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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楼——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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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身为长嫂的何淑婷当然知道他与萧家女的亲事,自是也想到他会逃往陇南,寻求萧家佑护。
何淑婷派人往陇南而去,行至中途追上武驹,一场血战之后,武驹侥幸逃生,身边只有不到五十人和部分财物。
武驹知道陇南是不能去了,即使他能活着逃到陇南,萧家就真的还会维护他吗?
以前他是武家二公子,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千里奔逃的人。
他思来想去,决定一路向北,过黄河,入大漠!
武骥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险些命丧何淑婷之后,他回到王府,何淑婷便哭着扑进他的怀里:“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讨公爹和婆母的欢心,二叔也就不会迁怒于你,便是他可以打我骂我,却不应该背叛骥哥你啊,他是你的亲弟弟,是你最亲的亲人啊,骥哥,你太苦了……”
武骥的心沉了下去,武驹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背叛!
父亲为何没有阻止他?
武骥怒气冲冲去见武东明,质问武东明是否知道武驹逃走的事。
武东明看着盛怒中的长子,忽然感到陌生。
眼前的人,真的是他那个温吞的长子吗?
只能说环境对于一个人太重要了,以前的武骥虽然也是前呼后拥,但是在榆林,他也只是执行者,他手里的权力,是武东明给他的,无论他做什么,都要征得武东明的同意,否则,他便什么都不能做。
然而到了西安,他却真的是一人独大,唯一对他有威胁的惊鸿楼也被铲除了,无论是军队,还是各级衙门,全都是他的一言堂。
现在的西安,以后的西北,他就是这里的王,享有至高的权力。
居于高位,手握重权,现在的武骥,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的好儿子了。
他是王。
“是我让他走的,鸡蛋不能放到同一只篮子里,武氏当然也不能全都留在这里送死!
你若是还在乎武氏,便不要追究这件事。”
武骥怔怔一刻,父亲说得没错,无论哪个家族,在关键时刻都会这样做。
可是他心里却很不舒服。
父亲不信任他的能力!
父亲认为他不行,不能维护武氏,所以才会让武驹离开。
“爹,您认为武氏会毁在我手里吗?难道您就不相信,我能将武氏发扬光大?”
武东明笑意冷冷:“你是我的儿子,你有几斤几两,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武骥猛的站起身来,身体由于激动而微微擅抖,果然,父亲果然是轻视他的,从来都是。
“何苒一介女流,她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见武骥忽然用何苒来和自己相比,武东明微微眯起眼睛:“你与何苒相比?你怎么配?”
武骥面红耳赤,父亲竟然说他不配与何苒相比?
这是对他的侮辱。
“爹,您怕是还不知道吧,何苒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她从小学的是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呵呵,我们全都让她给骗了,不,是世人都被她骗了,她是否真是何惊鸿的弟子,谁能证明?但她是在戏班子长大的,却是千真万确。”
武东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番话是你从何处听来的?何淑婷,是不是何淑婷?武骥,你是瞎子吗?你不认识何苒?还是你从来没有见过她?何苒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戏班子里长大的?呵呵,哪个戏子能提着蔡家子的人头神不知鬼不觉来到我的书房里?
哪个戏子能俘虏晋王,逼死开州王,逼着小皇帝南下的?
你自己说,若这一切都是一个戏子做出来的,那我们这些人,以及那周氏皇族,全都是笨蛋吗?连戏子都不如?”
武骥哑口无言,但是内心之中却仍对何淑婷说的话深信不疑。
“或许她曾经被何惊鸿收养,但您算算她的年龄,即使何惊鸿收养她,也不过就是一两年而已,她在何惊鸿身边的日子远不及她在戏班里的,她”
武骥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武东明打断:“够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为何有胆子称王,想来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比何苒出身好,来历正,你觉得何苒能做的事,你当然也能做,所以你便称王了,是不是?”
武骥默然不语,父亲还漏了一条,那便是,何苒是女子,而他是男人。
他不认为自己比不上一个女子,何苒只是比其他人幸运而已。
武东明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哪怕符燕升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也没有这种无力感。
他挥挥手:“你去吧,以后不用再来看我和你娘,我们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你去忙你的事吧,放心,我们不会走,我们会留在这里。”
武骥还想说什么,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焦急地说道:“王爷,王妃吐得厉害,吃不下饭,您快去看看吧。”
武骥大惊,埋怨道:“你们怎么现在才说,大夫呢,有没有去请大夫?”
说到最后一个字,武骥已经在屋门外面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武东明自嘲地笑了。
这就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撕毁盟约,将自己的父亲以及整个家族置于危险境地。
武东明不知道后世史书中会如何说他,怕是要骂他是忘恩负义的奸佞小人吧。
他的一世英明,全都毁了。
武东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刚刚起身便又跌坐在病榻之上。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现实。
属于武东明的这一页,翻过去了。

第391章 使者
六月,天气炎热,军医署派遣数十名军医和二百余名医工兵分两路前往西北,而军医署的公文则提前十日便送达各部队。
严禁士兵饮用生水,严禁士兵食用隔夜饭菜,增设查验吏,常驻伙头营,随餐随检。
何大力和符燕升收到公文之后,便立刻传达下去。
与此同时,位于西安的长安王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盛夏天气,来人却捂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幂篱,此人是跟着何江的夫人一起来的。
大家闺秀出行常戴幂篱,但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还坚持戴幂篱的却并不多。
何夫人是何淑婷的义母,平日里常在王府出出进进,门子没有盘问,便笑容恭敬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何夫人带着那人直接来到后宅,听说何夫人来了,何淑婷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了。
看到何夫人还带着一个人,何淑婷面露疑问,何夫人使个眼色,何淑婷屏退身边服侍的人,花厅之内只有母女二人和那个戴着幂篱的人。
那人缓缓摘下头上的幂篱,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且,这人高鼻深目,并非汉人的相貌。
何淑婷吃了一惊,何夫人怎么带了这样一个男人来见她?
那人弯腰向何淑婷施礼,用并不流利的汉话说道:“小人鞑虏商人忽儿哈,见过尊贵的王妃。”
何淑婷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鞑虏商人?
她看向何夫人,面色冰冷:“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何夫人笑着说道:“我听说那苒军最厉害的不是人,而是他们的火炮,榆林固若金汤,还是被火炮轰开了,唉,我和你父亲担心得睡不着觉,四处打听哪里能够搞到火器,这不,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个忽儿哈,他能搞到火炮,我听你父亲说过,鞑子的火炮比红毛人的火炮还要厉害。”
何淑婷不懂火炮,她也是从武骥口中得知苒军有火炮的,而且还是很威猛的火炮。
榆林也有火炮,还是太祖年间的火炮了,早就不能用了,而西安,什么都没有。
她看向忽儿哈,问道:“你真的能搞到火炮?”
忽儿哈说道:“红毛人的火炮是用达剌火炮改良而成的,达剌已经有几十年制造火炮的历史了,而我们鞑虏与达剌世代交好,我们的皇太后便是达剌公主,我们想要搞到达剌火炮轻而易举。”
何淑婷问道:“可是鞑虏到西安路途遥远,即使我们向你购买火炮,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忽儿哈说道:“王妃,除了火炮,我们还有其他能令您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何淑婷问道。
忽儿哈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呈到何淑婷面前。
何淑婷看着那封信,并没有接过来,而是说道:“念!”
忽儿哈知道她是担心信里藏毒,便把那封信拆开,念了起来。
这封信是鞑虏皇太后满氏写给长安王妃何淑婷的。
这位满太后芳龄二十八岁,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前可汗孛尔赤,孛尔赤死后,他的儿子阿克都继承了父亲的一切,包括父亲的女人,阿克都对年轻貌美的满氏宠爱有加,封她为王后。
可惜这份恩爱并不长久,五年之后阿克都病死,满氏扶持年仅三岁的儿子绰罗登上大汗之位,从此垂帘听政,至今已有两年。
满太后在信中对长安王妃表达了向往之意,她称长安王妃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她告诉长安王妃,她唯一的兄长死于何苒麾下大将之手,她的娘家失去了最英勇的儿子,从此败落,她与何苒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她与长安王妃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便是何苒。
如果长安王妃不嫌弃鞑虏女子粗鲁,她愿与长安王妃结盟,忽儿哈便是她派来的使者。
忽儿哈的汉话并不流利,但也足以让屋内的其他两人听懂这封信的内容。
何夫人大吃一惊,她以为忽儿哈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鞑虏皇太后派来的使者。
做为曾经的戍边将领的妻子,何夫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世人将北方的异族人统称为鞑子,但这其中却分成三个国家,鞑虏便是其中之一。
这三个国家彼此通婚,单从相貌无法分辨,而其中鞑虏国早在太祖时期便已归顺,每年向朝廷纳贡,鞑虏与朝廷相互开放榫场,两地通商。
自皇室迁都,鞑虏便停止了纳贡,毕竟,那个时候,已经群雄割踞,他们的贡品已经无法顺利送到金陵,榫场关闭,为了安全起见,两地也不再相互派遣商队。
然而在西北,偶尔还能看到鞑虏商人的踪影,他们在西安受官府保护,可是正常经商。
因此,当有个鞑虏商人说他能够搞到火炮的时候,何夫人便立刻将他引荐给何淑婷。
只是男女有别,何夫人这才让忽儿哈扮成女子。
现在得知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鞑虏商人,若说何夫人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担心此事若是被武骥知道,肯定会怪罪到她头上。
她提心吊胆地看向何淑婷,希望何淑婷不可责怪她,可是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何淑婷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惊怒,反而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这件事。
何淑婷问道:“你们的皇太后是达剌公主,她的兄长是死在符燕升手中?”
达剌虽然时常犯境,但何苒一直忙于内战,何淑婷能想到的便是驻守大同的符燕升了。
忽儿哈摇摇头:“不,阿金王子牺牲时,镇守大同的还不是符燕升,而是何秀珑,她是何苒麾下第一将军。”
何淑婷对这些并不了解,并不知道大同其实就是何秀珑打下来的。
而那时,达剌想要趁乱分一杯羹,由阿金率军前往大同,没想到第一场仗便遇到了何秀珑,死在何秀珑的大枪之下。
然而当时达剌人假扮成汉人,因此,直到现在,何秀珑都不知道,她杀死过一位达剌王子。
忽儿哈告诉何淑婷,满太后自幼失去母亲,她并不受父亲宠爱,若是没有哥哥阿金的保护,她早就被丢在角落里自生自灭了。
后来她做为和亲公主嫁给了鞑虏大汗,哥哥阿金也成为最有可能继承汗位的王子,然而阿金却死在苒军之手,她的父亲已经老迈,却后继无人,只能将汗位传给叔父的儿子。
何淑婷虽然对这些鞑子们的事情不懂也没有兴趣,但是满太后的一句话,却说到了她的心里。
她和满太后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便是何苒。
何淑婷不动声色,对忽儿哈说道:“戴上你的幂篱,离开王府。”
忽儿哈一怔,不明白何淑婷的意思。
何淑婷看向何夫人:“盯着他,不要让他离开西安。”
何夫人答应,带着忽儿哈战战兢兢地离开了王府。
她不敢让忽儿哈离开她的视线,便把忽儿哈安置在何家的一处空宅子里,派了心腹守在那里。
忽儿哈笑着说道:“夫人过虑了,长安王妃既然让我活着走出王府,那便不会杀我,既然没有危险,我为何要离开西安?”
何夫人一想也是,可是她心里却更加忐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又不敢将此事告诉丈夫。
丈夫若是知道她不但带了一个鞑虏男人去见王妃,且那人还是鞑虏的使者,一定会责怪她吧,说不定还会对她大打出手。
但是当天晚上,何江还是看出了她的异常,追问之下,何夫人只能实话实说。
她大着胆子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她的头垂得很低,她不敢去看丈夫的脸色。
屋里静得出奇,她却没有听到丈夫愤怒的斥责,她忍不住抬起头来,却看到丈夫看着桌上的宫灯,若有所思。
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许久,何江才问道:“今天在王府里,还有别人看到那个什么忽儿哈吗?”
何夫人想了想,确定地摇摇头:“忽儿哈只是中等身材,他出入全都戴着幂篱,看上去只是一个身材略为粗壮的女子,肯定不会被人识破身份。”
何江点点头:“那就好,这样吧,明天我去见见那个忽儿哈。”
何夫人忙道:“你去见他?你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
何夫人口中的王爷便是武骥。
何江冷哼一声:“告诉他?你真当他是个没有脾气的面团?那可是大将军亲自教出来的人,若是让他知道满太后派来了使者,他会立刻杀了那个什么忽儿哈。”
何夫人倒抽一口冷气,说道:“那他会不会怪罪到咱们头上?”
何江轻蔑地看她一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怎能让他知道?还有你,一定要严防死守,确保此事不能传扬出去。”
“我当然不会传出去,可是这事也不能一直瞒着王爷吧,毕竟他才是一城之主,而且,那位满太后之所以会派人来见王妃,也是因为王妃是他的妻子啊。”何夫人仍然忐忑。
“你以为满太后的那封书信为何是写给王妃,而不是写给王爷的?”何江问道。
何夫人摇摇头,她也觉得奇怪,莫非是因为王妃也是女子,女子之间容易沟通?
何江说道:“那是因为王妃的身份,先是何氏女,再是武家妇。”
何夫人怔住:“何氏女?你说的是何苒的妹妹?”
何江:“当然是何苒的妹妹,总不会是因为她是咱家的女儿吧。”
何夫人还是不明白:“可是何苒不认她啊,再说,她现在是王妃,王妃的身份不高贵吗?”
何江冷笑:“你以为若是没有外援,她这个王妃能做多久?”
何夫人吓了一跳:“你是说,咱们会败?”
何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大将军已经让武驹逃走了吗?你可知道王妃不但派人追杀武驹,她还派了一队人马,将王府私库里的财宝全都运走了吗?”
何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讷讷道:“王妃想逃?那咱们呢,咱们怎么办?”
何夫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女,她顿时明白了:“你把阿标派去哪里了?”
阿标是他们的长子。
“派去哪里?当然是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对了,我把咱们这些年的家底,拿出一半换成了金子,全都让他带走了。”
何江声音冷冷,何夫人如坠冰窟。
她这个王妃之母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呢,怎么就要逃亡了?
何江懒得向她解释,后宅妇人哪里懂得这些?
次日一早,何江便到了那处宅子,见到了忽儿哈。
从宅子里出来,何江便去了王府,他是王妃的父亲,可以正大光明见到女儿。
这时他才知道,武骥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回来了。
此时的武骥正在军中,军队里有很多士兵病倒,腹泻不止,严重的高烧不退,而且,发病的士兵越来越多,而斥侯刚刚送来情报,何大力军队卷土重来,大军向咸阳而来。
武骥让人将西安和咸阳所有的大夫全都抓到了军营里,可即使如此,病情仍然没有得到缓解。
今天早上,一名士兵死亡。
武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想起当年在晋阳的见闻,有一年他去晋阳,恰好何苒在招募军医和医工。
那时他还好奇,不知道军医和医工有什么区别,还是何苒身边的小梨姑娘向他解释,军医是大夫,医工是协助大夫的。
当时,恰好有一个稳婆来应征,他看着有趣,觉得何苒挺有意思的,竟然连三姑六婆都要招揽。
但,他也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为何没有放在心上?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
而现在,他想起来了,他为何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武骥对副将说道:“把那些大夫全都留在军营里,不许他们回家,对了,派人去找稳婆,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全都带过来,除了稳婆,还有药铺的伙计,但凡是懂点医术的,全都带过来!”

第392章 花开荼靡
送走何江,何淑婷临窗而坐,望着院中烈日下打蔫的花草,心中忽然涌上无限悲哀。
这些花,正在盛时,却生不逢时,盛开在炎炎夏日,还没来得及展现华美姿容,便在阳光下颓糜败落。
亦如这乱世中的女子。
亦如她。
何淑婷自嘲一笑,她从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可是却从小便要屈于人下。
小时候,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可为何母亲眼里却没有她?
做为龙凤胎中的妹妹,她从出生起便比不上做为嫡长子的哥哥何书铭,男女有别,父母都会偏袒儿子,她虽然不甘,可也无能为力。
但是何淑媛却死死地压在她的头上,只要有何淑媛在的地方,她都是隐形人。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对继女超过亲生女儿,她不明白。
哪怕后来何淑媛的身份被揭穿,根本就是不是何家女,可在母亲心中,何淑媛才是最疼爱的女儿。
直到那日,那些捞尸人上门讨债,父母躲在书房里商议,而她的丫鬟当时就在书房的后窗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母亲说她给父亲生了四个儿女,而父亲吓得捂住她的嘴,何淑媛的确不是劳氏生的女儿,她是母亲在没有成亲前与父亲生下的奸生女。
而那天她的丫鬟之所以会站在父亲书房的后窗下,是为了确定一件事,父亲书房后面那片绿树遮掩下,原本有一道围墙,但不知何时那道围墙被拆掉了,有一条小路直通侧门。
从那道侧门出去,走不多远,便是父亲的外宅。
做为一个大家闺秀,能够查到这件事并不容易,她还没有查实便被母亲命令陪着何淑媛去了外家,她在外家时放心不下,便找了借口让丫鬟回来,只是为了查明这件事后告诉母亲。
她有多傻啊,直到那时她还在为母亲考虑,只为了得到那微不足道的母爱。
回到府里,丫鬟悄悄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那一刻,她听到了从自己心底传来的笑声,她是她自己的笑声,她在嘲笑她自己!
她比不上的从来不是那个原配生的继女,而是一个奸生女!
为什么?
是因为何淑媛是在父母最恩爱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她,母亲才能战胜原配嫁进何家,又因为何书铭,母亲在何家站稳了脚跟。
而她,这个龙凤胎里的女儿,何家的次女,对于母亲而言什么都不是,不过就是生下嫡长子时的搭头而已。
当然,她也比不上最小的弟弟何书桥,因为那时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自是对他多了一分宠爱。
只有她,何淑婷,什么都不是!
后来,何苒回来了。
那个在何家人憎鬼厌的人。
母亲逢人便说何苒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私底下又说何苒是假货,就连丫鬟们说起何苒也是一脸轻蔑。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何苒,不仅是好奇,还有窃喜。
窃喜终于有人比她还惨,窃喜在父亲的子女当中,她终于不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可是她失望了。
何苒虽然从小便被遗弃,可她却有惊鸿楼,而且她没费力气便让父亲带着她去了京城,只带她一个人。
父亲那硬装出来的宠爱,母亲的强颜作笑,还有婶婶们的捧高踩低,全都让何淑婷知道,何苒和她不一样。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再后来,何家出事了,母亲被休,父亲下落不明,祖母带着三房南下,他们兄妹三人在二叔二婶手里渡日如年。
而那时何苒已经是何大当家,苒军首领,而那时的真定还是晋王的天下。
何家人战战兢兢,生怕被晋王清算,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与何苒关系不睦。
当初因为惊鸿楼关门的事,何家在真定臭名远扬。
好在因为这些臭名,就连晋王也懒得找他们麻烦,一个把何苒得罪到底的娘家,晋王捏死他们反倒合了何苒的意。
但是二叔二婶却仍然害怕,二婶恨何苒连累何家,又恨阎氏这个和她斗了十几年的妯娌,因此,二婶把对何苒和阎氏的仇恨全都发泄到他们兄妹身上。
而那时何书铭已经成年了,但他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们被欺负,看着他们挨饿挨打,而他自己却整日患得患失。
何淑婷知道这个家没有指望了,留在这里,等待她的便是换彩礼补贴家用。
但是乱世之中,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能去哪里?
她想到了何苒。
在那个时候,何苒是她想要抓住的唯一稻草。
她带走了何书桥,不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弟弟,而是她害怕,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害怕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
那是怎样的旅程啊,直到多年之后,何淑婷还是会从梦中惊醒,遍地的尸体,凶神恶煞的士兵,流民队伍里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就这样靠着两条腿,她和何书桥一路跋涉来到晋阳。
她在晋阳住了不到两年,然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何苒。
虽然如此,但是初时她是感激何苒的。
对于一个要从死人身上翻找食物裹腹的人而言,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吃饱穿暖有瓦遮头,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看着自己那重新乌黑光亮的头发,看着渐渐长高的何书桥,那一刻的她是知足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一切不满的?
何淑婷微微眯起眼睛,从记忆深处翻找着那些早已泛黄的过往。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叫王宝存的姑娘。
王宝存的父亲只是何苒手下的一个小官,而王宝存却能借着何苒的势当众辱骂她,骂她是靠人施舍的乞丐。
而这件事的起因,是陆臻。
想到陆臻,何淑婷的心深深地刺痛了一下,痛得她流出了眼泪。
那个男人知不知道,她用了毕生的力气才走到他面前,向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啊,而他只用了一句话便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王宝存的侮辱,没有让她退缩,而陆臻,却让她万劫不覆!
何淑婷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是她的孩子,是她苦心算计来的。
现在,她终于理解母亲了,她腹中的孩子,就和何淑媛一样,都是取悦男人的工具。
做为受益者,当然要爱惜这个工具,就像将军爱惜自己的剑,农人爱惜自家的锄头。
她不爱武骥,从来没有爱过。
如果何苒是她想抓住的第一根稻草,那么武骥就是她能抓住的一条绳索。
那时她杀了何书铭,她知道就连那个用来栖身的善堂,她也回不去了。
有人看到她跟着何书铭出来,官府迟早就查到她,到了那时,她甚至无法面对何书桥。
而何苒,更不会维护她。
武骥把她带出了晋阳,她没有死缠烂打,她知道那样只会让武骥怀疑她,所以她选择离去,含泪的离别就是下一个开始。
那时她听说武骥去了西安,便想到西安再寻偶遇,没想到天遂人愿,她还没有到西安,便遇到了落难的何夫人。
但是如她这样的孤女,即使帮助了何夫人,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便能打发的。
于是她抬出了何苒,她从何江夫妇眼中看到了震惊与郑重。
人性都是贪婪的,任何人都是,只不过有人的贪婪只是一顿美食,而有人的贪婪则是一场富贵。
何江夫妇想要的便是富贵,大富贵。
而她也借助着他们,正大光明地与武骥重逢,又借助他们创造的机会,她让武骥看到了她的优点,让武骥认为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是上天为他精心打造出来的命定之人。
何淑婷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珠,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连她都没有想到,武骥这个看似稳重的人,在感情中却像个毛头小子,他甚至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
哈哈哈,多么可笑。
这么可笑的事,就连何家的狗都不会相信。
何淑婷承认,她不是好女人。
也是,有阎氏这样的母亲,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据说何淑媛也是没成亲便与男人有了首尾,后来不得不去做妾。
看,她至少比何淑媛要强,她至少没有做妾,为了让武骥深信她是世上至纯至真的女子,直到洞房花烛,她才与武骥有了夫妻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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