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言欢/十鸢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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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十堰呛咳了好一阵,才平稳下来,他抬头望向女子,忽觉得好一阵无力。
许久,戚十堰似沉着?脸,憋出?一声:
“你……怎什么话都往外说。”
女子惯是会?呛他:“妾身难道说错了么。”
戚十堰端起了杯盏,将茶水一饮而?尽,杯盏很?快又倒入一杯茶水,若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藏在发下的耳根还冒着?红。
半晌,戚十堰按了按有些作疼的额角,他没再回?答女子的问题。
他也回?答不上来。
戚十堰要说点什么,便见女子埋着?头,一抹绯红顺着?脖颈入了衣裳,他陡然意识到她的赧然不会?比他少,能叫她说出?这番话,何尝不是一种豁出?去的表现。
她只?是要求一个安稳罢了。
这个念头顺着?血液嵌入心脏,刚才还在血液中躁动的情绪,在这一刹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戚十堰和她平视道:
“你不用?胡思乱想,也不用?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只?要你想,你尽可?一辈子待在戚府。”
这是承诺。
十鸢忽然知道许晚辞为何会?那般喜欢他了。
他一诺千金,只?要被他视作责任,便会?被他一辈子背负在身上。
他沉默寡言,却是赤诚得叫人心惊胆战。
如果不是他认为许晚辞已经死了,纵使她在他面前再出?现千百回?,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的确是钻了空荡。
十鸢咬住唇,许久,她轻抚着?发髻上的红梅步摇,低声道:
“妾身之前也想过认命。”
她说:“但现在妾身不甘心。”
她明知戚十堰对她有心软,如何再肯甘心地窝在小院子中?
十鸢扯唇,她眸子很?红,却是在这一刻弯着?眸笑着?道:
“爷就当是再怜惜妾身一次,许了妾身的这点妄想。”
“万一呢。”
“万一爷当真喜欢上妾身了,叫妾身得偿所愿了呢。”
她那双勾人的眸子在这一刹间格外温柔,也格外灼人,仿佛盛着?细碎星光,叫和她对视的戚十堰蓦然沉默下来。
戚十堰能听见心跳声。
他也知道,他这个时候说不出?来拒绝她的话。
他沉默,也仿佛是在默许。
十鸢终于弯眸笑,数日的苦闷在这一刻彻底褪去,暖阳洒在她脸上,似镀着?一层盈光,叫人有些不敢直视。
她的视线在某处一闪而?过,于是,唇角的笑意越发姣盛。
宋翎泉情绪不佳地回来,进门不到半刻钟,就看见游廊上有人在等待,他本就心情不好,再见这一幕,只越发觉得烦躁。
宋翎泉惯来流连花丛,底下人也都知道他好色,趋附讨好时都会投其所好。
所以,宋府中的莺莺燕燕当真不少?。
顾婉余才入府时,险些以为?自己?进了第二个春琼楼,甚至,春琼楼的氛围都要比宋府要好。
后院人一多,且讨好侍奉的对?象只有一个,自然会打破头皮地去争。
顾婉余和她们的目标不同,不会掺和于其中,也就显得她格外与众不同,宋翎泉瞧她这里?自在,便?习惯性地想来她这里?寻一处清净。
今日也同样如此,宋翎泉见到游廊上堵着的人,脸色一沉,直接转身去了顾婉余的院子。
顾婉余正倚着栏杆挑染着蔻丹,听见脚步声,她也没有起身,只是懒散地斜眸睨过来,见宋翎泉脸色铁青地进来,她手指被布条裹着,行动不自如,见状,便?也只是慵懒地问:
“这是谁让爷受气了?”
佳人风情万种地倚栏而坐,再大?的怒意也没法冲她发,宋翎泉脸色不好地坐在案桌边,给?自己?连倒了三杯茶水,都是一饮而尽。
顾婉余见他这模样,不由得轻挑了下眉梢。
这幽州城还真的有人给?他气受不成?
顾婉余脚尖轻碰了碰一旁的婢女,她轻抬下颌:“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伺候你家将军。”
这府中作风乱得不行,顾婉余来了才短短十日的时候,就见过一起丫鬟爬床的事件。
还是出自她的院中。
顾婉余打眼?瞧着,这后院不论是姨娘还是奴婢,凡是有点姿色的,没一个想要安分的,顾婉余也懒得阻拦,倒是她一点不阻止,宋翎泉也不知道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了,在她院子中时反而是真的老实起来,从不看其余婢女一眼?。
时间长了,底下人也看得清楚形势,她的日子也过得越发顺心。
宋翎泉见她又使唤婢女过来伺候,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在婢女走?近时,他冷声道:“滚开,本将军又不是手断了。”
顾婉余再没忍住,掩住唇笑起来,勾眸间是韵味十足。
宋翎泉不由得想起那日婢女爬床,她正在沐浴,他躺在床榻上闭眼?等她,只觉得有柔软卧在怀中,他只当是她,便?也将人拉入怀中,等那奴婢一开口,宋翎泉立即知道自己?弄错了。
恰好她也从净室中走?出来,发丝未干,还往下滴着水珠,格外旖旎风气,眼?见床榻上一片凌乱,她也不恼不怒,只是似笑非笑地勾唇:
“爷可要妾身给?你们腾地方?”
宋翎泉在她面?前向来行事不羁,那日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她戏谑的注视下,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这里?头的床榻用品里?里?外外的全部都换了一遭,她后来也一个字没有提起此事,只偶尔会让婢女上前来伺候。
全然一副看戏心态。
叫人气恨得不行,偏拿她没有办法。
说实在的,宋翎泉的确喜欢和她相处,轻松自在,不像在别人院子中,总有人哭哭啼啼地叫他做主,一堆子烦心事。
婢女被吓得脸色一白,也不敢再靠近宋翎泉。
顾婉余斜眸哀怨地睨过来,抱怨道:“将军也不仔细点,将人吓到了,谁来伺候妾身。”
宋翎泉白了她一眼?:
“这满府上上下下的人,没了这一个,难道就找不到别人伺候了?”
顾婉余笑而不语,那奴婢却是提心吊胆的,见时间到了,忙忙替她拆下手中的布条,很快,她染了蔻丹的手指就露了出来,在暖阳下,格外勾人视线。
她一双手本就生得纤细白嫩,如今染了红色,越衬得红的红,白的白,若是夜间攀在人身上,只是稍一作想,便?让
人觉得燥热。
宋翎泉眼?神暗了暗。
顾婉余终于肯从软塌上起身,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宋翎泉跟前,咬着宋翎泉手中的杯盏抿了口茶水,宋翎泉顺着她抬起了杯盏,在放下杯盏的那一刻,手指却是携住了她的下颌,冷声道:
“大?白日的,别尽是勾人。”
顾婉余不和他辩解这些,就着这样的姿势,把下颌搭在了他肩膀上,不解地问:
“爷还没回答妾身呢,您不是去戚府了么,是谁叫你受气了不成?”
提起这事,宋翎泉脸色又黑了点,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毕竟人都回来了,这事迟早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人在他的后院,能折腾出什么?
他简单地说清了前因后果,没好气道:
“将军不知道在想什么,到现在还把人留在府中。”
顾婉余眸色不着痕迹地一闪,那张纸条是她传给?主子的,自然也知道十鸢的计划的,十鸢需要戚府越乱越好,只有戚十堰心烦意乱时,才能叫她们钻了空荡。
于是,顾婉余也可有可无地点头,附和着宋翎泉道:“依着爷这样说,那位许姑娘的确是可怜,险些舍了一条命出去,回来后,居然见心上人身边另有人陪,可不是难受得恨不得再死一次才好。”
见顾婉余想法和他一致,宋翎泉终于觉得憋着的那口气畅快了些,他皱了皱眉:
“那女子的确是好颜色,若是换个人,留在府中也就罢了,偏生她长得和许晚辞相似。”
宋翎泉自己?府上都是莺莺燕燕的,他不是觉得戚十堰后院有人不对?,只是觉得不该留下十鸢,否则容易叫戚十堰和许晚辞生出隔阂。
偏生将军不肯听他的,许晚辞眼?见着也没作为?。
宋翎泉真是有点搞不懂了,他和许晚辞也相识数年?,也知道许晚辞的性子,必然得闹个府中天?翻地覆才是,怎么死了一次回来,性子还变软了?
顾婉余有点好奇地问:“将军说的是那日在梨园,你我见到的那位夫人?”
宋翎泉冷哼了声,以作默认。
顾婉余点了点头,眉眼?露出些许了然:
“若是以那位夫人的姿色,婉余倒是不奇怪戚将军的做法,戚将军如今是没有想通,将军既和戚将军交好,便?从中多加劝解就是,可别等事情来不及挽回时再后悔。”
话落,顾婉余忽然弯眸笑:“将军这么替那位许姑娘打抱不平,倒是叫婉余有些好奇了,那位许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在死后这么久,依旧让这么多人念念不忘。”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但宋翎泉没有听出来,只当是她故意揶揄他,宋翎泉惩罚性地掐了掐人的腰肢,挑眉道:
“等有机会,便?叫你们认识一番。”
宋翎泉这时候也不觉得叫府中姨娘和许晚辞交好是折辱人了。
说到底,他也不是厌恶十鸢,而是厌恶许晚辞替身的这个身份。
而戚府中,十鸢得了戚十堰的默认,她来往前院越发频繁,但她很有分寸,挑的都是戚十堰在府中的时候。
因此,前院守门的侍卫也逐渐习惯见到她。
人人都觉得她是在不安,是担心许姑娘回来后,她会被送回去,才会做出这种姿态。
这也是十鸢所希望促成的景象。
菱荣苑中很是安静,许晚辞从住进来后,就没再踏出去一步,她听着婢女小?心翼翼地提起前院的动静。
许晚辞怔然。
她能理解陆姨娘的不安,但戚十堰呢?
他这般纵容和默许,当真只是拿陆姨娘当做替身么?
许晚辞自嘲一笑,她忽然觉得有些迷惘,她弃胥铭泽于不顾,明明被绑途中不是没有机会给?胥铭泽传信,却被那一声“姑娘难道不想戚十堰再见一面?么”困住,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做。
她期盼了两?年?,终于回到了戚府,如今的局势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在幽王府的数年?,好像的确把她性子磨软了,若是往日,她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而如今她被困在眼?前形势中,居然看不见前路。
从两?年?前在幽王府醒后来,她的人生好像就变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
直到一条消息传到了幽州城——幽王下令,所有城池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
来晚了数日,但最终还是传到了幽州城。
宋翎泉顾不得那日和戚十堰的不欢而散,再次来到戚府,皱紧眉头道:
“王爷疯了么?便?是战时,也不可能所有城池戒严,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在搞什么?”
戚十堰只是平静地望向从长安传来的消息,久久不曾说话。
宋翎泉纳闷,越过案桌看过去,只见信纸上写着——幽王府在郊外的庄子中有人被掳,幽王震怒,随后急令传出长安,至今长安已死了数十人。
宋翎泉彻底愕然,在消息传出的时候,长安城就死了数十人,而消息传到幽州至少?也得十日,他忍不住道:
“咱们辛辛苦苦给?他累班底,他倒好,一杀一个痛苦,哪有那么多人给?他杀?!”
宋翎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身为?臣子,他自是不喜这种弑杀的主上,要不是戚十堰,他才懒得对?这种主上效忠。
戚十堰一直没有说话,宋翎泉觉得不对?劲,他也安静下来,不解道:
“将军怎么了?”
戚十堰往后靠在椅子上,他闭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是让人心中沉甸甸的:“幽王来令,再有三日,他会抵达幽州城。”
宋翎泉真的傻眼?了。
胥铭泽自数年?前兵入长安,就再没回过幽州城,这次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他亲自离开长安?
*****
物件落地的声音响起。
后院中,也有人得了这个消息,她手中的杯盏蓦然一松,掉落而下,碎片滚了一地。
眨眼间,十鸢到幽州城已经?有了一个?月的时间,任务终于得?见进展。
或许是戚府的安全和防守严密,让戚十堰没有把城防图在书房内还严加防守,在十鸢第一次踏入书房时,就隐约意识到了城防图的存在。
依着她的身份,在戚府待得?越久,其实越不安全。
她需要尽早地拿到城防图,回去和晴娘交差。
胥铭泽不惜和戚十堰离心,也要把许晚辞藏起来三年,十鸢便?知道许晚辞被掳一事,胥铭泽不会善罢甘休。
事情已经?做了,隔阂就已经?产生,只是隐而不见而已,如今他们把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再不是胥铭泽就此?罢手就能当做无事发生的。
这是离间戚十堰和胥铭泽的最?好时机,她相信公?子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十鸢想,她很快就能等到得?手的时机。
得?了胥铭泽即将抵达幽州城的消息,十鸢眸中神色微动,她起身和往日一样如常地去了前院。
她来前院也不会一日一次那么频繁,但也常是会来刷一下存在感。
前院的侍卫看?见她,也习惯性地拱手:
“陆姨娘稍等,容属下进去禀报一番。”
片刻,侍卫就出来告诉她,戚十堰让她进去。
十鸢今日穿了百花云织锦缎裙,略施粉黛,她没有刻意地去和许晚辞相似,只是认真地描了眉眼,女为悦己者容,做戏要做全面,十鸢每次见戚十堰都会仔细打扮一番,润物无声地将这一心意告诉戚十堰。
她推门进来时,暖阳似也跟着她一起洒了进来,近来她心情很好,便?是在书房内见到宋翎泉也只当没看?见。
宋翎泉冷哼了声。
十鸢置若罔闻,她只朝着戚十堰看?去,仿佛只看?得?见戚十堰一人般,她眼眸轻弯,话音都有些?缠绵的欢喜:
“爷!”
或许是这一声过?于缠绵,叫宋翎泉也忍不住地抬了抬眼。
女子看?都未看?他一眼,满心欢喜地拎裙摆走到书桌的另一人身前,宋翎泉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头,他无意识地撇了撇嘴。
戚十堰也抬头看?她,视线凝在她脸上的笑意上,顿了许久,才垂眸沉声道:
“什么事?”
有些?冷淡,他是默许她的放肆,但常是不肯和她对视,仿佛如此?,便?能抵挡
她带来的影响。
十鸢习以为常,她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不由分说?地系在戚十堰的腰带上,戚十堰被她一惊,见她肩膀单薄,不敢推开她,只能由着她胡作非为。
戚十堰低头看?去,那是一枚羊脂玉佩,上面刻着数枝寒梅,它被系在他腰间,轻轻地垂落。
戚十堰听?见女子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妾身初见爷时,便?觉得?爷和这句诗格外衬配。”
她笑着轻声道:“妾身本是不爱梅花的,见到爷后,忽然觉得?再没有比梅花更高洁傲雪之物了。”
戚十堰眼眸一颤,他望着那枚玉佩,许久不曾言语。
书房内的安静是被宋翎泉打破的,他见这二人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终于看?不下去,嗤笑道:
“拿将军的钱给将军买礼物,借花献佛,还这般巧言令色。”
这枚玉佩一瞧就知是价值千金,岂是十鸢自?己拿得?出来的?
戚十堰又觉得?头疼,这二人一碰面,总是不会太平。
十鸢恼得?脸都涨红了,她不忿地看?向宋翎泉:“这是我拿嫁妆买的,才不是爷的钱,宋将军自?己从?门缝中看?人,自?是什么都看?不顺眼。”
宋翎泉一噎:
“你——”
十鸢恼瞪了他一眼,忽然抬起下颌:
“便?是妾身用了爷的钱又怎么样,那是天经?地义,宋将军也管不到!”
宋翎泉被气笑了,她还骄傲起来了?
戚十堰揉着眉眼,沉声:“好了。”
宋翎泉瞪眼,觉得?将军就是偏心,这妮子说?了那么多,将军不让她闭嘴,轮到他还嘴时,将军就打断了。
十鸢偏过?脸,掩住唇角的偷笑。
就在此?时,外间忽然生起一阵喧闹,房门被推开,来人慌乱道:
“将军,许姑娘晕倒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几乎是在来人话音甫落,书房内的戚十堰和宋翎泉就立即站了起来,气压瞬间低了下来,戚十堰脸色冷沉:
“怎么回事?”
十鸢从未见过戚十堰这般神态,话音中的冷意仿佛要刺伤人。
他没有停留,直接朝外面走去。
宋翎泉也紧跟着而去,但在书房门口时,余光瞥见什么,他脚步倏然一顿,他回头看?向怔住的十鸢,她无意识地握紧了衣袖,像是还未从适才的欢喜中回过?神来。
宋翎泉眉头一皱,他想说?点什么,话音出口时却是变成:
“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么,别做跳梁小丑。”
十鸢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煞白一片。
宋翎泉倏然噤声,他没敢再看?十鸢,也追着戚十堰而去。
适才还吵闹的书房内瞬间只剩下十鸢一人,四周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十鸢眸色稍变,确认四周没有人,她神情冷静下来。
她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快步走到案桌前,将早就打探好位置的城防图打开,她没有试图偷走城防图。
十鸢迅速地阅览过?城防图,她记忆力很好,春琼楼曾经?刻意训练过?这一点,只片刻,她便?将城防图记下了七七八八。
待确认将城防图了然于心,十鸢将城防图按照原样放好。
她不能打草惊蛇。
不到一刻钟时间,在众人反应过?来她还在书房前,十鸢就从?书房中走了出来,她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仍是叫人看?得?出些?许失魂落魄。
她沉默地往泠兮苑走去。
晴雯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住她,十鸢勉强抿出一抹笑。
晴雯看?得?有些?心疼,她低声劝慰道:
“姨娘别放在心上,那位到底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将军会着急再是正常不过?。”
青梅竹马的情谊哪是那么容易忘怀的。
十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
晴雯没敢再说?,说?得?多也不对,要是姨娘真的生出心思?和那位一比高下,日后伤心了可?怎么办。
菱荣苑中。
柏叔得?了消息的那一刻,就立即请了大夫,戚十堰和宋翎泉到的时候,大夫也很快到了。
许晚辞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绣着牡丹花样的蜀锦盖在她身上,仿佛沉甸甸地要将她压垮。
这是宋翎泉在许晚辞回来后,第一次见到许晚辞。
他震惊到险些?失语: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往年的许晚辞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而眼前人仿佛身姿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
戚十堰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宋翎泉忽然想起三年前许晚辞替戚十堰挡箭的那一幕,倏然噤声。
他虽然不知道许晚辞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但那种伤势不可?能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她活下来的代价。
戚十堰冷眼看?向替许晚辞把脉的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很快收手,他拱手皱眉道:
“这位姑娘是郁结在心又遭情绪激动才会晕倒的,病人体?弱,本不该多思?,任何一点负担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在下这就替姑娘施针,但在姑娘醒来后,还请让姑娘保持心胸开怀。”
郁结在心,情绪激动?
这几个?字一出,室内气氛骤然有些?凝固。
宋翎泉看?向沉默的戚十堰,再也忍不住道:“将军到底在想什么,依我看?,她就是因为陆十鸢才会郁结在心,她来了数日,将军来看?望过?她么?”
他们数年情谊,宋翎泉替许晚辞抱不平。
戚十堰任由宋翎泉抱怨,柏叔忙忙替将军辩解:“姑娘回来后,将军每日都会来看?望姑娘,但姑娘不见人,将军也没办法。”
宋翎泉声音降低了点,但还是没好气道:
“那位日日往前院跑,她要怎么面对将军?”
眼见心上人身边有了别人,许晚辞除了避而不见,还能有什么办法?
戚十堰握紧了双手,他看?向床榻,大夫正在施针,几针下去,床榻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她艰难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好一会儿,她眼中才恢复神采,她察觉到了什么,偏头视线怔怔地落在戚十堰身上。
见到这一幕,宋翎泉陡然哑声。
戚十堰眸色晦涩不明,许久,他声音沉沉地问:“大夫说?你的情绪激动才会晕倒,发生了什么?”
许晚辞在听?见这一声问话时,她倏然垂了垂头,锦被下的双手一点点握紧。
她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没、没什么……”
她声音哑涩得?不行。
许晚辞鼻尖有点发酸,她终究没有办法在戚十堰的注视下,坦白她和胥铭泽一事。
即使她知道真相迟早要被揭开。
许晚辞闭眼,有湿意从?她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最?终消失在乌发之间。
戚十堰微微闭眼,他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刻意隐瞒,就像是她回来后,他从?未问过?她这三年究竟是在何处。
她不说?,他便?不问。
许久,久到室内陷入一片死寂,戚十堰弯下腰,他像曾经?一样,轻拍抚女子的头顶:
“不想说?便?不说?,别哭了。”
他话音平静地落下,仿若磐石立在原处,叫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安稳下来,许晚辞感受着头顶的温度,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她紧紧地攥着锦被,像是困兽,她抱着自?己,眼泪不断地掉落,很快打湿了被褥。
她压抑地哽咽着。
她其实有太多的话想和戚十堰说?,自?父母去世后,她和戚十堰相依为命,戚十堰不止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在世上仅剩的亲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像曾经?一样,毫无顾忌地找戚十堰给她出个?主意。
看?着这一幕的宋翎泉,深深地皱起眉头,他被这股压抑的气氛搞得?心里忍不住地烦躁,偏偏他望着戚十堰和许晚辞,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许晚辞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压抑自?己的情绪?
被他们护着,便?是皇室公?主也没有她自?在快活,而如今,她连哭都要藏在锦被中哭,像是不敢被人发现。
许久,许晚辞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她望向戚十堰,她哭着问:
“阿堰……会不会有一日,你会嫌我恶心……”
戚十堰弯腰和她直视,他眸色沉沉,话音平静却是没有半点迟疑:
“不会。”
“永远都不会。”
戚十堰这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许晚辞恶心。
他欠她太多。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许晚辞却是心底有一阵情绪汹涌地涌上来,让她喉间堵塞得?厉害,眼泪仿佛没有止尽地落下。
第33章
十鸢不知道菱荣苑的对话,她也不在乎戚十堰和许晚辞三人间的纠缠,如今拿到了城防图,她最要紧的是把消息送出去。
迟则生变。
十鸢想起那日在城内碰到的周时誉,眸色稍微闪了闪。
可惜她刚被?伤了心,现?在不应该有?心情出门。
片刻,十鸢想到了什么,她脚步蓦然停了下来,晴雯纳闷地问:“姨娘怎么了?”
“没什么。”
十鸢视线朝菱荣苑看?去,稍顿,她仰头望向梅林的方向,眸中仿佛有?些恍惚的模样:“原来梅花已经谢了啊。”
晴雯不知道这处梅林是将军替许姑娘种下的,她只记得姨娘入府后和将军的第一次邂逅就是在这梅林。
晴雯叹了口气?。
这一磨蹭,十鸢就见到了她想等?的人,她见着宋翎泉一脸郁色地从游廊上走过来。
宋翎泉也看?见了她,菱荣苑的情景让他心底堵得慌,现?在见到十鸢,他心情越发?恶劣,顺着十鸢的视线看?去时,他倏地嗤笑一声:
“这处梅林是将军替许姑娘种下的,陆十鸢,有?些东西,即便你看?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是你肖想就能?得到的。”
他的话狠狠地扎在了女子心尖,她脸色骤白。
晴雯都?愕然到说?不出话来,她偏头见姨娘脸色煞白的模样,当真是觉得心疼了。
她没忍住:“宋将军,您未免对姨娘太苛刻了。”
闻言,宋翎泉一顿,随后,他讽笑了一声。
人人都?来怜惜陆十鸢,那么许晚辞呢?她就活该吗?!
宋翎泉还待说?什么,忽然,有?什么东西朝他砸了过来,他被?砸得猝不及防,没有?来得及躲开,待回过身,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已经红着眼,拿起一旁假山上的碎石块就砸向他的人。
宋翎泉被?砸得有?点?懵。
十鸢还没停。
宋翎泉只能?狼狈地躲着,他傻眼道:“陆十鸢,你疯了不成?”
十鸢气?得胸膛处不断起伏,她捡起碎石块就狠狠地朝宋翎泉砸去,她红着眼骂道:
“疯与?没疯,有?什么区别!”
“您整日对我摆出一副替天行道的嘴脸,你恶不恶心!入不入戚府,难道是我说?得算的么!”
她终于捡不到碎石块,也没了力气?再去砸人,她崩溃地蹲下来,哭着问:
“我入了戚府,我行我的本?分伺候爷,我有?什么错?!”
“凭什么要听?你的冷嘲热讽!”
宋翎泉站在原处,他听?见女子哽咽的一声声质问:
“你看?不惯这府中情景,为何一开始不阻拦爷让我入府,你拦不住他,便把满心不忿撒在我身上!”
“我被?父亲视作牟利的棋子,被?你们当做别人的替身,你们如此欺我辱我还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