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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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这桩大生意该找谁做,这才是关键问题。
至于自己独家做大,宋三郎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大夏不禁官商,放眼看去,那家独霸一方的商贾巨头没有名姓?
与其做大做好了拱手让人,不如一开始就谈合作,形成强大的利益链,从而得到各方面的支持。
只有为着自己的利益做事,大家才愿意尽心尽力。
此事目前在三郎心中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轮廓,若要正式放手去做,还需进一步考察,同时亦需完善各种步骤细节,绝非短时间之内就能完成之事。
回到东城,小孩说想要去逛瓦子,洛京城的瓦子是汇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大型休闲娱乐中心,里面大小店铺、歌楼舞馆、茶楼酒肆、货郎小贩皆汇集于此。
另外还有算命剃头、代写书信、乞讨卖艺等人也会前来赶瓦舍的场。
人多钱又多的地方文化事业自然繁荣,这就是北城与南城的区别,南城无论在地理位置上,还是城市功能上都不会成为中心,这就是他天生的劣势。
正因为他的劣势如此明显,且没有可能逆转,所以尽管同为京都之地,土地大片闲置,也无人买来开发。
洛京的大小瓦子很多,东城最热闹的瓦子就属青鱼瓦舍了,这里热闹,亦三教九流鱼龙嘈杂,瓦子里丢孩子的事情时有发生,带孩子来此处,不可离眼。
瓦子是小食摊的天下,相当于现代的美食一条街,宋景辰拉着他爹这处看看,那处看看,看着这也好吃,那也好吃,东睃西望,口水都不够用了。
最重要的是肚子只有一个,还不够大,小孩得盘算好该怎么利用。
宋三郎看儿子纠结的小模样想笑,指着前面一家店铺道:“这家的烧朱子不错,辰哥儿可以尝尝。”
所谓烧朱子就是炙猪肉,是将肥瘦相间的带皮五花肉用秘制调料腌制入味后,放至炭火上,再用小火反复炙烤。
烧烤的过程中,肥肉部分的油脂便会滋滋冒出,如此做出的炙猪肉,肥而不腻,咬一口喷香酥脆,嚼一嚼软嫩入味,小小的一块猪肉,再根据个人口味,蘸上不同的小料,口感更佳。
眼前这家烧朱子,是正宗传承的老店,看外面排长队的人就知道有多火爆了,多受欢迎了。
宋景辰想吃,排队的人太多,宋三郎担心儿子饿,先给小孩买了个春茧虾肉包子啃着,普通素包子二文钱一个,肉包子三文钱,这种纯白细面又加了海虾的包子需要六文钱。
没钱的时候都敢败家,手里有了钱,宋三郎的败家几乎是在不自觉中就这么做了。
买完包子,三郎抱着儿子去朱家铺子门前排队,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娃唇红齿白,手里捧着同样白嫩松软的大包子,盯着包子看了看,似乎在确定从那里开始啃比较好,接着嗷呜一大口咬下去,干饭的小模样忒逗人,引得周围人频频投过目光看小孩。
宋景辰觉察到了,躲进宋三郎怀里,让他爹给他挡着,不叫人看他吃东西。
宋三郎笑了笑,抱着还孩子转了个方向。
宋景辰感觉还是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低头一看,下面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孩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手里的包子流口水呢。
宋景辰看看小孩,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包子,拽了拽宋三郎的衣襟,“爹,他也想吃包子。”宋景辰指指宋三郎脚底下站着的小孩。
宋三郎低头看去,见是个同辰哥儿差不多大小的小娃,身上的衣裳虽破旧,却洗得挺干净,应该是谁家的孩子跑丢了。
宋三郎把儿子的包子掰了一半,递到小孩跟前,小孩有些怯怯地看了眼身材魁梧的宋三郎,宋景辰道:“你吃吧,我爹是好人。”
小孩看了看宋景辰,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嗖一下伸手抓过宋三郎递给他的半块包子,唯恐对方反悔式的,转头就要跑,宋三郎眼疾手快,忙拽住小孩。
小孩害怕地看向宋三郎,宋景辰对他道:“你一个人乱跑会被人贩子把你抓住的,你只要站在一个人多的地方等着,你爹娘会来找你的,你要是乱跑,你爹娘找不到你,你也找不到你的爹娘。”
这都是宋三郎平时教他的,在外面若是不小心同大人走丢了,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跟着人走,原地等待,父母在哪里丢的你,就会第一时间去哪里找你。
小孩眨了眨眼,他不相信宋三郎,但相信同为孩子的宋景辰。
宋景辰是小社牛,从他爹身上下来,走到小孩跟前道:“你不用害怕,我可以陪着你,一会儿你爹娘就找过来啦,包子可好吃,你快吃吧。”
小孩看着他,小声道:“我叫于兴业,我爹叫于同光,我娘叫刘春秀。”
“我叫宋景辰,我五岁,你几岁。”
于兴业:“我快五岁了。”
宋景辰:“你比我小一点点,你叫我大哥吧。”
于兴业:“大哥。”
“乖,待会儿大哥请你吃炙猪肉,可好吃,你吃过没?”
于兴业摇摇头。
宋景辰道:“我也没吃过,一定很好吃。”
俩小孩聊得火热,宋景辰在家最小,可乐意给人当大哥,宋三郎直想笑。
果然,不出宋三郎所料,很快一个满头大汗的灰袍男子急匆匆跑来,边跑边焦急地喊叫,“兴业,兴业!
于兴业刚吃完香喷喷的虾肉大包子,满嘴油光,突然听到他爹的喊叫声,转头一看,果然是他爹,忙挥着手大叫起来,“爹,爹!我在这儿呢。”
于同光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儿子安然无恙,长长得松了一口气,得知原委,忙拱手向宋三郎父子道谢。
他是个落榜秀才,找不到伙计,跑来瓦市代人写书信赚些银两补贴家用,今日只顾着给人写字,一眨眼孩子没了,直给他急出一身冷汗。
正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位兄台,怎得如此巧,咱们又见面了。”
第61章
宋三郎循着声音侧头看去, 对面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男人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笑吟吟走过来。
宋三郎想起来了,正是上次带儿子在樊记食铺吃冰雪冷元子时遇到的父子俩。
来人率先开口,“在下郭记绸布庄郭大有,这是犬子郭午”郭大有碰了碰儿子郭午, 意思是让儿子叫人。
郭午不高兴瞪他爹, 撅着嘴巴道:“爹, 你干啥推我。”
宋三郎有点儿同情郭大有, 为了避免对方尴尬,他接了话头儿道:“在下宋文远,小儿景辰。”
此时按照礼节, 宋景辰应当向对方长辈问好,宋景辰却没有理会俩大人, 这个时侯他才不会做讨人嫌的显眼包呢。
人家的小孩不懂礼数,他却礼数周全,郭午不开心,郭伯伯也会不开心的, 哪有做爹爹的真希望自己家的儿子不如人家的儿子好呢。
宋景辰朝郭午道:“原来你叫郭午呀, 你是不是晌午生的呀。”
郭午看到宋景辰, 高兴地跑过去,一屁股把于兴业小娃顶到一边儿, 拉着宋景辰的手道:“哥哥,我请你吃肉, 我爹有钱, 你不要和他玩,你和我玩吧。”
郭午这话一出口, 几个大人全都尴尬了。
郭大有恨不得一把儿子的嘴巴给堵上。
于兴业的落魄秀才爹满脸无地自容。
宋三郎正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解围,就听宋景辰对郭午道:“要是有人因为你爹有钱才和你玩, 你千万不能和他做朋友,他会把你爹爹的钱骗走,然后你爹没钱了,他也不和你玩了,我爹说这是狗肉朋友,要离他们远一点。”
郭午眨巴眨眼,听得似懂非懂。
宋景辰道:“我不花你爹的钱,只要你叫我大哥,我就跟你玩。”
转过头,他又对于兴业道:“我也不要你爹的钱,你也叫我大哥就行了。”
他一手拉起郭午的小手,一手拉着于兴业,“你们俩现在都是我的小弟了,以后要听大哥的话。”
宋三郎:“……”
郭大有:瞧瞧人家小娃这机灵劲儿,活该人家是做大哥的料。
于同光:天资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有的,就比如他自己,寒窗苦读,考上个秀才,已经是走到头儿了。
三个小孩凑一块儿也是份缘分,郭大有表示自己请客,干脆几人一块去酒楼里吃个饭。
宋三郎无可无不可,不过郭大有是做布匹的商人,想到秀娘姐弟开的铺子亦是做布匹买卖,认识一下也无妨。
于同光虽科举无望,却并非甘于平庸度日之人,既然科举这条路走不通,他也想另谋出路,方才听郭大有介绍他是做绸缎铺子的,文远兄虽未提及身份,可观其举止谈吐以及其子异于常人的表现,绝非小门小户出身,认识此二人对自己绝无坏处。
而郭大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外人眼里他算是有些小钱,不过与那些大商贾相比却是差得太远。
郭大有并不认为自己就比别人差多少,差得是他没背景,小富靠个人,大富背后得有人。
之前他亦不是没有与有背景之人接触过,只不过对方胃口太大,他不想成为人家手里的傀儡。
上次在樊记食铺偶遇宋三郎,他就看出眼前之是有官职在身的,这做官之人无论气度还是行为举止,尤其是目光与普通百姓是有着区别的,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多年,他自问是有几分眼光的在身上的。
这会儿队伍也排得差不多,郭大有抢着付钱,宋三郎没有争,若是他争了,便会叫于同光难堪,没几个钱,索性都叫郭大有请了。
于同光不由感激地望了宋三郎一眼,实际上对宋三郎来讲,并非他有多为于同光着想,单纯只是他的行事风格而已,到了曾经他那样位置的人,实际上大多数时间内心都很淡漠。
郭大有会做人,让店家包了三小包小肉粒,让孩子们直接拿竹签扎着吃,又让店家将一整个条肉切片拌好,带去酒楼几个大人尝尝,别看是街边小吃,自有一番不同于大酒楼的独特风味。
炙猪肉咬在嘴里酥脆爆汁,越嚼越香,尤其五花肉还特意带了猪皮,猪皮炙烤以后的味道属实一绝,宋景辰吃着好吃,拿竹签子扎了一块,递给宋三郎,“爹,你快尝尝,炙猪肉可太好吃啦。”
宋三郎笑着从小孩手里接过来。
郭午见宋景辰给他爹吃,也有样学样扎了一块给郭大有,儿子难得如此孝顺,郭大有乐得嘴巴咧到耳朵后面去,越发觉得给儿子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对孩子当真影响很大。
于兴业在家里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吃上肉,尤其还是这么好吃的炙猪肉,小孩幸福得连自己都快忘记是谁了,更不要说想起他爹,看到宋景辰和郭午都知道给爹尝尝,也忙紧得有样学样。
宋三郎叮嘱三个孩子不准边走路边吃肉,以免自己摔倒或是被其他人碰到,牙签扎到喉咙很危险。
郭大有和于同光不由同时看向宋三郎,他们没想到宋三郎一个大男人带孩子竟然能如此细致。
郭大有带儿子除了买买买还是买买买,基本上儿子要啥给买啥,不过有关儿子的生活琐事他是没有耐心管的,一股脑丢给小孩娘亲来管,像是宋三郎注意到的这种小细节他是想都不会想到的。
于同光倒是能替娘子分担一些孩子的事,不过孩子到了他手上基本上就是活着就行,不然也不至于儿子跑丢半天了他才发现。
是以两个人都有些微微惊讶,能注意到这种日常琐碎,足以说明文远平日里没少带孩子。
由此也能想象宋景辰小孩有多受他爹宠爱了。
几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说说笑笑往酒楼走,小孩子的世界远比成人单纯,可再单纯也遵循着某种潜规则。
宋景辰无形中成为三个孩子的中心,不仅仅因为他长得最好看,还因为他内心的能量场很稳定,对其他两个孩子有莫名的吸引力。
郭午的潜意识里其实极为缺少自信,郭大有虽然宠爱他,但老来得子,还是独苗,对儿子的期望太大,导致他在郭午面前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劲头,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对郭午无形的伤害。
宋景辰看人的目光里就很少有审视或者类似于评判的这种东西,小孩臭屁得很,他本来就是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根本不需要谁来衬托证明他的好,他压根就不会从别人身上找什么优越感,所以郭午感觉跟他在一起舒服。
于兴业小孩则是内心缺少阳光,贫贱夫妻百事哀,他爹郁郁不得志,她娘亦是极为弱势之人,成日里发愁明天该怎么办。
其实宋三郎颓废想不开那几年,宋家也拮据,只不过宋三郎情绪稳定,秀娘乐观,想得始终是钱会越攒越多,日子会越来越好,夫妻俩都没有给小孩太多负面的东西。
是以,宋景辰的大气是很能感染人的,别看人家年龄小,妥妥的头狼领袖气场,瞳孔里有光芒,眼神不飘忽。
瓦舍里的酒楼不同于外面的酒楼,都有自己的特色节目,有的酒楼会在用餐高峰给安排说书专场,有的酒楼则给安排戏曲歌舞等,总之各有特色。
郭大有选的同春楼大酒楼今日正好有傀儡戏表演,还是闻名洛京城的傀儡戏名角——吴金线出演。
大夏朝的傀儡戏有点儿类似于木偶戏,种类却繁多,有杖头傀儡、水傀儡、药发傀儡等。
所谓杖头傀儡,有点儿像火柴人,表演人双手操控木棍进行各种动作,使得傀儡小人活动起来。
而悬丝傀儡,顾名思义,是指将丝线系于傀儡的头部和四肢各处关节,表演之人挑动木棍拉扯丝线,使傀儡活动起来,实际上就是提线木偶。
这两种傀儡戏也是最常见的,今天名角吴金线表演的就是悬丝傀儡戏——草船借箭。
这场戏难度相当之大,要通过悬丝表现出万箭齐发的场面非一般的艺人所能做到。
能请到吴金线这样的名角过来表演也足以证明同春楼的不一般,酿酒乃是妥妥的暴利行业,同盐、茶一样,大夏朝的酿酒权自然也是牢牢控制在官家手里。
在洛京城,能拿到卖酒经营权的酒楼都是来头不小的。
郭大有与同春楼的掌柜乃是同乡有些交情,他本人亦是同春楼的常客,是以,领着三郎几人刚一进门,就有认识他的店伙计满面带笑地上来打招呼。
“郭掌柜过来啦,快请几位楼上坐。”
同春楼共三层,二层称为雅座,三层为上座,郭大有虽和同春楼掌柜有点交情,也只能坐雅座,上座乃是为特殊客人预备的,可以不来空着,不能来了没座位。
一行人跟随着酒楼伙计上楼,宋三郎同郭大有不觉有什么,于同光却是生平头一次出入如此奢华的场所,他知道郭大有其实只是礼貌性得带上他,人家实际上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能厚着脸皮跟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或许是上天送给他的一次翻身机会,他一定要努力抓住。
几人上到楼上依次落座,郭大有请宋三郎坐主宾上首,自己则坐主陪位,于同光坐副宾。
小孩刚才吃的炙猪肉是咸口的,又干,宋三郎掏出水囊,拧开塞子后递到小孩手上。
当着人,宋景辰才不要宋三郎喂他,没面子。
不当着人,小孩恨不得他自己没长手。
第62章
郭大有点了几个菜, 把菜谱递给宋三郎,宋三郎笑笑,道:“郭兄点的菜甚好,已经足够我们几个吃。”
郭大有又把菜谱递给于同光, 于同光忙顺着宋三郎的话道:“文远兄所言极是, 这些已经足够。”
说完, 于同光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三人之中,只他一人是来蹭饭吃的,若是文远兄点了菜, 他是点还是不点呢?
若是点菜的话就有些给脸不要脸,若是不点的话又显得卑微寒酸, 文远兄一句饭菜足够既不失礼,又为自己解了围,而自己一介穷酸何德何能劳人家费心?
说到底,文远兄乃是真君子也。
酒菜陆续上桌, 几个大人之间饮酒寒暄, 三只小的也没闲着, 交流得比大人还热闹。
郭午大脑袋凑到宋景辰跟前道:“大哥,你跟我回家吧, 到我家里去玩,我家有好多好玩的, 我家还有大池子, 我家有好多好看的锦鲤,我们可以一起喂鱼。”
大夏朝兴起养锦鲤的时间不长, 尚不存在人工育种,纯纯是从河水溪流中捞出来的变色鲤鱼, 金黄色最贵,红色次之,能被称之为锦鲤的,均为金黄色,因为实在稀有,一条至少白银上百两。
郭午说他家有好多,也就是说他们家光池子里的鱼就价值几千两,这倒是其次,关键时小孩说他家有大池子。
大池子意味着什么?
首先意味着他家在寸土寸金的洛京城院子很大,院子小的那里能舍得挖池子?
其次,他家应该是园林景观式建筑,不然值不当的挖池子。
凡尔赛界的顶级选手晏殊不就曾作诗有云:“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春”嘛。
这倒是有些出乎宋三郎的预料了。
郭大有一向秉承财不露白,不过他想同宋三郎结个善缘,熊孩子无形之中炫富倒也省了他向宋三郎显示实力了。
商人与人交往,你有什么,我有什么,别藏着掖着,咱都亮出来看看,合则两利,不合就散嘛。
大人想法复杂,小孩子就简单得很了,宋景辰不知道锦鲤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家里有池塘代表着什么,但他不想被郭午压下去,眨了眨眼道:
“我请你们俩到我家玩,我家有胖虎、还有独角大王,我哥哥还给我挖了一条大河,还有码头,还有房子呢。”
“真的吗?”
“当然真的,我还要挖更长,要绕着我家的院子一整圈,我还要造船,还要在河里面养鱼呢,你们想不想来玩呀?”
“大哥,我想玩。”于兴业小声道。
“我也要玩。”
三个小脑瓜抵在一块儿嘀嘀咕,童言童语逗得几个大人直乐,推杯换盏间,郭大有朝宋三郎笑道:“我观文远兄谈吐不凡,不知兄台在何处高就?”
宋三郎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高就不敢当,蒙了祖上的荫蔽,在户部领了个主事的差事糊口罢了。”
宋三郎这句谦虚之言透漏出两层意思,第一,我家世代为官。第二,我本人在户部做官。
要说张璟是真的看好宋三郎,给宋三郎谋的这份差事是真的香,他在后面也是真的使了力气。
要知道六部和都察院这种实权衙门最是难进,就算是得祖上荫蔽这种地方没有人脉银子打点也是进不去的。
听完宋三郎所言,郭有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宋文远果然来头不小,虽来头不小,却是一派谦逊的君子之风,这不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合作伙伴吗?
于同光亦是吃惊不小,他能看出宋三郎乃是有身份之人,却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来头如此之大。
宋三郎的官职换成现在来说,大概相当于处长级别,且是实权部门的处长,对于普通人来说身份确实很高了。
郭大有和于同光几乎同时站起身向宋三郎拱手行礼,宋三郎笑道:“两位无需多礼,私下成场合,我等只兄弟相称便是。”
一番客气之后,几人坐下重新饮酒,郭大有同于同光的态度与之前又有所不同,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官与民的身份地位有着云泥之别。
普通人对有官身之人有着天然的畏惧感。
宋三郎报出身份亦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做事,手里就得有人手,且是有能力又容易控制之人才好。
只不过他亦不可能才刚接触就跟人说太多,剩下的就是愿者上钩的事情了,几人又闲话起来。
忽地一阵叫好喧哗声,紧跟着一阵铜锣开响,却是下面傀儡戏开场了,戏台子上挂了一块巨大的幕布,傀儡戏名角张金线带着几个弟子站在幕布后高处,手里悬着数条极细的丝线,操控着手中人偶开场了……
离着太远,看不到那些人偶身上悬挂的丝线,巨大的幕布又掩藏了那些幕后之手,孩子们都为台上人偶的神奇惊叹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看得聚精会神。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未时许,几人才从同春楼出来,一道出了瓦子,宋家同郭家都有自家马车,郭大有同于同光陪着宋三郎父子上车,宋三郎看了眼站在车辕边的于同光父子,道:“同光兄一道上来吧,送你一程。”
三家都住在东城,郭家住东西城的交界处,宋家住东城的中间地带,于家则住在东城最靠东的位置了,几乎快出城了。
于同光亦是聪明人,明白做官之人从不做无用之事,邀他上车之举乃是变相的认可,若他傻不拉几的推辞,那才真叫对方失望了。
想到此,于同光拱手笑道:“大人好意,于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兄,改日再叙。”于同光转身与郭大有辞别后,带着儿子上了马车。
郭午一看于兴业上了宋景辰的马车,他却被丢下,小孩不干了,他也要闹着上车,要去宋景辰家里去看他的大河去。
当着一堆人的面,小孩不管不顾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赖在地上不肯走,郭大有气得要揍他屁股,宋景辰忙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救小弟,“郭伯伯手下留情。”
说完小孩又冲郭午喊道:“郭午,你先站起来。”
郭午拍拍小屁股站了起来,宋景辰朝他招招小手,示意他上前。
郭午委屈地跑到车前,眼泪汪汪等着大哥请他上车,就听宋景辰道:“你相不相信大哥为你好?”
郭午点点头表示相信。
宋景辰又道:“那你还听不听大哥的话呀?”
郭午又点点头,他不想听大哥的话,但又怕不听大哥的话,大哥不同他玩,便宜了于兴业那小屁孩儿。
宋景辰道:“你看看,太阳都快落山啦,你要是今天去我家,都还没有玩,天就黑了,你若是改日早点来找我玩,我们就可以玩一整天,你说哪个划算?”
郭午眼睛眨了眨,觉得宋景辰说得有理,道:“那我今天就先不去你家了。”
郭大有见人家小孩三言两语就把自家傻儿子说服,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伤心好。
高兴给自家儿子结识了如此聪慧的一个官家子弟,这打小的情谊最是难得。又伤心自家儿子比之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想到于同光家的小呆娃,他又心理平衡了。
车帘放下,李把式驾着马车驶出瓦子街。
宋家的马车很宽敞,因为家里人多,买车的时候便考虑到这一点,特意买了大车,俩大人俩孩子坐在车内丝毫不显拥挤。
车内座位上放了软垫和靠枕,玩了一整天,午觉也没睡,小孩有点犯困,宋三郎揽着小孩手肘靠在软垫上。
他这么姿态随意放松,于同光也不觉放松了几分,业哥儿小孩很听话,挨着他爹老老实实坐着啃手指头,于同光不动声色把小孩的手拿下来,不多会儿小孩又把手指放嘴巴里了。
辰哥儿困觉了,小孩无所适从,他必须得找点儿什么抓住才会让自己觉得舒服,这一天对五岁的于兴业太不一般了。
宋三郎状似随意地问于同光今后有何打算,是继续考科举,还是想做些什么营生?
于同光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郭兄有钱财,文远兄有权势,他于同光有什么?
他要拿出什么来打动宋大人?
宋大人这样的人又缺什么?
宋大人凭什么要提携他?
一连串的问题迅速在于同光脑子中掠过,电光火石之间,于同光悟了,他一无所有,但他可以有别人所没有的忠心。
想到此处,于同光郑重地朝宋三郎一拱手,言辞恳切道:“不瞒大人说,同光乃是屡次落榜之人,科举之路无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亦做不了什么气力活儿养家户口;想要学那经商之道又无本钱,即便是有本钱,于某上有捞母,下有妻儿,拖家带口输不起。”
卖完惨,让对方了解到自己除了依附主人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于同光顿了顿,又开始卖艺。
光卖惨有什么用,有多少人喜欢多看一眼路边的乞丐,得让对方了解到你的价值,让人家明白你能为人家带来什么好处。
于同光道:“于某苦读十几载,粗识文墨,若大人用得上,于某愿鞍前马后,为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于同光在绝无二心上加重了语气。
对于同光的这点小把戏,宋三郎前世见多了。
实际上在身份地位比你更高的人面前,最可贵的品质就是坦诚,除非你认为你自己比他更聪明。
宋三郎笑了笑,不置可否。
于同光见宋三郎只是笑笑,并不开口,心中不由万分忐忑,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
只是财不入急门。
这般急功近利其实很容易被眼前利益牵着鼻子走,从而缺少大局观,注定无法成为决策层的人物。
宋三郎的目光又落到于同光身边瘦小的小孩身上,想了想, 不若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能不能委以要务吧, 行不行, 用事实说话最准。
宋三郎抬起头, 朝于同光笑了笑,“我这里有些营生事务需要有人帮忙打理,你若有意, 不妨与我分担一二。”
于同光闻言大喜,面上难掩激动之色, 忙拱手道:“同光愿效犬马之劳。”
宋三郎笑道:“不问一下酬劳么?”
于同光赶忙道:“在下知道大人必不会亏待于我。”
宋三郎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世人皆认罗衣,这些钱你拿去买些体面的衣裳,方便做事, 过些时日我会叫人来寻你, ”
于同光没有拒绝, 双手接过。
他出去做事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宋三郎,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叫人小瞧了去。
就如今天,三人之间, 他尚未开口就已经在气势上输了人家。
锦衣罗裳对于真正能轻易拥有它的人自然无所谓, 但对没有它的人来讲,很难做到无视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