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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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沧岳又看向红豆和黄豆:“你们呢,像王大毛这样的事,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从小一起长大,红豆和黄豆看出周沧岳在强压怒气了,两人不敢隐瞒,把他们知道的一些事说了出来。
和王大毛的事情大同小异,都是犯了帮规,被自己老大处置的。
都是丢脸的事,各位老大处置完毕,自是不好意思往外说,一般都是过了些日子,这事翻篇了,才会传出来。
这些被帮里惩罚的,都是犯事比较大的,比如王大毛,豁豁了人家黄花大姑娘,还有跑到富户家里抢东西,把人家老娘推倒摔死的等等。
周沧岳越听越气,偏偏这些也不过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毕竟,各位老大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真正能传到白狗他们耳朵里的,都是闹得比较大,想瞒也瞒不住的那些。
至于偷东西抢东西的,这些都是小事,甚至没到用帮规惩罚的地步。
周沧岳气得一夜未睡,次日,他便命人把王大毛,还有那个摔死人家老娘的家伙提了过来。
这两个废了一只手,不能打仗了,可还在丐帮。
以前他们只是丐帮里的小弟,可是从战场上镀金以后,他们就不是小弟了。
对于因伤退伍的兄弟,周沧岳一直是本着哪里退下来就在哪里安置的原则。
丐帮四海为家,这些兄弟大多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他们从军队里退下来,就由当地的丐帮分堂接收,重新干起老本行。
不过,他们虽然残了,但是没人敢欺负他们,他们在帮里的地位还会因此而提高,很多伤残的兄弟回到丐帮就做上了小头目,底下一群小乞丐。
让周沧岳生气的是,王大毛和摔死人家老娘的那个家伙,重回丐帮以后,居然也享受伤兵的待遇。
白狗亲自带人,到兴隆镇找王大毛时,差一点就不能把人带走了。
王大毛手下二十多个小弟,叫嚣着他们是虎威军,谁敢带走王大毛,就让虎威军来抄家。
白狗好不容易才把王大毛带回来,一进门就骂娘,他告诉周沧岳:“你猜怎么的,就那个被他豁豁的姑娘,已经投河死了!
那小子还跑到那姑娘家里大闹一通,让人家赔他一只手,他还要人家把另一个女儿嫁给他,那姑娘连夜跑了,现在也没回来。”
第319章 请你喝酒(两章合一)
摔死人家老娘的那个,名叫陶达,他被就近安置的地方,同样也是他犯案的地方。
那家苦主举家逃走。
人走了,房子还在,陶达索性搬进去,强占了人家的房子。
红豆和黄豆就是在这处房子里找到他的。
王大毛和陶达全都被带了回来,周沧岳当着几万将士的面,重新颁布军令。
军令一早就有,是他从苒军那里一字不差硬搬过来的。
然而,有是一回事,实施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日起,凡虎威军将士,必须遵守此军令!”
“即日起,丐帮帮众,凡入伍者必须遵守此军令,各堂主有视军令如无物者,有瞒报者,均按军法处置!”
“王大毛、陶达二人违反军令,残害欺凌百姓,按军令当斩,头颅悬挂三日,以儆效尤!”
“陈光,许四建监管不严,造成大错,各处四十军棍,罚一年俸禄。”
王大毛和陶达在被押解回来的路上还和白狗他们称兄道弟,不是打两下让帮主消消气就翻篇了吗?
“帮主,你不能杀我们啊,我们从你还是个小不点时就跟着你了,帮主,帮主!”
“帮主,饶我一次吧,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陈光和许四建同样脸色大变,他们万万没想到,帮主不但要砍了王大毛和陶达,而且还要连他们一起罚。
两人想求情,但是刚一抬头,便对上周沧岳冷如寒潭的眸子,二人全都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眼神,他们从未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后悔。
是的,他们后悔了。
他们跟着帮主一路走来,从花子军到虎威军,从豫地到两湖,他们怎么忘了,现在台上那位不是黑妹了,他是周沧岳。
他也不只是叫花子头,他是坐拥千军万马的虎威军大元帅!
二人全都惊出一身冷汗,是他们糊涂了。
二人二话不说,扒了衣裳,咬着牙受了四十军棍。
王大毛和陶达已经被绑上高台,两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知道求饶没用了,只能咬着牙高声喊道:“老子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兄弟们,等着我!”
周沧岳:“到了下面别说自己是虎威军,也别说自己是丐帮的,这里没有你们的兄弟,虎威军和丐帮没有你们这样的畜生。”
王大毛和陶达一怔,忽然明白这是把他们开除出丐帮了,两人忽然就安静了。
虎头刀闪过,两颗人头落地。
正如周沧岳说的那样,王大毛和陶达的人头被送往他们各自犯事的城镇,高高悬挂在城门上,并且将对二人重惩的告示贴遍虎威军所过之处。
而这两人的身体,则在军营里挂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那两具没有头颅的驱体就那样挂在那里,令人望而生畏。
周沧岳想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何苒。
苒姐会笑话他吧,一定会吧。
周沧岳写完信,却又不想寄出去了。
他把信折好,揣在怀里,仰面朝天躺到床上。
其实他躺的也不是床,就是一张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门板,被褥一放,就变成床了。
这已经是很好了,行军打仗,即使有门板,也要先给伤员用,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席地而睡。
最舒服还是在襄阳的时候,住的是官宅,有大床,还有舒服的被褥。
周沧岳翻了个身,摸了摸放在胸前的信,何苒行军打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对了,还有青苍山,何苒的老巢在青苍山,何苒在青苍山的时候住在哪里,山洞里吗?
周沧岳有点羡慕他那个师兄方无忧了。
方无忧被何苒抓到青苍山了,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方无忧住在青苍山,那就相当于住到苒姐家里了吧。
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还能住到苒姐家里。
天呐,在梦里他都不敢想。
周沧岳起身,找出那个随身带的小本本,在上面写下:见到方无忧揍他一顿。
要记上,免得回头把这事给忘了。
对了,何苒新近提拔了一个会盖房子的女官,这事都传到他耳朵里了。
大家都觉得奇怪,那女官不就是会盖房子吗?竟然能不通过官员考,就被何苒委以重任。
别人想不通的事,周沧岳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何苒自己就喜欢盖房子,所以她也喜欢会盖房子的人。
这有啥奇怪的?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周沧岳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又见到苒姐。
苒姐考上大学了,她和几个同学跑到酒吧里庆祝,她的同学有男有女,他们说说笑笑,喝了很多酒。
他也坐在酒吧里,远远地看着他们,昏暗的灯光下,苒姐像是在发光,他很想走过去敬她一杯,恭喜她考上大学,可是他站起来,又坐下了。
身旁的兄弟看出他的局促,笑着打趣:“怎么,看上那妞了?想去就去嘛,就是喝一杯,又不是让人家做你的女朋友,有啥不敢的。”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走过去,因为这件事,他被兄弟们嘲笑了很久。
周沧岳猛的睁开眼睛,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苒姐上大学了,那他呢?
上次他梦到用刀抵在那个无良生父胸口,逼那畜生说出了他的身世。
可是后来呢?
他有没有杀了那对夫妻?
还有外祖父留下的遗产呢?
他和苒姐差不多的年纪,苒姐上大学了,那他也年满十八岁了,外祖父的遗产,他可以继承了。
那他继承了吗?
还有他身边的朋友们,好像都是在道上混的啊。
上一个梦里,他已经做了小混混,身边的朋友都是和他一样的混混。
可是他们这种小混混,和梦里的那些兄弟不一样。
梦里的那些兄弟虽然也是在道上混的,但是明显不是小混混。
比他们的老大还要老大。
周沧岳索性不睡了,又给何苒重新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除了讲了他处置王大毛和陶达的事,还讲了他刚刚做过的这个梦。
当然,他没好意思说他在梦里见到苒姐了,他说的是他好像交了很多道上的朋友,那些朋友不是普通的混混,他也说不清他们的身份。
写完最后一笔,周沧岳吹干墨渍,他的心情忽然又美好起来了。
他重申了军纪,他打下了很多城池,他不用睡在冰冷的地上,可以睡门板了,他还有一个可以诉说心事,可以帮他想办法出主意的好朋友!
是的,何苒就是他的朋友。
他有很多好兄弟,但是好朋友却只有一个,就是何苒。
周沧岳的嘴角翘了起来。
在梦里,他想请苒姐喝一杯都不敢,可是在梦外,他和何苒喝过几次酒了。
有何苒请他的,也有他请何苒的。
在真定的那个小酒馆里是第一次,在京城老磨房胡同是第二次,在晋阳老张的铺子里是第三次,还有他们在小镇上结盟,那是第四次。
梦里没有达成的愿望,梦外却千真万确实现了。
幸福啊,太幸福了!
趁着还没封火漆,周沧岳又把信笺从信封里取出来,可惜,每张纸都写得满满当当,他只好在信纸的背面写上一行字:回头请你喝酒!
次日天刚亮,周沧岳就出了军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五岭的县城。
五岭县有一家开了百余年的老酒坊,酒的名字叫“五岭春”。
周沧岳不知道这酒好不好,说实话,他觉得这种烧酒都是一个味,他还是更喜欢在梦里喝的啤酒。
老酒保刚刚起床,院门就被敲响了。
“这么早,谁啊?”
“买酒的!”
老酒保一边开门一边嘟哝:“这是哪来的酒蒙子,一睁眼就要喝酒,不是酒蒙子是啥?”
老酒保打开门,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少年人额头都是汗,眼里却闪着光。
“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多日之后,一坛五岭春摆在何苒面前,何苒笑了,周沧岳给她送酒了。
和酒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何苒放下手里的公文,看起信来。
全都让她说中了吧,这个大傻叉,底下的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扰民了,这是造孽!
当年周温是被周池凌迟的,千刀万剐。
周沧岳只是把那两人砍头,处罚算是轻的了。
不过,何苒本人是不赞成如凌迟这种酷刑的。
她不赞成,但并没有在刑律中取缔。
重刑的作用,不仅是惩处,同样也是震摄。
何苒继续看信,周沧岳又说起了他的梦。
这次的梦和他的身世没有关系,但周沧岳说起了他的朋友。
道上的朋友。
不是普通的小混混。
黑社会?
何苒想起她看过的那些电影了。
周沧岳这孩子,两辈子都是身世成谜,而且两辈子的经历全都差不多。
丐帮也是混江湖的。
就是不知道,前世的他后来有没有从军。
何苒忽然很想知道后续,周沧岳什么时候再做梦啊。
这封信是二十天前写的,也就是说,路上用了最少二十天。
周沧岳越走越远了,下一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
何苒笑着摇摇头,正想把信纸折起来,却在信纸背面发现了几个字。
请她喝酒?
她看向摆在案头的那坛酒,又笑了。
周沧岳说他现在有门板睡了,还说在襄阳时住的最好。
何苒心头一动,她提笔在纸上画了一张床,行军床。
这种床其实很简单,要做出来并不难。
她有铁器坊,床架可以用铁,也可以用竹子或者木头,床体用加厚的布料就可以,床可以折叠,行军时便于携带。
何苒画了图,让小梨送到工部,交给董近真。
两天后,一张竹子做的行军床就送到何苒面前。
何苒把床支好,上去躺了躺,不错,挺舒服的。
她和工部订了三十张这样的行军床。
丐帮的人来取回信时,何苒把其中一张床交给他们。
把信送到京城,用了二十天,从京城把信送出去,却花了二十五天。
虎威军又打下了两座城,离京城更加远了。
京城有信到了,而且还送了东西。
闻言,白狗、黄豆和红豆全都跑过来看。
“是不是好吃的?”
“是京城的点心吗?”
“肯定是宫里的点心吧,我还没吃过宫里的点心呢。”
“点心有什么好吃的,京城的烤鸭最好吃。”
“不会是烤鸭了,京城离得那么远,烤鸭送过来就已经臭了,我猜一定是点心。”
“点心也行,我喜欢吃枣泥馅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跑进周沧岳的营帐里,一进去,便看到周沧岳正从一个大布袋子里往外拿东西。
“这是什么?”
眼前是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竹子做的框框,还有布。
周沧岳看了看,眼睛亮了起来。
“行军床,这是行军床!”
苒姐对他可真好,有好东西都要想着他,千里迢迢给他送过来。
“这是床?你说这是床?”白狗不解。
周沧岳把床展开,床是折叠的,没有展开之前像个框架,展开之后就变成了一张床。
床不大,只能睡下一个人。
白狗用手按了按,很稳。
“让我躺下试试,看看会不会压塌。”
白狗撅着屁股就要往床上坐,要先坐下,再躺下。
他的屁股还没有挨到床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
白狗被踹得踉跄几步,趴到红豆身上,红豆被他撞得后退,摔在黄豆身上,三个人像叠罗汉一样倒在地上。
周沧岳:“这是送给我的,谁也别碰!”
担心那仨货爬起来还会和他抢床,周沧岳连忙躺到床上。
他长高了,也壮实了,行军床被他压得咯吱直响。
好像不能翻身,那就不翻身了。
仰睡也挺好的。
梦里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人说了,仰睡可以延缓衰老。
以后他天天在这张床上仰睡,那就能永葆青春了。
今年十八,明年十七,后年十六。
不行,再这样,他就回到娘胎里了。
白狗、红豆和黄豆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白狗揉着屁股,正想问周沧岳为啥要踹他,却看到周沧岳正仰面朝天躺在那张小床上,咧着嘴傻笑。
笑得像个一百二十斤的小傻子。
白狗连忙转身捂住红豆和黄豆的眼睛。
这种傻笑,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红豆和黄豆也不行。
维护周.大元帅.沧.帮主.岳的光辉形象,白狗有责。
第320章 救人进行时(两章合一)
同样的行军床,何秀珑、陆臻、江涛、何大力全都收到了,就连还在鲁地的冯赞以及大同的符燕升也收到了。
大家都很高兴,这东西轻便易携带,躺在上面可比睡在石头上舒服多了。
当然,乐成小傻子的只有周沧岳一个。
只有远在桂地的钟意高兴不起来。
他们赶来时,侬氏内部又发生了新的情况,侬六娘也已经被转移了地方。
他们用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
侬老大兄弟与覃阿彩母子的合作提前中止。
王豪在侬老大三兄弟和覃阿彩母子中间做出选择,他选择了侬老大兄弟,覃阿彩母子被踢出局。
侬老大三兄弟不肯罢休,放出人证,证明老峒主死在覃阿彩母子手中。
军队里的覃姓族人企图发动军变,但被王豪镇压。
王豪不但控制了军队里的覃家人,还将覃氏峒主的三个儿子抓在手中。
覃氏和侬氏不同,侬老峒主有十个儿子七个女儿,可覃氏峒主虽然有七个儿子,但是成年的只有三个,其他四个最大的六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
对于要靠武力生存的部族而言,王豪把那三个儿子抓走,等同于捅了覃峒的天。
覃阿彩虽然贵为峒主之女,可是她没有侬六娘的好运气,没有遇到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覃阿彩在娘家时不受重视,否则也不会被父亲当做礼物送给侬老峒主。
现在三个弟弟被抓,覃阿彩有自知之明,不敢去见父亲,担心父亲把怒火发泄到她身上。
可是儿子和女儿却不肯善罢甘休,逼着她去向覃峒求助。
覃阿彩虽然精明狠戾,可是在儿女们面前却硬不起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到覃峒。
可是迎接她的却是覃老峒主的一记耳光。
覃老峒主已经决定与王豪合作。
为了表达对王豪的诚意,覃老峒主把覃阿彩和她的儿女五花大绑送往侬峒。
“是老夫教女不严,让她铸成大错!
老夫已经拷问过了,就是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了侬老峒主!
可怜我那侬阿哥,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葬送在这几个畜生手里。
按照你们汉人的规矩,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从这畜生出嫁那天开始,她就不再是我覃家人!
军队里的覃氏族人,都是冲着我那侬阿哥的面子才来帮助的,和这几个畜生没有关系。
大王,请你相信,我那三个儿子对于侬阿哥之死毫不知情,得知侬阿哥去世,他们哭得不能自已。
我们覃峒的好男儿,是不会与这些畜生同流合污的!”
覃老峒主说到激动之处,泪如雨下。
就连王豪都忍不住佩服,这些蛮人奸滑无耻起来,连他都自愧不如。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覃阿彩和她的儿女以为老峒主报仇的名头,被当众斩首,侬氏和覃氏还是好兄弟,两家与王豪结盟,共谋大业。
既然覃氏为表忠心杀死了覃阿彩母子,侬老大兄弟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们把原本关在山洞里的侬六娘交给了王豪!
对外则说侬六娘下落不明,而侬六娘之所以会出事,当然是算在了已经死去的覃阿彩母子头上了。
谁让侬翠丹假扮过侬六娘呢,在军中将士看来,就是侬六娘就是在被覃阿彩照顾的那段时间失踪的,覃阿彩母子连老峒主都敢杀,当然也敢杀死侬六娘。
现在军队已由侬老大三兄弟接管,大家都认为,只有侬老大三兄弟才能为死去的侬老峒主伸张正义,也只有他们才会真心实意寻找侬六娘。
锦衣卫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钟意,木玲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
“钟大人,六娘子一定被王豪藏在王府里,您借我几个人,我要带着他们去把六娘子救出来。”
钟意看她一眼,这个婢女虽然不太聪明,但却绝对忠心。
这次的任务,何苒不让他们暴露身份,他们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把侬六娘救出来,二是协助侬六娘夺回军权。
在来的路上,钟意便已经从木玲口中得知,侬六娘有五个姐姐,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两个。
侬二姐嫁的是黄峒的一个峒民,两人是唱山歌时看对眼的,真心相爱,侬二姐现在过的就是普通民妇的生活,男耕女织。
侬四姐嫁的是自己的表哥,同样是两情相悦的亲事,可是接连生下三个儿子全都夭折了,唯一活下来的女儿却是个痴儿,七岁了还只会叫阿娘,别的都不会说。
丈夫和婆婆对此很不满意,在一次争吵之后,侬四姐带着女儿离开了家,丈夫一家住在山下,她和女儿住在山上,靠打猎为生,只有赶墟时才会下山。
得知女儿在婆家的遭遇,侬老峒主很生气,派了儿子们过去,要把侬四姐母女接回侬峒,可侬四姐没答应,至今已经两年了,侬四娘和女儿依然住在山上。
侬六娘的另外三个姐姐都已亡故,两个是没出嫁就病故了,还有一个死于难产。
也就是说,侬六娘的姐姐们以及她们的夫家,全都帮不上忙,不连累她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也难怪侬六娘要让木玲去向何苒求助,侬六娘看似娘家的亲人族人众多,可是父亲死后,她就没有娘家了。
自家兄弟如何就不说了,就连那些看着她长大的族人们,也只能袖手旁观。
是选择她那些强大的兄弟们,还是选择她,答案当然是前者。
钟意问木玲:“你在王豪的王府里住过几年,能把府里的布局画出来吗?”
木玲点头,峒女精通刺绣,木玲虽是汉人,但从小长在峒溪,她从记事起就跟着峒女们学习刺绣。
和汉人刺绣不同,峒女刺绣不用描花样子,她们想绣什么就直接绣出来。
钟意递给木玲一支笔,以为木玲很快就能把汉王府的地图画出来,可是等了很久,木玲还在画,钟意忍不住走过来,这一看就怔住了。
木玲用她那生涩的笔法,画出了汉王府的亭台楼阁。
钟意我真的只是想要一张用文字和线条组成的地图。
王豪的汉王府,前身是桂王府,不是王豪自己建的,而是两代桂王精心打造的,一座真正的王府。
这张王府地图,木玲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画完,这还是因为她没有学过画画。
钟意深深怀疑,如果木玲学过画画,这张图估计能画上三天三夜。
木玲用她那稚如孩童的笔法,把每座建筑有几层楼,有几处飞檐,每个院子有几间房屋,住的是什么人,全都画了出来。
钟意没有去过桂王府,但是只看这张图,他就恨不得把老桂王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这是亲王府吗?
好在桂王仅两代,如果再来一代,这八成就能扩建成皇宫!
不过,现在桂王府外面挂的牌匾就已经不是王府了,而是王宫!
王豪自称汉王,他这个王可不是亲王,而是大王!
钟意心中怒意滔天,但是脸上却平静无波,他问木玲:“以你看来,王豪会把侬六娘藏在哪里?”
这个问题,刚刚木玲在画图时就已经在思考了。
她指着图上的一处建筑说道:“这里,这下面有地牢!”
木玲告诉钟意:“当年王豪和六娘子夺下桂王府后,并没有直接住进去。
王豪说王府里肯定有密室暗道之类的地方,他说汉人的有钱人都会这样做,如果直接住进去,他担心会有危险。
当时桂王死了,但是桂王最宠爱的儿子还活着。
王豪严刑拷打,桂王的儿子告诉王豪,他只知道地牢入口,桂王喜食人肉,地牢里长年养着童男童女供他宰杀。”
说到这里,木玲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她的目光从地图上缓缓上移,正对上钟意那双像是要杀人的眼睛。
木玲吓了一跳,这个汉人大官好吓人啊。
钟意冷声说道:“你们在地牢里找到童男童女了?那些孩子是怎么处置的?”
木玲连忙把目光移开,吓死她了,可不能再和这个大官对眼睛了。
“是,里面有十几个小孩,全都是汉人,他们有的是被拐的,有的是被家里人给卖的,总之,我们给他们找不到家,于是六娘子就把他们送去了汉人的寺庙,那里的大和尚心地很善良。”
钟意的神色稍缓,说道:“王豪只打开了这一处地牢,其他密道全都没有发现吗?”
木玲:“当时是这样的,后来就不知道了,王豪背叛了六娘子,即使后来他发现了其他地方,也不会告诉六娘子的。
但是我还是认为他会把六娘子关在那处地牢里,因为他最初想要迎娶张王后时,六娘子很生气,把他关在了那处地牢里。
后来他苦苦哀求,哄骗了六娘子把他从地牢里放出去,还同意他娶张王后进门。
王豪狼心狗肺,又小肚鸡肠,他一心想要报复六娘子,六娘子在地牢里关过他,他也会把六娘子关在那里。”
钟意颔首,不愧是跟在侬六娘身边多年的人,了解侬六娘,同时也了解王豪。
不过,钟意没有轻举妄动,他又用了三天时间,派人乔装改扮在王府附近打探消息,得知张王后身边的张嬷嬷有个儿子,这儿子染上赌瘾,欠了很多钱,让张嬷嬷很是烦恼。
钟意闻言冷冷一笑,这就好办了。
又两日,张嬷嬷带了两个姑娘进府,说这是她娘家的侄女,想在府里当丫鬟。
张王后正被王豪的几个新宠搞得焦头烂额,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张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这两个丫鬟又是张嬷嬷的侄女,肯定是信得过的。
张王后立刻便答应,让这两个姑娘留在王府里。
次日夜里,汉王府忽然走水,烧的还是张王后的寝宫!
张王后相貌平平,王豪娶她只是为了获得汉人的支持。
王豪与侬六娘反目之后,就接二连三抬进来几个汉人美女,然而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出身却都不高。
张王后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张家却是桂地的名门望族。
因此,至少是现在,张王后还不能有任何闪失。
张王后寝宫走水,王豪扔下怀里的美人,亲自率人前去救火。
因为侬六娘,他已经名声受损了,那些汉人的世家大族和商贾,对他的支持大打折扣,否则他也不会反过来去拉拢侬家兄弟。
如果张王后再死得不明不白,那些汉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沧岳的虎威军现在与他相隔也只有千余里了,那些大商贾一旦跑去投靠周沧岳,那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了。
王豪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张王后不要被烧死,也不要受伤。
他在火场外面,泪流满面,嘴里不断呼唤着张王后的闺名,这一刻,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真的是伉俪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