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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楼——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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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老爷把一千两交给吕红儿,次日就带着人走了。
吕红儿和泷哥儿身边,现在只有一个丫鬟。
吕红儿把银子收好,对病榻上的泷哥儿说道:“儿啊,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娘都要给你治病,银子用完了,娘去卖身,也要给你治病!”
京城,何淑媛也去十里长亭送何大老爷了,她是和闵韦达一起去的。
何大老爷得了一个好差事,她脸上有光,闵家人很满意,所以她不但能去给父亲送行,还能和闵韦达一起去,闵韦达更是送上了丰厚的程仪,给足了面子。
看到吕红儿抱着泷哥儿上车时那得意的笑容,何淑媛忍不住冷笑,贱人,敢吹枕边风,让我顶着养女的身份出嫁,害我抬不起头来,我就等着,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你能倚仗的,不就是那个小崽子吗?
而此时的何淑媛,并不知道,因为她的狠毒,却让吕红儿捡了一条命。
此时的何苒也不知道这些事,这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当然也不在劳家的计划里,何大老爷会在路上出事,但不是现在,消息也不会马上传回来,甚至就没有消息。
何大老爷会从此杳无音信,他会变成失踪人口,没有棺木,没有坟茔,没有墓碑,也不会有人为他守孝,当然,更没有后代子孙给他烧纸。
这就是劳光怀能够想到,把对何苒的影响减到最低的办法了。
何苒其实并不在意,她就没有想过要议亲要出嫁,可是上官夫人不是这样想的,她希望能看到外孙女风光出嫁。
何苒已经到了晋地,说起来,她的这具身子虽然是从晋地被找回来的,可她却也只是在车窗里看了看如今的晋地。
她要亲眼看看,晋王管辖的晋地是什么样的,那里的百姓是怎样生活,怎样劳作,那里的读书人是什么样的心态。
此时,晋王大军已经退到了蒲吾,原本驻扎在蒲吾的刘千户阵亡,他的营地里插着两面大旗,一面是晋字旗,另一面上则是一个大大的“符”字,这是符燕升的军旗。
符海这几天一到晚上就难受,他想喝酒,可是伯父不让喝,现在是战时,不能喝酒,这是军令。
符海在军营里走了一圈,便走进一座营帐,这是他的营帐。
他从床底下拿出一小坛酒,拔下塞子闻了闻,没办法,现在也只能闻了。
符海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喝,哪怕一小口,他也不敢喝。
符海深深地吸了一口酒气,正准备吸第二口,一名亲兵跑了进来,把符海吓了一跳,水里的酒坛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亲兵呆住了,符海又是心疼又是心惊。
心疼的是他的救命酒,心惊的则是这怕是要惊动伯父。
“你来做什么?”符海大怒。
“报报告少将军,有.有人闯.闯关!”

第70章 周氏坞堡
两军交战,以平山卫为界,前阵子两地百姓和商贾在经过重重盘问之后还能通行,可是从十天之前,关卡便彻底关闭,任何人等都不能通过。
可是今天晚上,有人不仅闯了关卡,还白送了几个二踢脚。
符海还没有来得及走出自己的营帐,便听到砰的一声剧响,符海本能地趴在地上。
响声过后,他四下看看,刚刚抬起上半身准备爬起来,便又是一声剧响,这一次,符海吃了个嘴啃泥。
剧烈的响声也同样惊动了正在平山卫督战的冯撷英,他从睡梦中惊醒,披衣下床:“外面出了何事?”
书僮也不知道,出去打听,也只知道刚刚有人闯了关卡,至于这剧响是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先生,符大将军已经过去了,您先去歇着吧,小的留意着,有事再叫您。”
冯撷英眉头微微蹙起,微一迟疑,正准备转身进去,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剧响,书僮吓的“妈呀”一声,冯撷英脚下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这一夜,晋军大营里人心惶惶,直到有兵士捡到几个已经烧得只余下一截的炮筒子,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不是火炮,只是鞭炮!
可是,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对于符燕升而言,这哪里是鞭炮,这是耳光,抽到他脸上的耳光!
符燕升派了符海带人追出一百多里,可那闯关的几个人,追着追着,便像是人间蒸发,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
符海气急败坏打道回府,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傻逼傻逼大傻逼!”
符海四下看去,一只夜鸟扑腾着翅膀飞进黑夜之中,除了他带去的手下,就没有其他人了。
两日后,平阳城。
平阳城并不大,但自前朝开始,平阳城便很有名。
这要缘于平阳城外三十余里有一座周家堡。
前朝仅有一百余年,且最后的四十年诸侯割据,战争不断。
平阳周氏便是天下诸侯中的一支,而前朝的乱世也是在周氏后人周池手中结束的。
昔年周氏一族手足相残,致使年幼的周池流落在外,族老们各有私心,受利益驱使助纣为孽,因此,周池称帝之后,周家堡受他恩荫的,也只有最早跟着他一同打天下的三个房头。
这三房当中,没有一房出自嫡房,其中有一房甚至还是旁支。
周池决定逐鹿天下时,这三房卖了祖业,砸锅卖铁给周池凑军费,又将家中最优秀的子弟供周池驱使。
当年,他们是周家堡的笑柄,与周池那一支一起,被从周氏族谱中划掉。
在这个年代,没有家族的人便如浮萍,贱如草芥。
他们无处安身,只能扶老携幼跟在大军的队伍后面,走过一座座城池,翻过一座座高山,最终,他们走进了京城,封妻荫子,功成名就。
而留在周家堡的那些周氏族人却是另一番境地,他们姓周,可却和京城里的周氏皇亲们没有关系,因为那些人连同皇帝在内,早就被族谱除名了。
他们成为了笑柄,哪怕周池死了,他们也死了,可他们的子孙依然被世人嘲笑。
就连那座巍然挺立三百余年的周家堡,也早已破败不堪。
何苒走进周家堡,前世她来过这里,那时的周家堡占地近二百亩,号称五城三里,内外两道城墙,外城是条石砌基的三合土墙,高六米宽二米,城墙上可过车,可骑马,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有部曲把守。
可如今,经历过战火的高墙破烂不堪,后人无力修补,甚至有人拆了墙砖用来修补自家屋舍,那原本有带刀侍卫把守的堡门现在随便出入,大门尚在,但是大门上的黄铜门钉,不知被哪个不肖子孙拆走卖钱了。
周家堡里面也已不复以前的端方整齐,甚至还有一些人家把房子租了出去,院门敞开,院子里晒着衣裳晒着菜干,有泥猴似的孩子跑来跑去,妇人张着一双在水里泡得变色的手,在院子里大吼大叫。
何苒走在街道上,不时有人看向她,有个孩子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来游玩的吗?我可以给您做向导吗?”
何苒一怔,游玩?
她问道:“这里有什么可以游玩的?”
小孩眼睛大大,黑白分明,看上去就很机灵:“您还不知道啊,这里是龙腾之地,还有很多名家大儒的真迹,您看到前面那座角楼了吗?诗仙他老人家曾经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看星星,还有那座石碑,是书圣真迹,还有那儿,太祖皇帝练过武,您看到那棵老槐树了吗?”
何苒来了兴趣,忙问:“太祖皇帝爬过?”
毕竟是太祖皇帝,哪能爬树呢?
小孩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镇国长公主在那棵老槐树下面梳过头,无论男女,只要在那棵树下梳梳头,秃子也能长出一头秀发来。”
何苒哈哈大笑,她问道:“雇你做向导多少钱?”
小孩大喜:“一个时辰十文钱,不贵,我便宜得很。”
“一个时辰十文钱,这是市价吗?你们这里的向导都是这个钱,还有其他向导吗?”何苒又问。
小孩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向导,真的。”
何苒再次大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瓜,您叫我冬瓜就行。”冬瓜一脸兴奋,十文钱,快要赚到手了。
“冬瓜啊,好名字。”何苒大手一挥,这个向导她雇了。
冬瓜领着她们沿着曾经宽阔平整的街道一边走一边看,街道两边的院落,大多都已租了出去,何苒问道:“他们把自己的家租出去,那他们住到哪里?”
“进城了,城里机会多,钱好赚,他们全都搬到城里去了,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我阿爷那一辈的人了。”
何苒点点头:“你家在哪里?”
冬瓜有点不好意思,往西边指了指:“我家在那边,院子没有这边的好,没有什么可看的。”
何苒想起来了,那里住的都是周家的旁支,当年他们的院落便远不如嫡支的精美。
“那你家有人做饭吗?”何苒又问。
冬瓜眼睛一亮:“客官是要到我家用晌饭吗?我阿姐做的一手好饭食,客官一定会喜欢吃。”
“好,那就去尝尝你阿姐的手艺。”何苒心情很好,这里很有意思。

冬瓜的家,是在一个大杂院里。
看的出来,这里原本是个一进的院子,但是现在盖满了屋子,冬瓜和他姐住了最角落里的两间。
何苒几人走进院子时,立刻引起了注意,看向她们的目光既好奇又羡慕。
一个老人站在自家门前,正在晒被子。
从他身边经过时,冬瓜喊了一声“爷”。
老人没有回答,浑浊的眸子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继续拍打被子。
冬瓜有些尴尬,对何苒说道:“这是我爷,他耳朵不好使了,可能没有听到。”
一进家门,冬瓜便恢复了精神,大声喊道:“姐,我回来了,今天有客人!”
帘子撩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她十五六岁,个子高挑,皮肤微黑,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如同上好的黑曜石。
何苒看着她,感觉有几分面熟。
冬瓜介绍:“这是我姐,我姐做的吃食可好吃了。”
少女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冬瓜会把客人带到家里来,但也就是一刹那,她看向何苒,笑容明媚大方:“不好意思,我家地方狭窄,贵客莫要嫌弃。”
小梨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冬瓜,何苒对少女说道:“我们总共六个人,没有忌口,周姑娘看着做就行了。”
少女连忙笑着说道:“贵客误会了,这里虽是周家堡,可我们不姓周,姓唐。”
何苒看了冬瓜一眼,见冬瓜耷拉着脑袋,不敢抬起头来,便微笑颔首:“有劳唐姑娘了。”
唐姑娘笑着说声客气,便出去置办食材去了。
刚刚何苒一路走来,便看到路边就有卖菜卖肉的,俨然是一个菜市场。
唐姑娘走后,冬瓜这才抬起头来,何苒问道:“你们不是姓周的?你不是说这里的周氏族人都是你阿爷那个辈份的?”
冬瓜忙道:“我没有说谎,我阿爷的确是姓周的,姥爷也是阿爷啊。”
何苒想起刚刚那位一脸漠然的老人,说道:“你母亲姓周,你们这是来投靠外家了?”
冬瓜点头,又想起什么,连忙纠正:“也不是投靠了,周家堡谁都能来,他们还担心房子租不出去呢,我们花钱租房,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一个和冬瓜差不多大的孩子推开门,冲着冬瓜说道:“岳哥回来了!”
那个孩子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岳哥是从京城回来的,老厉害了!”
“真的?”冬瓜一声欢呼,拔腿就往外跑,一条腿迈出屋子,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他带回来的客人。
他连忙回头,讪讪地说道:“贵客稍等,我们老大回来了,我去看看。”
何苒微笑:“好啊。”
冬瓜嘿嘿一笑,转身便跑了出去。
屋门砰的一声关上,小梨说道:“他们还挺热闹。”
其实从刚才小梨就觉奇怪,不知道大当家为何要到冬瓜家里来,这小破家连像样的椅子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来的。
外面的欢呼声一拨接着一拨,都是孩子的声音,其间也夹杂着换声期少年的公鸭嗓。
小梨好奇起来:“大当家,要不我出去看看?”
“不用,小八在外面呢。”何苒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小八的声音:“开门开门,八爷驾到,开门开门,八爷驾到!”
小梨连忙把屋门打开,小八飞了进来,在屋里盘旋一圈,最后落到何苒腿上:“老破小一间,比不上八爷的大豪宅。”
小八最近又换了一个新笼子,李锦绣送给它的,老大一个,笼子是开着门的,小八自由进出,正宗的黄花梨,里面还有一面玻璃镜子,小八每次照镜子,都会被自己帅晕。
“熟人熟人,八爷看到熟孙子了。”
流霞四人迅速交换了目光,清酌对何苒说道:“大当家,我在京城露面不多,我出去看看。”
“好。”何苒点点头。
清酌出去,片刻之后回来,冲着何苒摇摇头:“大当家,我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她又看向小八:“八爷,你真看到熟人了?”
小八大喊:“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何苒想到小八在真定府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情景,对清酌说道:“也可能是易容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比如她现在的这张脸,与前世完全不同,就连左小艾也不认识她了,可是小八却是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所以,小八说它看到了熟人,何苒是相信的。
清酌正要说什么,唐姑娘和冬瓜便一起回来了,唐姑娘拎着菜篮,冬瓜手里则拿了一只巴掌大的鸟笼,鸟笼里居然有一只鸟,那鸟一身绿毛,乍看上去就是缩小版的小八。
小八脖子上的毛登时立了起来:“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冬瓜吓了一跳,指着小八:“它,它会说话?”
小八不理他,冲着笼子里的绿鸟吼道:“你是公的还是母的,为啥要学老子?”
那只鸟一声不吭,小八急了:“听者伤心,闻者流泪,这里有人杀死了一只鸟!”
说着,它便朝着冬瓜手里的鸟笼扑了过去,冬瓜吓得连忙把鸟笼藏在背后,小八围着他转圈儿,不依不饶。
何苒出声制止:“过来!”
小八不情不愿地飞过来,落在何苒肩头。
冬瓜松了口气,天呐,会说话的鸟也挺吓人的。
金波上前一步,凑在何苒耳边低声说道:“这种鸟笼里的小鸟,出自天桥的陈阿炳,他做的小鸟惟妙惟肖。”
何苒笑着问道:“冬瓜,这小鸟是你那位老大从京城带来的?”
“是啊,岳哥还带了京城的点心呢,岳哥说等到天冷了再去,就能带烤鸭回来了,烤鸭可好吃了。”
趁着唐姑娘做饭的功夫,何苒向冬瓜问起如今周家堡的事,周家堡现在管事的是七老太爷,七老太爷比冬瓜的外公还要高上一辈。
冬瓜没有吹牛,唐姑娘果然做的一手好吃食,她炒了几个菜,又做了刀削面,每人一大碗,配上老陈醋,吃得浑身暖洋洋。
何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从离开京城,这是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了。
从冬瓜家里出来时,小八拍拍翅膀就飞走了,可是很快又飞了回来:“孙子孙子,老子看到那个孙子了,他想烤八爷,八爷画个圈圈诅咒他!八爷记住他了,孙子!”
八爷小心眼,谁敢得罪八爷,八爷都会记住他!

她对冬瓜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地方可以住宿?”
冬瓜点头:“有啊,四表婶家里就能住宿,她家屋子收拾得可干净了,我带客官去看看?”
“好。”何苒说道。
四表婶是三进的院子,显然曾经是周家堡的大户人家,听说是来住宿的,四表婶眉开眼笑,亲自带着何苒一行过去看屋子。
屋子是好屋子,雕梁画柱,但家什摆设和这屋子有些不般配,一看就是日子拮据,把屋里以前的东西全都变卖了。
何苒四处看了看,点点头,表示满意,四表婶又开始夸奖自家儿媳做饭的手艺,冬瓜垮下脸:“四表婶,这几位贵客晌午是在我家吃的。”
话外音:你别抢我生意。
四表婶神情讪讪,终于打住了话头。
何苒订下三间屋子,让阿梨付了订金,便又让冬瓜带着她们四处转转。
傍晚时分,何苒已经把周家堡逛完了,她也从冬瓜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
比如冬瓜的身世,冬瓜娘去世之后,父亲很快娶了继母,继母带来一儿一女,全都比他们大,总是欺负他们,后来继母又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便彻底成了家里多余的人。
父亲对他们不闻不问,任由继母搓磨,后来又想把姐姐唐雨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姐弟俩忍无可忍,和继母打了起来,父亲一怒之下,将他们赶出家门。
他们无处可去,便回到周家堡,投奔外家。
外祖父不想收留他们,连门都不让他们进去,其他亲戚看不下去,腾了两间屋子给他们,这对姐弟终于有了片瓦遮头,终于在周家堡住了下来。
除了自家的事,何苒还把冬瓜的那位岳哥也打听出来了。
岳哥名叫周沧岳,出自周氏嫡支,他那一房与太祖皇帝周池的血缘极近,周池的父亲是被叔父周铜所害,周池长大之后,杀了周铜,灭了他的子孙,周铜那一支断了,但是周池并不是只有一位叔父。
世家大族妻妾成群,周池有三位嫡叔,五位庶叔,周沧岳的先祖便是周池的另外一位嫡叔。
这位嫡叔名叫周锡,他幼年时爬树摔断一条腿,落下残疾,终生以轮椅代步,因此,他反而被排除在家族争斗之外,成为周氏嫡支中的隐形人。
周池登基之后,不曾给过周氏任何恩泽,周氏族人亦被排除在官场之外,后代子孙即使参加科举,也顶多是个秀才。
别人还能吃老本,变卖祖宗留下的东西过日子,可是当年分家时,周锡能分到的东西屈指可数,后代子孙连能够变卖的东西也没有,可想而知,周锡子孙虽然出自嫡支,可却还不如旁支的日子过得好。
“岳哥可有本事了!”冬瓜眉飞色舞,“岳哥从小就聪明,读书过目不忘,练武更是天生神力,族里人都说,他若是不姓周,那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可是岳哥六岁那年被拐子拐走了,下落不明了。”
小梨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冬瓜委屈地看向小梨:“姐姐你怎么笑了?”
小梨笑着说道:“六岁就天生神力?这也太夸张了,再说,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还能让拐子给拐走啊?那拐子岂不是更聪明?那还当拐子做什么?”
冬瓜嘟了嘟嘴,脸上的商业微笑也没有了,他挺起小胸脯,奋力维护自己的偶像。
“岳哥就是天生神力,他五岁就能把一个胖子推个跟头,那时大家都知道他力气大,至于他被拐走,那是因为那拐子是他家的租客,是个老太婆,平时便经常帮着他娘带孩子,已经在他家租了好几年的房子,看着岳哥长大的。”
小梨变了脸色:“竟然是被熟人拐走的。”
冬瓜冷哼:“是啊,岳哥一直叫那人刘阿奶的,刘阿奶给岳哥用了药,她平时也经常推着小车到大路边卖东西,那天便把岳哥装在小车里,大摇大摆走出了周家堡,岳哥的娘还以为岳哥出去玩了,等到晚上吃饭也没回来,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后来发现刘阿奶也不见了,这才怀疑到她身上。”
何苒问道:“周沧岳是何时回来的?”
冬瓜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有星星。
“岳哥可厉害了,他一路上都被用蒙汗药,睡了又睡,等他彻底醒了,已经在京城了,可岳哥一点也没害怕,他不但逃出来,还想了法子,把刘阿奶给卖了,可惜刘阿奶不值钱,只卖了二两银子,岳哥没有盘缠回不了家乡,于是岳哥便在京城四处做工,终于存够了银子,又过了几年,岳哥终于回来了。”
何苒微笑:“他说他被卖到了京城,后来也是在京城四处做工?”
冬瓜点头:“是啊,岳哥一直都在京城,前阵子又去京城了,这不刚回来吗?京城里人傻钱多,有很多赚钱的机会,等我长大了,也跟着岳哥去京城,赚很多钱。”
冬瓜的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向往,跟着岳哥有饭吃!
何苒心中有些疑惑,那人为何要对族中人强调,自己一直都是在京城呢?
她还记得,那人说他是第一次来京城,哪里都不认识,让他去天桥,他就去天桥,让他去吃烤鸭,他便去吃烤鸭。
何苒笑了,她差点忘了,那人从京城给小伙伴们带回来的手信,还真是从天桥买来的。
“岳哥的家住在哪里?”何苒问道。
冬瓜有些难过:“岳哥没有家了,我听大胖他哥说,岳哥是家中独子,当年他丢了之后,他爷、他奶和他爹,全都责怪他娘,他娘疯了,天天在街上到处找儿子,后来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他娘又跑出去找他,一夜未归,给活活冻死了。
他爹娶了后娘,生了新孩子,他爷奶死后,他爹就卖了房子,带着后娘和孩子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岳哥回来时,他家连房子也没有了,岳哥每次回来,都是住在大胖家里,大胖也姓周,和岳哥是从兄弟。”

第73章 原来是他
晚上,回到四表婶家里,冬瓜送来他姐做的饭菜,何苒让他一起吃,冬瓜咽咽口水,笑着摆手:“我吃过了吃过了。”
何苒说道:“饭菜有点多,我们吃不完,明天就坏了,你帮我们吃一些,免得浪费。”
冬瓜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下,和大家一起吃饭。
小梨问道:“你们老大好不容易回来,你们不在一起聚一聚?”
冬瓜叹息:“十七太爷知道岳哥回来了,很生气,发下话来,让岳哥马上离开,岳哥明天就要走了。”
因为十七太爷生气了,各家便拘着自家孩子,不让他们出门了,所以他们想要给周沧岳接风洗尘也不敢,也就是冬瓜这样没有爹娘长辈管着的孩子还能出来。
“十七太爷是谁?”何苒问道。
“十七太爷是如今周家堡辈分最高的,如果当年没有分宗,他和太祖平辈。”冬瓜说道。
“十七太爷不喜欢周沧岳?不让他回来?为什么?因为他被拐,不是在周家堡长大的,还是因为他娘死了,十七太爷认为这是他给克死的?”何苒又问。
冬瓜摇头,他也不知道,他是外姓人,又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他也只能从其他孩子口中得知。
“我听大胖他哥说过,岳哥第一次回来时,十七太爷晕过去了,病了好几天,可能他认为岳哥克他吧,所以才不让岳哥回来。”冬瓜猜测。
何苒点点头,又问:“大胖不是姓周的吗?为何和你们住在一起?”
冬瓜忙道:“谁说的,大胖住在那边,就是有二层小楼的那个五进大院子,门口雕着荷花的,他家祖上做过官,是官宅,院子比四表婶家还要大。”
三更时分,周家堡褪去了白天的喧闹,整座坞堡全都进入了梦乡。
这是周家堡迄今仍然保留的,为数不多的规矩了。
三更,除了更夫和巡逻部曲,任何人都不得外出,当然,现在没有巡逻部曲了,就只有打更人独自在街道上敲着梆子。
一只夜鸟扑腾着翅膀飞过那雕着荷花的门楼,飞上一角飞檐,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如同狸猫一般跃入高高的围墙。
院子里黑漆漆的,何苒找到第四进院子,才看到西厢房里有一点灯光。
何苒走过去,屋内一灯如豆,透过发黄的窗纸,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坐在灯下,似是在写字?
何苒用短匕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孔,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屋内那人却还是向这边看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十五六岁,晒得黧黑的脸上,星眉剑目,五官分明,只是微不可闻的声音,便引起了他的戒备,浑身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难怪清酌没有认出来,如果不是心中已有答案,如果不是近距离细看,何苒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名剑藏匣般的少年,与那个嘻嘻哈哈的假小子联系起来。
可事实上,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是黑妹,他也是周沧岳,或者,他还有其他身份。
少年周身凌厉,伸手推开窗户,窗外空空如也。
何苒已经走了,这是她重生以后被打得最惨的一次眼。
眼瞎,眼好疼!
何苒揉揉眼睛,打眼的感觉真的不好。
何大当家的眼神虽说不是百发百中,可是像现在这样,被双倍打眼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男女不分那也罢了,毕竟别人也没有看出来,可是她却真的相信,黑妹就是乞儿出身的捞尸人,这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她还让人去万春县调查过,这都查得啥啊。
不过,这也怪不得去调查的人,毕竟所能查到的,也只有黑妹到达万春县之后的事,至于他是怎么去的,在去万春县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便无从查起了。
如果不是今天洽好全都来了周家堡,何大当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假小子一般的黑妹,居然会是周氏子孙!
一个似乎从小就在隐藏行踪的周氏子孙!
是的,聪明绝顶,又力大无穷的孩子,即使是面对熟人,也是很难将他拐走的,更何况,当时他已经六岁。
所以,他是主动让拐子把自己带出周家堡的,离开周家堡,他便不再是周沧岳,他可以是黑妹,也可以是白妹红妹,他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谁又会想到,身份低下又被世人嫌弃的捞尸人会是周氏子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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