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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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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鸿煊点点头:“既是你们都认为朕的身体不宜饮酒, 便拿去赏了宋景辰吧。”
“这……” 苏公公面露为难之色。
“吞吞吐吐, 有话便说。”赵鸿煊语带不耐。
苏公公忙解释:“陛下,这葡萄酒统共就进贡上来四坛,陛下当时对这酒不大感兴趣便着内库自行分配, 内库先给皇后娘娘送去一坛,可巧皇后娘娘品尝后极为喜爱, 听说每晚睡前都喜小酌一杯。”
略顿,苏公公觑着皇帝神色,小心翼翼道:“若是都赏给了小宋大人,奴婢担心皇后娘娘那边不好交代。”
谈到施皇后, 赵鸿煊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 “内库那帮子人除了孝敬皇后就没得人可孝敬了。”
这话苏公公不便接口, 他就听赵鸿煊幽幽道:“说不得朕用过的东西都是他们施国公府挑剩下的呢,那你便给她留下一坛, 剩下的送去宋府。。”
陈宴安为宋景辰酿的新酒起名“醉云边”,果然是名不虚传, 把宋景辰自个儿都放倒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来后听到知夏说两个哥哥在外间陪了他一宿,因着要上衙去, 才提前走了,宋景辰心中感动, 哥哥们自来都疼他的。
知夏问他是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宋景辰才刚睡醒,还不饿,在浴室洗浴一番,出来时只觉神清气爽,正要令人摆饭,前面院里来人说是苏公公奉旨来家了。
宋景辰忙换上衣裳出去迎接,苏公公把这葡萄酒的来龙去脉同景辰简单说了一遍,景辰只听得头皮发麻:皇帝这是给他送葡萄酒来了,还是送麻烦来了?
他宋景辰就缺这两坛子葡萄酒喝么。
算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烦,施国公都得罪透了,也不怕再加上一个皇后。
苏公公见他仍不明就里,好意提醒道:“小宋大人可知陛下因何要赐酒给你?”
宋景辰挑眉。
苏公公点拨他:“陛下这是挑您的理呢?”
“挑我的理?”宋景辰不解,朝苏公公拱手道:“景辰糊涂了,还望苏公公明示。”
苏公公笑了笑道:“陛下当小宋大人是自己人栽培,既是自己人,有什么好东西便会想着小宋大人您,反倒是小宋大人酿出了好酒,却忘记了孝敬咱们陛下。”
宋景辰眨了眨眼给自己找补道:“我只是担心陛下身体不宜饮酒——”
“话是这般说,老奴也是这般替您说话的,不过自古君心难测,小宋大人需知陛下越是对您寄予厚望,对您的期待和要求便也愈高。
毕竟这喜不喜是陛下的事,送不送是咱们做臣子的心意。”
宋景辰内心:你爷的,这宠臣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宋景辰嘴上:“多谢苏公公提点,是景辰的错,没能想得周到。”
诚恳谦虚得没一点毛病。
苏公公笑道:“小宋大人理解就好,老奴该回去复命了。”
“苏公公还请稍等片刻。”
“小宋大人还有事?”
“景辰这里新研制出来的香露,劳烦公公给陛下带回去。”
宋景辰取了几个小瓷瓶出来,放入锦盒中装好交于苏公公,顺手塞过去一沓子银票。
苏公公眼角余光瞥见那银票上的数额,心头一跳,便要往外推拒,宋景辰按住他,笑道:“若无公公在陛下面前替景辰说好话,陛下不定怎么挑我的理呢,景辰年幼,许多事还要劳苏公公多提点我。”
宋景辰话说到位,苏公公也不再假客套,收下宋景辰的银票满意而归。
也正是因为宋景辰懂事又出手大方,他才愿意冒风险替宋景辰在皇帝面前说好话,毕竟赵鸿煊喜怒无常,指不定那句说错就惹祸,这可不是顺手帮忙的事。
还有就是宋景辰看他的目光里没有鄙夷嫌弃,不似施国公张口阉人闭口阉人。
阉人又如何?阉人亦有阉人的生存之道,还不是随随便便说句话就能摆他女儿施皇后一道。
宋景辰撒出去的削价券起了作用,上善楼的客流量比平日里稳中有升。
对面施府开的恒祥居照葫芦画瓢同样也搞削价打折券,且恒祥居比上善楼更加大方,他们发出去的削价券不止比上善楼多,价格还更实惠。
一时间上善楼的客人被抢去不少,下面人过来请示如何应对,景辰给出波澜不惊的三个字:“不应对。”
应什么对?
这本来是就给施国公挖的坑,不怕他学,就怕他不来学。
施国公见自家的酒楼客似云来,上善楼门可罗雀,忍不住抚掌大笑,拍着儿子的肩膀,赞其孺子可教也。
杨睿总觉依照自己对景辰的了解,事情没有这般简单,想要提醒几句,但见表哥的兴奋模样,又觉自己说了平白讨表哥记恨,便没开口。
施国公问杨志事情安排的如何了,杨志表示已经安排妥当,很快宋家就会有好戏看了。
这日,宋景茂下衙后没有直接回家,令轿夫转去西城后街柳条胡同。
此时日头已偏西,街道上归家的行人熙来攘往,喧闹拥挤,转进柳条胡同后则是另一番清幽景象。
轿子在一处青砖小宅院门前停下,宋景茂上前敲了几下门,很快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大门向两侧拉开,一个婆子出来,朝着宋景茂福了一礼,退至一旁,宋景茂抬脚进院,那婆子便又将院门闩上。
这座宅院里安排着施家人为宋景茂精心准备的“心上人”, 宋景茂是真佩服施家人的本事,连他十三年前的事情都能挖到。
只不过有些人也太过自作聪明,太过自以为是了些,认为人人都如他们那般没有好处的事情不做。
宋景茂勾了勾一侧嘴角儿,挑门帘进屋,
屋内自然不能是十三年前宋景茂所救之人。
宋景茂当初所救的娘子如今已经三十有余,两个孩子的娘了,杨志找到人时,人家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杨志太过了解男人,男人不是喜欢某一个女人,而是喜欢某一类型的女人,宋景茂的心上人是十三年前的少女,而非肚里揣一个,手里牵着两个的妇人。
于是眼下这位柔娘便被安排了下来,自然悲惨身世什么的都是假的,为的就是引起宋景茂的怜惜。
柔娘是昏倒在宋景茂轿前的,宋景茂令随从去寻医馆的人过来救人,这位柔娘却“适时”的清醒过来,拉住宋景茂的衣角求救。
对方的所作所为,再配上这张脸,宋景茂瞬间心有所悟,自然他能记住这张脸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这件事对他影响太大,其中的涉及到的所有人面貌他都记得,何况是他所救之人的面貌。
室内,琉璃盏灯芯的烛火被一阵凉风带动,是紫色官服的衣摆掠过紫檀木几的边角,一双黑色皂靴不染纤尘,缓步而来。
对面的柔娘像是看见了鬼罗刹般,小脸儿煞白。
宋景茂在她对面的椅凳上坐下,桃花长眸横扫过来,却并没有说话,食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也一下一下锤击在柔娘不堪重负的心脏上。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宋景茂缓缓开口,“这几日你可都想清楚了?”
柔娘用力点头。
宋景茂:“你想清楚了便好,本官说话算话,说保你性命必能保住你性命,前提是你要好好听话配合本官,听明白了?”
“听,听,听明白了。”
宋景茂出来时同两名“照顾”柔娘的婆子交代几句,俩人低头称是。
出来柳条胡同,已是华灯初上,透过轿帘,不远处上善楼的重角飞檐挑破漆黑夜幕,一片锦绣华彩。
宋景茂的目光在这片华彩上停驻许久,落下轿帘。
回到府中时,时候已经不早,何氏却不在屋里,宋景茂褪下官袍换了一身便衣,净过手脸后问何氏身边的青儿,“你们夫人去哪了?”
青儿掩唇笑道:“三少爷在后边园子里哄着小囡囡摆摊子卖羊肉串儿呢,家里边人都跑去捧场了呢。”
宋景茂笑道:“那我便也去凑个热闹。”
青儿道:“那您得带上些铜钱,不给钱小囡囡谁的帐都不买。”
宋景茂不由失笑,青儿递过来一串铜钱,“奴婢借您的,一共三十二文。”
宋景茂带着借来的三十二文铜板往后面园子里走,他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好容易攒了几十文钱,带着两个弟弟出去街上玩,俩孩子满足又快乐的小模样。
景辰当时好像还使坏故意诓他吃辣来着。
还未穿过月洞门儿,宋景茂便闻到了一股羊油特有的“膻腥味 ”,是那种很勾人食欲的膻香。
后花园中的空地上,宋景辰同宋景睿两兄弟忙得不亦乐乎,小囡囡迈着小短腿儿兴奋地往返与烧烤摊子与不远处的八角凉亭间,送出去的是肉串,揣回来的是铜钱。
小姑娘可太稀罕这种“赚钱”的感觉了。
宋二郎嘴里咬着一根羊肉串儿道,“辰哥儿,我瞅这羊肉能烤,鱼也能烤,蘸上你这秘制调料,指定能香。”
宋大郎坐在旁边矮凳上边用竹签子串肉块,边揶揄道:“老二,别光说不练呀,你不是总吹牛你自己能钓吗,去拿你的鱼竿子跟池子里钓几条上来给我们瞧瞧呀。”
“哎呦我的亲大哥,您可真舍得,咱这池子里可是锦鲤,您弟弟我一条一条挑出来放进去的,都是弟弟的宝贝,金贵着呢。”
宋大郎朝宋二郎瞪眼:“咋?囡囡管你叫亲二姥爷呢,还不能吃你两条宝贝?”
“那您还是叫她把她亲二姥爷给烤了吃吧。”
“我才不要把二姥爷烤了,二姥爷烤出来不好吃。”小囡囡听见俩姥爷说话,插嘴道。
“为啥不好吃?”宋大郎、宋二郎异口同声问道。
宋景辰可是领教过这小丫头的童言无忌,抢在小丫头前面童言无忌道:“二叔,您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为您都是二姥爷了,肉都没烤呢就老了呀。”
宋二郎哈哈大笑,宋大郎也乐,小囡囡不知道俩姥爷为什么乐成这样,不乐不合群儿,她也咧着小嘴儿跟着乐。
宋大郎见自家小外孙女笑得见牙不见眼,怜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头。
不远处凉亭里一众女眷簇拥着老太太坐一块儿吃着羊肉串儿乐呵,老太太道:“囡囡能有现在这般活泼伶俐,多亏了辰哥儿这孩子有耐心。”
竹姐儿听到祖母说辰哥儿“有耐心”抿着嘴乐,辰哥儿不是有耐心,他是鬼点子太多,随便掏出个鬼点子就能把小囡囡哄得团团转。
王氏由衷感激老三一家子把自家闺女还有外甥女照顾得这般好,忙道:“老太太说的是,秀娘把竹姐儿同囡囡当亲闺女亲外孙女儿看呢。”
老太太:“老三有段时间没来信了吧?”
王氏:“是有日子没来信了,兴许是最近忙。”
老太太微微叹口气,“也不知什么年月能调来京城一家子团聚,景辰在京城里弄个上善楼算是给绊住了。
孩子没跟他爹娘分开过这长时间呢,我瞅过段时间让老大或是老二谁的陪景辰回一趟南州,老三俩口子不定多想他呢。”
姜氏道:“娘说得是,大哥岁数大了,这一路坐船的折腾他,便让二郎陪辰哥儿去一趟就是。”
何氏不似其她人,她本身是关注朝局之人,宋景茂一些事情也不瞒她,她心里明白景辰大抵是出不了京的。
听景茂说三叔现在不止管着南州的兵马,就连周边两省的兵马也一并归他管了。三叔在外面的权势越大,皇帝越不可能放景辰离京。
心里明白归明白,她亦不会扫众人的兴,只在一旁笑着听。
闲聊着,老太太又忍不住提起俩孙子的亲事来,辰哥儿年龄还小可以暂时放放,主要她瞅这孩子玩心还重着呢,早早成亲俩人都不懂事儿,说不得鸡飞狗跳成一对怨偶,还是等大点儿再说。
辰哥儿玩心重,睿哥儿这孩子却是个稳当的,十岁年纪也不小了,若有那合适的,还是早些订下的好。
老太太朝何氏道:“静秋,你看人准,亦人脉宽,给咱睿哥儿留意着些,若有哪家不错的丫头,不妨相看一番。”
何氏应下。
宋景茂进园子时,景辰同景睿两个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几乎是同时上前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他,一个给他往脖子里套围裙,一个往他手里塞肉串儿——
“大哥您请——”
“大哥你来——”
哄孩子玩儿什么,还是让给自家大哥比较好,这小囡囡卖上瘾了,不让停呀!
宋大郎同宋二郎老哥俩一见景辰同景睿闲下来,撒丫子就跑,边跑边道:“睿哥儿,辰哥儿,串肉串的活儿就交给你们兄弟了,大伯二伯老了,眼神儿不好使。”
宋景辰同宋景睿俩难兄难弟风中凌乱。
宋景茂笑道幸灾乐祸,只这幸灾乐祸没维持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外甥女精力咋能这般旺盛呢,咋就不困呢?
宋景茂对玉白俊脸上的黑炭印一无所知,认命地替自家外甥女烤肉串,他这人向来干净整洁得很,等到小囡囡困觉,叫下人们收拾了摊子,他盯着花脸回屋里去,惹得何氏同两个丫鬟忍俊不禁。
宋景茂黑脸:他敢肯定那俩坏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夜已深,笑声散去,如水的月光极尽温柔地洒满院落。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若不是窗外恼人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宋景辰这会儿还睡不醒呢。
长头发铺了半床,凌乱地散于身下,半张脸埋在蓬松又软塌塌的鹅毛枕里,倒显得小脸更嫩,眼睛更无辜,甭提多么人畜无害,任谁看他这样都只能联想到没啥攻击性的食草动物。
宋景辰自来没有睡醒就起床的习惯,他得墨迹一会儿才想动弹。
就他这样的,要他每日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朝,那得要了他的小命。
在床上墨迹够了,困意消散地也差不多,他这才挑开纱帐,唤知夏进来,洗漱用饭。
马良知道景辰睡懒觉的习惯,特意等到日上三竿过来找景辰,说是全京城的酒楼都学会了玩打折券,萧楼的人快被抢光了。

马良所说的种种情况, 早就在宋景辰的意料之中。
上善楼并非是面对大众的平民酒楼,它的客人乃是京城中的豪门贵族,打折促销对于求实惠的平民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但对高端酒楼却恰恰相反。
神仙是不能走下神坛的, 下来容易, 下来了就上不去了, 会失去神格, 失去众多信徒的忠诚度。
所以他非但一再对众人强调发折扣券是开特例,仅此一回,且严格控制打折的力度与打折券数量。
施家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盲目跟风,用低端局的玩法来经营高端酒楼简直是自取灭亡。
宋景辰使马良稍安勿躁, 请他坐下喝茶,“我新得的梁野山雪螺翠芽,你尝尝。”
马良可坐不住,这会儿子就算让他喝仙茶他也品不出味道来, 他从平瑞手上接过茶盏, 勉强笑笑, 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小口,赞声好茶, 面忧心重重道:
“方才担心少爷着急上火,马良没敢把实情全都说出来, 现下见着少爷您临危不乱, 咱便也不瞒您了,上善楼现在的情形很糟糕。”
“能有多糟糕?”
宋景辰笑笑, “无非是咱们上善楼没了客人,楼里的自己人人心浮动, 与我们上善楼供货的那帮子人有点小想法,同行看咱们笑话,外人看咱们热闹,还能怎样嘛?”
“……”马良噎住,“都这样了,还不够您喝一壶吗?”
宋景辰道:“强风知劲草,你这样吧,趁这段时间你将楼里几个主要管事的表现记录下来,回头报给我。”
“少爷是想看他们中那些是对上善楼忠心之人,后面加以重用?”
宋景辰摆摆手,“并非如此,忠诚固然是一种美德,但一个人很忠诚并不代表他就很能干,一些迂腐的忠诚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那些积极为自己找下家之人说明人家有危机意识,可以使其做一些开拓性的事务;犹豫不决之人虽缺少决断,但懂得权衡利弊考虑周全,则可用在后勤;至于不计个人得失的忠诚之辈则可用在与钱财有关事务上,诸如账房,采购之类。”
宋景辰的人才论让马良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在他刻板的认知里,下属的忠诚才是第一可取之处。
只要够忠心,便是不那么能干,也比那些极为能干却也极有可能背叛自己之人强。
这个时代的人把忠心看得极重,便是宋三郎亦不能跳脱。
宋景辰却是深受小宋总经历的启发,无所谓忠诚,只不过是背叛的筹码够不够大。反而是利益远比人性好把控多了。
虽说那些能干之人往往都不怎么忠诚,但以能“利”驾驭住,就是好下属。
马良虽说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宋景辰的论调,却也无法反驳,点头应喏。
宋景辰又道:“另外便是楼里只有一人吃饭,亦不可怠慢半分,你需记住一句话,咱们酒楼里卖得从来都不是酒菜。”
“酒楼卖的不是酒菜,那是什么?”马良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咱们卖的是情绪价值。”
“???”
马良一脑门子问号,情绪价值……那是什么东西?
宋景辰笑道:“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的面子与里子,这样说你可明白?”
马良若有所思道:“所谓里子便是吃好吃饱,所谓面子便是有排场,凡能进咱们上善楼用饭的非富即贵,是那些普通人想吃而吃不起的。”
马良只说对一半,其实这高档酒楼还隐藏着一个很重要的功能——那便是高端人脉社交的桥梁。
尤其是在京城这种高官遍地的地方,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交际应酬,这种功利性的结交自然得去有档次的地方,方显出对于对方的尊重。
比菜好不好吃更重要的是菜价够不够贵,这既代表了己方请人的诚意,也代表了对方身份的高低。
所谓利益交换,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当然,除去人脉结交,这文化交流亦很重要,贵族式的高雅需要金银铺路,就好比皇帝好喝茶,除了茶金贵,他那一套茶具亦是讲究到了极致。
冰瓷莹玉,金缕鹧鸪斑,光是赵鸿煊那只几近完美的鹧鸪斑茶盏就价值千金,据说官窑耗费近十万两银子造这鹧鸪斑茶盏才得了三盏极品。
上善楼的茶具、笔墨纸砚都是一流的。
宋景辰并不想一次同马良说太多,点头道:“若要客人吃得好,这厨子的手艺、食材的好坏,用餐的环境与氛围,楼里伙计的贴心服务缺一不可。
你便以此为基础,制定出一套上善楼的管理方案来,比如菜品上咱们要大胆创新,食材咱们要讲一个诚字,诸如此类等等。”
“马良明白。”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来牵头此事,令他们集思广益。”
“是。”
“另,关于如何为客人们提供更好的情绪服务,你叫楼里所有人都要写一份建议上来交与我,告诉他们若是提的建议若被采纳,东家有赏。
哦,对了,你最好找一写字好之人代笔,不要给我送上来一堆狗爬爬,要我连猜带蒙的受罪。”
马良“扑哧”乐了,忙道:“不敢。”
“下去办吧,你无需理会别家,做好你该做之事,半个月后那些跑了的客人自然会一个不少的回来。”
马良被宋景辰淡定自信,谈笑间藐视一切的态度所感染,亦因景辰那些异于常人的新奇想法而精神振奋。
人家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感觉自家少爷比啥书都厉害!
申时光景,一艘南边来的客船穿过外城门进入到内城。
冯仑站在船头处,但见河道两侧酒楼茶馆瓦肆勾栏遍布,河岸上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极目眺望,更可望见远处华丽的翘角飞檐直入云霄。
冯仑只觉入目处一片锦绣,洛京城比他想象中更加繁华。
旁边谢旭更是激动地叫嚷起来,“表哥,表哥,你快看——”
冯仑顺着他所指侧目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富丽堂皇的双层画舫缓缓游戈在河面上,船头几个衣着艳丽的歌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冯仑的父亲嫖妓差点害他前程尽失,对这些人全无半点好感,面色一沉,瞪了谢旭一眼。
谢旭反应过来,摸着后脑勺讪讪笑道:“表哥,在南州的时候我便听说这洛京城最大最气派的酒楼便是萧楼,这萧楼的排蒸栗子鸭和虚汁垂丝羊头极负盛名,许观来京城时就吃过,咱们去尝尝呗。”
冯仑斥他,“姨母是叫你随我来京城吃吃喝喝的么。”
谢旭耷拉着耳,“表哥你又来了,人是铁饭是钢,总要吃饱饭才有力气读书呢。”
“先办完正事再说,今日先找到落脚之处,明日一早你与我去宋府拜见,后日带着宋大人的信去拜见宴安先生。”
谢旭听不进表哥的正事儿,他抓心挠肝想去萧楼见识见识,难得机智道:“表哥,不如咱们去萧楼住一宿呗,萧楼乃是洛京最大的酒楼,肯定也是消息最灵通之处,见识到萧楼,咱也就见识到什么是京都了。”
此话倒也有些道理,冯仑点头应允……
翌日,冯仑租了一顶二人小轿,带着谢旭往宋府去,谢旭顶着两只熊猫眼,他心情就很微妙。
他本来就好八卦,昨儿晚上花银子在上善楼听了一夜八卦。
给他讲八卦的伙计是宋景辰的脑残粉,大肆向谢旭同冯仑兄弟宣扬了宋景辰在京城的光辉事迹。
谢旭把自己代入到宋景辰身上,他简直爽爆了!
兴奋之余,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指着对面灯火辉煌笑语喧哗的恒祥居大酒楼道:“为何对面这般热闹,咱这上善楼却冷冷清清?”
伙计朝他诡秘一笑,道:“这你就不了解我们东家的路数了。”
谢旭眼巴巴道:“快说说你们东家什么路数?”
伙计嘿嘿一乐,笑而不语。
旁边冯仑递过一锭银子来,伙计眉开眼笑道:“我待会儿叫人给您送一份点心上来,算我请二位的。”
谢旭摆手道:“点心不重要,你快说说你们东家什么路数?”
伙计神秘兮兮道:“依我对我们东家的观察了解,我们东家最擅长的路数便是学、他、者、死!”
谢旭抱紧胳膊:“宋景辰有这么狠?”
“客人说这话就不中听了,怎么能叫狠呢,那是我们东家想出来的法子,他们凭啥白用?既然是贪了人家便宜自然后果自负,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理儿。
咱把话撂这儿,过段日子若是对面恒祥居不倒,你来找咱,咱把银子五倍退您!”
想到昨晚听到的这些关于宋景辰的传闻,谢旭眨巴眨巴眼朝冯仑道:“表哥,要不你看这样,你去宴安先生的书院念书,我跟着景辰学学做生意?
咱们兄弟俩一个升官一个发财,岂不是两全其美?”
冯仑斜睨他一眼:“姨母希望你能考上功名。”
谢旭苦瓜脸:“我娘大字不识一个,她总以为念书跟种地一样呢,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
实际上,真是那么回事儿么?
我看也不尽然,这读书看似公平,实则也是老天爷赏饭吃,得有那脑子才行。
我娘不理解我有几斤几两,表哥你还不清楚我有没有那脑子吗?
我去读书考科举累死累活十几二十年,再加上祖坟冒青烟勉强能弄一个举人的名头,那时候我都三四十岁,人生的一大半都过去了,了不得谋一个□□八品的小官。
要是命不好死得早,岂不是更惨?
不对,这还不是最惨,最惨的是辛辛苦苦念书十几二十年,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举人都考不中——
这也太不划算了,我这么累图什么呀?”
平心而论,冯仑亦是不太看好表弟考科举,可姨母一片苦心期望,他总想让表弟拼一把也就无遗憾了。
但是他从未考虑过表弟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
牛不喝水强按头,你还能指望他膘肥肉壮不成?
想到此,冯仑朝谢旭正色道:“表弟当真对仕途毫无兴趣?你须知天下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若要改换门庭,唯有科举一道是正途。”
谢旭见他表哥口气松动,忙趁热打铁道:“表哥,你这就不会算账了,等我赚足了银子娶他个三五个,我再辛苦点,生他个十个八个的,再用我赚的钱送这帮小子去念书,十个里面有一个出息的,我娘的愿望不就实现了!
儿子不成,咱不还有孙子吗,咱赚他个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冯仑:“……”
冯仑嘴角忍不住抽搐,“你还真是把聪明劲儿都用在读书以外的地方了。”
俩人说话的功夫,宋府到了。
一进五重的带园大宅子,朱檐青墙,描金漆的朱红大门,门侧设有拴马桩,门旁一棵华盖如亭的大柳树,投下一大片荫凉,门前的青石板路打扫得不染纤尘。
冯仑驻足片刻,上前敲门。
门房看到他递上来的名帖,拱手一礼,笑道:“原来是冯公子,我家主人早有交代,说是这几天有好友来访,您先请茶室稍待片刻,这就去回禀。”
冯仑来之前是给景辰写过信,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景辰竟这般细心周到,不但推算到了他到京的日期,竟还提前交待了门房。
想到彼此身份这般悬殊景辰却如此厚待,再想到之前为杨睿做事之时的卑微,冯仑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慨。
没让他等多久,宋景辰迎了出来。
景辰今日上着一件白色交领窄袖襦衣,扎进时下最流行的藏青色褶裙里,束腰的逍遥飘带在腰侧打了漂亮的结,一长一短飘曳在腰侧。
这种褶裙是京城里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样式,腰身扎得略高,更显腰细腿长有气度,尤其是腰身两侧数十道精致的细褶子,随着主人的走动坐卧,变化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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