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言欢/十鸢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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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人不惜折损埋了?十年的暗线,后面肯定还会继续调查王府,芸梅苑已经?暴露了?,王爷如果不想芸梅苑的主子暴露身份,不如让那位主子暂时转移居所?”
话落,魏池就见王爷忽然朝他看了?一眼,这记眼神让他心下狠狠一跳。
胥铭泽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必须待在本王身边。”
魏池咽了?下口水,他只觉得背后都渗出了?冷汗,他不敢再出主意。
但就如他所说?,王爷最终总要做出选择的。
如果王爷继续留那位主子在府中,就要面临可能会暴露身份的风险。
胥铭泽没再说?话,他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底下跪着的人被拖了?下去,那人惨白着脸,求饶的话都不敢喊出来。
一切都进行得安静无声,魏池看得心惊胆颤,死?死?地低埋下头。
胥铭泽出了?书房,魏池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是去往后院,他没敢细瞧,忙转身出了?幽王府。
芸梅苑。
胥铭泽带着一身风霜进来,许晚辞能察觉到他今日的情绪糟糕,但她不在意。
她看都没看胥铭泽一眼,置若罔闻地做自己的事情。
平日中,胥铭泽顶多挑了?挑眉,任由她去,但今日胥铭泽望着她,忽然出声:
“今日做了?什么?”
很简单寻常的问话,但许晚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像是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她没有回答。
她警惕地望了?眼胥铭泽。
胥铭泽见她这般抵触的模样,往日总能按住的情绪不知?为何忽然汹涌起来,他冷不丁地问向玉漪:“你来说?,王妃今日都做什么了?。”
许晚辞不明所以,她冷脸:“你发什么疯!”
胥铭泽再是有情绪,也?从不会发泄在芸梅苑中,许晚辞不适应他今日的态度,让她不知?为何地隐隐有些不安。
玉漪被指到的时候,就砰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不安地望了?眼王妃,不敢有半点隐瞒,将?王妃今日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包括那枚玉佩。
许晚辞的脸色终于变了?。
胥铭泽的眼神一点点阴鸷下来,他望向许晚辞如临大敌的模样,蓦然,他情绪不明地低笑?了?声。
许晚辞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玉漪跪地埋首,就差整个人匍匐在地了?,她浑身瑟瑟发抖。
忽然,一阵风刮过,有东西落地破碎声,玉漪听见王妃惊叫了?声,像是猝不及防,也?像是忍疼,玉漪抖着胆子抬头,就见王爷钳住王妃的脸,将?人抵在了?桌子上?。
玉漪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对王妃。
王妃或许也?是愣住,她怔怔地望向王爷,回过神来,她脸有点惨白,整个人竭力?镇定:
“胥铭泽,你做什么!”
玉漪不敢多看,一记杯盏砸在她头上?,剧烈的疼意传来,片刻,她双眼被殷红挡住视线,她不敢呼疼,也?不敢发出声音,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在房门被关上?的最后一刻,玉漪听见背后传来王爷仿佛亲昵的阴冷声:
“许晚辞,你是不是养不熟啊。”
从骨子中冒出来的冷意,让玉漪蓦然打了?个寒颤。
室内,许晚辞被胥铭泽的一句问话逼得眼泪快要掉下来,她浑身都在发抖,是害怕,也?是崩溃。
胥铭泽到底还要她怎么样!
他不许她见戚十堰,将?她软禁在这个院子中。
她到底怎么做,才能叫他满意!才能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胥铭泽抚着女子的脸,眼见她在他手?底下颤抖,她紧紧地闭上?眼,像是根本不愿看他一眼,胥铭泽眼底忍不住地冒出阴鸷。
胥铭泽当然知?道许晚辞是为什么留在长安。
可一旦戚十堰知?道了?她的存在呢?
她和戚十堰见面后,还会选择留在他身边么?
胥铭泽见过许晚辞在戚十堰面前是什么模样,他不信所谓的救命之恩能让许晚辞彻底选择他。
胥铭泽扣住人的手?,强行拉着人进了?内室。
许晚辞忍不住地掉下眼泪,她哭着地颤声喊:“胥铭泽!”
胥铭泽脚下一顿,他回头,一点点擦掉人的眼泪,喉
中溢出讽笑?:
“你哭什么,你不是也?觉得舒坦,往日不是很享受么。”
他凑近许晚辞的耳边,压低了?声,似是缠绵:“将?我和戚十堰玩弄于掌心,难道你没有一点得意?”
他故意出言嘲弄她。
许晚辞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褪得一干二净。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有人跨下床榻,他没看向地上?的狼藉和散落的衣裳,他弯腰拿起被下人准备的朝服,一件件地穿在身上?。
在芸梅苑时,他惯来自力?更生,不会要奴婢伺候。
后来,习惯成自然,他很久不曾让婢女近身伺候了?。
穿好朝服,胥铭泽转身,床幔被拨开,床榻上?的女子紧闭着眼,眼角的泪痕未干,脖颈和锁骨上?印着红痕,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曾在街头撞见的女子。
她和许晚辞有着一张相似的脸。
胥铭泽知?道她没有睡着,他俯身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低头亲吻她的唇,明知?她没睡,却不是一触即离,他逼着她呼吸混乱。
许久,他终于放过她,见人还是不睁眼,他也?不强求:
“今日,会有人送你离开。”
女子倏然睁开眼,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胥铭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眼底阴霾未退,嗤笑?了?声,毫不犹豫地打破了?她的奢望:
“过段时间,我会派人接你回来。”
他语气温柔了?下去,像是毒蛇故意装得温顺,但冰凉的身子依旧让人生出寒颤:“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便会是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许晚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因?为这番话愣住。
她忍不住地攥住了?锦被,她很清楚,一旦她真的成了?幽王妃,事情就真的成了?定局,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许晚辞有些迷惘,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
幽州城梅雨不断,淅淅沥沥地落了?数日,仿佛是要将?整个幽州城淹没,有人在这种天气中过得艰难。
但再艰难,也?总有好消息。
通常情况下,胥衍忱总会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这一次也?不例外。
胥铭泽了?解他,胥衍忱也?同样了?解胥铭泽,在他的人暴露后,胥衍忱就没再打算在幽王府浪费人手?。
胥铭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胥铭泽会很快地做出选择,或者说?,胥衍忱会逼得胥铭泽做出选择。
于是,他的人守在了?幽王府,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消息。
在看见被送回来的画像时,胥衍忱都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
周时誉都惊呆了?:“这不是——”
他想起来十鸢姑娘为何会到戚府卧底,没忍住地咽了?咽口水,许晚辞没死??
不仅没死?,人还在幽王府,被幽王藏了?起来?
周时誉想起戚十堰的至今未娶,想起戚府被立起的牌位,想起一向防守严密的戚府让十鸢姑娘轻而?易举地混了?进去,又想起了?戚十堰对幽王的忠心耿耿。
周时誉忽然有点同情戚十堰了?。
周时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疯了?不成?自古名?将?难求,西北的那位觊觎戚十堰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他就这么自信戚十堰不会背叛他?”
此举,应当是夺妻之仇。
听闻戚十堰和那位许姑娘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这种情况下,戚十堰知?道真相后,能会对胥铭泽依旧忠心?纵是戚十堰真的能忍,胥铭泽难道还敢继续用他不成?
在胥铭泽做出这件事后,此二人再没君臣佳话的可能。
胥衍忱也?无言。
周时誉觑了?眼那副画像,低声嘀咕了?声:“真是红颜祸水。”
胥衍忱忽然看了?眼周时誉,他了?然地摇了?摇头:
“我终于知?道,为何你和婉余姑娘心意相通,至今仍未有结果了?。”
周时誉浑身一僵,想起顾婉余,他情绪平了?些许,皱眉望向主子,他不懂主子何出此言。
胥衍忱收起了?画像,这幅画像会让他想起某位女子,他不会认错人,但不欲再看:
“你我皆知?,这世间女子多是身不由己,尚不知?内情,你能随口说?出红颜祸水四字,想来在婉余姑娘面前也?是口不择言。”
胥衍忱平静地提点了?一句,没有再多言,有些事情,别人不宜插手?,他说?得再多,周时誉自己想不通,也?不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周时誉听懂了?,不由得哑口无声。
胥衍忱没有管他,想起那日女子传回来的纸条,轻颔首:“让他们?行动吧。”
外间雨水不断,双腿不断地传来疼意,胥衍忱早已习以为常,他拉起狐裘盖住微微颤抖的双腿,偏脸望向窗外:
“十日内将?人带来,别误了?她的计划。”
十鸢不知?道胥衍忱已经?查到许晚辞的存在,她正惊愕地望向柏叔,迟疑地问:
“你是说?,爷让我和他一起去赴宴?”
她的迟疑肉眼可见,戚十堰根本不愿见她,怎么会愿意让她陪着一起赴宴?
柏叔知?道她的疑惑,没有给她解惑,只是提醒道:“将?军在门口等您。”
十鸢眨了?下眼,她咽下追问的声音,转身回了?房间,稍顿,她又匆忙地跑出来:
“是赴谁家的宴?我该要郑重打扮么?”
她其实想问,她只是去当个摆件就够了?,还是要她盛装出席给戚十堰长脸?
但转念一想,在幽州城,戚十堰的地位哪里需要她给其长脸。
果然,柏叔笑?着道:“邱家的宴会,邱大人是幽州太守,至于其他的,姨娘顺心就好。”
总归和将?军一起出去,别人只会围着讨好她,没有叫她去迁就别人的份。
十鸢懂了?。
戚十堰领兵驻扎幽州城,纵是太守,也?得对着戚十堰低头,毕竟太守之位只是朝堂派下来的官职,未必能掌握到实权,而?这幽州城里里外外可以说?是戚十堰的一言堂。
今日的宴会是邱太守四十岁寿宴,同僚之情,戚十堰不至于半点脸面都不给。
邱太守府中有位嫡女,恰是去年及笄,邱太守一直有意将?嫡女许配给戚十堰,他心底也?清楚,这根本不可能实现?,但不妨碍他想要试探一下戚十堰的态度。
他年过四十,在太守之位上?不知?道还能待多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戚十堰未来会得势,他当然想要邱家能攀上?戚十堰这条大船。
会选择带上?十鸢,是戚十堰忽然冒出的念头。
他想,带着府中女眷赴宴,也?是在告诉邱家他的态度。
戚十堰像是忘记一件事——他拒绝一件事,什么时候需要拐弯抹角了??
戚十堰在府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她走得有点快,戚十堰转头,果然见女子拎着裙摆,微微小跑而?来,待走近,她渐渐慢下脚步,平缓着呼吸,许是鹤氅厚重,让她额间溢出了?些汵汗。
她今日穿了?一袭青黛色的百花云织锦缎裙,外间披了?件靛色鹤氅,乌发被一支玉簪挽起,朱钗是红梅样式,后院只有她一人,没人在乎规矩,也?不会有人拘着她不许着红色。
她其实很适合红色,秾艳到极致的颜色和她格外衬配。
她止住脚步,和他有一段距离,微微仰起脸,眸中有他的身影,她轻声问:
“爷等了?很久么?”
戚十堰没有选择和她对视,他转身朝外走,同时回答她:“没有。”
十鸢像是早料到他的态度,一点难受和失落都没有,她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拎着裙摆,担心地上?未干的雨水会染脏她的裙裾。
她低垂着眼,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戚十堰有一刹间低下了?眼。
邱府离得不远,半个时辰都没有到,马车就停了?下来,十鸢下马车的时候,戚十堰还等在马车边,她正要下马车,一只手?伸了?过来。
十鸢蓦然睁大了?眼,错愕地望向戚十堰,停了?一下,才迟疑地扶着戚十堰的手?臂下了?马车。
站稳了?脚跟,十鸢忍不住地想问点什么:
“爷——”
她堪堪地止住了?声,想起了?前几次的经?历,不想再自取其辱。
戚十堰像是没听见她的停顿,望了?她一眼,淡淡道:
“跟上?。”
十鸢也?不觉得意外,他要是会追问,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十鸢没能安稳走到邱府,在邱府前,宋翎泉和二人迎面撞上?,宋翎泉的脸直接黑了?下来,他走到戚十堰跟前,压低了?声:
“将?军带她出来做什么?”
十鸢装作没听见,偏过头,仿佛是在欣赏风景。
幽州城对戚十堰来说?没有秘密,他当然也?知?道那日女子出门遇见了?谁。
戚十堰眸色稍深地望向宋翎泉:“和你无关。”
在宋翎泉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戚十堰沉眉打断了?他:
“宋翎泉。”
宋翎泉堪堪闭嘴,但他脸色不是很好。
只是戚十堰置若罔闻,十鸢也?不在乎,十鸢还偏头偷偷地掩住了?唇,她做得不隐晦,小动作被人尽收眼底。
戚十堰平静地挪开视线。
第25章
十鸢和戚十堰进了?邱府,邱府内今日?很热闹,邱太守的长?子在门口迎客,一见到戚十堰的身影,忙忙地迎了?过来,在看见他身边的十鸢时?,脸上的笑容顿了?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戚将军快里面请,家父正在等您。”
考虑到客人会待家中?女眷而来,邱府是准备两份席面,男女分席而坐,恰有婢女领着十鸢去女眷之?处。
十鸢偏头看向戚十堰,等戚十堰点头后,才跟着婢女离开。
宋翎泉见她真没有一点防备地跟着婢女走了?,他没忍住低骂了?声:“白痴。”
邱家有心和戚十堰联姻,其中?嫡女定然是知情人,寻常世家女子都是及笄前就?会相看亲事,定亲后通常再等一年半载才会出嫁,而邱姑娘及笄一年依然没有婚约在身,怀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这种情况下,十鸢作为?戚十堰带来的女眷,必然会受到邱府十二?分的关注。
和嫉妒心没有关系,仅仅是利益驱使也足够让邱姑娘对十鸢不喜,而这里是邱家的地盘。
十鸢一路跟着婢女到了?女眷之?处,她遥遥望见邱姑娘时?,眸中?神色轻微一闪。
她前世和这位邱姑娘有过接触,自也是知道邱家对戚十堰的那点想法,邱姑娘和戚十堰只见过数面,谈及爱慕之?情有些言之?过早,但对于邱姑娘来说,戚十堰的确是一位不错的联姻对象,年轻有为?,样貌俊朗,还手握权势。
于是,这个时?候出现戚十堰身边的她也就?显得?碍眼起来了?。
今日?听见柏叔说是邱家的宴会,十鸢就?隐约意识到今日?会发生什么了?,前世邱姑娘不是没有针对过她,但一来她不欠邱姑娘的,对邱姑娘当然不会忍让。
晴娘没教过她忍气吞声,前世,她不会和宋翎泉计较,一是她认得?清自己身份,二?是她也抵触替身的身份。
后来在她跟前数次碰壁,邱姑娘也就?渐渐不来招惹她,或许其中?也有她不常出门的原因。
十鸢懒得?深究,她看见婢女和邱槿淑低声说了?两句话?,邱槿淑立时?微变了?脸色,转头朝她看来,她很快作为?主人家迎她入座,脸上还有笑地问:
“听闻姑娘是和戚将军一起来的,不知姑娘是戚将军什么人?”
女眷宴会依着水榭而设,十鸢低头看了?眼湖水上自己倒映的身影,她梳着妇人髻,偏偏邱槿淑还能睁眼瞎地喊她姑娘。
十鸢轻蹙了?下黛眉,像是不喜这个问题:
“府中?姨娘罢了?。”
她的确有理由不高兴,戚十堰没有成亲,府中?梳了?妇人髻的女眷还能是戚十堰的什么人?
妾室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
但凡是明眼人也不会特意挑出这个问题问,某种层面上,会问这个问题本有藏了?轻视的心思。
听见姨娘二?字,邱槿淑放松了?些许,下一刻,她脸色又不着痕迹地僵硬。
姨娘的确不妨事,毕竟两姓联姻,邱槿淑也不是奔着做妾去的,但戚十堰为?什么会带着一位妾室来赴宴,用意不言而喻。
邱槿淑的心情当然不会好,到底是刚及笄的姑娘家,平日?中?又被府中?娇惯着,情绪有些藏不住了?,她忍不住有意无意地打?探,装作一脸惊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曾听闻戚将军的后院有人?”
十鸢是戚十堰带来的,就?没人敢把她放在边缘的位置,她坐的是女眷这边的主桌。四周妇人都围着她坐,在听闻她只是妾室时?,众人脸色都是不着痕迹地微变。
十鸢当做没看见,直到听见邱槿淑的再次问话?,她脸上情绪淡了?下来,她直接撂下木箸,垂眸轻慢地擦拭着手指:
“瞧邱姑娘的打?扮,应当是未出阁,怎么对一个外男的后院这么好奇?”
话?音甫落,四周都安静了?些许,邱槿淑的脸色难堪下来,被戳穿了?那点心思,只感觉臊得?慌。
邱夫人桌子下拉了?她一把,笑着打?着圆场:“小女被我和老爷宠坏了?,惯来心直口快,夫人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到底是聪明一点,没管十鸢的身份,称呼也换成了?夫人。
但这番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十鸢抬起头,她勾了?下唇:“既然是宠坏了?,就?好好教,总不能指望着日?后让别人来教。”
这一下,邱夫人的脸色都挂不住了?,她家老爷是幽州城太守,谁家女眷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如今被一个姨娘撂了?脸面。
邱夫人皱起眉:“夫人说话?也太刻薄了?点。”
十鸢直接推开了碗,她站了?起来,她也被气得?冷下脸,咬声道:
“刻薄又怎么了,我来你?府中?是赴宴,不是受气来了?!”
四周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她会直接掀桌子,忙有人给邱夫人使眼色,别管人家是不是姨娘,底气这般足,就?不是寻常人能招惹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邱姑娘先戳人肺管子的。
怎么说,这位也是戚将军亲自带来的女眷,若是她是个软的,被刺一两句自己忍下也就?罢了?,但她不肯忍,就?算再看不起姨娘的身份,别人也得?任由她嚣张。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遑论?人家还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邱夫人心底也咯噔了?一声,戚将军带了?人来赴宴,结果人哭着离开,岂不是打?了?戚将军的脸?
但今日?好歹是她家老爷寿宴,这女子直接吵嚷开来,也太不给她们邱家的面子了?。
邱夫人心底埋怨,她正要?按住情绪,说两声好话?哄哄这位夫人,但十鸢没给她们机会,她转身就?走,只能看见她抬手擦了?把脸。
众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邱夫人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倒了?下去,邱槿淑脸都白了?,她没有想到十鸢会是这么烈的性子,被隐晦地刺了?两句都受不了?。
邱夫人回过神,气急败坏:
“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人啊!”
仆从忙忙动了?起来,四周妇人对视了?一眼,也有些人心底不由得?摇了?摇头。
十鸢不过一介姨娘,她再是不着调或者小性子,也当不得?什么。
但邱夫人是太守夫人,邱姑娘也是府中?嫡女,日?后也会是名门主母,今日?这般作风如何可取?
十鸢披着鹤氅,她耳聪目明,当然听见了?邱夫人的吩咐,她没有走得?很快,后面仆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十鸢隐晦地扫了?眼水榭外的湖面,在有奴仆将要?她拦下来时?,她佯装恼怒地退后了?一步。
下一刻,众人就?都听见女子的一声惊叫和落水声,抬头看去时?,正好看见湖面上溅起的水花!
有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无意识地呢喃:
“天呐——”
十鸢在水中?起起伏伏,她不断挣扎着:“救、
救命……我不会……水……”
大冷的天,邱夫人却是被惊出了?一身汗,她骤然拔高了?声音:
“救人!快救人!”
场面混乱得?不行?,有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谁能想到来赴宴,结果还没开席,就?发生这等变故。
她们都清楚,这下子根本瞒不下去了?,必然会惊动戚十堰。
和众人想得?没错,没人敢瞒,十鸢落水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戚十堰耳中?,来人跌跌撞撞,他踉跄地倒在了?地上,额头溢出冷汗,慌乱地指着背后:
“戚、夫人……落水了?!”
戚十堰脸色骤然一沉,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直奔水榭而去,经过之?处掀起一阵寒风。
宋翎泉也是脸色冷下来,他扫了?眼还未反应过来的邱家父子,声音寒冷地逼出:
“这就?是邱家的待客之?道么?”
水榭处,一片混乱不堪,十鸢还没有被救上来,她当然不会被救上来。
她学过凫水,屏住呼吸能在水下待半刻钟之?久,她在众人面前挣扎了?几?番后,眼见仆从下了?水来救她,十鸢呼吸稍轻,她挣扎的动作变小,仿佛是没有了?力气,整个人往下沉去,湖面上再看不见她的身影。
她折腾这么一出,可不是要?做白用功。
水榭和前院离得?不远,十鸢在等,终于等到岸上的喧杂声某刻倏然一静,她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十鸢任由她的身体往下沉,逐渐沉到湖底的那一刹,她见到有人破开了?湖面。
是戚十堰。
十鸢彻底放松下来,湖水淹没了?她的口鼻,一点点地夺走了?她的呼吸,肺部的胀痛让她想要?向上游,求生本能被她竭力克制住。
直到她被人搂在了?怀中?,有人把她带出了?湖面。
哗啦——
“上来了?!上来了?!”
有人给她渡气,手掌按住她的后背一处,内劲猛地一推,十鸢蓦然喷出一口水,她艰难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就?是浑身湿透的戚十堰,四目相视时?,他浑身似不再那么紧绷,十鸢双眸迅速蹿红,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她猛地抱住戚十堰,戚十堰浑身又紧绷。
她太狼狈,浑身不断地滴着水,鹤氅被脱了?下去,被浸湿的襦裙挡不住她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推开她。
十鸢哭得?格外凶狠,像是要?把不安和害怕都哭出来,身子不断颤抖,她哭着喊:
“爷!爷……”
四周一片安静,只剩下女子的抽泣声,戚十堰低头,许久,他僵硬着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哑声:“……没事了?。”
有人送来了?鹤氅和披风,十鸢像是受惊般地紧紧抱住戚十堰,她眼泪不断地掉下来,一双眸子哭得?绯红,仰起脸望向戚十堰:
“我要?、回府……爷带我回府……”
戚十堰扯过鹤氅,将鹤氅把女子遮住,他打?横抱着女子站起来,冷眼望向邱太守:
“今日?一事,我等着邱家给我一个交代。”
戚十堰撂下这句话?,没有管脸色倏然惨白的邱太守一家,直接转身抱着女子离开,四周人忙忙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望着还滴着水的戚十堰背影,众人噤若寒蝉。
十鸢搂住戚十堰的脖颈,全程没有抬起头,只时?不时?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声。
戚十堰脸上情绪越来越冷,直到彻底没有了?情绪。
她像是不止在哭后怕,还有一些情绪混在其中?一起被她发泄了?出来,戚十堰听不懂。
许久,戚十堰听见女子问他:
“爷是不是只喜欢许姑娘?”
许晚辞在戚府中?不是秘密,只要?她留心,她会得?知许晚辞的存在,从而知晓她为?何会进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女子仰起脸,眸中?藏着湿意,她没有得?到回答,依旧不肯放弃,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鼻音很浓地问:
“爷……是不是会一直喜欢许姑娘。”
“……也永远不会喜欢妾身。”
戚十堰脚步一顿。
他终于知道她在哭什么了?。
这一刻整个幽州城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风裹着落叶飘在空中?,落在地上,马车的轱辘声音也变得?清晰可闻,一切都显得?安谧。
她落了?水,整个人很狼狈,脸庞又是苍白又是绯红,病色恹然,仍是固执地睁着那双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于是,戚十堰不得?不去想她的问题。
他喜欢许晚辞么?毋庸置疑。
活着的人会消磨爱意。
但许晚辞死在了?最好的年龄。
于是此情绵绵无期。
所以,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没有答案,也没有必要?。
第26章
长安城,郊外的一座庄子中,许晚辞下了马车,她环视四周一眼?,里里外外全是侍卫看守。
许晚辞身上披着鹤氅。
她的身子很差,自醒来?后,稍有一点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也让胥铭泽病态地将她看护起来?。
三年前她替戚十堰挡箭,所有人都觉得她死了,连她自己都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她不知道胥铭泽为了救她到底做了什么,但能让戚十堰笃定她已经身死,只?能说明当时所有人都断定她救不活了。
她不后悔救了戚十堰,但人都有求生本?能,在死过?一次后,她下意识地畏惧死亡。
她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早已是个死人。
胥铭泽不是个好人,但他?也的的确确救了她,许晚辞想要报答胥铭泽的救命之恩,可是胥铭泽只?接受一种报恩的方式。
许晚辞挣扎过?。
而?救命之恩横在两人中间,让许晚辞没办法拿最伤人的话刺向胥铭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