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言欢/十鸢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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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准备怎么处置胥岸曈?”
如今胥岸曈被俘,公子应该准备入主长安,十鸢想起长安城还有位小皇帝。
算起来,那位也?是公子的亲子侄。
提起正事?,十鸢总算忘记昨晚的旖旎,胥衍忱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他轻微垂下眸眼,摇头道:“我还未曾想好?。”
胥岸曈不是胥铭泽。
十鸢也?没能给他什?么提议。
和寻常夫妻不同的是,她第二日醒来时,不需要去给公婆敬茶,胥衍忱的生母在他中毒逃离长安那日葬身?火海。
十鸢披了?鹤氅数日,才褪了?下来。
除夕这一日,梧州城是难得的热闹,战事?结束,城内百姓也?过了?一个好?年,街坊上到处都是商贩,行人拥挤,十鸢被胥衍忱牵着走在街坊中,她望着不远处的糖人和杂耍,恍然想起十年前,她也?是这样被胥衍忱牵
入了?衢州城。
她家和衢州城相隔甚远,远到她和娘的两条腿走了?三日三爷也?没有走到。
那时衢州城也?在闹饥荒,但依旧繁华,十鸢仍然记得那时她初入衢州城时被震惊的情?绪。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原来城内是这样的,和她印象中的截然不同,穿梭的人群,高高建起的阁楼,和湖景上的画舫,和她生活的地方?好?像是两个世界。
街坊喧闹,一个不注意,有个稚童撞在了?她腿上,十鸢微不可察地一顿,她扶起了?稚童,轻声道:
“慢一点。”
胥衍忱见她心?不在焉的,不由得问:“在想什?么?”
十鸢一点也?不掩饰地说:
“在想公子。”
胥衍忱陡然失笑,这一条街终究是不长,二人很快走到了?尽头。
十鸢扣紧了?手中的纸条,在踏入城主府前,她不着痕迹地转头看了?一眼,某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人懒散地倚靠在墙头,慢悠悠地和她对视。
十鸢眸色狠狠一沉。
她脚步一停,胥衍忱转头看向她,十鸢轻呼出?一口?气,她说:“公子先回?去,十鸢有事?要做。”
胥衍忱眉眼的情?绪骤然寡淡,他也?朝外看见,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没有拦住十鸢,替她拢了?拢衣襟,低声道:
“我会在梧州城会休整一月,如果?那时你还没有回?来,我会让顾婉余去青山城寻你。”
十鸢牵住了?他的手,她仰起白净的脸,视线一错不错地和他对视,外间万家灯火,而她和他告别:
“我会回?来的。”
于此事?上,她从不曾骗过胥衍忱。
相缠的双手松开,十鸢转身?,几个闪身?,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胥衍忱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找不到她。
不知何时,顾婉余出?现在门口?,她看见主子孤身?一人,周围没有找到十鸢时,她心底陡然有了答案。
许久,胥衍忱垂眸,情?绪淡淡地转身?朝府中走去,外间的热闹渐渐传来,顾婉余忽然觉得这城主府内居然有些冷清。
十鸢踩在房顶上,她跟着眼前人,身?轻如燕,几个跃身?,和眼前人就越来越近。
很快,二人到了?城外,密林中没有绿意,全是枯叶,许是将要见春,隐隐枝丫冒出?来,终于,面前的人停了?下来,十鸢也?踩在树干上,树叶扑棱棱地往下掉。
十鸢冷眼看着眼前人:
“你什?么时候到的梧州城?”
江见朷勾了?勾唇,笑意渐渐染上眉眼,他说:“你和胥衍忱成亲那一日。”
他轻啧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挑眉道:
“胥衍忱真是大方?,凡是那日恭贺的百姓,都能上前讨杯酒水喝。”
寻常百姓不敢,江见朷却是上前讨要了?一杯,说实?话,酒水一般,他连一杯都没喝下去,还不如他在街头买的竹叶酒。
府中遍地的红色也?挺碍眼。
他就说,红色不好?看,果?然如此。
她戴着红色盖头,半点也?没有往日的谨慎和冷静,仿佛失去了?双目一般坐在轿子中,连他从旁边经过也?半点不知晓。
十鸢对江见朷一直抱着警惕,她狐疑地拧眉。
她让信鸽去引江见朷来见她时,江见朷的意思明显是不来,前后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江见朷又出?现了?,十鸢不觉得他是特意赶来恭贺她的。
江见朷没让她猜测太久,直言道:
“我来找你,是要你兑现约定。”
十鸢眯眸,她衣袖中指尖轻弯:“我倒不知,我和你有什?么约定。”
江见朷瞪大了?眼,他哇哇乱叫了?一声:
“你难道忘了?让我保护你主子一事??况且,为?了?拦住我那位好?妹妹,我可是受了?不轻的伤,差点就丢了?性命!”
十鸢一顿,她也?想起来胥衍忱说过,江见朷单独留下来拖住乐冉一事?。
某种程度上,十鸢算得上恩怨分明,江见朷的确有算计,但论起来,他也?真的帮了?她许多。
十鸢皱眉问:“你要什?么?”
话音甫落,十鸢就见江见朷轻笑了?一声,他眸色有一刹间让十鸢看不明白,他笑着说:“我要什?么?想要的,你应该不会给。”
十鸢转身?就想走,她不想和谜语人说话。
江见朷忙忙叫住了?她,有点憋闷地说:
“一碗血!”
十鸢停住,她回?头看向江见朷,但是没有应承下来,江见朷撇了?撇嘴嘴,闷声解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人蛊呢,也?想要研究一下,想来十鸢姑娘也?不会吝啬一碗血?”
十鸢眯眸,她眼底深处泛着些许冷意。
如果?来者是别人,十鸢或许真的不在乎一碗血,但偏偏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江见朷。
她记得乐媛说过,那位圣主膝下的三个儿女中,体质特殊有乐冉,资质出?众有乐赋初,偏偏最先练出?圣蛊的人是江见朷。
十年前,江见朷就能独自练出?圣蛊,这十年内他又一直在寻找圣女人选。
谁也?不知道这十年内江见朷究竟在做什?么。
十鸢不敢轻看他,她也?记得很清楚,人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蛊,是会被控制的。
江见朷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气氛在他出?声的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变化,他呼吸骤轻地退后两步,他笑着看向女子:
“喂,你不会翻脸吧?”
十鸢冷冷地看着他,他脸上有惊慌失措,只眉眼强装着镇定,似是寻常人一般,但十鸢眼底越发冷: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们兄妹三人其实?如出?一辙。”
都是疯子,只是他看着好?像正常一些,但只品他做过的事?情?,其实?就能看出?他发疯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乐赋初和乐冉。
江见朷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他倏然又笑了?笑,褪去温和的表象,叫他有一刹间和乐赋初居然极其相似,他声音很轻地问:
“是么?”
他陡然退后,根本不给十鸢反应的机会。
下一刻,十鸢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瞳孔些许缩紧,紧紧盯着下方?的人,他浑身?狼狈不堪,有血渍蔓延,不是作战时受的伤,而是被人刻意制造的伤痕,他抬起头,露出?了?让十鸢十分熟悉的脸。
戚十堰。
十鸢眸色一沉再沉:“他是你救走的。”
她看不见江见朷的人,但她知道江见朷一定就在周围看着这一幕。
可惜,江见朷很显然清楚她的目的,没有出?声回?应她,十鸢一时间没办法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在看见戚十堰时,十鸢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江见朷早有预谋。
戚十堰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他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许久不曾张口?生出?铁锈般:“程、十、鸢……”
十鸢看得出?他的不正常,她想起江见朷是出?身?圣寨,手指微动,有蛊虫落在戚十堰身?上,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瞬间生机灭绝地坠落。
十鸢立时意识到,戚十堰身?上的不是蛊。
而是毒。
江见朷的拿手好?戏!
第96章
密林寒风呼啸作响,十鸢握住一截树干,整个人都吊在树上,险而又险地避开戚十堰的攻势。
十鸢眸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惊愕。
江见朷是对戚十堰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忽然长进得这么快?
戚十堰眸色沉暗地看向程十鸢,其实她猜错了一件事,他不是江见朷救出来的,在见到谢松林抵达军营后,戚十堰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提前?一步撤离,谢松林想要拿下他也晚了一步。
他去峡谷给宋翎泉收敛了尸体,也在峡谷中看见了许晚辞的墓碑。
宋翎泉死像凄惨,尸体上一片片青紫,腹部被钻出一道道孔,只一眼,戚十堰就看得出他死前?受的折磨。
江见朷在这个时?候找上他,拦住他的路,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凭现在的你,想要报仇,根本是痴心妄想。”
没?错,他是要替宋翎泉报仇的。
而他也清楚仇人是谁。
所以,他接受了江见朷的合作,或许从见到江见朷开始,他就没?有了其余的选择。
凌厉的剑声响彻在密林中,远处高坡上,江见朷眯着眼望向这一幕,女子看似一直躲闪,但实际上她也根本没?有落下风,只凭现在的戚十堰,好像依旧没?办法奈何得了程十鸢。
不过,她现在是以一敌二。
江见朷眯了眯眼眸,他扔下一颗石子,巧妙地落在了某个位置,十鸢手中的软剑划破了戚十堰的脸,但下一刻,戚十堰陡然后退,十鸢皱眉,眼前?景色依旧和之前?一样,但戚十堰的身影却在眨眼间消失。
十鸢站在原地,她谨慎地望向四周,迟疑地想,这是迷阵?
十鸢听?说顾姐姐偶然提起?过,但从未见到过。
她本是按照细作身份培养的,晴娘也没?指望她能成为什么武林高手,当然不会教导她这些,一看这作风,十鸢就立即想到了江见朷。
她心底暗骂了一声,她今日是和胥衍忱一起?出门逛街,也自?是打扮了一番,乌发?间坠了两根发?带,她拽下一根发?带,将软剑和她的手缠在一起?,浑身紧绷戒备。
十鸢沉下眸子,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姐姐当初是如何提起?迷阵的?她说,眼睛是能够欺骗自?己的。
脑海中在掠过这番话,十鸢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她快速地转身抬手抵挡,戚十堰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他身上流的血都仿佛是剧毒,十鸢视若不见,依旧欺身而上,她不曾有任何留手。
如今的情况,一个不慎,她很?可能就会留下性命,岂容得她手下留情?
眼见二人逼近,他的血渍沾染了她一身,十鸢仿佛没?有一点感觉,她手腕翻转,剑刃直逼戚十堰的脖颈,在这一瞬间,她背后有暗器声传来,只是简短的一个分心,戚十堰陡然又消失不见。
十鸢攻势落空,踉跄地落地,她伸手朝后背摸去,摸到那枚暗器,她冷脸地拔下来,疼痛让她闷哼一声,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暗器,通体发?黑,上面淬了毒,背后在流血,十鸢能感觉到因为毒素的问题,她伤口愈合的速度减缓了。
十鸢背靠树干,她毫不怀疑,再不尽早破阵,她会被耗死在这里?的。
十鸢咽下喉间涌上来的铁锈味,她额间的红印越发?深,她闭上眼,想借蛊虫的存在走?出迷阵,但可惜,对方有一个比她还?了解人蛊的存在。
四周静籁一片,她感知不到任何蛊虫的存在。
十鸢呼吸轻了下来。
三十里?之外?的梧州城城主府,胥衍忱正在处理政务,岑默和周时?誉一行人都在书房内,忽然,他脸色微变,话音也不由得停下。
周时?誉和岑默都是一顿,彼此对视一眼,岑默率先发?问:
“主子怎么了?”
胥衍忱闭眼,他指骨摸上眉心,自?他种下圣蛊,他就和十鸢隐约有一股联系,而在刚才,那种联系好像断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胥衍忱立即站起?来,他往向城外?的方向,声音彻冷:
“她出事了。”
话音甫落,胥衍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书房内,岑默和周时?誉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主子在说谁,周时?誉立即道:“你留下!”
相?较于他,岑默更适合留下主持大?局。
一道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整个城主府立刻灯火通明,周时?誉跟上胥衍忱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数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跟上,急速朝城外?掠去。
密林中,十鸢不稳地半跪在地,手中的软剑插在地上,支撑着她整个身体。
她后背上中了数道暗器,她甚至没?有时?间拔下来,剧毒在破坏这句身体,人蛊体质不断在愈合,两股力?量夹杂,十鸢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了她的脸,她握着软剑的手背也是伤痕累累。
她抬眼看向四周,没?有人,她也脱离刚才的战场,但又好像根本没?有走?远。
十鸢急促地喘息了两声,血腥味不断涌上来,她干咳了数声,背后的破风声在这一刻仿佛有些迟疑,十鸢低垂的眸眼染上冷意?,她蓦然转身,手中的软剑撞上了某人,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戚十堰倒退了一步,这一剑几乎要废了他的手臂。
江见朷眯了眯眼眸,声音透着点冷意?道:“废物。”
戚十堰咬牙发?狠地看向女子,其实他更恨自?己,她一而再地利用自?己来达到目的,他居然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十鸢扯唇,殷红从她嘴角一点点滑落,她半点不在意?身上的伤,还?有心情问:
“爷要杀了我?”
听?她的语气,好像柔弱不堪,但再瞧她的表情,哪有一点伤心难受?
戚十堰沙哑着声:
“闭嘴!”
与此同时?,戚十堰忽然攻上来,十鸢身子朝后一仰,腰肢仿佛在这一刻要被折断,戚十堰挑落了她的软剑,但他的攻击也落了空。
十鸢眸色一凝。
她看见他了。
十鸢毫不犹豫地双腿绞上他的腰腹,戚十堰愣神之刻,她袖子中匕首瞬间滑入手中,二话不说地狠狠扎入戚十堰后颈,一刹间,鲜血四溅!
十鸢脸上溅满了鲜血,她眸子在一片殷红凌乱璀亮得灼目。
她要除掉一人,让自?己从以一敌二的劣势中逃脱出来。
果然,和江见朷相?比,戚十堰要好对付得多。
戚十堰身形一僵,鲜血不断涌出,仿佛喷泉一样不断,戚十堰喉咙就干咳出殷红,眨眼间,染红了他的衣裳。
十鸢伏在戚十堰耳边,好像耳鬓厮磨,她将戚十堰的伤口看在眼中,没?人看得清她这一刻的神情,也没?人知道她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她只是沉默了一阵,轻喃着说:
“爷总是犯同样的错误。”
心慈手软。
戚十堰朝前?踉跄了两步,终于要倒地,十鸢正要松开他,却发?现她的手臂被人攥住,十鸢呼吸一轻。
戚十堰轰然倒地,他攥住十鸢的手仿佛铁钳一般,十鸢怎么都挣脱不开,他倒在地上,视野中倒映出夜空,今晚月明星稀。
和她被劫走?的那晚一模一样。
她不会记得,她初入府那一日,是风和丽日,也不记得,那一晚她出现前?院,浅淡月色都洒在她身上的情景。
她看不见,但他看得见。
她挡住了月亮,仿佛自?己变成了姣姣明月。
浑身都在疼,戚十堰喉咙一直在涌着鲜血,后颈处破了洞,生机不断泄露。
戚十堰知道,他要死了。
他叫她:“程十鸢。”
“你也……一样……”
总是些老招数。
戚十堰比谁都清楚,程十鸢不是陆姨娘。
陆姨娘早在被劫走?的那一日就不复存在了。
但他总觉得陆姨娘好像是真的存在过的,不是程十鸢,只是陆姨娘。
十鸢低头,他握住她的手臂,鲜血从他身上流下,渐渐混入她的伤口中,叫她手臂也一阵阵发?麻。
她杀了他,他也抓住她了。
十鸢沉默下来。
她看见了戚十堰好像有话要说,她沉默片刻,终究没?有选择砍下戚十堰的双手,因为,已经无济于事。
十鸢终究是俯下身子,她凑近了戚十堰,看见了戚十堰涣散的瞳孔,他眸中渐渐印着她的身影。
他看见她了。
戚十堰眼角似有湿润落下,和血迹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
她听?见他问:
“我、们……是不是……见过……”
从她初入府,二人见的第一面时?,他就想问她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很?熟悉,也会在见到她时?觉得难过。
他从未告诉过程十鸢,他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江见朷远远地看见女子一点点睁大?了双眼,他不解地皱了皱眉,他很?清楚程十鸢对胥衍忱的忠心,嫁给戚十堰不过是个任务,她不会对戚十堰有任何留情。
但是,这一瞬间,江见朷居然觉得程十鸢在为了戚十堰难过。
为什么?
十鸢垂眸,她看向戚十堰衣袖中掉落的那枚玉佩,玉佩早有了裂痕,但依旧被他妥善收起?来。
十鸢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思将玉佩收起?来,是恨,还?是什么?
十鸢不该在意?的。
但十鸢依旧记得,她前?世?曾倚仗于戚十堰,她在戚府度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十鸢很?清楚,如果不是轻信了她,戚十堰如今应该依旧是幽州城的大?将军,风光无限。
她抬手合上戚十堰的双眸。
她坐在了原地,不再挣扎,她平静地对某人说:
“让他安稳下葬。”
就葬在这峡谷中,和许晚辞、宋翎泉一起?。
有人从身后走?来,十鸢已经提不上一点力?气,江见朷眯着眼眸道:
“十鸢的要求,我可从未拒绝过。”
第97章
安静的密林迎来了一波人,胥衍忱俯身看向地上的一滩血迹,他指腹捻过,血迹已经冰凉,逐渐渗入地面干涸,眼前一幕在告诉他,他来晚了。
周时誉有点担忧地看向他:
“是王妃?”
二人成亲后,周时誉不再喊她十鸢姑娘。
胥衍忱沉默地望着地面上的血迹,蜿蜒流转,好像杂乱无章,但胥衍忱一眼就认出那是春琼楼独有的记号。
她早有所料,甚至给?他留下了信号。
她不希望他去?追。
远处坡上,十鸢双手被束缚住,江见朷和她三米远,十鸢没有管他,只是安静地望着密林中的人。
她知道,胥衍忱一定看见了她留下的信号。
他会懂她的意思的。
在察觉到她感知不到四周蛊虫时,她就意识到这一幕,她必须在胥衍忱赶来之前结束这一切。
十鸢不想去?猜江见朷的手段,但她不希望胥衍忱因她而陷入险境。
许久,密林中的人转身,只是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视线透过虚空仿佛落在某人身上,十鸢确认他看不见她,呼吸依旧是混乱了一刹间。
十鸢的指尖掐入手心,有湿润黏糊在手中溢出。
从青云山开始,她已经抛下胥衍忱数次了,她时刻都在违约,每一次都和江见朷息息相关。
她和胥衍忱离别在即,她本该和胥衍忱度过一个佳年的。
如今一切都被破坏了,公子又在替她提心吊胆。
十鸢垂眸,掩住了眸中泛着冷色的杀意。
密林外,不知何时备好一辆马车,十鸢被江见朷抱入了马车,几乎刹那间,十鸢就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她挡不住这股侵袭,陷入了黑暗之中。
江见朷早有预料地看向这一幕。
他寻了圣女?十年,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百毒不侵是圣蛊的作用,可不是人蛊。
在圣寨时,他不肯将圣蛊让出来也是这个原因。
他寻找她的十年中,研究炼制了不少药剂,一旦她融入圣蛊,他岂不是白费心思。
马车内没有什么案桌,四周也没有座位,里面空荡荡的一片,只铺了层被褥,江见朷扶起女?子,将枕头放置在她头下,他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养生蛊正在一点点恢复她伤势。
江见朷指腹从她唇上擦过,忽然低声道:
“骗子。”
明明在燕云城,他试探她时,她说过她从不贪求儿女?情长的。
他信了。
结果呢,他刚一下山,就听见她和胥衍忱成亲的消息。
骗子,她就是喜欢胥衍忱。
江见朷眸色晦暗,他一开始就不该手下留情的。
江见朷转身出了马车,他亲自?坐在车前架起马车,马车迅速地朝东行去?,如果十鸢有意识,她就会发现马车正是一路朝着青云山前进?。
马车的速度不快,江见朷也不是很?赶时间,十鸢有时会醒来,但时常都是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让她有一种回到前世?陆家?将她送到戚府时任人宰割的感觉。
每一次醒来,身边只有江见朷一个人,她浑身乏力,他亲自?喂她吃饭,膳食准备得精致,他也没有一点不耐。
江见朷不担心十鸢会绝食。
她没有放弃这个概念,不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活下来,等着时机回去?找她那位主子的。
这个过程中,他仿佛是上了瘾,膳食越变越多,每次都要等十鸢厌烦地转过头才肯停下来,将近两个月后,春色回暖,他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十鸢没看见她身在何处,尚在马车中就陷入了昏迷。
江见朷抱着她,从山脚走到山顶,直到将她放入木屋中,才停下来。
木屋很?简陋,入目就是木桌,还有两三个凳子,靠墙摆了一张木床,除此?外,摆了一扇简单的屏风,在屏风后是一个浴桶。
再没有其余摆件。
木床上被铺了蜀锦被褥,蜀锦贵重,一匹都价值千金,和这个木屋格格不入,但江见朷仿佛感知不到,将女?子放在木床上后,他从容地拿来一个碗,抬眸望了一眼女?子后,他若无其事地低头,匕首划开女?子手腕,霎时间,鲜血流出来,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全屋。
待鲜血装满了碗,他倒了点药粉在女?子手腕上,很?快,血被止住。
江见朷转身出了木屋。
出了木屋后,江见朷伸了个懒腰,他抬头望了眼天空,眯了眯眼眸,轻声缓慢道:
“还不是时候。”
如果十鸢走出来,她会发现现在的青云山山顶和她第一次来时截然不同。
当时的药圃根本没人精心照料,一些名贵药材都是蔫儿吧唧的,而如今,药圃中种满了各种药材,十鸢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其中,一处也晒满了药材。
江见朷看都没看药圃一眼,他目标明确地找到几株晒好的药材,他转身在石桌上按住什么,他脚边忽然出现一个地道。
他端着鲜血和药材,从容不迫地下了地道,一点也不担心十鸢会醒来逃跑。
木屋中,十鸢在江见朷出门时就醒来了,但她整个人动弹不得,在她刚要起身时,就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而且,下一刻,她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铁链忽然冒出将她整个人都困在木床上。
十鸢抿唇,额间红印愈发深红,青云山从不缺蛇虫,可惜,有蛇虫钻入木屋,却不敢靠近木床半步。
十鸢艰难地偏头,她看见自?己被铁链接触的肌肤有些泛着黑青,她心底倏然沉入了谷底。
她早该想到的,江见朷敢将她一人放在这里,岂能?不做好万全的把握?
十鸢偏过头,蛇虫悄无声息地退下,最终,木屋中只剩下她一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于江见朷会不会察觉到她企图逃跑过,十鸢也不在乎。
地道内,四周都是青铜色的墙壁,江见朷顺着楼梯一路往下,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到底,入目的是一条暗色通道,只靠着墙上的火把照明,通道两侧偶尔有着白骨,这个地道中不止死了多少人,有白虫在白骨里穿梭,在江见朷经过时,畏惧地安静下来。
片刻中,江见朷走入了一间密室。
密室和木屋的摆设很?是相似,但也有些的不同,其中多了一张长长的木桌,和十鸢曾经在圣寨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长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不远处,火上架着药鼎,除此?外,还多一个铁架,铁架上绑着一个人,铁链穿过肩胛骨,将人固定在铁架上,他枯瘦嶙峋,发丝都打?结在一起,他耷拉着头颅,呼吸残若得微不可查。
四周墙壁上延伸出铁链,各绑了人,只穿了简单破旧的衣裳,一见到江见朷,就呜呜咽咽地缩在角落中。
江见朷看都没看铁架一眼,他懒散道:“点火。”
被铁链绑住的人忍住畏惧,手脚并?用地上前将药鼎点燃,许久,药鼎中咕噜噜地冒着泡,江见朷低头认真地看过瓶瓶罐罐,他挑了其中数瓶,将其倒入药鼎,片刻,他将晒干的药材和鲜血一并?倒入。
江见朷眯着眼看向药鼎。
他当初拿走圣蛊逃出圣寨,立刻替自?己种下圣蛊,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居然再也感知不到他所炼的蛊虫所在。
感知不到自?己蛊虫,也自?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蛊虫,他已经丧失了做一个蛊师的资格。
圣蛊依旧在他体内,让他百毒不侵,但他也没办法控制圣蛊。
他寻找圣女?十年,本是想要圣女?成为人蛊,替他将圣蛊取出,但他找到圣女?太晚了,十年来,他的想法也逐渐发生变化。
机缘巧合,他出了圣寨后,遇见他后来的师父,倚仗着圣蛊的特?殊,学会了医术和毒术,不止如此?,还学了算命之术。
这世?界
上能?控制人的不止是蛊虫,医毒同样可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控制人蛊呢?
一旦控制住人蛊,他依旧能?够控制天下蛊虫。
不得不说,他和乐赋初不愧是亲兄弟,乐赋初当年要控制乐冉的理由和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