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言欢/十鸢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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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衍忱眉眼清润地望向她,透了点询问之意,十鸢没有隐
瞒,提起了岑默找她的事情。
胥衍忱眸色微微有点浅淡,不见温和,倒是透了些许仿佛玉石般的冷硬。
他不会拦住十鸢出任务,便是她当时要亲自解除那些刺客,胥衍忱也没有半点阻拦。
她有自己想走的路,也的确需要展露实力得到其余人的尊重恭敬。
但他不会主动让十鸢去杀人。
她和戚十堰相处数月,且能在戒备森严的戚府拿到城防图,见微显著,从中便可窥得戚十堰待她不错。
胥衍忱不知道十鸢对戚十堰会不会有愧疚。
如果有,他不会叫这?种愧疚加深。
便是没有,他也不希望她心底会留下痕迹。
她非是草木,也非是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岂能要求她对任务对象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两城交战,纵是幽州城有三郡相助,但他们也不是没有一点优势。
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
如果什么?都需要她来扫平,这?场战争才能赢,那么?,某些人趁早退位让贤,叫她得到她应有的位置和待遇。
十鸢第一次听?见公子稍许的冷声?:
“不许去。”
十鸢眨了眨眼,她替胥衍忱研磨,轻声?道:“他说公子不想让我?再?掺和,我?便拒绝了。”
她还有其余的事要做,自认比杀了戚十堰要重要。
闻言,胥衍忱眸中的冷意才渐渐淡去,再?回?想女子说话时的自然而然,他忍不住地喟叹了一声?,她有时乖顺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让人难以?想象她杀人时的果决和冷静。
简直判若两人。
但也正因此,恐怕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对这?份特殊感到无动于衷。
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总是轻易地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叫人难以?抵抗。
和衢州城尚算平静的气氛不同,幽州城早吵成了一团。
除了戚十堰,其余人听?见胥铭泽的命令都觉得不敢置信,脑海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是胥铭泽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幽州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如果当真让了出去,再?想要夺回?来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众人不解,不论是地形还是人数,都是他们占优,为什么?要不战而降?
便是这?几次和衢州城交锋都不得好处,他们也没有觉得这?么?绝望过。
胥铭泽笑?意不达眼底:“难道和衢州城交锋以?来,你们赢过一次?”
兵马调动,粮草先行?,已经两个月过去,但他没有听?见过一次好消息。
众位将军脸色难堪,他们也不知道衢州城怎么?会那么?难打,衢州城仿佛知道他们的薄弱之地一样。
胥铭泽没管他们,下了命令:
“拿一场必输的战争去换本王的王妃,难道你们有意见?”
一切的疑惑在看见被推上城池的女子时,众人瞬间有了答案,作为幽州城的老将,曾和戚十堰一起上过战场的人,都认得出那名?女子是谁。
许晚辞。
曾跟着戚十堰的小姑娘,在三年前的战场替戚十堰挡箭而亡。
前日隐晦劝阻戚十堰的老将立时明白了为何戚十堰会选择将一切交给胥铭泽决断。
臣子之妻忽然变成王妃,他不是不知道戚十堰立牌位为妻一事,但如今呢,许晚辞成了幽王妃。
而他们效忠的人,将他们拼死镇守的城池拿来交换一名?女子。
一切都是荒唐至极!
老将望向戚十堰,比起胥铭泽,戚十堰在军中的威望更?深,但现在他也只是沉默。
老将忽然觉得迷惘,幽州城对于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
战鼓响彻天地,有人拽了一下老将,想让他开口劝解,毕竟他也曾是提拔过戚十堰的人,但老将只是彻底沉默下来。
他的沉默让众人也安静下来,整个军营陷入一片死寂。
他冷眼望着这?一幕,任由胥铭泽在军中胡闹。
他亲眼看着大军一退再?退,退到了幽州城外三十里?,但他没有跟着退,他站在幽州城城池上,看着整个幽州城城门大开,占领幽州城后,岑默的确是守信,将许晚辞放了回?来。
老将却?很难不升起一个念头——为何许晚辞没有死在三年前?!
有人叫他一起离开,老将只是坐在城池上:
“我?守了幽州城三十载,早就?离不开了。”
戚十堰转头看向他,惯来将他当做亲子侄的人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上前一步,声?音艰涩:
“刘将军。”
刘将军早生了银发,他望向戚十堰,第一次眼中露出失望:“我?往日觉得再?没人比你更?适合战场,今日看来是我?错了,你应该是位私臣,而不该是一军将领。”
十万大军的性命都托付于你手,满城百姓也寄希望于你身?,但你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他们。
不战而降啊!被抛弃的满城百姓!
都是耻辱!
戚十堰呼吸粗重,他胸腔内心跳声?如擂鼓,许久,他被压弯了腰,他知道他带不走刘将军,他往回?看,胥铭泽正冷眼等着他。
戚十堰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他终是转身?,一步步地朝胥铭泽走去。
仿佛深陷泥潭,他快要抬不动脚了,但依旧在朝前走。
刘将军叫住了他:“将军,你是否想过,他们也许会屠城?”
纵是不会,杀伤强掳,也足够叫这?幽州城一夕间沦为地狱,惨不忍睹。
戚十堰脚步一顿:
“他们不会。”
他说:“祁王不是王爷,于燕云之地,他皆是仁名?。”
刘将军忽然大笑?出声?:“原来将军把满城百姓的性命寄托于敌人的仁慈上。”
他没再?叫住戚十堰,早是老泪纵横。
刘将军坐在城池上,他静待祁王的人入城,岑默一眼就?发现了他:
“刘将军没有跟着一起撤退?”
刘将军头也没抬:“我?死也会死在幽州城。”
“不过宵鼠之辈,岑大人很得意么??”
岑默勾唇笑?:“刘将军想骂就?骂,能靠一个人解决问题,何必打打杀杀,伤了和气呢?”
刘将军没再?说话。
岑默却?是站在城池上,望着退去的大军,眸色渐渐加深:
“况且,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幽州城之所以?被看重,是因为地势和戚十堰。
拿下幽州城只是一个开始,戚十堰的反击必然会很快到来,如果他们守不住,今日的一切都是徒劳。
这?一点,岑默明白,刘将军也清楚。
刘将军不是猜不到戚十堰会选择让城,必然会有后手,对于幽州城,岑默拿得下,却?未必守得住。
岑默似笑?非笑?地看向刘将军:
“想来刘将军会选择留下,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将军当真觉得那位会是位明主?又或者今日一事再?次重演,将军觉得戚十堰是会拦住那位,还是会继续听?命行?事?”
在听?见十鸢对戚十堰的评价时,岑默立即改变自己作战方法。
“我?听?闻刘将军镇守幽州城已经有了三十年。”
一位君上的将军和一位百姓的将军,两者的意义可是截然不同。
刘将军沉默,最?终,他哑声?道:
“不伤城内百姓一分一毫。”
岑默颔首保证:“自然。”
刘将军站了起来,他站到了岑默背后。
宋翎泉仿佛消失了一样。
罗姨娘慌乱中给她递了消息:“赶紧收拾物件,戚府派人传来消息,让我们跟着一起走,快些!都别?耽误时间!”
顾婉余眸色稍闪,她没有?犹豫就准备收拾行李,和宋府人一起撤离。
也是撤离过程中,顾婉余才知道胥铭泽放弃了幽州城,而原因就是许晚辞,顾婉余一边觉得荒诞,一边将许晚辞的重要性往上提了提。
撤离幽州城时,顾婉余掀开帘子,见到?路边堵满百姓,哭声连绵不?绝:
“将军为?何?要弃我们于不
?顾啊!”
顾婉余看得分明,一开始百姓们只是在不?安地询问军队是要去何?处,后来人群中有?人冒出这种声音,渐渐的,这种声音汇成一片,顾婉余眼神渐渐晦暗,这般下?去,很快,全城百姓都要知道她们被戚十堰抛弃了。
戚十堰镇守幽州城将近十载,在百姓中的威信非是寻常人可想象的。
但今日,所有?都尽毁一溃。
有?人在刻意地想要让戚十堰尽失人心。
在戚十堰决定让城时,那个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顾婉余一眼就认得出是谁的手段——岑默。
顾婉余放下?提花帘,她没再看下?去,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三十里路,戚十堰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直到?扎营待停,一辆马车从后方追来,从马车中下?来一位女子,她一袭银白色襦裙,上点缀着绯红的梅花,她容貌秾艳,站在人群中,仿佛能夺去所有?人的视线。
她在这一刻也的确万人瞩目。
但许晚辞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四周气氛沉默而冷凝,他们望向她的眼神都透着刺骨的仇恨。
许晚辞呼吸有?一瞬间急促,在衢州城拿她做交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最好?是死在衢州城池上,那样的话,她也许会留下?一个美?名。
但如果她活着回来,她会背上一世骂名。
纵是有?人会觉得岑默卑鄙,纵她在其中也无辜,但的确是因她而痛失一座城池。
从她醒来那一刻,她好?像只有?一条忠烈之路可走。
为?什么都要逼她死。
为?什么她活着就要名声尽失。
许晚辞闭眼,清泪倏然掉下?来,她浑身骤然无力,整个人从高处跌落,有?人惊慌地上前接住了她:
“阿晚!”
戚十堰晚了一步,他沉默地看着胥铭泽将许晚辞带入了帐篷,须臾,他沉声叫了大夫,转身跟着一起进了营帐。
军医替其把脉后,数针就让她醒了过来:
“王妃身体虚弱,莫要再让王妃情绪激动。”
许晚辞一醒来就听见这句话,她怔怔地望着帐篷的屋顶。
……王妃。
她的身份已经盖棺定论。
胥铭泽满脸阴鸷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许晚辞终究是出了声:“我……没事……”
戚十堰沉默地望着这一幕,除了他们三人,没人跟着一起进来,军医也退了出去。
戚十堰只是望了眼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许久,他低声问:
“她呢。”
胥铭泽冷冷地皱眉,他当然知道戚十堰在问什么,他有?意让戚十堰滚出去,但在对上戚十堰的视线那一刻,胥铭泽莫名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今日对戚十堰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想至此,胥铭泽冷哼了声,终是将声音咽了下?去。
许晚辞偏过头?,她脸上还有?泪痕未干,她只是安静地望向戚十堰,一脸迷惘。
戚十堰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他眸色深沉:
“你有?没有?见过陆十鸢。”
陆十鸢?
片刻,许晚辞脸上有?一刹间的迷惘,她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陆十鸢也被掳走,许久,她才哑涩地出声:“……我没有?见过她。”
许晚辞没见过陆十鸢。
从那一晚开始,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戚十堰沉默,他心中或许早有?一种猜想,尤其是在察觉衢州城对幽州城的弱点尽数掌握在手的时候。
但哪怕从许晚辞口中得到?了答案,他依旧是不?敢确认。
最后一晚,她险些丧命,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或许早就死在胥铭泽的手下?。
她如果真的是祁王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击之力。
戚十堰在给她找借口。
但戚十堰比谁都清楚,能靠近书房的人,如果必然会有?一个人有?问题,那么只会是陆十鸢。
戚十堰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帐篷。
柏叔也来到?了扎营之地,他苦涩地看向戚十堰,低声:“将军,府中的奴才能遣散的都遣散了,老奴只带了数人。”
戚十堰低低地应了声,他抬头?望向幽州城的方向,眸色晦涩难辨。
柏叔一时间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许久,柏叔听见他声音沙哑地说:“柏叔,去查一个人。”
柏叔不?解:“查谁?”
“陆十鸢。”
“她到?底是谁。”
柏叔愕然抬眸。
他忽然发现,将军的脊背不?再似往日笔挺,仿佛要被无数的重担压垮。
*******
十鸢和胥衍忱依旧留在衢州城。
衢州城又落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地砸下?来,砸在屋檐上,再顺着檐角滴落在地。
城主府忙乱一片。
十鸢一直都知道公子身中剧毒,也一直都知道他时刻在忍耐疼意,但她从未见过剧毒发作时的公子。
没有?一点预兆,他手中的笔墨瞬间掉落,整个人闷哼了一声,他脸色刹那间煞白,双手紧紧握住轮椅,手背上青筋暴起,在她慌乱上前时,他猛地偏过头?,低哑着声拦住了她:
“十鸢,出去!”
十鸢难得没有?听话,她上前握住轮椅防止侧翻,她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十鸢碰到?了轮椅,才发觉他浑身早疼得没有?了力气。
如果她真的听他的话退出去,或许他在她退出书房的那一刻就会栽倒在地。
胥衍忱苦笑,他早知拦不?住她。
但他不?想叫她看见这一幕。
他倒在了她怀中,唇色惨白,往日如玉的脸上却是潮红一片,脖颈和额角都是青筋暴起,眨眼间,他出了一身冷汗,浑身衣物都沾了湿意,一贯遮住双膝的狐裘落地,十鸢第一次见到?他发作时的双腿,毒素堆积,双腿痉挛抽动,从上到?下?泛着诡异的青红色。
十鸢有?一刹间失声,她再蠢也知道这是剧毒发作,她立即扭头?大喊出声:
“来人!”
胥衍忱是有?随行大夫的。
大夫进来后,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他满头?大汗替胥衍忱施针,一碗又一碗的安神药和止疼药给胥衍忱灌了下?去,但好?像半点不?起作用。
十鸢见到?他唇角溢出血迹,人头?攒动间,他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视间,他仿佛在她眼底看见了他狼狈至极的模样,格外?的丑陋不?堪,胥衍忱有?片刻耷拉下?眼眸,将难言的情绪尽数掩埋。
他有?无数声的出去要对女子说。
但在对上女子视线的那一刻起,他只能将所有?的声音都咽下?。
她在担心他。
于是,他的狼狈不?堪只能被她尽收眼底。
哪怕他百般不?愿。
早就习惯的疼意好?像在这一刻蔓延到?四肢百骸,从心底渐渐朝外?肆溢,较比往日十倍百倍的疼痛来袭,胥衍忱闭了闭眼,这一刻的滋味叫他铭记于心。
待一切都结束时,早就月挂树梢,外?间的雨声都好?像停了下?来,一片静籁。
他的脸和唇都是煞白一片,额头?溢出冷汗,他闭着双眼,往日清隽眉眼也微微蹙起,仿佛是睡着了。
但十鸢知道他没有?。
十鸢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怪她没有?听命行事。
许久,十鸢听见安静的房间响起一声叹息。
十鸢骤然抬头?,她看见有?人朝她招手,十鸢犹疑地走过去,她站在了床头?,闷声道:
“公子是生?十鸢的气了么?”
胥衍忱和她对视,他将她脸上的不?安尽收眼底,轻叹了一声:“没有?。”
十鸢不?怎么信。
她闷声:“公子是不?是很介意我看见您发病的一幕。”
她有?情绪,连敬称都冒出来了。
十鸢原本以为?胥衍忱会否认的,她得承认,胥衍忱总是在照
顾她,不?止是衣食住行,他好?像总是在留意她的情绪。
但出乎她的意料,胥衍忱承认了。
他不?偏不?倚地望向她,四目相视间,他眸眼间依旧清隽温润,许久,他耷拉下?眸眼,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幅度,轻缓低声:
“十鸢,我也会自卑。”
他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清风朗月,他非是一直得体自如,他也有?自卑的一面。
常年不?良于行,他在她眼中已经足够狼狈了。
再次相遇,她不?复往日狼狈羸弱,成长得耀眼璀璨,她高兴于终于能助他一力。
但他和她截然相反。
他或许一辈子都会借轮椅才能行走,他或许一辈子都常会剧毒发作,他或许一辈子都会这么狼狈下?去。
程十鸢,你得允许,允许他也会因此自惭形秽。
十鸢怔住。
她仿佛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又仿佛没有?听懂。
夜深人静,十鸢第一次没有?守在城主府,她回到?了春琼楼。
春琼楼一片热闹,前面楼中正是忙碌的时候,她来得悄无声息,晴娘看见她时也是意外?:
“主子有?吩咐?”
十鸢:“没有?,是十鸢要找晴娘。”
他因身重剧毒,不?良于行而自卑。
如果毒解了呢?
再遇胥衍忱后,她第一次自作主张,没有?听胥衍忱的话。
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
“我知道谁能替公子解毒,请晴娘给十鸢下?令。”
第50章
青云山常年被层峦迷雾包围,一旦跨入青云山就仿佛要迷失方向,青山城依山而建,也因为青云山的存在,青山城地?势险峻,变得易守难攻。
距离青云山不远的洛雾城,此处位于极东,和战场离得十分遥远,祁王和幽王的战争根本没有波及此处。
洛雾城不若衢州城繁华,却胜在安静清闲,凡是?要前往青云山的人?都会在此落脚,因此,洛雾城也不会显得人?丁稀少。
有人?的地?方,都会有贫富差距。
洛雾城自?然也有。
再不繁华,也会有喧闹之地?。
日色渐渐西沉,掠走天地?间最后一点亮色,南街红瓦之上悄然落下一个人?影,屋中人?听见动静,彼此对视一眼,立刻翻身?而上。
眼前人?穿着一袭暗色便装,头上戴着帷帽,脸庞被挡住,青丝顺着肩膀垂落,折纤腰于微步,只隐隐绰绰可见风姿。
但没人?在乎这一点,在看见女子腰间的令牌时,二人?都是?立刻恭敬低头:
“大?人?。”
十鸢在见过晴娘后,连和胥衍忱告别都没有,她选择了立刻上路,日夜兼程,她才在一个月内赶到洛雾城,但消息却是?早都传了过来。
十鸢半边身?子都隐藏在黑夜中,她低声:
“我要的资料。”
绾歌恭敬道:“已?经准备好了。”
见十鸢没有休息的意思,绾歌有些犹疑,她们才收到消息没多久,大?人?就赶到了洛雾城,显然是?一路不曾休息。
她迟疑地?问:“青云山遍布迷雾和瘴气,一个不慎就可能会遭遇危险,大?人?不需要休息数日再赶路么?”
十鸢一言不发。
她不告而别,尚且不知公?子会不会生?她的气,她如今一心都是?拿着解药回?去见公?子。
自?然没有心思休息。
她和初雪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眼前这位大?人?。
听声音,这位大?人?甚至未必有她们年长,按理?说,青云山的任务该就近交由她们洛雾城才是?,但大?人?亲自?前来,只能说明这次任务她们完成不了。
如此一来,她们只能尽量提供帮助。
十鸢最终还是?下了房顶,她和绾歌二人?一起进?了房间,初雪拿来了她要的消息。
“外面根本没有流传过青云山的消息,如果不是?大?人?的信,我等恐怕至今也不知青云山上居然还住着人?。”
谁能想到那种环境还能住人?呢?
初雪道:“这是?我们调查出来有关青山城的资料。”
没有任何一个城池会真的不和外间有一点交流,但凡青山城有人?出入过,总有消息流露在外,她们要做的就是?收集这些消息。
十鸢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在某处时,她眸色有刹那间的凝住。
初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不由得一笑?:
“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意外?”
“这青山城的城主之位一贯是?由城主一脉继承,这如今的青山城城主正是?一位女子,她担任城主之位已?有七年,青山城向来排外,再多的消息,我们也不得而知。”
初雪掩住唇,她轻笑?道:“女子也是?能当城主的,不是?么。”
十鸢放下资料,她也垂眸轻声:
“自?然。”
初雪眼底笑?意越发深,洛雾城和青云山相近,她最厌烦那些得知了青山城城主是?位女子后就叫嚣着牝鸡司晨的男人?。
甚至有些女子都觉得这般是?惊世骇俗。
笑?话?,青山城的百姓都没有意见,他们这群外人?倒是?会指手画脚。
绾歌不知道十鸢会停留多久,她只能尽量将一切都准备齐全,她让人?送来膳食和茶水。
再回?来时,她手中拿着两瓶药丸:
“清心丸和解毒丸,大?人?应当都是?见过,青云山内危险重重,还望大?人?注意安全。”
十鸢收下了药丸,她没有头铁地?夜闯青云山。
只是?天边刚泛起晓白时,绾歌去敲门,却再没见到她的踪迹,绾歌轻叹了一声。
初雪也和她一起走进?来,有些不解绾歌的担忧:
“能被晴娘单独派出来执行任务,她自?不会是?无能之辈。”
绾歌恹恹地?垂下眼眸:“我只是?观她不过十五六岁,至多是?刚及笄的年龄……”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初雪和她共事许久,如何听不出她话?音中的怜惜。
初雪也沉默下来。
*******
十鸢不知道有人怜惜她年少,她此时已?经站在了青云山脚下,四周树木葱郁,她站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十鸢对医术一知半解,只简单地?认识一些药草,但有赖于暗器的毒素,她认识很多毒。
她刚到山脚,就意识到这里遍布瘴气,根本不适合活人?居住。
十鸢偏头往四周树木上寻找,蓦然,一道细微的破风声响起,十鸢快速出手,下一刻,她手中出现一条毒蛇,整个毒蛇浑身呈现碧青色,她掐住毒蛇的头,迫使毒蛇张开嘴,袖子中滑出匕首,她没有一点停留划开毒蛇的身子,将蛇胆取出,她简单擦拭一番,直接放入口中咽下。
这是?碧青蛇,蛇胆是难得的制药材料,自?有解毒功效。
蛇胆苦涩至极。
十鸢轻微蹙了下黛眉,她心底自?嘲,觉得自?己当真是?矫情。
怕疼又怕苦。
恨不得一点罪都不受。
十鸢轻呼出一口气,她终于踏入青云山,如果有外人?在青云山外,就会发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迷雾中。
山路难行,十鸢第一次意识到这句话?的正确性。
她携带了水和干粮,但在山间行走时,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消耗自?己的物资,她不知道何时能找到江见朷,只能一路上都仔细观察路况。
凡是?见到被鸟啄的果实,她都会尽量地?保存些许,果实不止能解饿,还能解渴。
十鸢在踏入青云山后,哪怕她尽量地?保持一个方向行走,但在不到一刻钟后,她就很清楚地?意识到,她迷失了方向。
暗器瞬发,一条碧青蛇被钉在了树枝上,十鸢上前取出蛇胆,她面无表情地?咽下。
她才进?入这青云山不到三?日,这已?经是?她吃下的第十个蛇胆了。
她连眉都懒得皱了。
怪不得没人?敢闯青云山,寻常百姓进?来根本就是?找死。
十鸢不知道她现在走到了何处,但她
望着地?面,仔细地?辨别高度,顺着坡度一路往上走,她需要一个地?势高的住所,也能借此扩宽视野。
青云山山顶上,有一座木屋,四周种了许多草药,但看得出没人?精心照料,杂草丛生?。
而有人?卧在木屋前的草席上,不停地?将铜钱扔来扔去。
江见朷没忍住地?撇了撇嘴。
在见到程十鸢后,他又替这位有缘人?算了几卦,但每次都算不准。
说来也奇怪,他是?卦象之术也称得上炉火纯青,偏卦象有三?不算,生?死不算,时政不算,最后一点,便是?至亲好友不算。
或许是?因为程十鸢和他有牵连,叫他怎么都算不准。
否则,凭着他只救有缘人?的规矩,怎么会神医之名远传?
谁叫他算不准,每次算错,都只能救错人?。
他唯独算准的一次,也只有见到程十鸢的那一次。
在诸多算错的卦象中,最令他没有怀疑就是?许晚辞那一卦,江见朷往日觉得或许是?许晚辞和程十鸢命格相似的原因,但后来见到程十鸢,他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什么命格相似,而是?命运交缠。
就仿若程十鸢和许晚辞有过极大?的渊源,生?死相关。
但程十鸢分明活得好好的。
江见朷再一次扔出了铜钱,他有点郁闷:
“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他都要闷出病来了。
铜钱清脆一声落地?,江见朷转过头去看,蓦然坐起身?子,他顺着铜钱往东方看去,勾唇:
“原来已?经来了。”
十鸢可不知道江见朷已?经算到她来了的消息,再一次咽下蛇胆时,她心底将江见朷骂了个底朝天。
要见面就见面,非得让她来闯一趟青云山是?什么意思?!
十鸢拿匕首砍断树枝,她的帷帽早就不见了,这青云山内到处都是?树木,带着帷帽根本不易行走,在听见远方传来虎啸声的时候,十鸢吐出一口气,她冷着脸翻身?上树。
十鸢在四周洒下一把毒粉,但这青云山的蛇虫不知是?身?经百战还是?别的原因,这种毒粉的作用微乎及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