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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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鹤林观成为晋王府的杀手训练营,就是从欧阳云做观主开始的。
老晋王……老三啊!
那个儒雅谦逊的老三!
钟意自嘲一笑。
何惊鸿如果知道老三是这样的人,也会嘲笑他吧。
何止是老三,看看老四和他的儿子都做过什么事吧,一个死于马上风,另一个竟然喜食人肉。
至于老二,钟意握紧了拳头。
何苒是何惊鸿教出来的,所以何苒对于皇室从无半分尊敬。
“钟指挥使!”
高手果然是高手,不知何时,欧阳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如果此时欧阳云出手,钟意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是欧阳云没有出手,钟意转过身来,欧阳云身上的杀气没有了。
欧阳云看着钟意:“你想知道欧阳家族的秘密吗?我告诉你,你知道高武皇帝吗?我们欧阳家的祖先就是他的护卫。”
钟意当然知道高武皇帝。
高武皇帝名叫崔世珍,五百年前,崔世珍与前朝太祖逐鹿天下,前朝太祖惨败,崔世珍登基为帝,史称高武皇帝。
可惜他也只在龙椅上坐了三年,前朝太祖卷土重来,崔世珍一路西逃,据说便是死在晋地。
但是史上对崔世珍之死一直都有争议,有说他被斩成碎块,也有说他假死,甚至还有说他在五台山出家的。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传说,据说崔世珍逃亡时带走了无数奇珍异宝,他想靠着这些东山再起。
“他没有出家,而是真的死了?鹤林观,就是他的葬身之处?”钟意问道。
欧阳云点点头:“我们欧阳家,每一代都会选一个最优秀的子孙来此处出家,说是出家,实为守墓,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
因为我和蔡莹的缘故,我们两家常有往来,不知何时,蔡氏发现了端倪,一直旁敲侧击,也正是这个原因,家父才命我疏远蔡莹,远离蔡家。”
钟意问道:“当年老晋王发现了鹤林观的秘密,这才花银子重修此处的?”
欧阳云自嘲一笑:“应该是吧,只是当年我没有发现,呵呵,钟意,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蠢货,大蠢货!”
钟意微微眯起眼睛:“所以,高武皇帝的财宝也是真的?”
欧阳云摇头,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财宝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钟意一怔:“这不是传说吗?就和高武皇帝在五台山出家一样,都是传说。”
欧阳云再次摇头:“五台山出家的事,确实是传说,但财宝的事,从来就不是。”
钟意眉头微微蹙起,遥远的记忆被唤醒,他想起来了,这确实不是传说,而是他在一道折子里看到的。
上折子的是一名史官,他经过反复研究论断,高武皇帝登基之后便四处搜罗奇珍异宝,仅是有文献记录的便有上百件。
而史书上有过详细记载,前朝太祖打进京城,却没有在皇宫中见到一件宝物,且,国库也空了。
那名史官认定高武皇帝逃亡时搬空了国库,带走了全部奇珍异宝。
对,没错,他就是在折子里看到了,当时他有点兴趣,而老三平素里对史书也有研究,因此,他召见那名史官时,还特意把老三也叫了过来。
那名史官言之凿凿,声称高武皇帝临死之前,肯定没把那些金银和珍宝花费殆尽,所以他建议派人去晋地寻找,一旦找到,就可以充盈国库。
当时,他觉得匪夷所思,再说,晋地那么大,连高武皇帝当年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即使真有这些宝物,又到哪里去找。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让那名史官回去后继续研究,最好能够锁定方位。
其实他就是觉得这名史官是闲得蛋疼。
可现在看来,前世的他没有当真,但是做为旁听的老三却当真了。
听说老二登基后,让老三和老四去就藩,老三要求去秦地,可老二没答应,让他来了晋地。
现在看来,他并非是真心想去秦地,秦地重要,老二岂会让他过去?也不知老三用了什么法子,最终让老二心甘情愿让他来晋地就藩。
重生一次才知道,一向中规中矩,在兄弟中最不引人注意的老三,竟然心计这么深。
难怪他会养出晋王这样的儿子。
钟意:“高武皇帝的墓中机关重重,但是做为守墓人的你,却可以进入,老晋王让你带路,你不肯,他以你和蔡莹之事威胁,你答应永远留在鹤林观,却一直没有同意带路进去,他们看似妥协,但其实一直在等待机会。”
欧阳云垂下头去:“确实如此,我在出家之前,家父便让我在家祖牌位前发下誓言,即使以父母妻儿性命相挟,也绝不会让除我以外的人进入。这是我们欧阳家族的祖训,哪怕现在,欧阳家只有我一人。”
说到这里,欧阳云忽然笑了:“我死了,这些秘密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你愿赴死?”钟意的声音如同断玉碎冰,冷冽彻骨。
“蔡莹无辜,她受我所累,我愿以死赎罪。”欧阳云说道。
钟意看着他:“老晋王迎娶蔡莹,只是为了利用蔡氏,即使没有你,在蔡氏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他仍然会苛待蔡莹,他明知那个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仍然活活摔死,就是因为那孩子体内流着蔡氏的血。”
欧阳云苦苦一笑:“不一样的,如果没有我,蔡莹即使被他冷落,也不会被关进地牢里,他本不用做得这样绝的。”
这一次,钟意没有继续劝他,而是说出了一句很无情的话。
“既然你想死了,你培养的那些杀手,反正也不会跟着你一起死,你把她们全部交接给我吧。”
欧阳云惊讶地看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也太下作太无耻了。
这就和“你要死了,你的钱也带不走,拿出来给我花吧”是一样的。
钟意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说的不对吗?”
欧阳云点头:“你说的对,可是你要她们做什么呢?她们只会忠于晋王。”
钟意说道:“她们如果放到外面,都是危险分子,你亲手培养的弟子,你愿意看着她们四处造孽,残害无辜吗?
你应该听说过何苒何大将军吧,她是女子,她的苒军里有很多女兵,她麾下的骁勇大将军何秀珑便是女子。你让你的那些弟子跟着她,说不定能有好前程。
至于她们是不是只忠于晋王,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一个将死之人,不必为这些事情劳心。”
欧阳云心梗,但他死志已明,又没有人劝他不用死,所以他铁了心要去死。
“好,我答应你,你跟我来吧。”欧阳云说道。
欧阳云单独去见那些杀手,钟意没有跟进去,也不知道欧阳云和她们是怎么说的。
他只看结果。
钟意离开鹤林观时,带走了大大小小一百五十六名女子。
这当中年纪最大的三十多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六岁,且,六至十二岁的有七十多人。
欧阳云告诉钟意,这些人中,真正算是出师的,只有五十人,余下的都是还没出师,或者是选拨淘汰的,淘汰的人也不会送走,而是仍然留在这里,做不成杀手,但是可以给杀手做掩护和协助。
而那些孩子,则是这两年里送过来的,这里的杀手,都是从这么小开始培养的。
临走的时候,钟意问欧阳云可还有心愿。
欧阳云想了想:“请你把我的事告诉蔡莹吧,让她知道我一直都活着,我很蠢,不配她的思念。”
钟意颔首:“好,我一定带到。”
然后,他便带着那些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倒是那些女子,全都齐刷刷地跪倒,给欧阳云磕了三个响头。
这些女子没有半分挣扎,一路之上她们沉默不语,显然全都认命了。
她们只是工具,她们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工具。
无论她们跟着哪个主人,她们都是工具。
工具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的。
离开五寨之前,钟意让人给陆臻送信,讲了晋军撤离时征粮的事。
陆臻万万没想到,钟意会给他打招呼。
他对钟意没有好感。
在京城时,钟意就对惊鸿楼不怀好意,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跑来投靠何苒。
“哼,当我是傻子吗?晋军卷了粮食才撤走的,这么大的事,他以为我会不知道?还用他来打招呼,显着他了是吧?”
江涛附和:“就是,就是,我在关外就听人说过,锦衣卫就没有好东西,大当家也真是的,还设啥锦衣卫啊。”
陆臻瞪他一眼:“大当家做得很对,锦衣卫必须要有,就是钟意不是东西。”
江涛忙道:“对对,大当家永远正确,钟意永远混蛋。”
陆臻满意了,就是昨天,他们已经向忻州城发起了一次进攻,虽然没能攻进城去,可也让邹文广气个半死。
邹文广穿着大红喜袍登上城楼督战,现在想到那个场面,江涛还会笑得满地打滚。
“赶在邹文广纳妾摆喜酒的时候攻城,老陆,你可太坏了。”
陆臻冷哼:“是他先不要老脸的,我还没见过纳妾还要穿喜袍的,若是让我祖母知道了,一准儿啐他一脸。”
江涛问道:“你家有妾室姨娘这些吗?”
陆臻:“我家才没有,我家没人有这个胆子,难道你家有?”
江涛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我家才没有,我家和你家一样,都是我祖母说了算,我家男人若是敢纳妾,我祖母能把他变成太监。”
陆臻想了想,点点头:“我家也一样,我祖母肯定做得出来。”
既然说到这些,江涛又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但他没说自己,而是关爱兄弟。
“老陆,等咱们打到京城,就能见到你祖母了吧,你猜你祖母会不会给你说亲,让你相看?”
陆臻:“我没想过,管她呢。”
他没有告诉好兄弟,其实在京城时,祖母便已经准备给他议亲了,也曾安排过相看,不过他没去,最后不了了之。
江涛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把双手垫在脑后,仰头望天:“苒军里有的是女兵,还有女将,你说,我如果功劳足够大,大当家会不会给我分配个媳妇啊?”
陆臻:“不是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怎么想娶媳妇了?”
江涛:“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缺什么就想什么,你看老张,见人就晃脚丫子,为啥?还不就是他脚上穿了一双新鞋吗?那鞋是他媳妇做的,他一直带在身上舍不得穿,旧鞋子破得实在不能穿了,这才换上的,结果见人就显摆,有啥可显摆的,你说是吧。”
陆臻:“是,的确没啥可显摆的。”
江涛又打了一个滚:“会做鞋的女子可太多了,会打仗的可没几个,我一定要娶个会打仗的,我肯定不显摆。”
陆臻一想也是,总不能见人就说,看,那些人都是我媳妇杀的,我媳妇厉害吧。
打仗很厉害的人,他倒是认识一个。
何苒给他送来了很多补给,他打了胜仗,她应该很高兴吧。
陆臻勾起嘴角,他要让她看看,他真的不是小孩子,他是男子汉,他是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
“调集人马,攻城!”
江涛吓了一跳:“你怎么说一出是一出,不是说明天早上攻城吗?”
陆臻看他一眼:“那是我用来迷惑敌人的,我就是计划夜里攻城,杀邹文广一个措手不及。”
江涛怔了怔,冲他竖起大拇指:“如果这场仗打胜了,我在忻州城里最大的酒楼请你喝酒。”
“好,记住你说的话,可别说话不算数。”陆臻说道。
“切,你等着!”
江涛一挥鞭子,高声喊道:“集合,集合!”
正如陆臻所说,这一次的攻城让邹文广猝不及防。
邹文广抱着新纳的小妾睡得正香,小妾虽美,可他毕竟有些年纪了,和年轻小伙子不能比,睡前用力过猛,因此,现在睡得就格外沉,以至于亲随在窗外叫了几遍,小妾醒了,他都没醒。
“大人,不好了,苒军发动进攻了!”
邹文广虽然醒了,可是脑袋还迷糊着,直到听到“进攻”二字,他才猛的清醒过来。
“陆臻小儿,扰我清眠,我这就替他父亲教训他!”
上一次进攻,是在他纳妾办喜事的时候,这一次,又挑了深更半夜,这个陆臻,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今天邹文广换上了铠甲,不像前天那样穿着喜袍就登上城楼了。
“少将军呢?”邹文广问道。
少将军便是他的宝贝儿子邹兴福。
亲随忙道:“少将军还没醒,再说,他身上还有伤。”
“狗屁的没醒,是喝多了吧,有伤他还喝酒,狗日的,老子怎么生了这个一个玩艺儿!”
邹文广已经决定了,等到结果了陆臻小儿,他就和心爱的美妾开始造人大业,一定要再生个儿子。
至于邹兴福,实在是太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失望了。
邹文广一会儿骂陆臻,一会儿又骂邹兴福,跑上城楼时,已是气喘吁吁。
城楼下面,一名小将正在骂阵,嘴里荤的素的,没一句好话。
“那是哪个王八羔子?”夜晚看不清楚,只能听出是个年轻的声音。
副将:“是江涛,据说是从关外来的,您听,他一口的关外口音,前天也是他来骂阵的。”
前天苒军都上云梯了,邹文广才从喜宴上赶过来,没有看到骂阵。
“那天他也是这样骂的?也是这么难听?”邹文广问道。
副将心道,那天骂得更难听,把您的祖宗八辈全都骂遍了,而且句句不离生殖器官。
见他没回答,邹文广就默认了,就是这么回事。
何苒那个死女人,故事找了个半生不熟的小崽子来恶心他,好,等着。
“张前,出城,取江涛首绩回来见我!”邹文广下令。
张前是他麾下大将,号称力拔千钧,力大无穷。
“张前领命!”
城门缓缓打开,一骑奔出,手中大刀便向江涛砍来:“江涛小儿,拿命来!”
第222章 他还是个孩子
江涛一见,掉转马头,转身就跑,一边跑,嘴里还不干不净继续骂,张前性烈如火,哪里受过这种污辱,当即便向江涛追了过去。
邹文广骂道:“蠢货,谁让你追了?”
正在这时,一名小兵飞奔着跑上城楼:“大人,不好了,陆臻在东城门,东城门已经守不住了!”
忻州城共有三座城门,现在所在的这处才是主要城门,东城门很小,又因那边道路狭窄难走,早已没人用了,长年累月都是关着的。
自从前天陆臻攻城,邹文广便派人驻守东城门。
邹文广确实没有疏忽,但是东城门兵力不足也是真的,且,今天晚上,攻城的是主城门,骂阵的也是主城门,城中主力全部集中在主城门!
“来人……”
邹文广的话还没有说完,城内,一名兵士声嘶力竭地冲着城楼上高喊:“东城门,东城门,被攻破了!”
邹文广破口大骂,这是打的狗屁的仗啊,这还没打呢,城就破了。
就在他抱着小妾睡觉的时候,陆臻已经带领一队精兵悄悄来到东城门,东城门内外道路狭窄,连马车都过不去,大批军队也不行,但是只有区区几百人,还是可以的。
这几百人,是陆臻从青苍山带出来的精兵!
当东城门驻军发现他们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东城门已破,陆臻进城,而邹文广此时并不知道陆臻带了多少人,也是他精疲力尽,大脑混沌,一时竟连东城门那边的地理情况也给忘了。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对于一名领兵的将军,尤其是在两军阵前,不能有半分闪失。
而陆臻便是抓住了邹文广的这半分闪失,他成功了。
原本还在逃跑的江涛忽然就不跑了,他转过身来,冲着张前咧嘴一笑,手中大朴刀猛的便砍了过来。
张前挥刀去挡,两刀相遇,张前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崽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以力大闻名,而江涛的力气竟然不比他小。
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江涛的右手忽然在左边小臂处按了一下,没等张前反应过来,一支小箭便朝着他疾射而来。
“你使诈”
小箭正中张前咽喉,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身子一晃,一个倒栽葱掉到马下。
江涛扬起手中大刀,高声喊道:“众将士,攻城!”
这场仗,一直打到天光大亮,江涛在城外发动攻势,陆臻在城内夹击,带着那四百精兵,与城内晋军展开巷战。
清晨,太阳升起,一颗人头挂到了城楼上。
“是总兵大人,总兵大人死了!”
邹文广死了,他没能和小妾实施造人大计,便被陆臻砍下了脑袋。
“兄弟们,找到邹兴福不要杀死,交给我!”江涛大喊。
那天他只砍了邹兴福一刀,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邹兴福那个王八旦竟然还干过屠城的事,所以邹兴福一定不能轻易杀死,他要让邹兴福尝尝什么叫千刀万剐。
邹文广的府第就在城中,发妻只给他生下邹兴福这一根独苗,这些年一直都在求子的路上。
早年有妾室有了身孕,都被邹夫人用这样那样的法子给落胎了。
因此,邹文广年纪一大把,却只有邹兴福这一个儿子。
可是邹兴福不争气,隔三岔五就弄出点事来,以前上面还有符燕升给压着,但符燕升也烦了,让邹文广把儿子管好,否则就别怪他不念这些年的情份。
邹文广向邹夫人言明利害,邹夫人这才同意他再纳一房妾室,如果能生下儿子,就记在自己名下。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呢。
苒军的人找到邹兴福时,邹兴福还在睡觉,鼾声如雷。
邹兴福昨晚喝多了,他身上有伤,军医叮嘱不能饮酒,可他还是把自己喝醉了,为此,邹夫人让人把陪邹兴福喝酒的粉头给打死了。
看到像死狗一样从屋里拖出来的儿子,邹夫人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放开他,你们放开他,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们放过他!”
江涛呸了一声:“孩子?前年就会屠村的孩子?阎罗王的孩子都没有他狠!”
邹夫人用力摇头:“屠村?什么屠村?”
她想起来了,是有屠村这回事,邹文广还骂她教子无方。
“那是有坏人教他,那时他只有十六岁,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那些人,对,就是他身边的那些人,是他们教他的,他是替别人背锅,你们别怪他,求求你们,放了他吧,求求你们!”
没人理她,邹夫人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何苒收到了来自忻州的八百里加急。
驿兵在晋阳大街上纵马前行,一边走一边喊:“大捷!忻州大捷!邹文广已死,忻州大捷,邹文广已死!”
晋阳人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晋军里的将军的,符燕升就不用说了,邹文广也有很多人知道。
“邹文广,他以前是不是驻守过太谷啊?”
“对,就是他,那人可贪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邹文广,原来他去忻州了。”
“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何苒把战报看了两遍,哈哈大笑:“好,这场仗打得漂亮!佳慧,告诉雅珉,给陆江二位将军出书。”
张佳慧领命而去,这出书听着简单,其实可一点也不容易,首先要了解当时的战况,这场仗是怎么打的,嗯,小花篮有的忙了。
而钟意却是多日之后才回到晋阳。
在路上时,他便听说了忻州大捷的消息,武安侯府的子孙,果然没有令人失望。
他来见何苒,何苒这才知道鹤林观的事。
“欧阳云把那些杀人全都交给你了,她们人呢?”何苒问道。
“在恒山。”钟意说道。
何苒怔了怔:“恒山?你把她们送去了恒山,为何不带到晋阳?”
钟意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有,你不担心她们当中藏着准备杀你的人吗?”
何苒不喜欢钟意的语气,你说就说吧,这种训斥晚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过,何苒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钟意那厮认为自己与何惊鸿是平辈,而她对外则说是何惊鸿的徒弟,在钟意看来可不就是他的晚辈吗?
何苒心梗。
但是她对那些女杀手很有兴趣。
钟意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过些日子再说吧。
“欧阳云如何了?”何苒问道。
钟意便讲了欧阳云一心求死的事。
何苒来了兴趣:“那他现在死了吗?”
钟意一怔,果然是何惊鸿教出来的,换做其他女子会感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可是何苒关心的只是欧阳云是否还活着。
何苒:不,我关心的是高武皇帝的宝藏。
钟意说道:“我派人监视鹤林观的情况,迄今为止,还没有欧阳云的死讯。”
何苒问道:“几天了?”
钟意知道,何苒问的是从欧阳云萌发死意开始至今几天了。
钟意算了算:“十日。”
何苒喔了一声:“最晚明天,如果还是没有传来他的死讯,你就可以动手了。”
“动手?”钟意怔了怔。
“是!”何苒说道,“当日他萌生死意,只是一时冲动,若是过了十天,他仍然还没死,那也就不想死了。”
钟意没有回答,心里却不得不认同何苒的说法。
每一个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那天的欧阳云就很脆弱,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会一时冲动,有了脆弱的想法。
看得出来何苒对欧阳云此人并无好感。
欧阳云这个人并不聪明,还很执拗,却又有一身本事,如果他是一个独来独往冷漠孤寂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不是。
这样的一个人,很容易被人利用,如果不能收在麾下为己所用,那他就是一个祸害。
钟意下意识的看向何苒,颔首:“好。”
次日,仍然没有传来欧阳云自尽的消息,钟意便动身,去了鹤林观。
到了鹤林观才发现,他留下盯梢的两名锦衣卫被关在地牢,给留了一桶水和一筐馒头。
当初钟意也被在地牢里关押过,区别在于没给钟意留水和食物,好在后来钟意自己逃出来了。
而这两名锦衣卫显然没有钟意的本事,并且从给他们留下食物可以看出,欧阳云只是想把他们关起来,并没想让他们死。
这两名锦衣卫所说,欧阳云是在五天前离开的。
鹤林观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原本还有十几个做粗活的坤道,现在都已不知去向。
钟意在鹤林观里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想起那筐馒头,馒头吃了一半,还有半筐,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
钟意把馒头拿出来,余下筐底的一层。
他把放在最下面的馒头挨个掰开,果然在其中一个馒头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告诉蔡英,我替她去讨还公道。
钟意想骂娘了,欧阳云八成是脑子有病。
钟意强忍着才没有一把火把鹤林观烧掉。
欧阳云十有八九是去唐县了。
钟意转身,回到晋阳见何苒,把这件事如实相告。
何苒沉默。
“小梨,你去见蔡莹,把欧阳云的事全都告诉她,她有权知道。”
小梨去见了蔡莹,回来后告诉何苒:“她没有哭,只是在笑,不停的笑。
我告诉她,欧阳云可能去唐县给她报仇了。
蔡莹破口大骂,不是骂晋王,而是骂欧阳云!”
何苒冷笑:“当年蔡莹贵为王妃,却能在鹤林观里与欧阳云独处,虽说这都是老晋王的算计,可若不是欧阳云在遇到蔡莹后没有避嫌,还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恶心模样,老晋王也不会轻而易举就得手。
蔡莹现在全都想明白了,她从来没有害过欧阳云,是欧阳云害了她。
欧阳云不是为了蔡莹出家的,而是因为祖训。
欧阳云也没有因为蔡莹而死,蔡莹看到的尸体只是替死鬼,他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些年,欧阳云活得好好的。
这件事上从始至终,被害死的是蔡莹的儿子,被害得生不如死的是蔡莹。
直到现在欧阳云还在抱着深情人设不放手,蔡莹就该骂他。”
小梨深有同感:“男人太坏了!”
何苒拍拍她的肩膀:“也不能这样说,无论男人女人都是有好有坏。
且,人都有两面性,有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可是在家里却是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也有人人公认的好人,大公无私,赤胆忠心,可是在妻儿眼里,他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那你说,他们这两种情况下,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小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她想到了一个人。
“我爹就是第二种人。认识我爹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好人,村子里谁家有事,我爹肯定出钱又出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生病,只要过来和我爹说一声,哪怕深更半夜,我爹都要帮忙去请大夫,每年春耕秋收,我爹放下自己家的活不干也要去给别人家帮忙。
从我记事起,我家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我娘一个人干,我爹回到家里就像大爷一样,什么都不干,我娘和我们非打即骂。
我娘跟人抱怨,别人都说我娘不懂事,我爹这么好的人,我娘还不知足。
还说打几下又怎么了?他又没打别人,你这当婆娘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就不能顺着他吗?
后来我娘上吊死了,村里人都说我娘作妖,把自己作死了,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好好过日子,还要寻死就是活该,可惜了我爹,被我娘害的成了鳏夫。
那年我七岁,我爹给我寻了一门亲事,让我去当童养媳,我哭着不肯去,村里人都说我随了我娘,不懂事,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童养媳又怎么了,早嫁晚嫁还不都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