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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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这只大马猴说他纸上谈兵,说他没打过硬仗,说他比不上何秀珑这个小丫头,他全都记着呢,等着吧,他一定要打几场大仗给大马猴看看。
……也给何苒看看。
他要让何苒知道,他不是小孩子。
他是军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此时的何苒,收到了黑妹的来信,送信的就是王老大的那对双胞胎儿子,两个小兄弟黑了一圈,身上的衣裳更破了,但是看起来很精神。
何苒给他们每人一只大烧鸡,相比黑妹只给鸡腿,两兄弟一致认为,大当家比帮主大方多了。
何苒接过信,先去看上面的火漆。
火漆的花样变了,不是丐帮的帮徽了,现在居然是个“黑”字。
何苒笑了,这是黑妹的黑吗?
她听方无忧说过,黑妹要到十八岁才能改穿男装,她和陈老大王老大全都聊过,听他们的意思,他们似乎都知道黑妹是男子。
想想也是,当初黑妹做帮主的时候,有很多人反对,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小姑娘,后来不反对了,想来就是知道他是男子身份了。
何苒把火漆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忽然发现信封里好像还有东西,居然是一根羽毛,黑色的羽毛。
小八飞了过来,冲着那根羽毛哇哇大叫:“乌鸦乌鸦,该死的臭乌鸦!”
何苒好奇地问它:“这是乌鸦的羽毛?”
小八气愤填膺:“就是乌鸦呀,这个不要脸的,以为拔根毛大当家就能看上你吗?
八爷才是大当家最爱的鸟!”
说着还不忘在何苒面前转了一个圈,展示它那绿得发光的羽毛。
何苒拿起那根羽毛在手里把玩,小八更生气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臭乌鸦都来挖八爷墙角!”
何苒抓了一把小米给它,这才堵住了它的嘴。
何苒展开信纸,看起信来,黑妹终于不再解释抄袭的事,这是事实,解释就是掩饰。
黑妹告诉何苒,他找到了一个村子,一个死过很多很多人的村子,方圆五十里都没人敢进那个村,可他进去了,他现在在村子里住着可好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胆子大,说明他一身正气!
所以像他这样一身正气的人,是不会做抄袭的事的。
好吧,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何苒连连冷笑。
黑妹还说,上次她送去的糖全都让兄弟们给抢了,他没有吃到几块,非常可怜。
这是嫌她送的糖太少,想要更多的糖?
也不怕长虫牙。
黑妹还说,他现在也养了一只鸟,这根羽毛就是从鸟身上拔下来的……
黑妹收到何苒回信的时候,他的花子军已经有五万人了。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因为有很多帮中兄弟还在来南阳的路上。
丐帮与其他帮会不同,无论是真穷还是假穷,帮中兄弟都要以叫花子的形象示人。
你见过哪个叫花子或骑高头大马,或坐车坐轿的?
因此,哪怕远隔万里,丐帮的兄弟们也是靠着两条腿走过来的,何况现在又是乱世,这便导致他们到达的时间相差很多。
即便如此,还能在短时间内聚集五万人,可见这天底下的叫花子有多少了。
有些兄弟,甚至是在来南阳的路上才加入丐帮的。
比如乐陵的刘堂主,便在来南阳的路上收了四十七名小弟,全部带了过来。
从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口中,黑妹得知,原来各地造反的,远远不止他知道的那几个。
晋王、武东明、何苒、开州王和王豪。
这五人只是其中声势最大的,还有一些地方豪强也揭竿而起,都想在这乱世分一杯羹。
除了这些打了造反旗号的,还有一些则是为了自保,比如皖地的欧阳世家,早在几个月前开始募兵,如今手下部曲多达上万人,并且加高城墙、修建吊桥,防止外侵。
因此,当这些丐帮兄弟们得知,帮主是让他们组成花子军时,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就该这样。
天下叫花子拧成一股绳,他们就是这乱世里最惊艳的崽。
王家兄弟把信交给黑妹,又是每人得了一只大鸡腿,他们啃着鸡腿正要走,忽然被横次里冲出来的白狗拦住了。
“你们两个,过来!”白狗说道。
王家兄弟在家里时那绝对是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可是到了这里,他们就是小弟。
两人缩着脖子陪着笑,跟着白狗走到没人的地方:“狗哥,您有何吩咐?”
白狗嗯了一声,问道:“你们在何大当家那里都看到了啥?”
王大棒眨眨眼睛:“看到一只不会嗑瓜子但是会骂人的鹦鹉。”
王二棒也眨眨眼睛:“何大当家可大方了,给我们每人一只大烧鸡。”
白狗一脸嫌弃,他当然知道那只鹦鹉了,他还帮黑妹和那只鹦鹉吵过架。
至于烧鸡,嗯,何大当家是挺大方的,在京城时,包吃包住天天有鸡吃。
“你们这俩货,除了吃就是玩,还看到啥了?”白狗又问。
王大棒眼睛一亮:“看到一个姐姐坐在亭子里绣花,她说是给何大当家绣的。”
王二棒眼睛也一亮:“何大当家身边有好多漂亮姐姐,个个都像咱帮主那么俊。”
王大棒连忙纠正:“可人家比咱们帮主长得白。”
王二棒:“白能当饭吃?”
王大棒:“当然能了,白面馒头你不吃?”
白狗挥挥手:“小孩子家家的,你们懂个屁,一边玩去!”
王家兄弟吵吵闹闹地走了,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正在争论白面馒头和白米饭哪个更好吃。
白狗直摇头,就知道吃,真没前途。
像他,就不一样了,他想得更加长远。
白狗窜到黑妹面前,便看到黑妹正对着一封信傻笑。
“怎么了?何大当家夸你了?”白狗问道。
黑妹把信仔细折好揣进怀里,何苒没夸他,但是骂他了,何苒特别会骂人,骂了他三封信了,没有一句重样的。
“是啊,夸我把惊鸿楼建得好,经营得好。”黑妹洋洋自得。
白狗煞有介事地四下看了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何大当家身边有好多漂亮小姑娘,全都比你长得白,而且人家还给她绣花呢。”
黑妹不屑:“这算哪门子秘密啊,你没听说吗?苒军招女兵,里面有好多女的,她挑几个放在身边,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她是女的啊,而且她不是一般的女的,她是女将军,女大王,男大王才会在身边放女的,她是女大王,她应该放男的,可她身边也是女的,这说明什么?”白狗很着急,这么明显的问题,就他看出来了。
“说明什么?”黑妹抓抓脑袋。
“这说明何大当家喜欢女子啊,我一早就和你说过的,你不相信。”白狗说道。
黑妹一脸茫然:“女的喜欢女的不是很正常,我经常看到两个女的勾肩搭背地去逛街。”
白狗:“不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吗?如果让何大当家知道你不是女的,她就不理你了,说不定还要让你把建造惊鸿楼的银子还回来。”
黑妹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白狗:“好好好,算我烂好心,反正你多长个心眼吧,人家那些女人天天围着她转,还给她绣花,你呢,离得那么远,她怕是都忘了你长得什么样了。”
黑妹迷茫了:“那我能怎么办?”
想想也是啊,写封信都是在骂他,他好像是和别人不能比。
“你不是会做衣裳吗?别人给她绣花,你就给她做衣裳,让她穿上你亲手做的衣裳,她看到衣裳,就会想起你了。”白狗出主意。
黑妹眼睛一亮,是啊,在这里待久了,他都忘了自己会做衣裳了。
黑妹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来,把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一起带走,那里面都是糖,何苒给他的。
这些糖,都是他的,别人谁也别想吃。
黑妹进城了,他去了布庄子,可这家布庄子的布都不好看,颜色太单一了,都没有带花的。
小碎花最好看了。
他要买最好看的碎花布,就像他身上这一身一样好看的。
黑妹逛了两条街,走了几家布店,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碎花布。
他抱着一匹碎花布回到村子里,立刻围上来一堆兄弟。
“帮主买布去了。”
“帮主要缝新衣裳了吗?”
黑妹大手一挥:“滚滚滚,练兵去,别妨碍老子干正事!”
黑妹先把花布下了一遍水,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光下,等着花布晾干,一只乌鸦飞过来,冲着他“哇”的一声,落在了他的身边。
“鸦鸦,你今天去哪儿了?”
鸦鸦听不懂,只懂眼前的两脚兽很不懂事,它都来了,还不喂它。
两脚兽继续碎碎念:“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丫头吧,她写信骂我,还说我肯定不会养鸟,鸦鸦,下次我带你去见她,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看,我把你养得有多好,你看你啊,黑黑胖胖的,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和我一样好看。”
鸦鸦很烦,又冲着黑妹“哇”了一声,见两脚兽还是没有要喂它的意思,便拍拍翅膀,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黑妹看着鸦鸦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叹了口气。
这个鸦鸦听不懂他的话。
不像以前那个鸦鸦
可是这个鸦鸦也很好,它们全都不会问起他从哪里来,也不会问起他姓什么,叫什么。
何苒也是,她也不问。
在何苒和鸦鸦眼中,他就是黑妹,或者是丐帮的黑妹,或者是捞尸人黑妹。
他只是他,他是黑妹啊,一个孤儿。
虽然何苒每次来信都在骂他,可是他很开心,不是所有人都会有人愿意花费时间写信骂他的。
像他以前,就没有。
他写过信,写信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
除了师父,何苒是唯一一个愿意在他身上花费精力的人。
虽然天气冷了,但是有风,碎花布很快就干了。
黑妹找来剪刀和尺子,可又犯了难,好久没有见到何苒了,他都长高了,何苒也长高了吧。
不过,女孩子肯定不会像他长得这么快,他去年做的衣裳,今年就不能穿了。
黑妹估摸着何苒的高度,把布料裁好。
碎花小袄,碎花裙子,嗯,好看,何苒一定会喜欢。
黑妹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做好一身衣裳,他又用了三天时间,给何苒回信。
担心漂亮衣裳被王家兄弟的爪子摸脏了,黑妹又特意找来油布,缝了一个油布包,把衣裳和信全都放在油布包里,这样哪怕王家兄弟上完茅厕不洗手,也不用担心弄脏东西了。
打发走了王家兄弟,黑妹便开开心心去看书了。
这本书是一个兄弟家里传下来的,是兵书,这些日子,只要闲下来,黑妹都在看这本书。
何苒收到黑妹来信时,她刚刚派了陆臻和江涛去攻打忻州。
忻州,令武东明父子折翼的地方。
何苒一直没有动手,现在陆臻和江涛来了,便让他们去练练手。
胜利固然好,如果失败,那也不是坏事,可以加强对忻州军的了解,汲取经验。
因此,陆臻和江涛到达晋阳的第三天,便又带着原班人马前往岚县了。
小梨带着王家兄弟进来:“大当家,他们是来送信的。”
小梨笑得眉眼弯弯,王老大家的这对双胞胎可真逗,和两个小棒槌似的。
何苒看到他们递上来的油布包,黑妹还学会打包装了?
小梨显然已经事先验过了,虽然没有打开,但是摸一摸就能知道里面大概是什么东西。
软软的,应是布制品。
何苒让小梨带两兄弟去吃饭,又一人给了一只大烧鸡外加一包糖,小孩子嘛,全都喜欢吃糖。
果然,两兄弟看到糖,眼睛都亮了,他们在家时也不能随便吃糖,他们的娘不让,他们在家时,也不能一个人吃一整只烧鸡,同样是他们的娘不让。
呜呜呜,大当家真好,大当家您缺儿子吗?
那个油布袋,何苒没有急着打开,她还有很多公事没有处理。
正在这时,张佳慧从外面进来,对何苒禀道:“大当家,老晋王妃到了。”
何苒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请她进来吧。”
张佳慧出去,很快便陪着蔡莹一起进来。
何苒走过去,向蔡莹施礼:“何苒见过蔡夫人。”
听到何苒没有称呼自己为“王妃”,而是称她为“蔡夫人”,蔡莹紧绷着的神情松驰下来,她向何苒还礼,举止端庄。
何苒端详着她,现在的蔡莹依然很瘦,依然苍白,但是她背脊笔直,眼睛里多了几丝生气,与当初那个被关在密室里形容枯槁的样子,好了许多。
何苒请她坐下,对蔡莹说道:“此番涿州一行,蔡夫人辛苦了。”
蔡莹面无表情:“能够痛斥仇人,就不辛苦。”
何苒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蔡夫人以后有何打算?”
蔡莹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我只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能有何打算?”
何苒像是没有听出她语中的嘲讽,笑着说道:“现在我手里还有几处空宅子,蔡夫人不如就选一处先住下来,蔡夫人若是不想住在晋阳,那等我打下更多的地方,再送蔡夫人去你想去的地方,蔡夫人看这样如何?”
蔡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位何大当家没有让她住回晋王府,也没有自做聪明送她回蔡家原来的地盘。
要知道,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处,于她都是梦魇。
蔡莹最后挑了一处一进的小院子住下,她身边的侍从都是何苒送过来的,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对于这些,蔡莹都不在意。
她的生命,早在孩子死去的那一刻,便已终结。
她现在之所以还不死,是因为她想看到晋王身败名裂的死去。
那对父子,全都该死,既然老的已经死了,那她就等着小的死。
她在赌,赌她的命,比晋王长。
把蔡莹安排好,晋阳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银装素裹,一行车队缓慢地走在雪地上,快到城门时,春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又放回车帘,对车中少年说道:“王爷,晋阳城到了。”
周坚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可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便又继续背起书来。
这么久没有见到姐姐了,姐姐一定会考较他的功课吧,他已经温习了一路,其实这些都是他早就背过的,可他还想背得更流利,他不想让姐姐对他失望。
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小昭王,他已经习惯小昭王的身份了。
他渐渐明白,他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全都取决于姐姐如何对待他。
得知昭王到来,晋阳名流仕绅出城相迎。
虽然他们在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小昭王不屑一顾,可是面子上却不能表露出来,相反,他们要对昭王加倍恭敬,对昭王的到来加倍惊喜。
昭王并未下车,春旺揭起车帘,昭王面色沉静地冲着众人挥挥手,车帘重又放下,马车缓缓驶进城内,众人连忙跟在后面向城内走去,沿途百姓得知这车里的便是昭王,非常好奇,也纷纷跟在马车后面。
“昭王爷年少老成,落落大方,颇有太祖风范啊。”
“是啊,听说昭王长于民间,看来,昭王通身的清贵气派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那还用说,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是龙子凤孙吗?”
听说小昭王已经进城,何苒便带领众人走出行署,站在大门外迎接。
“王爷,前面就是行署了,门前有很多人,大当家亲自来迎接您了。”春旺说道。
周坚立刻打起精神,放下手中的书本:“吩咐他们,把马车就停在这里。”
春旺不明白为何要把马车停得这么远,但他没有说什么,立刻吩咐停车。
马车停下,放下脚凳,没等春旺伸手搀扶,周坚便自己下了马车。
他的脸上浮现出只属于孩子的纯洁笑容,他飞奔着跑向何苒,没等何苒抱拳行礼,周坚便欣喜地握住何苒的手:“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姐姐,你身体可好?姐姐,我好想你。”
小小少年脸上都是孺慕之情,从城门一路追随而来的人们悄悄议论:“昭王殿下很依赖大当家啊。”
“嘘,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你也配称呼她为大当家?”
“啊?我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啊。”
“你可长点记性吧,大当家可不是谁都能喊的,只有何秀珑将军何大力将军那样的亲信才可以,咱们还是称呼她为大将军吧。”
“不管怎么说,大将军扶持昭王殿下,昭王殿下有情有义,对大将军尊崇倍至。”
今天是周坚在晋阳的第一次亮相,他清楚地告诉所有人,他与何苒之间并非君臣,而是姐弟,是亲人。
那天晚上,晋阳城有很多人没有睡意。
他们说不清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昭王与何苒亲近,这自是好事,这样何苒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昭王,就像当年的太祖与何惊鸿。
可是昭王在何苒面前,把姿态放得很低,现在他年纪小倒也罢了,可是他终会长大,到了那时,何苒已经习惯了让他伏低做小,面对已经长大成人的他,何苒会如何呢?
这样的例子可太多了,不说远的,就说现在的皇帝,之前一直被太皇太后和权臣压着,现在又被齐王拿捏,这皇帝当得也是憋屈。
皇帝的今日,就是昭王的明日吧。
有人在默默拭泪,祖宗强大又如何,子孙照样不成器。
当周坚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向自己的那一刹那,何苒便猜到了这些人的反应。
周坚是故意这样做的,以往他在何苒面前,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孩子。
何苒勾起嘴角,笑了。
环境对一个孩子的影响太大了,她记得自己像周坚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假小子一样,不是跑步就是练拳,哪里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像往常一样,何苒考较了周坚的功课。
无论是学习,还是在谈吐,周坚都有了很大进步,这离不开柏彦这位良师的教导。
何苒送给周坚一只带机括的小房子,房子前面有一家三口,只要推动那个孩子,房子的二楼窗户会打开,一个小丫鬟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再推动父母中的一人,房子的大门就会打开,露出一只叼着花篮的小狗。
这只机括房子是何苒当日从晋王府里搜来的,当时从晋王府里弄出来的东西太多了,除了私库里的以外,其他大多数东西都被变卖换而了银钱或米粮,余下的一部分放在惊鸿楼的库房里,这只机括房子便是其中之一。
像这样的机括玩具共有十几件,这是其中一件。
虽然房子上没有刻有姓名,可何苒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前世认识的那位机关名家的作品,那位能给晋王府建造机关,晋王府里收藏几件他的作口非常正常。
周坚从小在花街柳巷长大,他没有小伙伴,更没有真正的玩具,后来成了昭王,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像这样的机括玩具,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他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地捧着机括房子回去把玩了。
何苒将柏彦单独留下,问起周坚的日常,柏彦如实告知,并且也告诉何苒,周坚现在很用功,进步也很快。
他初来时几乎不认识字,而现在,他已经能够读一些简单的书了。
尤其是他的字,也有了很大进步,柏彦要求他每天都要写一百个大字,他也照做了。
何苒将从晋王府里搜刮来的一本古籍赠给柏彦,桃姑找行家看过了,这本古籍是孤本,非常珍贵。
果然,柏彦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何苒也挺高兴的,柏彦是真的喜欢书啊。
像这样的书,惊鸿楼的库房里也还有不少,暂时不卖了,留着送人吧。
昭王周坚来到晋阳城,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晋阳便成了临时都城。
就在仕绅和百姓们纷纷以为,昭王会在某个黄道吉日入住晋王府,而晋王府也会变为昭王府时,却传出昭王会在行署后衙长住的消息。
晋王府还是晋王府,昭王没有住进去?
为何会这样?
不仅百姓们无法理解,就连周坚自己也觉得奇怪。
姐姐保留晋王府,这是给皇室保留体面吗?
可他也是王啊。
姐姐是不在乎他,或者对他不满意,随时想用其他的王来代替他吗?
其实如果周坚年长几岁,他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可他终归还是一个孩子,而柏彦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教导他。
昭王进驻晋阳的消息,在何苒有意散播下,很快便传到了晋王耳中,十几天后,又传到了金陵。
第202章 火烧惊鸿楼
皇帝一行是在两个月前到达金陵的,这一路上的艰辛,对于养尊处优的皇帝而言是以前没有想到的。
他在路上就病倒了,高热不退,也只停留七日,便继续赶路了。
接下来,太皇太后也病了,她上了年纪,和年轻人比不了,这一病便很重。
可齐王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竟然没有停留,让太皇太后带病继续赶路。
太皇太后气恼交加,虽然整个太医院都跟着,可是她的病非但没有医好,反而越发沉重。
好不容易到了金陵,太皇太后病体未愈,皇帝却再次病倒,不仅高热,身上还起了疥子,太医诊后说是水土不服引起的。
虽然齐王一早就派人快马加鞭前往金陵安排,可也不能凭空造出一座皇宫来。
好在还有一座保存完整的前朝旧王府,这里便暂时做了行宫。
这座旧王府占地很大,里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经过翻修以后,原本陈旧的建筑焕然一新,又移植了奇花异卉,齐王很是满意,便安排皇帝和太皇太后住了进去。
可王府就是王府,修得再好,这也是王府,和皇宫无法相比。
因此,皇帝和太皇太后住进来之后,只觉哪哪都逼仄,哪哪都简陋,哪哪都不好。
祖孙二人难得想法一致,他们全都认为,这是齐王在虐待他们,在羞辱他们。
可是又能如何呢?
除了后宫,他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发号施令了。
祖孙二人又气又恼,病情又加重了。
皇帝过得不好,跟随他们一起来金陵的官员、世家、商贾和百姓们,就过得更不好了。
原先在金陵有宅子或者有亲戚的,相对要好一些,他们很快便安顿下来,开始走亲访友,连络感情。
可是大多数人,却是两眼一抹黑。
那时他们只是知道跟着皇帝才是最安全的,可是到了金陵才知道,这里的确安全了,可是他们的生活节奏也乱了。
没有地方住,就只能租房或者买房。
金陵是六朝古都,真正的大城,可也无法一下子满足这么多人的需要。
且,几乎一夜之间,金陵便寸土寸金,房价飞涨。
再说,金陵本就是繁华锦绣之地,这里的房价本就不便宜
原先五百两能买下的小院,现在涨到了一千两,而且当你真的拿着一千两要买房时,却发现根本买不到了,昨天问过价的房子,当天就被别人买走了。
两进三进的宅子,价格更高,若是再带个小花园,有个小亭子,再加座假山,好吧,至少也要上万两,
普通百姓没有地方住就自己去想办法,可是皇亲国戚以及勋贵们却不会,他们递了牌子,说是来探病,其实是来找皇帝和太皇太后要说法的。
我们跟着你们来的,你们就要对我们负责。
哭声,吵闹声,时不时地从行宫里传出来。
齐王听说以后,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反正那些人不敢来找他闹。
齐王摆明不管了,那些人的胆子就更大了。
这个时候,闵家的人冲在了最前面。
别人还不敢闹得太过分,可闵家不一样,他们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
太皇太后躺在病榻上,耳边传来两个娘家弟媳的哭声,那一刻,太皇太后以为她就要死了。
她只好自掏腰包,这才把两位弟媳打发走了。
她们刚走,昭王进驻晋阳的消息便传到了她的耳中。
“你说谁?何苒?她姓何?”
在此之前,太皇太后和皇帝的注意力都在晋王身上,他们知道武东明反了,也知道民间弄出来一个小昭王,可是再多的消息,他们就不知道了。
而齐王,也不会和他们谈这些。
现在,在齐王眼里,他们这对祖孙,就是混吃等死的存在。
因此,直到此时,太皇太后才知道,这天下反贼当中,混进了一个姓何的女子。
太皇太后生平最不愿意听到的姓氏,就是这个何字。
“何苒?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啊?”毕竟上了年纪,又病了多日,太皇太后的记忆力也大不如前,
“这个何苒据说是镇国长公主的传人,以前还是那惊鸿楼的大当家呢,您曾经宣她进宫,不过后来您有事,就没见她。”太监说道。
太皇太后猛的坐直了身子,是那个何苒啊,她竟然造反了?
“惊鸿楼?金陵有没有惊鸿楼,去,快去,把惊鸿楼烧了,烧死那个贱人!”
太皇太后用力拍打着床榻,撕心裂肺。
何苒造反了,何苒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懂什么?
是何惊鸿,何惊鸿没有死,她躲在后面指挥着这一切。
不到半个时辰,太皇太后下令烧毁惊鸿楼的消息便传到了齐王耳中。
如今,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小皇帝,他们身边都有齐王的人。
且,这是公开的。
齐王光明正大把人安排过来,这对世间最尊贵的祖孙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连个不字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