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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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湖边,一帮仆从有人忙着砍伐树木,支起简易帐篷,防止日晒,有人铺展开席面,摆放上瓜果等小吃食,还有人去捡食柴火,准备生火煮茶。
众人喝了点热水,休整一会儿,赵敬渊招呼大家一起去南边场子围猎,这次众人出来玩正是他带头组织的。
不要小看组织这么一场游猎,选定邀请的人选,发请贴,确定流程,让活动顺利进行,同时保证这些人的安全等等,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来说还挺考验能力的。
作为太子侍读,不出意外,将来必定委以重任,实际上自赵敬怡和亲以后,赵敬渊在宫中陪太子读书这三年变化巨大,不复从前鲁莽。
这次赵敬渊邀请的勋贵子弟,很大一部分都是在陈宴安书院读书的,很多都同宋景辰认识,即便不认识也都知道他的“大名”。
如此,不至于让宋景辰感觉不习惯。
其实他是完全想多,宋景辰从不委屈自个儿,介意他就不来了,和所有人相比,其实他的目的最单纯,纯就是出来玩,而不是来交朋友的。
银子他家里不缺,权力他完全没兴趣,通过他爹他就看出来了,做官一点都不好玩,当然了,像大哥二哥那样考科举更不好玩,还是做官二代舒坦些。
老爹当个八品官,大哥在翰林院前途一片大好,二哥也绝非池中之物,他们家什么都不缺,就还缺一个会享受的闲人,他觉得他挺能胜任。
这会儿赵敬渊开始布置众人的任务,他参加过几次皇家大型狩猎活动,知道这围猎最关键的是如何驱逐野兽形成猎圈,一旦这些野兽发现往哪个方向逃都有人堵着,就开始懵,一懵就开始像没头的苍蝇乱撞,这时候就好办了。
甭看一帮人装备挺齐全,大部分人都是花架子,毕竟年龄在这儿摆着,真正懂射猎的不多,和宋景辰一样都是来玩热闹的。
赵敬渊跟着皇子们学习骑马射箭算一个,另外还有几个出身武将之家的,家族传承从小学习,有点真本事。
赵敬渊把会骑射的几人拉出来做领队,左右两翼负责包抄、中路驱赶,他带着宋景辰等人负责收口。
一切安排就绪,赵敬渊看了一眼众人,扬声道:“诸位,从即刻起,你们需听从各自领队的指挥,另外,各领队需确保各自队中人员安全,严禁往深山里跑,你们都听请楚了吗?”
“听清楚了!”
“现在开始吗?”
众人迫不及待想开始,宋景辰插了一嘴,“人家军队打仗,违反军令要严惩,如此才有军令如山一说,咱们就口头说说,约束力不强,不如这样,大家把自己身上带的银子都交上来,由小郡爷替大家保管,倘若谁要不听指挥,这银子就扣下来。”
“这扣下的银子小郡爷自然不要,奖给射中猎物最多之人便是了。”
“另外,领队之人权力大,责任亦大,惩罚也应加大,光银子不行,得把身上值钱的事物交到小郡爷手上,若不能保证队员的安全,届时要用银子来赎回贵重之物,大家觉得如何?”
说完,宋景辰又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正规军的玩法,若大家是来过家家随便玩玩的,随意就好。”
最后这句话刺激人,也气人,谁跟你过家家,也就你个八岁小屁孩还在玩泥巴过家家呢。
少年心性最是好胜心强,最受不得被人看不起,尤其被小屁孩看不起,众人齐声应喏,同意宋景辰的主意。
赵敬渊侧眸看了宋景辰一眼,这就是他喜欢和宋景辰做哥们的理由。
毕竟这些人是他带出来的,一帮贵公子都不是什么老实听话的主,真出个什么意外,诸如摔到胳膊腿儿,跑进深山迷了路,一众人进去找再遇上猛兽,这麻烦都是成串的,到时候他不好交代。
景辰的做法无疑加大了众人对自我的约束。
银子放一边,众目睽睽之下就你一个人的银子被扣下,就你一个人破坏规矩,你脸往那搁?以后出来玩,谁还愿意带你玩?
赵敬渊目光微闪,猛地一扬马鞭,大喝道:“出发!”
墨迹半天,众人听到终于可以开始了,顿时兴奋起来,呼啸一声,口中吆喝着,策马扬鞭,朝山坡南边的草地冲了过去。
宋景辰一提马缰,纵马跟上,赵敬渊与他齐头并进,后面赵敬渊带来的侍卫亦远远地缀上来。
一众少年郎气势足,热情高,一个个咋呼的挺厉害,就是表现都不咋地,除了极个别人,大家都是第一次玩,这围猎可比他们想象中难太多了,肥嘟嘟的野鸡它竟然也能飞得如此之快,还有那黄不溜秋的野兔子,往草丛里一蹿,跟那荒草一个颜色,眼神不好使或者离得远了你都发现不了它。
它不动弹不容易被发现,可它一旦动弹起来就是拼命三郎的架势,撒开了四条腿恨不得跑得比马还快,你要骑术马马虎虎都追不上它,你若骑术不错能追上它,它竟然还知道拐弯!
——你爷头的,守株待兔谁提的,简直扯淡,那种傻货十万里挑一。
所以,赵敬渊在狩猎前布置的战略战术,真的行动起来,压根儿就不按他的套路来,赵敬渊急得大喊,“不要急着射杀,先驱赶,咱们的包抄的圈子越小,射中的机会才越大!”
“射之前别光盯着猎物,小心伤到自己人!”
宋景辰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场面,咯咯直笑。
赵敬渊也被气乐了,道:“这帮人还射猎呢,包抄围猎都不懂。”
宋景辰:“第一次嘛,正常,大家已经很努力再按照你的指示来了。”
赵敬渊忽然睨他,“你怎么好像很会的样子?”
宋景辰:“还行吧,我爹带着我玩过几次。”
原来如此,赵敬渊点点头——
“咦?不对呀,你不说你背的箭是摆式吗。”
他话音未落,就见宋景辰提弓拔箭,一枝箭利落地搭在弓弦上,右手捏紧箭尾,眯起眼睛,屏气凝神深吸一口气,攸地拉动弓弦,眼前一闪,耳边嗖!一声,箭羽直射了出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只见远处一只惊吓过度的野鸡扑棱棱飞起。
好吧,没有。
两人策马过去,宋景辰的箭扎在地上,上面还插了一根野鸡的尾羽,所以这是…鸡过拔毛?
才八岁个小孩,能有如此箭术,已经相当让人惊讶了,周围看到的人齐声喝彩,看向小孩的目光满是赞赏。
赵敬渊自己都不敢说能擦边射中,微微压下心中震惊,朝宋景辰竖起大拇指,“厉害!”
宋景辰勒住缰绳,纵身下马,拾起地上的箭支与长尾巴毛,仰头朝赵敬渊笑道:“多好看的鸡毛呀,又长又漂亮,野鸡身上的毛就尾巴这几根最为漂亮了。”
赵敬渊哭笑不得。
宋景辰喜滋滋把箭和鸡毛放进自己身后背着的箭壶里,这一箭的运气可太好了,再来十回都射不出这一箭的水平,这战利品不得拿回家去。
好兄弟都射中了鸡毛,赵敬渊自然不甘示弱,正待大展伸手一番,忽听到数声变了腔调的尖叫在四下里陡然响起。
“啊……有野猪!”
“野猪!”
“野猪来拉!”
“快逃呀!”
赵敬渊和宋景辰一震,齐齐回头,正对面一头野猪正发了疯似地蹿过来,都不知道它打那儿冒出来的,按道理来说这东西不都是在山里待着与山下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吗?
甭管这大家伙是从哪儿来的,反正现在是气势汹汹朝着这边冲过来了。
这只野猪个头跟只黑熊都差不多了,足有几百斤,灰毛小眼大长嘴,一对粗长锋利的獠牙从嘴巴两侧龇出来,可以想象若被这两根獠牙顶上会是什么后果,随便撕咬两下,那就得惨不忍睹。
有经验的猎手单枪匹马遇见这种体型的野猪都胆寒,更不要说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少爷们,遇到如此突发情况,胆小的,吓得面色苍白,腿不住地抖动,马都不会骑了,但马是逃跑型动物,胆子小,遇到危险本能反应就是逃跑,一时间惊叫声四起,马匹四处逃窜。
——包括胆小如兔子的小白,尥蹶子就逃!
此时只有宋景辰孤零零一人站在地上,小孩白白嫩嫩又好看,人在野兽眼里,跟野兽在人眼里一个样,捡好欺负的欺负,捡肉嫩的吃,
这头野猪毫不犹豫的朝宋景辰俯冲过来,它完全不介意把送上门的猎物顺嘴吃掉。
宋景辰吓得魂都飞了,沉着冷静那得有强大的底气,是无数实战经验中在生死边缘赚回来的经验与淡定,小孩是家里的宠儿,平生遇到最大的危险可能就是被蜜蜂蛰一下,那见过这种阵仗。
赵敬渊的侍卫为了不影响少爷们围猎的兴致,都在外围呆着呢,情况如此突然,想要过来救援都没有时间,而赵敬渊身边只跟了个贴身侍从,是侍从,不是侍卫,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况且人家的第一要务就是用自己的命保护好赵敬渊,不会丢下赵敬渊去保护宋景辰。
哪怕宋景辰死掉了,他也不敢让赵敬渊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赵敬渊的命就是他一家老小的命,再说他除了挡在赵敬渊前面受死,也没有能力救宋景辰。
远处的侍卫们想要开弓射箭,但必须保证一击必中,不但要一击必中,还必须一箭殒命,倘若一箭没射死,野猪被激怒,宋景辰更惨。
赵敬渊想要救宋景辰,可他干不过野猪不知道怎么救,一咬牙朝宋景辰冲过来,俯身下去,朝宋景辰伸出手臂,“辰哥儿,快,把手给我!”
宋景辰想把手给他,但赵敬渊的马跑得太快,快到他都来不及伸手,等赵敬渊再次想冲过来时,他的马死活不肯配合,非但不配合,一声嘶鸣使出吃奶的劲儿狂奔逃跑。
眼看野猪已经到了近前,宋景辰都能听到身后的风声和野猪呼哧声,宋景辰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它,躺下装死更不行,野猪不是黑熊,它不挑食,新鲜肉腐肉都爱吃,死的它倒还省事了呢。
生死攸关的时刻,宋三郎平时对儿子的教育起了作用,谁都靠不上的时候靠自己,都到了这个时候,怕也没用了,宋景辰猛地一个转身回头——
野猪被眼前白白嫩嫩的小两脚兽吓一跳,猛地刹住了车,瞪着凶巴巴的绿豆小黑警惕地看着宋景辰,这头野猪中过的圈套多了,它要瞧一瞧眼前的小不点儿耍什么花招。
宋景辰除了拿命赌,哪有什么花招,要是别的野兽还可以靠着爹爹教给的一点功夫蹿上对方的背部,只要被甩不下来,就能拖延时间等来救援,可瞅瞅眼前这家伙,脖子上的毛硬得像钉子一样,想都别想!
趁着野猪呆愣不动的功夫,宋景辰一咬牙,猛地纵身一跃,蹿向野猪相反的方向,
野猪只感觉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等他反应过来时候,宋景辰已经跑他身后了,这下野猪可怒了,忽悠我?
野猪嗷呜一嗓子,掉头就追,宋景辰只恨自己不会那什么凌波微步,他也不知道凌波微步是什么,反正脑子里这个词儿一闪而过。
宋景辰玩儿了命跑S线,只期望这只野猪打直球,不会脑筋急转弯。
危急时刻,宋景辰没有意识到,数不清的新鲜词儿从他脑子里闪过。
第116章 千钧一发
甭管什么花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苍白无力,小孩拼尽全力,说白了都只是他自以为有作用,在野猪眼里完全是多此一举, 并不耽误它一个照面就扑上来, 用它锋利粗长的獠牙将人挑起来——
宋景辰整个脑子都空了——
骤然间, 白光一闪。
呲!是瘆人的箭锋穿透骨肉的声音。
宋景辰耳边传来野猪撕裂般的惨叫声, 不等宋景辰反应过来,噗、噗、噗、噗、竟然是五箭连发!
刚才还气势嚣张的野猪瞬间被扎成刺猬,一支箭几乎对穿野猪眼睛只留下箭尾部分在外面, 随着野猪的挣扎嚎叫抖动着,另外三支利箭则同时射入野猪最要害的咽喉部位, 最后一支射入野猪的腹部。
花招拼不过实力,实力拼不过命运,最终决定命运的还得是命运本身,宋景辰当真是命大, 在最后一刻, 他获救了!
支撑着小孩逃命的那股劲一松懈下来, 宋景辰只觉全身的精神和力气都被人抽干了,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野猪一拱一拱的垂死挣扎,猩红的血液从野猪的脖颈处滴滴答答淌下来。
倘若没有这五支及时箭, 现在滴滴答答淌血的就是自己。
不远处, 宋三郎纵马飞驰过来,面色凝重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如何能不紧张。
儿子第一次跟人出来游玩,他再怎么安慰秀娘不会有事, 可等小孩真的出去以后,他自己没有在旁边看着,就总觉得处处都是危险和不确定,心里那根弦悬绷着,总是往机率极小的坏处想。
虽说是赵敬渊带了侍卫保护,可那侍卫毕竟是人家的,不是自家的,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自家孩子,真要遇到什么危险……
宋三郎在家里忐忑难安,秀娘本来放下的心被他这不淡定劲儿搅得又吊起来了,责怪宋三郎太纵着辰哥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能成,还小呢。
担心就要求仙问卜,秀娘忙紧着上了一柱香,好嘛,她点了三根香,两根冒白烟燃烧得很好,竟然有一根冒黑烟,还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熄灭了,估摸着是这根香受潮了。
不管是不是受潮,这冒黑烟不说,还熄灭,全都是凶兆,还是大凶,实在不吉利。
秀娘信神有个原则,升官发财信好的,不信坏的,但若关系到她自己家人,那必须是宁可信其有,哪敢有一点侥幸心理。
这下两口子理由充分,谁也不用纠结了,宋三郎直接牵了马出来,至于为什么带上弓箭,他那是想着万一被儿子发现,他能给自己找个台阶,就说是今儿天好,兴致来了,他也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得亏是来了,这要是没来……
宋三郎拒绝再往下想。
逆光中,宋景辰看到他爹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早就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眼泪扑簌簌就掉下来了,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真眼泪,比珍珠还真,孩子是真被吓坏了。
没有人不怕死,宋景辰也一样,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他才知道生命多么宝贵,活着有多好。
宋三郎抱着儿子上马,这会儿赵敬渊等人以及赵敬渊的侍卫们也围拢上来,宋三郎强压着火,事情的经过他不管,他就知道所有的人在骑在马上,只有自家儿子可怜巴巴的迈着两条小短腿被野猪狂追,还差点被野猪刺穿身体。
赵敬渊朝着宋三郎叉手一礼,叫了声宋叔叔。
按照尊卑,当是宋三郎向他这个小郡爷行礼,不过赵敬渊跟宋景辰说过,拿他当兄弟,不会以势压人,他说到做到。
没有多少人生经历的少年人最是纯粹,对十二岁的赵敬渊来说,权势尊卑远远比不过他心里的兄弟之情,他冒着生命危险驱马上前拉宋景辰时,感情是真挚的。
同样的,宋景辰对赵敬渊也一样,他对赵敬渊的信任从这只手开始,尽管这只手没有拉住他。
赵敬渊想要同宋三郎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张了张口,最终没解释。
不管怎么解释,确实是他的失误,把人带出来,没把人照顾好,虽说是意外,可这意外的代价太大了,说到底是他考虑不周,御下无方,带来几个侍卫懈怠,竟然让如此凶兽跑进了狩猎场。
赵敬渊向宋三郎和辰哥儿致歉,宋三郎是真恼他,但表面上还得装做有礼,说这只是个意外,怪不得别人。
宋景辰看到一堆人呼啦啦围上来,想到人家东晋谢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劲儿,他又活过来了。
主要现在野猪死了,危险解除。关键还有他爹给撑腰,这爹多威风呀,五箭连珠,箭不虚发,赵敬渊好几个侍卫搞不定的猪,他爹一出手就搞定了!
底气这不就来了,小孩蹭蹭蹭满血复活,这场子他必须得找回来,要知道这帮人里好多都是书院里的同窗,这回去一嚷嚷宋景辰被大野猪追,丢人死了。
那怕是被老虎追呢,这猪怎么都觉得不好听,尤其是没有见过野猪凶狠的人定然以为野猪和家养的猪差不多,把他被野猪追当个笑话来讲,那他不就也成笑话了吗?
宋景辰大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从他爹怀里露出头来,冲着赵敬渊道:“赵敬渊,明天你叫人把野猪送到我们书院去,我听说野猪肉很香,我请大家吃野味儿。”
说完,宋景辰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是跟他爹学的,跟人说话的时候适当停顿一下,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让对方认真听你接下来要讲的话。
宋景辰道:“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想必书院里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野猪,像这种几乎和老虎一般大的野猪就更没见过,宰之前,叫大家都来看看,长长见识。”
宋景辰就不相信大家见识过这野猪的体型还能把他被野猪追当笑话讲,那必然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还有,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们吃了我的野猪肉还好意思拿我说笑吗?
宋景辰此话一出口,把一圈人都镇住了。
没人看穿他脑子里的弯弯绕,大家想得都是辰哥儿可太行了!
易地而处,这种情形下腿没软,没被吓尿都是好的,人家辰哥儿竟然还能想到转过身来往野猪身后跑,就问谁敢直面野猪那两根刀尖一样的大獠牙?
死里逃生,谁不想赶紧回家,辰哥儿他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思想着把野猪送到书院让大家尝尝野猪肉——
真不是一般人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竟然在一个八岁小孩身上见识到了,辰哥儿将来必然不凡,得与他交好才是。
宋三郎也没看穿小孩的心思,气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惦记着吃野猪肉呢,知不知道你自己差一点儿就成了野猪嘴里的肉,真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吗?
宋三郎无心与众人应酬,带着辰哥儿先走一步,他自己也得缓一缓。
刚才全身血液凝固,他心跳都停滞了,这救别人和救自己亲生儿子心态完全不一样,他生平第一次担心自己射不准。
射出去的第一箭,完全都不敢看,只能赌,赌准头,赌自己后面出箭补救的速度,他庆幸自己为了骗过儿子带的是真家伙,是他前几次带辰哥儿进山打猎找匠人定制的硬弓。
硬弓强弩,他这一弓之力刚不到三百斤,极短的时间内连拉五弓,相当于靠臂力接连承受一千多斤,问题是这种紧张时候,他都忘记自己有内力的事,完全是倚靠着直觉本能,靠着最原始的蛮力去硬拉。
这种精神和体力上的透支,即便是他,也消耗不轻。
这得亏他是三十多岁,不是五十多岁,若是五十多岁的他,这次都没把握能把儿子救下来。
这一次,一次就够宋三郎就记住教训了,可去你爷头的给孩子自由吧,在儿子没有完全的自保能力之前,老老实实听爹娘话,危险的事儿一件也不准干!
在外人面前宋景辰还能嘴硬撑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就蔫了,主要是“后怕”比“当前怕”更有威力和后劲儿。
野猪呼哧呼哧,那满嘴的腥臭之气仿佛还缠绕着他没有散去,又长又粗削尖的獠牙像弯刀一样锋利,一扎便能在他身上扎个血洞,一口下去就能将人撕碎,宋景辰忍不住往他爹怀里靠了靠。
“爹,我是不是还活着啊,我现在没有做梦吧,你真的来救我了对吗?”说着宋景辰低下头在他爹手腕子上咬了一口,“爹,你疼不疼?”
宋三郎垂眼看他,又来气又心疼又后怕,“行,知道咬你爹的胳膊你自己不疼,没被吓傻。”
宋景辰:“爹,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跑来救我。”
宋三郎没好气道:“因为你娘上了一柱香,嗯……不太吉利。”
宋景辰点点头:“幸好不吉利,娘上的香若要是吉利的话,以后被上香的肯定就是我了。”
宋景辰强打精神,故意插科打诨,他不想让宋三郎太担心,更不想让这件事给宋三郎留下太严重的心理阴影,那样的话,他以后出来肯定就没有现在着般容易了。
宋三郎没答理他,一手握缰,一手搂紧儿子,用自己身上的披风兜住小孩,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后脚跟轻磕,催动马儿快跑。
宋三郎看赵敬渊不顺眼,从儿子嘴里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更加恼火那匹怂马,小白,小白,果然是个白痴,关键时候不起作用,天生就是拉车的命,做不了辰哥儿的座骑,更不能成为辰哥儿的伙伴。
看来这家养的马底子再好也不行,也还得是草原上野生野长经历过风浪的马儿被驯化以后更适合骑乘,回头叫霍占山给选匹好的送来。
算了,暂时还是不让他骑马更安生。
父子俩回到家中,秀娘看到爷俩这么早就回来,儿子还蔫头耷拉耳地趴在他爹背上,再加上之前上的那柱香,她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忙问道:“辰哥儿这是怎么了?”
宋三郎沉声道:“进屋说吧。”
回到屋里,宋三郎把儿子放到床铺上,让秀娘给小孩拿衣裳过来,被野猪这么一追一吓,折腾下来不出一身汗才怪,又惊又吓再给冻着了,非得生病不可。
秀娘拿来干燥柔软的里衣,转身去给小孩倒热水,宋三郎帮儿子换上衣裳塞被窝里,掩好被角。
宋景辰今年八岁了,三郎和秀娘对他的照顾自然不可能像三岁时那样事无巨细,久违了的被当成宝宝宠着的感觉,宋景辰一时还挺享受,感觉果然不能太懂事,得让爹娘操点心才受关注。
宋景辰自发自觉,立即进入到状态,声音“虚弱”,有气无力装幼稚:“爹,你快点给我剥颗松子糖压压惊,我吓得嘴巴里有点苦。”
宋景辰小时候是圆圆的脸蛋,小巧的鼻子,嘟着的嘴巴,大大的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撒起娇来可爱得不行,把人心都能扑闪化喽,他现在长大了些,个子又比一般小孩高,轮廓渐渐出来了,小脸开始有下巴,挺直俊秀的小鼻子山根已经有了变化,眼睛也开始由圆往长过渡,总得来说开始往少年的方向过渡。
小时候撒娇是可爱,长大后撒娇那就是逆子又在搞事情。
宋三郎嘴角微微一抽,垂眼看向儿子,“光松子糖够不够,要不要爹再给你叫一份佛跳墙过来压惊。”
“什么佛跳墙?”秀娘端着热水进来。
宋景辰忙道:“好渴,娘,我要喝水。”
宋三郎从秀娘手里接过碗来,“我来喂他。”
秀娘皱眉,“多大了,还喂?”
宋三郎:“三岁半。”
宋景辰在他爹娘面前脸皮厚,你不说我三岁半吗?那我不能白担着三岁半的名,我得三岁半给你们看!
看谁治得了谁。
宋景辰把脸抻过去,让他爹喂他。
秀娘看儿子还有心情撒娇耍赖,悬着的心放下来,坐到儿子床边,问宋三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三郎怕他担心,没有详细说,只说一帮孩子遇到野猪了。
秀娘听到“野猪”两个字,腾就炸了,一下子站起身,惊声叫道:“什么?野猪!”
她从小在山底下长大,可是亲眼见过野猪,不光见过,她还差一点儿命丧猪口,当时野猪跑自家地里啃庄稼,她那时候小,还财迷,她们家的庄稼那都得比她的小命还贵,急得拿砖头砸那野猪,那野猪受惊朝着她追来,若非她站在远处投那野猪,有机会逃跑,再加上她会爬树,那会儿就命丧猪口,活不到今天了。
想起这段往事,秀娘仍旧心有余悸。
听完秀娘的话,宋三郎庆幸没有把儿子也差点儿命丧猪口的事告诉秀娘,秀娘只以为是碰到野猪了,想不到自家儿子被野猪追。
宋景辰拍了拍胸脯道:“娘亲猪口逃生,才有了今天的我,我今天又遇到野猪,难不成咱娘俩都得罪了天蓬元帅不成?”
“谁是天蓬元帅?”
秀娘和宋三郎齐声问道。
宋景辰:“就是猪元帅。”
秀娘挑眉:“猪元帅?”
宋三郎:“天蓬?听着像个神仙的名号,你倒是会给猪身上贴金。”
宋景辰:“天蓬元帅就是神仙名字,是天上的神仙被贬到凡间变成了猪。”
秀娘撇撇嘴:“那这天蓬元帅可真够丑的。”
和安王府。
赵敬渊的院子里一片寂静,院子里的丫鬟仆从都知道小主子游猎回来心情不好,来来往往侍奉伺候小心翼翼,话不敢多说半句,厅前跪着请罪的几个侍卫,均抵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第117章 一棍也不能少!
赵敬渊已经十二岁, 在宫中读书三年,跟随在太子身边,心智远比普通的十二岁少年成熟。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连他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收拾不明白, 他还如何能指望成为太子的肱骨之臣?
今日之事显然是几个侍卫既没有预判到危险, 在危险到来时又无尽到保护责任。
那种情形之下, 开弓放箭固然冒险, 可若不放,辰哥儿便只有死路一条,说到底这几人都不想第一个放箭, 不想承担风险。
倘若射不中显得自己无能,倘若射中射不死则要自己承担激怒野猪的后果。
几人都看得出自己对辰哥儿的看重, 既是看得出,还敢如此,那么倘若他日遇险的是自己呢?
他们是否又会如今日这般推卸责任,等待着他人先出头, 然后在推卸中失去救人的最好时机。
呵呵, 这些人可都是父王精心挑选出来送给自己的贴身侍卫, 尚且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父王行事仁慈有余威严不足, 王府的下人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安逸久了, 自然就会生出懈怠。
赵敬渊寒着一张小脸, 眼中射出一丝狠厉的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