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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言欢/十鸢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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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岑默进?了书房不同,周时誉在岑默进?去不久就出?来了,他低声?问十鸢:“你适才?和他说什么了?”
他顺着十鸢的?视线看去,倒抽了一口冷气。
十鸢只觉得他敬佩地望了她一眼,便是她拿了城防图回来,周时誉都?没这?么看过她。
周时誉摇了摇头:
“他可是个小心眼的?,当年我不过吐槽了他一声?文弱不堪,就被?他记了数年。”
岑默在燕云城时掌管后?勤,他领兵在外时,岑默不会克扣给?士兵的?军晌,但下发的?银钱总是微妙地恰到好处,周时誉委实过了一段抠搜的?日子?,难受得紧。
偏他还不能对人家说什么,燕云城没有朝廷资助,全赖人家赚银子?,能够按时发放军晌就不错了。
除此外,岑默也明里暗里地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后?来他亲自上门给?人赔礼道歉,这?茬才?被?揭了过去。
文人口中常是念叨一句“体发之肤受之父母”,他当年一声?吐槽让岑默记仇了五年,如今十鸢居然让他断了发,谁知道他会怎么记恨十鸢呢。
十鸢听周时誉说完,立时明白了他受制于人的?根本,她迟疑地指出?一点:
“……可我的?银钱都?是晴娘发的?。”
岑默压根管不到她。
她们春琼楼就是最大的?销金窟。
周时誉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接着道:“但在高太?守遇刺后?,他就接管了衢州城。”
十鸢也立刻闭嘴。
岑默管不到她,但衢州太?守却是能管得到春琼楼。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岑默推着胥衍忱出?来,在游廊上将胥衍忱放下,独自离开,只是和周时誉擦肩时,他凉凉地扫了眼周时誉:
“周大人下次背后?议论人时,记得小声?一点。”
他勾唇,似笑非笑:“否则,当事人真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没听见。”
周时誉脸色立刻讪讪。
岑默却是没再搭理他,转头朝十鸢看过来,不紧不慢道:
“十鸢姑娘放心,我虽然记仇,但分得清轻重,也分得清失误和嘴欠的?区别。”
十鸢听出?了他言下的?指桑骂槐,她隐晦地眨了下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番话。
好在岑默也不需要她接话,话落,冲她一拱手,才?转身离开了院落。
十鸢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岑默这?是在和她解释,他没有记恨她适才?的?失误?
等人彻底消失,周时誉才?低骂了声?,他幽怨地望向游廊上看戏的?主子?:
“主子?怎么也不提醒属下一声??”
胥衍忱不紧不慢地抬眸,反问:“提醒你不要背后议论人?”
周时誉许是忘记了岑默耳清目明,声?音传入书房时,岑默当即冷笑了声?,胥衍忱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周时誉被?堵住。
十鸢快步走到胥衍忱身后,她没再去想岑默,而是不解:
“岑大人这?趟过来,是有什么要事禀报么?”
胥衍忱颔首。
岑默的?确带来一个消息,戚十堰传信到燕云,让燕云城归还许晚辞和陆十鸢。
十鸢皱起脸,戚十堰这?么快就查到了人在她们手中?
她也在这?一刻也终于想起来许晚辞这?个人。
她不在乎戚十堰还在找她一事,自然也没有发现胥衍忱话落后?,若无其事地抬眸朝她看了一眼。
十鸢惦记着事,转头不解地问周时誉:“周大人究竟将人藏在何处了?”
他们回到衢州已?经有了三?日,但她依旧没见过许晚辞。
谈起正事,周时誉惯是可靠,他皱眉:“就在衢州城,你要见她么?”
十鸢立刻摇头,她见许晚辞做什么?
或许陆十鸢的?身份还有用呢,她没必要这?么早暴露。
十鸢迟疑地问:“那公子?准备怎么回复他?”
胥衍忱摇了摇头,他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
“我们都?没有见过人,如何交人呢。”
早在收到来信的?时候,岑默就直接挡了回去——不知道,
没见过。戚府丢了人?不若将详细消息一并?告知,他才?好帮忙找人啊。
岑默对于处理这?种事情惯来得心应手。
一番回复,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推辞,还是在借此打探消息。
周时誉嗤笑了声?:“他当他是谁,一封传书,就想叫燕云城做事?”
毕竟明面上戚十堰没有任何证据是燕云城劫持了人,这?番仿若命令的?态度自然叫人不喜。
胥衍忱垂低了低眉,他轻声?道:
“自然不止,他说,十日内若是见不到人,没人拦得住胥铭泽发疯。”
便是十鸢对朝事不解,也听出?了戚十堰言下的?威胁。
胥衍忱抬眼望天,他沉默了好久,于是,院落中也安静了下来。
春意来袭,暖阳落在天地间,周宅位置在城南,正是坊市的?地段,外间仿佛隐约传来百姓的?穿街叫卖声?,一片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之象。
距离那场闹荒不过九年,衢州城百姓也才?安稳数年。
十鸢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她是从那场闹荒中活下来的?人,此刻不由得迷惘,如果战乱再起,那时衢州城又会沦落成什么模样?
谁也不知道答案。
但她们都?清楚,形势逼人,胥铭泽早对天下三?分有不满,西北也在虎视眈眈。
便是胥衍忱,他也不会想要一直受制于人。
于是,这?场战事早就不可避免。
是周时誉打破了沉默:“要战便战!我燕云城何时惧怕过这?些!更何况,如今城防图在手,我等已?经占据优势,迟则生变!”
十鸢第一次见到周时誉如此神情,战意煞气迸发,棱角分明的?脸庞皆是凌厉。
十鸢恍然意识到,周时誉不是逗鸟遛狗的?纨绔子?弟,三?年前的?那场清君侧,他们都?曾上过战场。
十鸢没有说话,纵她不想看见任何战事生起,但也不得不承认周时誉的?话没错。
许久,是胥衍忱淡声?道:
“岑默前来衢州城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注定。”
*******
幽州城,戚府书房。
戚十堰听着来人的?回报,他脸色仿若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回信。
书房内阴云密布。
宋翎泉来回踱步,半晌,他终于站住,脸色难堪:
“祁王是什么意思?!”
态度看似温和地询问协助,实则格外强硬地拒绝归还陆十鸢和许晚辞。
宋翎泉骂了一声?脏话,声?音陡然拔高:“难道他们真想开战不成?!”
宋翎泉不惧怕战争,而且,宋翎泉抬头望向戚十堰。
不论先帝在时,还是先帝驾崩后?,将军前前后?后?参加的?大小战事数十场,从未有过败绩,声?名赫赫,也因此,往日祁王和晋王惯来对幽州城忌惮不已?。
宋翎泉暴躁不已?,戚十堰的?态度却是平静到令人发慌。
许久,戚十堰终于道:
“我早该想到的?。”
宋翎泉一顿,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戚十堰语气平静道:“在你在衢州城遇到岑默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祁王早就做好准备了。”
不过一个太?守遇刺,何须让岑默亲自跑一趟。
宋翎泉哑声?,他也终于沉默下来,不再暴躁,他脸色一点点冷寒下来:
“今日起,我会驻扎在军营。”
话落,他蓦然转身要走,在退出?书房的?那一刻,他却停了下来:
“将军,属下不怕打仗,也不怕死,属下会一直追随将军。”
“但将军走的?这?条路当真是对的?么?”
他和将军保护幽州城这?么久,不论谁胜谁败,幽州城必然损失惨重。
他们都?亲眼见识过胥铭泽的?残暴,真的?要将胥铭泽推上那个位置么?
到时,天下究竟是迎来一片太?平,还生灵涂炭。
宋翎泉心底早有答案。
有人曾说他是在盲目地追随将军,将军又何尝不是在盲目报恩呢。

宋翎泉驻扎军营的消息,顾婉余是第一个得知的。
顾婉余拢了拢青丝,她没有闲情陪眼前拦路找茬的后?院女子玩闹,全?程没有停顿地要?绕过去?,黄衣女子一恼:“喂,顾婉余!”
顾婉余隐晦地轻揉了揉额角。
这宋府后?院没有正妻,但妾身和妾身之间的身份也是有不同的,若要?细分,还有贵妾、良妾和贱妾,以及通房的区别。
比她们春琼楼的姑娘还要?分得细致。
眼前这位黄衣女子出身不错,入了宋府也是个贵妾的身份,上面没有正妻,整个府邸除了宋翎泉,便也是她身份最高,甚至后?院中馈也是由她掌管。
但顾婉余和她惯来井水不犯河水,毕竟宋翎泉那?个人也不是个讲规矩的,黄衣女子也不敢伸手?到她的院子。
如今宋翎泉才两日没回来,这人便是按捺不住了?
黄衣女子:“爷好些?时日都没沾府里,他临走前见的便是你,爷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紧皱眉头?,一脸担忧和不安。
不是来找麻烦的。
顾婉余有些?意外,她饶饶地抬手?扶额:“罗姨娘委实看重妾身了,若是闺房之事,爷还能和妾身透露些?许,一旦涉及到正事上,爷岂会和妾身提到一言半语?”
罗姨娘一梗,有点怀疑,但也觉得她说得没错。
罗姨娘到底没再拦她,颇有点烦躁地拧了拧帕子,低声抱怨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也不知道使人来府中说一声。”
她转身就走,宋翎泉不在,未免府中人心浮动,她还得管好府中事宜,还真没有时间来找顾婉余的麻烦。
但要?说她不想么?当然不是。
她的确是不喜顾婉余,不过是爷从勾栏院带回来的人,却一副与世无争的作态,整个人和府中都格格不入,衬得她们其余人都仿佛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罗姨娘不觉得她们争宠有错,在这府中,宋翎泉的态度代表了太多东西?,谁都想活得舒坦一点。
只是她们争来争去?,倒是叫顾婉余在其中显得与众不同了。
这叫她们怎么能不讨厌顾婉余呢?
顾婉余没管罗姨娘怎么想,她们目的不同,纵是彼此有过交集,自然不会相?交太久。
顾婉余回到院子中,诗情已经在等?着?她了。
和十鸢是一人被陆行云被赎身不同,宋翎泉替她赎身时,从春琼楼中将诗情也一并带了出来。
诗情今日出府替她采购东西?了,如今刚回来,快步迎上前:
“姨娘去?何处了,奴婢回来都没看见您。”
顾婉余踏入房间:“和罗姨娘聊了两句。”
诗情了然,她没替顾婉余担心,要?担心,她也该是担心一下罗姨娘的安全?。
四下没有了外人,诗情透过楹窗望向外间的婢女,压低了声音:
“奴婢到城门?口看了一眼,百姓依旧出入自由,看似一切寻常,但奴婢明?显觉得城中戒备加严了。”
她在外时,都能感觉到巡逻的士兵一而再地扫过她,直到看见她腰上挂着?的宋府的牌子,才收回视线。
顾婉余不意外诗情带回来的消息,她稍眯眼眸:
“消息送出去?了么。”
诗情点头?,她不自禁冷笑?一声:“依奴婢看,便是兵临城下,也会有人还活在簇锦团花的假象中,这满城百姓的甘苦和他们又何干。”
红巷街到了夜间,依旧是灯火通明?,总有某些?人沉溺于享乐。
顾婉余没做评价。
月上树梢,今晚宋翎泉还是没有回府,顾婉余倚在栏杆处抬头?望天,月色被乌云挡住,艰难地透出一点暗光。
顾婉余平静地收回视线。
她没有奋力向上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对即将发生的战争的怜悯同情。
她会走上这条路,一是报恩,二是报仇,谁都拦不住她。
顾婉余仰头?,她伸手?仿佛要?触碰什么,最终堪堪在虚空中停了下来。
她的主子一定会荣登高位,只有如此,她才能报仇雪恨。
*******
一条从戚府而出,最终直达长安的命令,让整个长安城都陷入死寂,翌日的朝堂上满震惊哗然。
堂上,胥铭泽不在场,有老臣苦口婆心地劝阻:
“皇上!幽州和衢州都乃是我大周领土,尤其衢州城不过休养生息数年?,不宜大动干戈啊!”
高位龙椅上,坐着?不过一个年?龄尚幼的稚童,闻言,他不由自主地朝身边看了一眼,有人隐晦地摇了摇头?。
魏池心底骂死这帮老臣,王爷在时,怎么不出来叫嚣?
他冷声怒道:“幽王代理朝事,但燕云居然敢强掳幽王妃,分明?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臣看,他这是企图谋反!”
老臣被气得够呛:
“幽王何时立了王妃,我等?众人怎么不知?”
魏池冷眼一扫:“幽王说她是幽王妃,难道周大人有异议么。”
周大人根本不在乎幽王妃是谁,他只是不想再起战争,尤其是大周内部的战争。
但他拦不住胥铭泽,也劝不了没有实权的幼年?皇帝。
幼帝惶惶不安地朝他看了一眼,终于开口说了早朝以来第一句话:
“魏卿言之有理,按王叔的意思照做,传令陵阳城、渠临城以及三郡派兵协助王叔对敌。”
对敌二字一出,几乎要?把燕云谋反一事盖棺定论。
周大人一颗心骤然沉入了谷底,他悲切地潸然落泪,今日之景何尝不是往日李氏重现!
主少国疑,不外如是!
圣旨一下,立即传遍全?国,不止是三郡得到了消息,便是西?北和燕云都得了消息。
西?北有人混不吝地笑?了声:
“王叔?”
他弹了弹由长安送来的信纸,对着?四周人,挑眉道:“瞧瞧,本王的这位好侄儿眼中可?只有一位王叔。”
没人回话,再是阵营不同,也轮不到他们议论圣上。
胥岸曈漫不经心地扔了信纸,他抬起头?,望向燕云的方?向,低声呢喃:
“斗吧,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他偏下头?,低笑?:“也不知道我那?十三弟的腿有没有好起来。”
先帝驾崩那?一年?,幼帝登基,众诸侯返回长安替先帝守灵,那?时天下依旧繁荣,尽归朝堂管理。
一杯解乏的清茶。
胥衍忱几度将近身亡,遍寻名医,也只能将毒素逼到双腿上,从此日日忍受剧痛,日夜不能寐,只能靠着?轮椅行走。
他年?少时倾慕而终得迎娶的王妃,身怀六月胎儿,倒在他怀中七窍流血而亡。
唯独一个胥铭泽安然无事。
那?是他们父皇的嫡子,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算什么。
如今幼帝也是如此。
胥岸曈抛起酒杯,又扣住,他低低地笑?了声。
太子兄长,可?曾想到你死后?,最想夺走你儿子江山的便是你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胥岸曈至今都记得那?日王妃的惨叫,也记得王妃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声声泣血地让他一定要?平安归家?。
那?日的无能为力,胥岸曈刻骨铭心,永远都不可?能忘却。
归家??
谢有姝,他有听话地回到西?北了。
但他找不到家?了。
****
衢州城,周宅书房内。
外间落着?飘零大雨,冷风呼啸,仿佛要?掀翻天地,不断地吹打在门?窗上。
胥衍忱已经看了那?封信纸半个时辰,书房内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落针可?闻。
十鸢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她也知道那?道圣旨,圣旨一出,衢州城立刻戒严,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出,数万大军也驻扎在衢州周围,岑默已经时刻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仿佛一夕间,天下就变了。
整个衢州城再没有喧闹声,这三日来,惯来热闹的坊市也不见人影。
十鸢知道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很久,便是两城打了起来,百姓们还是要?生活的,他们会习以为常,外间战火四起,坊市也会迟早重新开起来。
但维持生计和安居乐业终究是不同的。
许久,胥衍忱终于放下那?封信纸,他偏头?望向担忧的女子,他眉眼依旧清隽如玉,仿若如常地温和笑?道:
“辛苦十鸢陪我一起被当做逆臣贼子了。”
他病了许久,仿佛早入骨血,叫他的脸色和唇色常年?如一日的苍白,如今他情绪淡淡,让人觉得他仿佛要?消融雨夜中。
十鸢一怔,片刻,她鼻头?发酸,她埋下头?:
“不辛苦!”
她说:“十鸢会一直陪着?公子的。”
十鸢转身拿起屏风上挂着?鹤氅,替胥衍忱披起来,鹤氅被暖炉烤得很是暖和,披在身上的那?一刻,仿佛所有暖意都袭来。
胥衍忱不由得一愣。
他听见女子的声音,她望着?他的腿,低声问他:“公子疼不疼?”
她前世有一度曾怀念衢州城的梅雨时分,而这一刻,她由衷地讨厌起雨夜。
胥衍忱抬起头?,和她对视,她黛眉姣姣,眸眼透彻,也叫那?点心疼和担忧半点藏不住。
怎么会不疼呢,日日夜夜钻心般的疼。
但鹤氅上的暖意涌入四肢百骸,也涌入双膝之间,叫入骨之蛆般的疼意也仿佛一起消散了。
于是,胥衍忱望着?她,低笑?了一声:
“不疼的,别担心。”
女子失落地低头?,她语气闷闷道:“公子又哄骗我。”
外间嘈杂的雨声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胥衍忱顺着?她的话去?想,他有哄骗过她么?
怎么好像他是个惯犯,叫她用了“又”这个字眼。
胥衍忱下意识地想将案桌上的糕点推给她,又陡然意识到什么,或许在她眼中,他的某些?举止的确是在哄骗她。
半晌,胥衍忱低声和她坦诚:
“是有些?疼,但我早就习惯了。”
十鸢却是忍不住地抿起唇。
他承认了他的确在疼,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良药,不能叫他止疼。
某个想法,在这一刻,在她心底扎扎实实地落了颗种子,十鸢垂眸掩住了眸中情绪。

第45章
衢州城的?一处宅院,这里看似寻常安静,仿佛只是寻常人家,但内里防守森严,时而穿梭在府中的?小厮常常会经过一处院落。
许晚辞已经被带到这里好些时日?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挟持她的?背后主谋,也没人管她,当初那?伙刺客将她抛下,只撂下一句:
“姑娘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老实一点!”
她不是没有企图逃跑过,但这院内院外都是人,每日?朝食暮食都会有人定点定时地送来,她一旦有任何的?不对劲,或是大吵大闹,都会被立刻堵住嘴,手脚捆住,膳食也不会再送来,直到她安分下来。
两次过后,明知道逃不出去,许晚辞就不再白费心机了,但心底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深。
她被困得太久,幽州城那?边……
被劫持那?一日?,许晚辞被蒙了眼,所以?,她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但只凭借距离,许晚辞心底也有答案。
她再是被困在府中,却也将衢州城的?气氛变化尽收眼底,她意?识到了什么,心底立时咯噔了一声?。
在有人送来膳食时,她忍不住叫住了人:
“你们再不放我出去,两城交战,只会死?伤无?数!”
她了解胥铭泽,久久找不到她,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胥铭泽会做出什么。
来人一言不发,在许晚辞焦急地还想说什么时,他猛地攥住她的?头发往后扯,许晚辞猝不及防地头皮发疼,脸色骤白,她整个在来人手底下无?力?反抗,来人冷声?道:
“我劝你安分一点,别想歪心思,你以?为?就凭你能化解这场战争?”
许晚辞哑然无?声?。
两城交战已成定局,许晚辞或许是引导线,却绝不是主要因素。
小七声?音发冷:“许姑娘最好有受困于敌的?自觉,如果这处院落叫你觉得你还活在幽州城或是长安,我不介意?叫你感受一下地牢的?存在!”
许晚辞心底一沉,她听得出小七语气中对她的?恨意?,或许不是对准她,但她也的?的?确确在小七的?仇恨范
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觉得她还有用,小七恨不得立刻杀她而后快。
许晚辞闭嘴。
小七扔开她,转身出去。
外间有人在等他,显然听见了屋中的?动静,但也没有进去拦住,只是等人出来后,才皱眉低声?:
“你别冲动。”
小七埋头,扯唇:“我没冲动。”
他只是一想到许晚辞或许是胥铭泽心爱之人,就恨不得叫胥铭泽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胥铭泽不是喜欢虐杀于人么?
他早就接受了他或者相识之人早有一日?会死?亡,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该是被活生生地虐杀致死?。
胥铭泽是个疯子。
要将胥铭泽推上那?个位置的?人也都是助纣为?虐,都该死?!
*******
戚府,乌云密布。
戚十堰脖颈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日?甚至都不需要再上药,但莫名的?,戚十堰今日?想起?了某个人。
她娇气,也是怕疼,纵是戚十堰对女子之物不了解,也看得出她日?日?涂脂抹粉,惯是个爱美之人。
她那?日?伤上加伤,便是她还活着?,那?群人会给她疗伤么?
要是留下疤痕,她许是又会藏起?来掉眼泪。
他再没见过比她还爱哭的?人了。
戚十堰不知何时走到了泠兮苑,泠兮苑内依旧有人住,晴雯等人没有撤离,每日?都会把泠兮苑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一出现,晴雯愕然,她在游廊上安静地福身行礼,没有上前打扰。
转身离开时,晴雯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肘之处,那?里还有些尚未褪去的?青紫。
是姨娘被掳走那?日?,她被姨娘推开,不慎跌倒在地落下的?痕迹。
晴雯眸色稍微闪了闪,脸色几不可?察地微白。
她快步走到了泠兮苑外,脱离戚十堰的?视线,她僵硬着?身子,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晴雯听见一串仓促的?脚步声?,晴雯回神,她转头一看,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是两个小厮,拖着?一个婢女出来。
晴雯看了看方向,是前院的?方向,晴雯忍不住地心底发憷,那?位王爷就是个疯子,自许姑娘不见后,在前院伺候的?人都岌岌可?危。
晴雯不忍心再看,她也不过一个婢女,根本帮不了这群人什么。
但当她看清被拖着?的?婢女是谁时,她陡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晴念?!
晴雯和晴念都是一批入府的?,在府中相伴数年,当初都在前院伺候将军的?,算是府中的?大丫鬟,领的?也都是一等的?月银。
后来陆姨娘入府,她被调到泠兮苑伺候,和晴念虽然见得不如往日频繁,也是时常凑在一起?说话。
等到那?位许姑娘来时,晴念也被调到菱荣苑内伺候,那?位许姑娘也不是个折磨人的?,所以?,晴念的?日?子也过得颇有滋味。
怎么会?
晴雯看向晴念额头,她额头仿佛破了个洞,不断地往下流血。
她奄奄一息地被拖出来,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晴雯浑身一颤,她快步跟上去,拦住了人,她不敢置信,双手颤抖地抱住晴念,她双眼发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一顿,叹了口气,谨慎地朝前院看了眼:“那?位听说她曾伺候过许姑娘,觉得都是她保护不力?,才叫许姑娘被掳走,所以?……”
小厮没再说下去,但晴雯已经听懂了他未尽之言。
晴雯觉得荒谬。
整个府邸的?侍卫,包括那?位亲自带来的?禁军都没有保护好许姑娘,她们不过是内院伺候的?婢女,半点武力?都没有,如何拦得住那?群刺客?
再说了,不是他自己的?禁军出现叛徒的?么?!
与她们何干!
晴念倒在她怀中,鲜血流了她一身,晴雯手脚忙乱,她哭着?拿帕子想要止住血,但她怎么都止不住。
晴念瞳孔涣散,她仿佛认出了晴雯,陡然发出一道短促的?哭声?,她满脸的?血和泪,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她害怕地哭:
“……晴、晴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攥住晴雯的?力?气像是要把晴雯的?手骨捏断,她目眦欲裂,脸面?狰狞,却仿佛最后的?悲鸣响彻在晴雯耳边:
“……我不想死?!”
“救我……救我……晴、雯……救救我……”
晴雯抱住她,她说:“我去找大夫!我去给你找大夫!你等我!”
但不等晴雯站起?来,握住她手的?力?道蓦然松开,晴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低头去看,怀中人已经彻底没有声?息,她双目睁大,死?不瞑目地望向天?空。
晴雯愣了许久,她艰难地张了张嘴,仿佛失声?一般,半晌都说不出话,只能无?意?义的?气声?。
小厮也默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没敢在浪费时间,弯腰要拖走晴念,见晴雯不放手,他们为?难地低声?:
“晴雯姑娘,她死?了,我们还得活下去。”
晴雯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仿佛坠入冰冷的?湖水中,浑身瞬间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小厮将晴念拖走。
倏然,她踉跄地起?身,爬起?来追到两个小厮,将身上的?银钱都掏出来:
“求你们,给她好好下葬,拜托。”
“请晴雯姑娘放心。”
晴雯望着?被抬走的?晴念,她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处,她忽然觉得这个府邸好安静,也好陌生。
她明明还记得她和晴念刚来府中时,彼此暗自都在欢喜,终于有了安身之地。
是啊,纵是为?奴为?婢,但这是将军府啊,她们的?安全有保障了,再也不需要担心受怕会突遇强盗或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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