不曾答应。”
“先帝这都不生气?”
“他当着先帝的面评价那妃子是什么……什么美则美矣,金玉败絮,空有皮囊,却无神韵。先帝不仅没怪罪他,而且果真不再宠幸那妃子。”
联想到那画师的相貌,苏棠不禁小声嘀咕:“有点东西。这樊画师才是先帝的宠妃吧……”
“婕妤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
第二日,皇后选画像,苏棠仍是跟着凑热闹。白淑妃奉命协理选秀,自然少不了要帮着参谋。
白淑妃斜睨一眼苏棠的肚子,“挺着个大肚子都拦不住宁婕妤四处晃悠。”
苏棠嘴角挤出一抹弧度,“太医嘱咐妾身要多走动,不仅有助于生产,还能保持身材。说起来妾身有一套妊妇练的五禽戏,娘娘可要试试?”
白淑妃掸掸袖口端坐于椅子上,“收起你那些穷酸人的把戏。”
她怀孕之后发胖不少,见苏棠除了肚子鼓起来,身量仍匀称纤细,心中亦是羡慕,只是苦于不能宣之于口。
苏棠挑眉,“娘娘若是有需要,妾身随时恭候。”
她说到这份上白淑妃也不好发作,只能把注意力放到满屋子画像上。
苏棠没有发言权,本来只打算随便看看,皇后见她干坐着,出言让她也挑一挑。
“这个如何?”苏棠拿起一张画像,画上的女子一袭粉衣,顾盼生姿。
白淑妃堪堪瞥过就开怼,“搔首弄姿,一看就是狐媚惑主之流。”
苏棠只好换一幅,“那这个呢?目不斜视,形容端雅。”
“资质平平,貌若无盐。”
苏棠察觉到白淑妃有意找茬,并不生气,甚至觉得好笑。
换做以前白淑妃可能都不屑和她讲这么多话,或许是怀孕之后受激素影响比较大,脾气都变了。
于是苏棠又挑出一幅,“这个好啊,此女有如清莲出泥,绝尘拔俗。”
白淑妃果然反驳,“一身素色,不知道的以为丧期未过呢。”
苏棠拿一幅,白淑妃就否一幅,不止皇后无奈地看着两人,就连伺候的宫人都暗自发笑。
“妾身可是不敢选了,再选下去怕是没有能用的了。”苏棠放下画卷,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勉强压住嘴角。
白淑妃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但仍不忘贬低苏棠一句,“你一乡野村妇,就不该跟着瞎掺和。”
“淑妃,宁婕妤是皇上的嫔妃又是公主生母,你说话也该注意些。”皇后出声训诫。
官大一级压死人。
白淑妃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认错,“臣妾受教。”
皇后和白淑妃挑挑拣拣一个时辰,总共选出百十来个,其余的直接让安排回家。
皇后本让两人在未央宫用过膳再离开,白淑妃借口春困起身请辞,皇后也未强留她。
“对了,倒有一事要问你。”皇后看向苏棠,“皇上和本宫的意思,你这胎生下来之后迁到咸池宫主殿去如何?”
苏棠不解,“妾身觉得昭庆宫挺好的,娘娘这般安排可是有什么缘故?”
“倒也没有别的,只是你现在住的是侧殿,只有一间偏房一间耳房,怕届时两个孩子活动不开。新秀女也要安排住处了,本宫能趁这时候挑一个乖顺些的和你住在一起。”
苏棠还是觉得住惯的地方好,不想兴师动众搬来动去。
“多谢娘娘为妾身着想。那偏房本有两个隔间,正好一个孩子一处,也省得照看孩子要两间房子来回跑,等孩子们大了再说吧。”
皇后颔首,“也好,届时你若住得不舒服再来跟本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