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言欢/十鸢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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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的?人在这一刻终于赶到,见到她被捆在地上,都不由得大惊失色:“城主?!”
虞听晚被松绑,她偏头?望了眼肩头?上虚弱的?红蛇,再次看向十鸢离开的?方向,眼神稍闪,低声呢喃:
“她究竟是谁。”
倏然,虞听晚眸色一眯:“来人,肃查近来城中的?外来者,传我命令,不许外来者踏出?城门一步!”
“是!”
院落被烧得只剩下?灰烬,虞听晚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需要救火,控制火势,不要让火势蔓延。”
此话一出?,城主府立即不敢再往前踏入一步,显然,他们了解这大火中有什么。
有人担忧地看向她:
“城主,您受伤了?”
虞听晚低头?,她扫过被包扎好?的?伤口,布帛下?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在接过父亲的?重?担后,她早习惯了和常人不同?。
父亲膝下?有三子一女。
城主之位会轮到她的?原因很简单,在接受蛊虫时,她的?三个哥哥死了,而她活下?来了。
她的?三位哥哥都在她登上城主之位的?前一日暴毙,青山城外都在传她为了城主之位对?三位兄长下?了毒手,虞听晚懒得去辩驳解释。
没有意义。
她虞家世世代代守护青山城,受青山城百姓爱戴,自然也会担得起属于她们虞家的?责任。
偏她是女子,种了蛊虫后,不会再有子嗣,但她的?身份注定了要替青山城培养出?一位继承人。
虞听晚指尖一点点抚摸过红蛇,她低声道:
“我会找到她的?。”
*******
十鸢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事情,她如今已经?回到了客栈,江见朷没有休息,站在客栈的?窗户边,望向城主府升起的?火光,在听见背后脚步声时,他也没有回头?,啧啧称赞道:
“好?大的?动静。”
十鸢一言不发,其实心底也觉得憋闷。
她一直信奉低调行?事,谁能想到今日会放火烧了城主府。
如今再听江见朷一副看戏的?表情,心情算不上好?,她拿出?一路上被她妥善收好?的?东西,扔给了江见朷:“你要的?东西!”
江见朷手忙脚乱地把竹筒接住,他夸张地擦了一把虚汗:
“万一洒了,你我都还活不活了。”
十鸢眸色冷凝,他果?然早就清楚虞听晚的?情况,但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前向她透露。
要知道,她今晚一个不慎,就可能栽在城主府。
但十鸢没有埋怨和仇视江见朷,两人之间不过是一场公平交易罢了,她心底只是对?江见朷越发警惕。
十鸢见他收好?了竹筒,才冷淡出?声: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江见朷仿佛很好?说?话,他耸了耸肩:“当然。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十鸢转身就走?:
“现?在。”
她不觉得虞听晚会坐以待毙,今晚如果?不离开青山城,再想离开青山城恐怕就要难了。
江见朷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
他没有废话,跟着十鸢一起出?了客栈,没有打草惊蛇地选择退房,借着屋檐登上城门,在守卫没有发现?时,几个跃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青云山内。
在二人离开的?半个时辰后,他们居住的?客栈被人闯入。
士兵在看见房间空无一人时,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为首的?领队转头?交代:
“传消息给城主,他们不见了!”
领队的?刚要退出?去,就听见有个士兵喊道:“队长,这里有字!”
领队一惊,转身回去,就见桌面上被留下了一个字,待看清是什么组成那个字的时候,领队呼吸一颤,蛊虫尸体?
领队赶紧将这个消息上报,不到一个时辰,虞听晚亲自出?现?在了这个客栈,她低头?望向案桌上的?字,眼神渐深:
“云?”
个字的?指向,虞听晚只能联想到燕云。
虞听晚眸中渐渐泛起了冷意,她想起临走?前对?她说?会给赔偿的?十鸢,低声道:
“看来叫你来的?人对?你也是不怀好?意啊。”
她不管背地里的?人是谁,但只凭这人能如此轻易地叫蛊虫毙命,显然对?青山城内情了如指掌,虞听晚冷笑,敢这么算计她,算计青山城,她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虞听晚拨倒烛火,将蛊虫尸体烧得一干二净,她轻轻抬起下?颌:
“在找到你前,我不介意替你先除了这个麻烦。”
*****
十鸢不知道江见朷又坑了她一把,五日的?跋山涉水,她和江见朷终于到了洛雾城,她没有带着江见朷去驻地,在洛雾城买了两匹马,就和江见朷继续赶路。
出?乎她意料的?,江见朷很听话,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连夜赶路也没有一点怨言。
事情变故是出?现?在她们从洛雾城离开的?第五日夜晚。
彼时,她们正在林中休息,她便是想要日夜兼程赶路,马儿也是要休息的?。
暗杀在这一刻悄然而至。
江见朷躺在马背上优哉游哉地休息,一枚暗器划破空气直冲他而去,十鸢在意识到不对?时,就立时闪身到江见朷面前,匕首翻手一转。
暗器撞上匕首,偏了角度,射入一旁树木中。
十鸢偏头?一扫,是染了剧毒的?暗器。
她一路都有隐藏行?踪,任务也秘密接下?的?,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也都是晴娘的?亲信,所以,十鸢很快得出?结论,来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有人想要江见朷的?命。
十鸢眸色一点点冷静下?来,她护在江见朷前面,声音平静地问:“你得罪了谁?”
江见朷也不再躺着,闻言,他挑了下?眉梢:
“那可太多?了。”
他见死不救的?人太多?,其中总会有人把他恨上,再说?,他行?事惯来随心所欲,得罪人这种事早是寻常。
十鸢觉得些许窒息。
眼前出?现?六位黑衣着身的?刺客,来人刚将十鸢挡住暗器的?那一招看在眼底,如今警惕地望向脸上做了伪装的?十鸢,警告道:
“小姑娘,别多?管闲事!”
十鸢一手握紧了匕首,另一只手早捻住了数根银针,她冷声道:
“我需要他救人,待救完人后,你们对?他要杀要剐都和我无?关,但现?在你们要杀他——”
“——不行?。”
十鸢压低了身子。
江见朷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他憋声:“喂,你也太绝情了吧!”
他好?歹也是要替她救她家主子的?。
十鸢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懒得提醒他这是个交易,所以,她不欠他人情。
两方说?不通,来人人数占优,立时攻了上来,十鸢撂下?一句“别死了”,下?一刻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人群,比她人先到一步的?是她手中的?暗器,细如毫毛,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在她冲到人群中时,刺客已经?倒下?了一人。
她踩在刺客的?肩膀上,利用腰腹的?力量将整个身子一转,手中握紧匕首,朝身下?人脖颈刺去,铿锵一声,匕首被挡住,十鸢看都没看一眼,她不知按在何处,匕首陡然变长一截,直直刺入刺客脖颈,瞬间毙命!
江见朷距离战场不远,他挑眉望着这一幕,一路上女子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将容貌遮掩住,只穿了身最方便赶路的?劲装,有三人朝她袭去,她不慌不退,转头?攻向两人的?方向,长刃捅穿了眼前人的?腰腹,猛地上前两步,刀刃穿过身体没入第二人身体,长刃将二人捅了对?穿,硬生生地钉在树木上!
但她只有一个人。
在她杀了眼前两人时,背后之人的?攻势已经?到来,刀刃狠狠砍在了她肩膀上,鲜血迸溅而出?,江见朷亲眼看着她脸色骤白,她一手攥住了刀背,让背后刺客寸步不得进,另一只手飞快拔刃而出?,鲜血溅了她一脸,这一刻,她眸色在黑夜中亮得灼人。
她硬生生地将看在肩膀上的?刀刃拔出?,转身时匕首缩短,袖子中暗器丛出?,整个过程中,她脸色格外平静,偏越是如此,越显得她手段狠辣,血腥在浅淡月色下?给她添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叫江见朷眸色不由得稍暗。
片刻后,所有刺客都倒下?。
十鸢只来得及偏头?看了一眼江见朷,仿佛是在确认他安然无?恙。
她终于支撑不住地栽倒在一片血泊中。
江见朷平静地望着这一幕,许久,他才上前,低头?望向没有意识的?女子。
她脸上的?伪装被血水洗掉了些许,肩膀处血流不止,浑身狼狈不堪,偏她脸色和唇色都煞白一片,仿佛要消融在浅淡的?月色中。
饶是江见朷,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这一刻美得惊人。
江见朷俯下?身,轻笑了一声:
“真是个好?姑娘。”
可惜不是他的?。
他从女子袖子中拿出?药瓶,是他曾在山上给她的?那一瓶,拿出?一枚塞到女子口中。
他偏头?望了眼女子的?肩膀,乌发雪肩,偏染着一抹殷红,凌乱却又仿佛是透骨生香,惹得夜色中也是一片旖旎。
江见朷忽然伸手按住伤口,本是洒了药粉渐渐止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他眼神渐渐晦暗下?来,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叫他感?兴趣的?事情一样,眉眼间再没往日的?一点温和。
许久,江见朷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取出?一个竹筒,放在女子的?伤口下?,他垂眸望向逐渐被鲜血装满的?竹筒。
等将竹筒收好?,他终于肯将十鸢从血泊中抱起,他把人放在了马背上,从袖子中取出?银针,黑夜中看不清他动作,只见银钱穿过了伤口,他又捻碎了什么药丸洒在了她伤口上。
随后,江见朷上了另一匹马,一手拎着一条缰绳,慢悠悠地道:
“走?了。”
他半点不担心十鸢会掉下?来。
反正有他在,便是掉下?来,伤口被颠开,也不会死的?,不是么。
马蹄不紧不慢地在往前走?,马蹄声掩藏了夜色中隐晦的?动作,有人袖子中藏着的?银针被悄无?声息地收回。
第54章
伤可见骨,十鸢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往日在春琼楼训练时,再是下狠手,也不会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十鸢是在翌日才醒来的?,她的?衣裳破了一个口子,隐约可见内里春色,江见朷任劳任怨地去替她买来衣裳,不止如此,她们的?马也换成了马车。
十鸢醒来后,一路上都是安静。
江见朷将?买来的?烧饼递给她,伸手在她眼前?晃悠:
“怎么傻了?”
十鸢瞥了他一眼,接过烧饼还没咬上一口,就听江见朷贱嗖嗖地说:“嘿,你要是在意被看见了身体,我可是愿意负责的?。”
贞洁二字是世上桎梏女子的?枷锁,少有能挣脱者。
江见朷不知?道她是不是其?中之?一,但是,江见朷唇角勾了抹幅度,谁都听不出他这番话是真心还只是逗乐。
十鸢眸色一冷,她都懒得再看他,脸上的?伪装去掉,她低头吃着烧饼,只是轻飘飘地跳出一句:
“听闻当年许晚辞中箭之?处是胸口,你替她疗伤后,岂有负责?”
江见朷被她的?话冷不丁地呛住。
他要是真的?对许晚辞说这番话,胥铭泽那个疯子可不会管他是否是神医,能直接要了他命。
江见朷嘟囔了一声没意思?,没再和十鸢掰扯这个话题。
十鸢也安静地吃着东西?,对所谓地被看了身子一话,眉眼抬都没有抬一下。
难道她当初以姨娘身份入戚府,是笃定戚十堰不会碰她么?
纵是戚十堰对许晚辞深情不悔,但真有人会去赌一个男人替个死人守身如玉么。
江见朷侧身躺下,视线却是忍不住地落在了她身上。
十鸢仿若不知?,青丝垂面,掩住了她半张脸。
她胳膊稍一有动?作?就会有疼意,见她蹙眉,江见朷收回了视线,他头枕在双臂上,慢悠悠道:
“好好养上数日,不会留疤的?。”
马车一路东西?,十鸢最终还是没能好好养伤。
十鸢在衢州城照顾公子时,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多次刺杀,结果这一路上却是遇到了。
前?仆后继的?杀手,让十鸢越来越心惊,她忍不住地质疑:
“你是挖了他们祖坟么?”
江见朷摸鼻:“或许不止如此?”
十鸢瞪了他一眼,恨不得赶紧回到衢州城,待治好公子后,将?这个麻烦尽早脱手。
眼见衢州城就在眼前?,但十鸢在城门外十里处又被拦住了。
十鸢不着痕迹地望了江见朷一眼,心底不由得骂人。
十鸢没有和这群人浪费时间,她抛出一样东西?,信号在空中炸开,她一手拎着江见朷踩住马背腾空闪过杀手的?袭击,没再反身而回,将?杀手远远抛在身后。
被她拎着的?江见朷挑眉:
“他们会追上来的?。”
十鸢冷淡地瞥过来一眼:“会有人处理。”
江见朷了然地哦了一声,蓦然有人狠狠砸在了他头顶,江见朷被砸得一懵,他惊愕地望向十鸢。
十鸢:“你真把我当傻子不成?”
她们一路隐藏行踪,但这群人仿佛空中长了眼睛,一路紧紧追着她们。
“你故意将?他们引来,借我之?手除掉他们,我不管你们什么恩怨,也不管你有什么算计,治不好主?子,这段时间的?招待,我都会让你一一偿还。”
江见朷脸上的?惊愕渐渐褪去,他挑了下眉梢:
“真是难骗。”
到了城门口,后面的?人果然没有跟上来,十鸢松开了江见朷,她有月余不曾回来,也不知?战况如何?,但见衢州城允许进出,心底也是松了口气。
至少衢州城内还算安稳。
十鸢将?人一路带回了城主?府,她那记信号弹让晴娘早有了准备,她没有过来,却是把消息传了过来。
周时誉也在城主?府,他见了江见朷,立时黑了脸,显然是想到了他被戏耍的?那些日子。
但他什么都没说,毕竟,现在什么都没有替公子解毒重要。
十鸢也看见了他,她许是想到了什么,脚步有些许的?迟疑:
“公子呢?”
周时誉:“在等你呢。”
十鸢的?脚步越来越迟疑,她低低地应了声:“嗯。”
周时誉没发现不对,他还在问:
“他行踪飘忽不定,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只出去了不到两个月,就将?人带回来了,显得他之?前?数年的?寻人有点不堪用。
怎么找到的??
十鸢又想到了那群杀手,忍不住地皱了下脸:“他自己透露的?行踪。”
否则,谁能找到他?
十鸢越想越觉得憋闷,偏如今她还指望江见朷救人,只能自己把情绪往下咽。
十鸢没有发觉,她在回到城主?府后,明显整个人要松弛许多。
但江见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视线在周时誉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回到十鸢身上,最后,他想到十鸢口中的?那位公子。
祁王,胥衍忱么。
正院前?,十鸢堪堪止步,她想起她当时的不告而别,一时间有些不敢踏进去。
直到里面响起胥衍忱的?叹息声:
“回来了,也不肯见我?”
十鸢下意识地踏入了院子,越过院门,她撞上等在游廊上的?公子的?视线,立时埋下头,瓮声瓮气道:“公子,十鸢回来了。”
眼前?一幕仿佛和当初在幽州城时重合。
十鸢心底骤然涌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人酸涩,她也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也是能期待在她外出时,总会有人在等她回来的?。
她脚步由慢渐渐变快,最终,她走到胥衍忱身边,握住了轮椅的?手柄,低声埋怨:
“您怎么又出来等着了。”
几乎就在她抬手的?那一刻,胥衍忱眸色一顿,他发现了什么:
“你受伤了?”
十鸢堪堪一顿,她解释道:“只是轻伤,无碍。”
江见朷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他倏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轻挑眉,最终,他和胥衍忱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江见朷偏移视线,他语调拖长:
“喂,程十鸢,解毒可不是简单的?事,你不得叫我先休息一番。”
回答他的?不是他口中的?程十鸢,而是抬眸温和平静地望过来的?胥衍忱,他润朗道:
“辛苦先生拨冗前?来,我会让人给先生安排住处。”
江见朷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会让人安排,但不会让程十鸢安排,是么。
江见朷看向十鸢,她握住轮椅,如今尚是辰时,有晨露浓重,她皱眉担心地望着某人双膝,在胥衍忱接话后,根本没有出声的?打算。
江见朷眸色渐渐深下去,他倏地勾唇:
“算了,也不是什么难见的?毒,还是尽早解了,也省得别人替公子担心。”
他学?舌程十鸢,也叫着公子二字。
他笑眯眯的?,态度良好得不行,仿佛话中没有暗指胥衍忱是个累赘的?意思?。
胥衍忱不得不喟叹,同样的?称呼,换一个人说出来时,居然会变得有些刺耳。
偏他话音甫落,十鸢和周时誉都是双眼一亮,他们等这一日,等了许久,让胥衍忱的?话也堵在了口中。
胥衍忱隐晦地抿了抿唇。
周时誉迫不及待地问:
“先生需要什么东西??我立刻让人去准备。”
江见朷走近了胥衍忱,还不待接近,十鸢陡然伸手拦住他,她皱眉谨慎:
“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放下。”
江见朷仿佛被气到:“我们好歹也是几度共经生死的?关系,至于这么防备我么?”
共经生死?
胥衍忱眸色稍稍凝住,抬眸时有刹那间眸眼闪过些许凉意。
十鸢觉得他真是会润话,她平静地指出:
“是你在一旁看我经历生死。”
每一次杀手来袭时,都是她一人对敌,他躲在背后看戏,这也叫共经生死?
江见朷呃了一声,他觉得这人真没意思?,什么都要说得这么明白。
江见朷当然知?道她在堤防什么,摇了摇头,将?竹筒拿了出来,放置在一旁,他低头意味不明地说:
“我是经常自找麻烦,却不会找死。”
胥衍忱又扛不住蛊虫,他又岂会在胥衍忱身上浪费?
若胥衍忱当真在他手下身死,他日后要面对的?就是燕云穷追不舍地追杀,他再是不怕麻烦,也不至于如此挑事。
十鸢未必不清楚这个道理,但她只是以防万一。
竹筒都被拿了出来,十鸢终于肯让步,胥衍忱疑问的?眼神看向十鸢,十鸢也没做隐瞒:
“竹筒里藏有蛊虫,入体人亡。”
江见朷也没拦她,她又不是他的?人,岂是他能管得住的??
她话音甫落,周时誉就忍不住地退让了些许,再望向江见朷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狐疑。
胥衍忱陡然想到了什么,他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道:
“原来先生不是出自青山城。”
十鸢和江见朷相?伴一路,第一次见江见朷彻底冷下脸来,他紧紧地盯着胥衍忱,许久,他唇角才勾起一抹幅度:
“祁王的?情报网真是令人骇然。”
江见朷没了玩笑的?心思?,他没看那些竹筒一眼,毕竟除了他,也没人敢碰那些竹筒,他大步跨入房间内,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
“把人推进来。”
十鸢掩住眸中的?情绪,公子知?道江见朷的?真实出处?
她视线从竹筒上一扫而过,心底隐隐约约得了一个答案。
她什么都没说,推着公子进了房间内。
江见朷脸色尚有不好,仿佛气鼓鼓一样,看都不看十鸢一眼,俯身掀开了胥衍忱双膝上的?狐裘,衣摆也没有放过。
胥衍忱脸色一变,来不及让十鸢出去,他那双腿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常年忍受剧
毒带来的?疼痛,他的?双腿早变得有些畸形,也不恰当,而是双腿上有血丝在浮动?,就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在涌动?一样。
让人忍不住地觉得毛骨悚然。
十鸢看得呼吸一轻。
这时再让十鸢出去已?经晚了,胥衍忱眸色沉沉地望向江见朷,半点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江见朷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柄细长的?刀,动?手前?,他瞥了眼十鸢:
“退后。”
至于周时誉,他管都没管。
十鸢有些犹疑,胥衍忱却是也在这时偏头道:“十鸢。”
十鸢终于退了两步,但也将?眼前?情景看得越发清楚。
江见朷被掩住的?眸子中情绪莫名,他没再停顿,刀尖毫无预兆地划开胥衍忱的?双腿,他眼都不眨一下:
“你既然调查那么多情报,想来也早该知?道,你不止是中毒。”
胥衍忱没有说话,但这一刻,也相?当于默认。
十鸢不解,什么意思??
但在亲眼见到公子腿上流出的?鲜血时,她陡然睁大了双眼,明白了二人对话是何?意,顺着血液一并流出的?还有细小?蛊虫。
这一幕,和她在青山城见到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而这时,江见朷偏头望向十鸢:
“我答应你的?只有解毒一事,可不包括蛊虫。”
十鸢脸色微微一变,她黛眉倏然皱起,还不待说话,就听胥衍忱仿佛早有所料,他语气淡淡道:
“足够了。”
十鸢着急:“公子!”
但很快,十鸢察觉到不对之?处。
在青山城时,虞听晚意识到她?或许会流血时, 第一时间给出了警告,那细小的?蛊虫不亚于剧毒,碰之?即死,而江见朷对蛊虫显然有了解,如今,他却是避都不避,他只?取了一点血,便在伤口处撒上药粉。
他甚至都没有贪心地等满一个竹筒。
十鸢眸中有恍然,便是剧毒也有不同,蛊虫自然不会都是一种。
江见朷拿银针在血中一试,再是低头轻闻,很快,他讶然地挑了挑眉:
“西北的?噬肠藤?”
十鸢对毒药不了解,听得一知半解,周时誉却是忍不住惊喜:“正是此毒!”
他一口一声先生?,半点没有之?前被戏耍的?不爽,只?要能救主子,便是再被戏耍上数次,他也甘之?如饴。
江见朷抬起下颌,有点意外地看向胥衍忱:
“噬肠腾,人若食得一点,便会陷入昏迷,三日不服解药,便会肠断而亡,你居然中了此毒后?,还能身活数年,看来祁王身边能人不少?。”
不止是能人不少?,门道也是颇多,居然能让娆疆替他种蛊抑毒。
江见朷忽然眯了眯眼?,他刻意重提:“噬肠腾可是西北独有。”
十鸢不由得蹙起黛眉。
伤口不再流血,胥衍忱就放下了衣摆,遮住了双腿,他情绪淡淡,语气依旧温和:
“本王知晓下毒者是谁,无需先生?挑拨离间。”
那人在下毒前就已经身死,却不代表此仇注定不得报。
听他咬重了挑拨离间四字,江见朷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他把?银针收了起来:“待毒解后?,你也就能站起来了。”
稍顿,江见朷话锋一转:
“不过,你该是清楚,有毒在身时,这蛊虫是压制毒药发挥的?良药,而一旦毒解了,它便会立时变成?要人命的?剧毒。”
十鸢和周时誉都是脸色微变,唯独胥衍忱低垂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江见朷见没戏看,他懒得再说些骇人听闻的?话:“一时半会死不了,你既然有娆疆的?门道,便去找娆疆人来给你解毒就是。”
不过江见朷很是好奇,娆疆和外界少?有联系,寻常百姓尚有可能来往,但那些蛊师都是藏于人后?,胥衍忱是如何?让一位蛊师替他种蛊的??
周时誉忍不住地皱眉:
“先生?没有办法解蛊么?”
江见朷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他写?下一张方?子:“准备好上面的?药材,三日后?,我会替你解毒。”
十鸢全程埋首,一言不发。
江见朷和她?错身时,偏头瞥了她?一眼?,他几不可察地垂敛了下眼?眸。
在踏出房门时,江见朷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十鸢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江见朷脚步一顿,片刻,他蓦然扯了下唇角,神情如常地往外走。
周时誉在给他指路,一时间,室内只?剩下十鸢和胥衍忱两个人。
十鸢埋着脸,情绪都被藏了起来,她?坐在胥衍忱脚边,衣裳半褪不褪地挂在臂弯上,雪肩存瑕,却也是春色无限,她?一路不曾好好休养,偏还要和人动手,不免撕扯过几番,便是有江见朷的?良药,伤势也至今不曾好全。
她?能察觉到公子的?视线停留在她?肩膀上,许是有风吹了进来,她?指尖忍不住地轻颤了颤。
胥衍忱在看见伤势的?那一刻眸色就不由得凝住,他语气微微冷沉:
“这就是你说的?轻伤?”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印在她?肩膀上,如今尚能看出一点血肉的?红色,再重上一点,她?这条胳膊还要不要了?
十鸢呐呐地不敢顶嘴,含糊不清道:“……已经快好了。”
她?埋着头,连和他对视都不敢,自然也看不见胥衍忱些许晦暗的?眸色。
许久,胥衍忱替她?拉上了衣襟,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他沉默得没有说话,十鸢忍不住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十鸢将衣襟一点点扣好,她?好像没觉得这种场景有什么不对,如果忽视她?有些绞在一起的?手指的?话。
半晌,十鸢轻声问:“公子是生?十鸢的?气了么?”
胥衍忱偏过头,他口吻淡淡道:
“我岂敢生?你的?气,否则,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不告而别。”
旧事重提。
他还说没生?气呢。
十鸢情不自禁地瘪了瘪唇。
最?终,她?没办法,只?能保证地说道:“不会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