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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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个悲苦爱哭的小葵已经不见了,时光流淌,她不疾不徐把岁月雕琢成她想要的模样。
她从未在血亲身上得到过亲情,但是,她却让无数个孩子有了家,有了生活的勇气,有了长大后独自面对人生的自信和底气。
“大当家,我现在过的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有这么多丫头陪着我,还有猫儿,出去的闺女们隔三差五就会写信回来,和我念叨她们生活中的琐碎,唉,我小时候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晚上,小葵拉着何苒的手,说什么也要和她一起睡:“姑娘,你别嫌我唠叨啊,她们现在都说我唠叨,可我就想和你多说几句话,我高兴,我真的高兴啊!”
何苒笑,眼前一片模糊,她抚摸着小葵花白的头发:“我以后有空就来看你,你可要健健康康地活着,我们还要一起干大事。”
“好,姑娘,我还能骑马呢,隔上几年,我就让丫头们陪着我去骑骑马,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何苒在顺德府住了三日,到了第四天,黑土便到了。
黑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四十多人,没错,是四十多人,因为其中有两个人是拖家带口的。
这些人全部都是昭王后人。
何苒让小葵帮忙找了一处离惊鸿楼和小葵家都很远的宅子。
这处宅子的前一任主人很有钱,因此宅子除了大门简陋以外,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丝毫不比官宅逊色。
有钱人自以为很低调了,可还是招来了是非,被人算计了,最后只得悻悻返乡。
这处宅子因为占地大,一直没人接手,反倒让小葵捡了大漏,在价低时买了下来,如今算是惊鸿楼的产业。
何苒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对此处浓浓的老钱风非常满意。
可是当黑土把那四十多人带过来时,还是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并非是院子不够大,而是这四十多人带的东西太多了。
衣裳被褥自不用提,还有锅碗瓢盆。
黑土一脸尴尬,悄悄对何苒说道:“我寻思着,他们八成是准备认亲不成,就在这里住下不走了。”
何苒给逗乐了,好吧,这其实和她想像得也差不多。
一下子这么多人进城,又是在顺德府搜查女贼的关键时刻,即使有路引,这些人依然引人注目。
小梨出去看了看,回来对何苒说道:“有人盯梢,练过的,不是寻常百姓。”
何苒也不在意,先让人到外面,抬回几大蒸笼的馒头,一人两个白面馒头外加一块老咸菜,小葵让人送来一口巨大的锅,据说是每年施粥时用的。
张佳慧和张佳敏年纪小,但却会煮粥,两人煮了一大锅粥,这些人居然自带碗筷,每人一大碗,自己找地方喝粥吃馒头了。
张佳慧和张佳敏眼瞅着一大锅粥转眼就分完了,就连锅底也刮了一遍,两人面面相觑,这些人真的是昭王后人?怎么看着像流民啊。
黑土告诉何苒,这一路上,刚开始他是带着这些人一起吃饭的,可他们当中一大半都不愿意,让他不如把吃饭的钱给他们,他们自己吃,于是他就给了钱,这些人拿了钱却舍不得吃,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看着这些人吃饱喝足,何苒便正襟危坐,让这些人一个个来见她。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位老者,何苒看他少说也有六十了,但他却说他只有五十岁。
何苒问他,从何处得知自己乃昭王之后,老者咧开嘴,竟然号啕大哭,小梨喝斥:“那你先哭着,下一个!”
老者立刻止住了哭声,摆着手:“不哭不哭,回头再哭,别叫下一个,我说我说就是了。”
何苒笑看着他,老者说道:“从我记事起,村里人就都叫我小杂种,全都欺负我,因为我没爹,那时我就想,如果我亲爹知道我受了这么多的苦,他老人家该多心疼啊!”
8点早更新,推迟到中午
不然的话,不应该是这般提醒的语气才对,因为裴昭本身,也参与其中。
A大,宋柔按照宁荣的方法,直接大力敲门,唐绵绵不开,那就拿出砸门的姿态,“哐哐哐”的响声,也吵着了隔壁的寝室,唐绵绵不得不开。
不断的讨论,数据更是细致的深挖出来,发现这些收入数据可能只是最低收入,诸位选手,尤其是王谦和苏菲两人的总收入可能比估计的更高。
这两人是道森带来神州采风的学生,杰森,泰勒,柯蒂斯学院的高材生,坐在那里身上就自带光环,后面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
在噬灵剑魂一次次感应下,叶秋隐约感觉到了空间入口的气息,立即将噬空虫召唤了出来,命令他速速打穿空间入口。
“大人,不出半日,便足矣!”商队领头微笑道,叶凡闻言,点头,便是坐下,不再理会商队,而那些商队拿着尺寸奔着自己的马车而去,包括布料。
前面到了一个陡坡,裴芝潼见此赶紧从后面跳了下来,闫璟也下了车,两人一起走了上去。
宁无涯路过徐子楚身边的时候,徐子楚咳嗽提醒宁无涯,结果宁无涯连一个白眼都不给他。
帮主?杨一钊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揉了一把,咬住下唇迟疑了一下,便也跟着俯身行礼,迎接帮主。
“那我就跟你去瞧瞧!”说完,老板走进店里的最深处,叶凡也紧跟其后。
此刻,被医生及时救治后,而捡回一条命的楚莹正伏在床上,双目微阖,虚弱的厉害。
差一点翠花就想问,还需要扇火吗?话到嘴边,她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若是骑马走在街头,就好比现代明星出现在街头,恐怕会出现交通阻塞。
不过,高坐在御座上的玉帝却微皱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显现出不悦之色,身旁的王母瞥眼看出玉帝心情不佳。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大叔微笑着说,看上去竟有点好看。
在阵眼处撒好升级粉末之后,路遥躺在整体修炼室的床上睡着了。
“虽然龙腾电子商贸公司是民营企业,但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股份制企业,矜宥与我在公司中所占有的股份,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多。”翠花说道。
【最后一个!】李轩说着,逢山鬼泣刀锋上鬼神之力翻涌,吟唱着最后一个鬼阵。
他就不信了,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首富,做出来的饭菜真的能下口。
而且,因为那个东西长得刁钻,靠近血管,动手术的过程中,存在着大出血的概率。
他们仔细一想,在当时的情况,苏好可以斩草除根,但她最后却只拿走了灵石,什么骗取都是些莫须有的话语。
“噗……”凤启明又一次吐血,身子支撑不住歪了下去,林凡立马捏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倒地。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绝世天才无尘,不禁修炼天赋惊人,就是骗人演戏也是厉害。”紫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
她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刑天黎,刑家的人在苏天国上诉的这一个官司里面动什么手脚的,到时候这一场上诉的官司还怎么打的下去呢?
在周离野这里呆了三天,段蔓语基本上白天处理一下工作室那边的事务,如今网络发达,倒也方便,晚上就上上游戏,和周离野组队练级,刷下副本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悠哉。
“大哥,这个问题我已经在解决了,等过两天我订的车应该到了”,花半夏找了个借口,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找人做了车,到时候自行车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场了。
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要她?即便她说,她也很想要他。但她身上有九百九十九根刺,他如何能将这次刺在她身上磨平了,再让她慢慢恢复与适应?
这个时候的琴明月,对章睿舜早已没有往常的痴迷,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前途,她的荣华富贵与大权在握。靠男人,不如靠自己的儿子。
可是一回来,却看到她在收拾行李,看到她这样的闪躲,让他突然有种可笑的感觉,他在落城的努力,是否到头来,只会成为一种笑话呢?
实际上这句话是一串外语,不过苏好他们有翻译器,所以听到会是自己熟知的语言,这是为了与别国方便交流而产生的东西。
姜倩娆看着齐昭好玩,端起矿泉水准备喝一口再跟齐昭说笑,但在她抬起矿泉水的那一刻,她的视线透过矿泉水的塑料瓶子,在扭曲婆娑的树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门外的老管家叹了口气,忙对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神,下人才每人手捧一个酒坛子走了进去,放下后才轻身退下。
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璟琛的脸,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在眼底,然而,不知道是顾璟琛太过于坦荡,还是因为他藏的太深,纵使是盛歌这种常年把男人把玩在鼓掌中,自诩没有她看不透的男人,也丝毫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许止站在演唱会舞台上说道,台下的粉丝们纷纷欢呼尖叫,表达对许止的支持。
齐母只觉得自己儿子终于开窍了,可巴不得早点把事情定下来,让她心里那块石头落地。
首上,便是那一身华贵长袍的天帝!天帝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中年美男没什么两样,比起很多其他的仙官,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气势,也不知他是怎么让这些桀骜不驯的高手臣服的。
“所以,你那时就知道,你是昭王遗孤了?”何苒好奇极了。
老头抹一把眼泪:“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爷爷,他说他是太祖皇帝,心疼他的龙子凤孙流落民间,他抱着哭着,还给我吃山珍海味。”
老头说到“山珍海味”时,咽咽口水。
何苒:“来人,这个老骗子污蔑太祖皇帝,冒充皇亲,轰出去!”
流霞过来,拎起老头的衣领,便拖了出去。
老头大喊:“我的被子,我的被子,你们把被子还给我!”
老头被扔到大门口,接着一床臭哄哄的棉被也被扔出来,老头骂骂咧咧地拿起棉被,棉被里掉出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脚,他低头一看,老天爷啊,这是一块银锭子,没有十两也有五两!
第二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昂首挺胸,鼻孔朝天,下巴抬得高高的,见到坐在上首的何苒,青年大怒:“大胆,见到皇孙还不下跪?”
片刻之后,这位也被轰了出去。
何苒只用了不到半日,就把这些全都见完了。
原本的四十多人,只留下一个。
这是一个十岁的男孩,他长得清秀文静,可却有一个很不协调的名字,他叫狗儿。
狗儿的娘是个娼户。
做个行当的女人,很难有孕,可狗儿娘却怀了他并且把他生了下来。
狗儿娘之所以会生下他,是想和那男人双宿双飞。
那男人很有钱,春风一度之后便把她包了下来,包了整整三个月,那男人临走之前,狗儿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那三个月里,她没有其他男人,所以这个孩子一定是那个男人的。
男人很高兴,说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家终于有后了,他给了鸨子一笔钱,包下狗儿娘三年,他说他族中有事,三年后就回来。
离开之前,趁着他睡觉,狗儿娘偷了他的玉佩,因为男人说过,这玉佩是他家祖传之宝。
狗儿娘寻思,这玉佩对男人很重要,哪怕不是为了她们娘俩,男人也会回来找玉佩的。
因为有了那笔钱,三年之中,老鸨把狗儿娘当成皇后一样伺候,狗儿娘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丁,更是喜上眉梢,以为自己母凭子贵,哪怕做不了正妻,做个姨娘也是可以的。
她等啊等,盼啊盼,等了三年,盼了三年,男人没有回来。
老鸨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男人还是没回来,老鸨立刻变脸,你还做什么春秋大梦,收拾收拾接客去。
狗儿刚开始没有名字,因为要等着亲爹取,后来亲爹没回来,他也变成了鸨子口中的狗崽子。
可能是狗崽子不如狗儿顺口,慢慢的,狗儿就成了他的名字。
去年他娘终于熬出头,跟了一个老实人从良了,老实人不想替别人养儿子,他娘倒也有良心,临走时把那枚玉佩交给他,让他把玉佩留好,迟早有一天会被接走当小少爷。
他们住的那条街上,有七八家娼户,狗儿从记事起就在那里,给客人和姑娘们跑腿,去买瓜子买果脯,他娘走了以后,他没了睡觉的地方,就睡在大街上,他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倒是也没有人欺负他。
他等了一年,也没有人来接他去当小少爷,他便琢磨着把这枚玉佩卖掉,说不定还能租间屋子住。
他拿了玉佩去了当铺,朝奉看到玉佩,吓了一跳,不但不肯收,还问他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了实话,朝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他翻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悄悄和他说,这玉佩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有的,这是皇室流出来的东西,让他千万收好了,他娘说的对,说不定哪天他亲爹就回来找他了,哪怕是娼户生的,那也是龙种,皇室不会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的。
从那以后,那位朝奉时不时给他送钱送衣裳,还给他租了一间房子,前不久,朝奉告诉他,有人在寻找昭王遗孤,让他拿上这枚玉佩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真是来找他的。
这四十多人里,不是只有狗儿有信物,有几个也有信物,但那些信物,全都无法与这枚玉佩相提并论。
那都是什么呢?
他娘被昭王强了的时候,从昭王衣裳上扯下的一块布。
他奶和昭王睡觉的时候,偷走的昭王裤衩。
狗儿的玉佩一拿出来,何苒的眉头就动了动。
她见过这枚玉佩,这是周池之物!
且是周池登基之后用过的东西,上面有御制的标志,因此当铺的朝奉才不敢收,纵然不知道这是太祖的东西,仅是上面的标志也足以证明玉佩的出处。
何苒虽然大张旗鼓寻找昭王遗孤,可实际上,她是不相信昭王会有遗孤的。
沈女官怀了先帝的孩子,闵兰便将她灭口,一尸两命。
周老二远比闵兰更有心机也更加狠毒,他决不会让昭王的骨血留下来的。
他有多恨昭王呢,就看他把承嗣的小昭王改封齐王就知道了。
把封号都改了,这还算哪门子的承嗣。
连一个封号都不肯给昭王保留的人,他会放过任何一个被昭王宠幸过的女人吗?
放心吧,不管这些女人有没有身孕,都会被严加看守,让她们一个个死在慈恩寺里。
因此,何苒才笃定昭王没有男丁,直到见到狗儿的这枚玉佩之前,她仍是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有了这枚玉佩,何苒知道,狗儿说不定还真是皇室血脉,但不会是昭王的,很可能是宗室其他人的。
何苒把狗儿叫到面前,打量着他,小孩子相貌俊秀,只是在街市上待得久了,带了几分油滑之气。
“你喜欢狗儿这个名字吗?”何苒问道。
小孩不知道眼前之人为何会问这个,他茫然摇头:“不喜欢。”
何苒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既然不喜欢,那咱们就改一个,叫什么好呢?”
何苒摸着下巴:“水生木,木生火,你就叫炯,周炯!”
小孩神情迷茫,他不识字,不知道这名字好不好,但总比狗儿要好吧。
“惟力大而才能坚,故至坚而不可摧也。好名字,我真是会起名字啊!”
土字旁实在是不好起名字,何苒对自己能够起出如此好名而欣喜不已,不管小孩有没有听懂,她是满意了。
何苒站在小孩面前,这个年纪的孩子,若是养得好,已经能到何苒肩膀了。
可这个小孩却还很矮,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何苒能看到他的发顶,那粘在头发上的白色物体是虱子的虫卵吧,前世何苒第一次看到时,浑身不适,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觉什么了。
她让小梨带小孩去沐浴更衣,小孩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黑土亲自给他搓澡,中间换了两次水。
搓澡时发现,年仅十岁的孩子,手和脚上都有茧子,手上还有陈年旧疤,那是给客人送热水时烫到的,胳膊上有一道很大的疤,是有一次他偷吃给客人买的糕点,被他娘用烧红的炉钳烫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偷吃了。
何苒叫了修脚师傅过来,把小孩手和脚上的茧子一点点仔细去除,抹上加了动物油脂的香膏,用精细的棉布把手脚包裹起来,一个时辰后拆开,用清水洗后,再抹上另一种香膏。
只是伤疤已久,很难祛除了,不过孩子还小,随着他渐渐长大,伤疤会越来越淡。
何苒担心那种十文钱一瓶的虱子药不安全,请了药铺里坐堂的堂医,开方抓药,给小孩用药汤洗了头发,再用大块棉布把头发包起来,半个时辰再用清水清洗,用细齿梳篦把打结的头发一寸寸梳透,梳掉残留的虫卵。
只是小孩头发枯黄,这是营养不良,需要慢慢调养。
三天后,小孩再次站到何苒面前,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年纪小没有插簪,用一颗玉扣把头发束起,脸蛋上还有被风吹皴的痕迹,不过可以看出,皮肤的底子很好。
他的指甲修剪成好看的形状,身上的杭绸直裰剪裁合体,腰间垂着一枚玉扣,与束发用的那枚有着相同的花纹。
脚上的鞋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识货的会一眼认出,这鞋出自京城广福升,顺德府今年新开的分号,价格昂贵。
沉淀了三天,小孩依然还似在梦中。
“我姓周?”小孩想起来了,他以后叫周坚了。
“是,你叫周坚,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何苒笑咪咪地问道。
周坚心中砰砰直跳,他想起当铺朝奉对他说的话,又有些不敢确定:“我真的是昭王的儿子?”
“不,你当然不是!”何苒打开折扇,摇了摇,一脸高深,“你看到被我轰出去的那几个糟老头了吗?昭王之子就应该是那个年纪,不,比他们年轻一些,他们演得太过了。你是昭王的孙儿。”
说着,何苒起身,走到周坚面前,一揖到地:“何苒参见皇孙。”
他是皇孙吗?
周坚怔怔一刻,一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讷讷问道:“我爹,他真的不介意我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长于花街柳巷,从小便知街里街外是两个世界,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什么人,亦知如他这种出身的人,会被世人耻笑。
何苒心中悲悯,她叹了口气,轻抚着他的头:“从你成为周坚开始,过去的一切于你只是磨练,你的祖父和父亲都已经去世,你的母亲已经改嫁,你是太祖血脉,真正的龙子凤孙。”
何苒看向小梨:“将昭王后人已经寻回的消息,传遍天下!”
“是!”小梨转身出去。
何苒低头,便看到周坚正仰头看着她:“我父亲呢,你是我父亲家里的人吗?”
何苒微笑:“我与你曾祖父有些香火之情,不忍看到他的后人流落风尘,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会抚养你,照顾你,培养你,你可以叫我姑姑,也可以叫我姐姐,叫名字也行。”
周坚悬了三天的心在这一刻落到实处:“姐姐,我喜欢叫你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姐姐。”
“小机灵鬼,我会多请几位师傅教导你。”何苒说道。
“是要教我读书吗?”周坚见过学堂里的学生,他们穿着蓝布袍子,背着书箱,斜着眼睛看他。
“不仅是读书,还要教你骑马,射箭,做人。”何苒淡淡说道。
周坚的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除了吃喝不愁,好像也不比以前好上多少。
次日,何苒见到了小葵,小葵悄悄凑到何苒耳边,低声问道:“姑娘,你想扶持这个孩子?”
何苒点头:“宫里的那个就不用说了,周熠优柔寡断倒也罢了,他无视百姓疾苦,只这一点,就不配去坐那张椅子。其他的我懒得亲眼去看了,这些年你应比我清楚。”
小葵叹了口气:“老桂王死于马上风,当时才三十多岁,现在的桂王是他第三子,暗杀了两位兄长袭位的,我收养过一个女孩,其父母家人皆是因此受到连累而死的,现在这位桂王据说残暴成性,外面传他食人肉,不知真假。至于那个承嗣昭王的齐王,倒是个有生意头脑的,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他的口碑都不错。”
何苒知道齐王的口碑很好,否则当年也不会有人拥立他继承皇位了。
但他是周老二的儿子,周温的孙子,何苒本能地对他就很厌恶。
“可是那个孩子……他还这么小,以后会是什么样呢?还有他的生母,会不会来找他?”小葵有些担忧,她想到了当年的狄夫人。
在儿子年幼之时,狄夫人无法保护他,就连他丢了也不敢去找,只能躲在仇人的羽翼下苟且偷生。
儿子长大成人回来后,她仗着儿子的势力大肆敛财贴补小儿子养虎为患,甚至还因为儿子手刃杀父仇人,而认为儿子凶残。
那时狄夫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我儿天性纯良,是何惊鸿教坏我儿。
何苒从小葵关切的目光中,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年我只想着帮小池子打下天下,我就可以四处逍遥了,所以除了打仗,我对别的全都没有留意。
没留意狄氏嫉妒,周池对我比对她更加亲厚,我也没留意闵兰恨我会抢了她的皇后之位。
哈哈,我把周池当儿子养的,她竟然担心我会去做那劳什子的皇后。
这两个蠢货,一个担心我当太后,另一个担心我当皇后。
闵兰不愧是狄氏给周池选的妻子,婆媳俩一样的蠢。”
当年,周铜弑兄夺权,亦要杀死周池,周池逃走。
后来周池崛起之后,曾经有过传言,说狄夫人当年曾经一度委身于周铜,甚至还有人说,周温就是周铜之子。
这个传言不知真假,因为放出这种传言的人,已经被周池杀了。
但是何苒却认为,十有八九是真的。
因为当年狄夫人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幼子周温。
以周铜的行事,他能杀周池,也能杀周温,可周温不但好好活着,而且还被狄夫人养成了纨绔。
不是每一个人能有成为纨绔的资格,有钱,有权,还要有宠爱。
而那时的狄夫人和周温,其身份等同于阶下囚,这样的环境下,只有狄夫人的宠爱,周温是不可能成为二世祖的。
所以这当中还要有周铜的纵容。
当然,也有可能,周铜就是要把周温养废,让那个被自己弑杀的兄长后继无人,可是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一刀杀了岂不更好,周铜要把周池斩草除根,杀了周温为何不行?
这些事情,何苒没有和周池讨论过,因为周池非常抵触,任何一个做儿子的,也不愿意听到自己母亲的不堪。
但是周池还是受到了影响,他和狄夫人的关系并不亲厚。
狄夫人为此很不甘心,她认为她做为周池的母亲,应该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而那些人却将这些尊敬全都给了何惊鸿。
然而,何惊鸿手里有人有权,狄夫人只能抱怨,却不敢与何惊鸿正面对上。
狄夫人虽然心里不平衡,可她毕竟是周池生母,还是有很多人想要通过她来攀附周池。
那是乱世,谁有军队,谁就值得攀附。
狄夫人因此收受了很多钱财,她终于找到了做为周池母亲的快乐,也终于找到了自信。
当时,闵家做为小仕族,想在乱世中寻找靠山,看中了势头正劲而且年轻的周池。
闵家给狄夫人送去金银珠宝,并且承诺把闵家财产的五成,做为闵兰的嫁妆,而这些嫁妆全部交由狄夫人管理。
闵家只是小仕族,在乱世之中根本无法保存财产,这一半的财产即使不让闵兰带去周氏,也会被其他势力抢夺,而给了周氏,则可将余下的一半家财保留下来。
闵家打的一手好算盘,而狄夫人也觉得这门亲事再好不过,她在未与周池商量的情况下,与闵家签下婚书。
后来,狄夫人又以死相逼,周池无奈应允。
闵兰过门后,一直未曾有孕,加之大夫也说闵兰的身体不易有孕,狄夫人开始后悔,便又挑选了另一个小世家的女儿,纳为妾室,送到周池身边,毕竟周池身为周氏新一族的掌权人,膝下无子会被垢病。
昭王便是这名妾室所出,后来这名妾室死于一次敌军的突袭,周池登基之后,追封她为孝敬皇后。
而孝敬皇后之死,也是周温一手造成。
当时孝敬皇后刚刚生下昭王,正在坐月子,周池带兵出征,将她们母子留在大营之中。
那夜,敌军突袭,周温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故意将孝敬皇后和昭王的藏身之所暴露出来,敌军果然不再追赶周温,改为捉拿周池的女人和儿子。
周温仓皇逃走,孝敬皇后让身边侍女带着昭王逃走,她用枕头假冒婴儿,将短刀藏在襁褓之中,假装投降,估摸着侍女已经逃离,她用短刀刺伤一名敌将后自戗。
那名侍女后来遇到了闻讯赶来的何惊鸿,襁褓中的昭王方才保住性命。
这也是何苒恨极了太宗和他的子孙的原因。
太宗,周老二,他是周温的儿子。
当年,周温间接害死了孝敬皇后,后来,周温的儿子又害死了昭王。
是的,何苒是不会相信一朝太子会在父亲死后自尽的,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恨周老二,杀了昭王,还要再给他扣上不孝的帽子,让天下人都认为昭王是因为不孝气死父亲,才羞愧自尽的。
周老二死得太早了,不过何苒还是准备,抽空就去把他的皇陵炸了。
何苒的思绪飘去很远,小葵忍不住轻叹:“姑娘,你不怪周爷了吗?”
周爷,便是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