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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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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赵敬渊的院子里响起叫人心惊胆战的闷棍声, 几个侍卫大腿屁股一片血肉模糊,趴在长凳上被破布塞住了嘴巴, 赵敬渊说了,他不想听到棍棒打肉以外的任何声音。
杖刑能被称为酷刑,绝非说笑,真要往狠里打可不光是血肉迸裂的事,能把人骨头一寸寸打断,非一般人能承受,赵敬渊一个小孩自然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他院子里的人也非刑讯高手,没这个本事。
尽管如此,从几个人额头上豆粒大的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淌,就知道所承受的痛苦绝对轻不了。
庑廊下,赵敬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站着。
受罚的侍卫当中,其中一人乃是王妃的陪嫁乳母之孙,那乳母听着信儿,忙跑去哭着向郡王妃求情,王妃很是看重自己的乳母,受不了一把年纪的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带着人过来劝劝。
不过是个小官之子,再说了那辰哥儿又没真被野猪拱着,儿子犯得着这么拿自己人出气嘛。
当真是小题大做。
王妃带着乳母丫鬟几人匆匆赶来,径直进了儿子院子,待看到眼前情形,眼一晕,忙用帕子遮住眼睛,她晕血,看不得这血腥场面。
“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再打就出人命了。” 王妃冲众人嚷叫。
要搁平时,这些人肯定是听王妃的,可刚才赵敬渊所做之事是真把他们震慑住了,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赵敬渊不再是小孩子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这座王府的继承人。
得罪王妃挨骂,得罪小郡爷挨打,还是手下不留情那种,该怎么选还用问吗?
那肯定是避重就轻呀。
负责杖打的几人不由齐齐看向赵敬渊,等着赵敬渊发话。
赵敬渊朝王妃一礼,明知故问道:“母妃怎么过来了?”
王妃横他一眼,“你这里母妃不能来?”
赵敬渊朝她一笑,“儿子这里母妃自然是想来就来,您先进屋歇着去,我这还差十棍没有打完,打完了,我再进去陪您说话。”
“差不多就行了,咱们王府向来对下人宽厚,他们认了错,知道教训就行了。”王妃劝道。
赵敬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妃身旁的乳母,那乳母被他看得不自在,垂下老眼不敢对视。
小主子这几年越发让人摸不透脾气了。
赵敬渊笑了笑,出口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不行!”
“我赵敬渊说出去的话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说五十棍就五十棍,一棍也不能少,一棍也不准哄弄我。”
当着众人的面,王妃被儿子驳了面子,脸上挂不住,可她也知道儿子大了,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儿子面子,软了语气,道:
“这些人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你就当是母妃为他们求个情,剩下那几棍就算了。”
赵敬渊生平第一次立威,不要说是他母妃来求情,就算是和安郡王来了也得站一边看着。
哪怕他打完人再向父王母妃请罪。
赵敬渊朝旁边站着的丫鬟一使眼色,“没眼力价的东西,没看见起风了吗,还不速速扶我母妃进屋去!”
那丫鬟被他冷厉的目光慑住,下意识扶着王妃往厅内走,旁边的老乳母人老成精,知道赵敬渊这是在指桑骂槐点她呢,她若不开口,自己孙子恐怕要吃更多苦头,一时间对赵敬渊当真是又惊又惧,忙开了口:
“王妃,小郡爷动如此大的怒火,必然有其道理,是老奴年纪大了,考虑不周,光顾着心疼孙子,鲁莽行事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老乳母毫不犹豫地自扇耳光。
赵敬渊不理会她,转过头去,沉声道:“继续打!”
赵敬渊相信,经此一事,府里的人会很清楚王府里谁能惹,谁不能惹,谁说了算,谁说了不算,他要做什么,看以后哪个多嘴多舌的还敢告状!
吃着晚饭,一家子听说了辰哥儿与人出去春游遇见野猪的事,但谁都没有见过野猪长什么样,家猪却是都见过的,谁家还不吃猪肉了。
是以,他们便以为这野猪跟家猪的区别就像野鸡跟家鸡一样,应该也差不太多了,除了宋三郎一家,谁也没有意识到小孩遭遇了什么危险。
宋景睿好奇地问宋景辰野猪长什么样,最后有没有猎到它。
宋景辰只能呵呵,呵呵。
心说等你明天到了书院亲眼看见就知道什么样了——吓坏你!
睿哥儿以及家里众人的反应,让小孩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是有先见之名,让赵敬渊把野猪送到书院去。
不然自己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人家只会说:哈哈哈,宋景辰被猪拱了!竟然被猪拱了!
他的一世英名呀……
宋景茂心思细腻,闻言微微蹙眉。
他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从品阶上来说宋三郎是从八品的官,他是正八品;从实权上来说,自然是三郎手里有实权,不过论前途发展,显然还是茂哥儿更有优势。
年轻人意味着更大的潜力和上升空间。
因为在翰林院要修订各种书籍,宋景茂见过有关野猪的描述,曰:其毛尖硬若钉,其牙粗长似刃,其性暴躁凶狡,体长过丈,常居山林,亦出没农田袭击人畜。
按照书上所讲,虽说都是猪,这野猪与家猪却有天壤之别,不可相提并论。
他若有没记错的话,史料里曾记载过项羽力能扛鼎,可与虎熊相搏,有一次出去游猎,曾一刀砍断野猪脊梁,震惊了身旁一众人。
项羽、力能扛鼎、虎熊,这些词前后联系起来,再想想他一刀砍断野猪脊梁震惊众人,此事还被特意记录下来,足可见这野猪之凶残危险。
宋景茂心里一阵后怕,但看幼弟没事人的样子,估摸着只是远远的见到了那野猪,并未真的被威胁到,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反感赵敬渊,成日里带着辰哥儿乱蹿,也不管是否有危险,真遇到危险,他自己有侍卫替他挡着,辰哥儿可没有。
再说了,倘若带着辰哥儿真闯出什么祸事来,他身为皇亲国戚,姐姐又对大夏有功,他自己也受太子器重,自然不可能什么事,倒霉的还是自家弟弟。
抽空得同三叔好好说说,让弟弟离赵敬渊那祸害远一些,本就不是一路人。
一家人吃过晚饭,各自回自家房里去。
洗漱完毕,秀娘便叫宋三郎过去陪儿子睡两晚上,孩子受了这么大惊,怕他夜里再做噩梦,有大人在旁边,要好些。
另外宋景辰回来的时候,里衣都湿透又被风干了,怕他半宿再发起烧来。
宋三郎应了一声,抱着自己的被褥跟儿子回房间。
宋景辰回来之后已经睡了半下午,不困,拉着宋三郎絮叨,说他要好好学武功,学箭法,还要宋三郎送他一把随身佩戴的匕首,这样的话,下次再遇到危险,最起码他能有自保之力。
宋三郎一一应了他,哄着小孩入睡。
果然,夜里宋景辰惊着了两回,嘴里大喊着:爹爹救我!
宋三郎心疼地搂过他,轻拍着儿子,低声安慰:“莫怕,爹在呢。”
夜色一片静谧。
翌日一早,秀娘的意思是要孩子暂时先不用去书院了,在家里休息两天,养养精神再说。
这宋景辰哪能同意,非得要去书院!
他不去成什么样子,那不就坐实了他被野猪吓坏了嘛。
宋三郎大概能摸清些儿子的小心思,对秀娘道:“无妨,他想去便去吧,若不舒服,先生会照顾好他的。”
宋景辰是陈宴安最稀罕的学生,这点书院里的人都知道,当然宋家人也知道。
秀娘这才放心了些。
宋景辰说最近天太热了,他要穿竹姐儿给他新做的那套新衣裳。
竹姐儿现在无论是裁衣还是刺绣,手艺都没得说。
秀娘瞅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心说你热个爷头,你就是臭美,想穿新衣裳。
秀娘不知道自家大儿子人家是要书院镇场子去呢,不给他穿,说是现在天还凉着呢,等过两天暖和一些再拿出来穿。
宋景辰不干,非说他热死了,书院一个屋里做那么多人,一人出一口气儿,都把人热得不行。
秀娘寻思着也是,这屋里人多了是热,给小孩拿出来换上了。
月白小圆领袍,外面罩了一件素纱对襟宽袖衫,没什么繁杂的花样纹饰,但因为衣服的用料好,做工讲究,加上是量身定做,宋景辰穿上可太精神了。
小孩满意地把袖一拂,朝秀娘道:“走啦!”

秀娘看着小孩欢欢喜喜出去, 掩唇而笑。
屋门外,宋景睿站在廊下正等着弟弟呢,他比辰哥儿大三岁半,如今虚岁已经十二, 个子肉眼可见得蹿起来, 反超宋景辰一个头, 完全想象不出这是幼时那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萝卜头。
“二哥, 等急了吧。”宋景辰上前招呼道。
“无妨,时候不早,咱们赶快走吧。” 宋景睿步下台阶与弟弟一道往外走。
边往外走, 宋景辰边解释:“本来我都要出门了,都怪我娘, 非得说天热了,叫我换套轻薄些的衣裳,说是怕热着我,唉, 有一种热叫你娘觉得你热。”
宋景睿深有同感, 点头道:“有一种冷叫你娘觉得你冷, 婶婶觉得天热,我娘却非要说什么倒春寒, 天气冷,硬逼着我多穿衣裳。”
“不过, 这身衣裳弟弟穿着很好看。”宋景睿夸道。
宋景辰忙谦虚:“是二姐姐的手艺好。”
说到竹姐儿, 宋景睿不由轻轻叹气,“我们二姐姐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亲事却总是诸般不顺,遇见的两个都不是良配。”
宋景辰:“那是因为配得上二姐姐的人还没有出现, 所以老天爷才百般阻挠,防止二姐姐掉火坑里。”
小哥俩一路嘀咕着出来大门,上了自家马车,直奔书院。
出来的有些晚了,宋景睿担心迟到,招呼李把式快些赶车,宋景辰看在眼里,知道二哥最是守礼仪规矩,上课迟到对二哥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暗道二哥脾气可真好,心中再急却也不会冲他发火,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耽误功夫,免得二哥这般着急。
车轱辘辚辚而动,碾过青石板路,宋景睿靠在椅背上,只盼着马车再快些,还有路过朱雀大街时千万别堵车。
宋景辰嗅到街道两旁饭食摊子散发出的各种小食香气,抬手挑开帷帘,透过马车侧开的棂格窗饶有兴致地往外瞧,看到小贩们站在自家摊子前卖力的吆喝叫卖。
晨光中的街道上,行人穿梭来往,步行的、骑驴的、抬轿的、拉车的、挑担的、缓缓而行,宋景辰不由喃喃道:从前的车马都很慢。
“你说什么?”
宋景睿听见弟弟自言自语地嘟囔,没听清他说什么。
宋景辰挠挠头,眼睛眨了眨,“我说从前的车马都很慢。”
宋景睿道:“现在跟以前不都一样慢吗?”
“好像是哦。”宋景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一句从前车马慢。
朱雀大街逢初三、初八集市,十次有八次都堵,宋景睿的祈祷没起作用,今天依然还是堵了。
宋景睿坐立难安,不住往外看车动了没有,宋景辰安慰他,“二哥,你不要着急了,你急或者不急,车就堵在那里,不会因为你着急快上半分,也不会因为哥哥不急就慢上三分。”
说着话,宋景辰掏出一块雕花榛子糖,约莫核桃大小,被油纸包着,红绳系成个好看的花结,扎住口,轻轻一扯,扎口的细绳便被扯开,宋景辰连油纸包带榛子糖一块塞到哥哥手里。
“这是什么糖?怎么从未见过?” 宋景睿道。
“赵敬渊给我的,他说是宫里的娘娘孝敬给皇帝的,皇帝不爱吃,都赏给太子了,太子也不爱吃甜食,就又赏给了赵敬渊,赵敬渊也不爱吃糖,最后终于落到我这个识货的人手里了。”
宋景睿忍不住就笑,“若是宫里的娘娘知道这糖落到了你我的嘴里,怕不是要气坏了。”
宋景辰:“这还就跟祖母烧香拜佛一样,那供品给佛祖过过眼,心意领了,谁吃根本不重要,二哥快尝尝好不好吃。”
宋景睿被宫里娘娘亲手做的糖吸引了注意力,托着油纸包送到嘴边轻咬了一口,外面是一层脆脆的酥皮,里面是糖霜奶油一样的东西,最里面竟然还藏着个炒熟的榛仁儿。
宫里的娘娘真是用心了,一块小小的糖,暗藏这么多的玄机,吃到嘴里好几种口感,好吃,可太好吃了!
宋景睿眯起眼睛,细细品尝着,不忘问一句,“给咱们大哥和二姐姐留了吗?”
“留着呢。”
兄弟俩吃完糖,前面的马车也开始动了,他们今天运气不错,堵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快些赶车应该还有机会按时到书院。
李把式知道睿哥儿着急,催促马儿快赶,
很快,马车拐入书院所在的胡同,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宋景辰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好奇探出头去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书院门口围着好多学生,宋景辰忙叫李把式停车,兄弟俩先后下车。
宋景辰好奇心重,快走几步,跑到前边去往人群里钻,待他挤到人群中一瞧,瞧见人群的正中央地上躺着一头大、野、猪!
可不正是昨天差点儿吃掉他那只,赵敬渊就在旁边站着呢。
赵敬渊一开始不明白宋景辰为什么非要把野猪送到书院,送就送呗,还叮嘱要让大家长长见识,参观一下野猪长什么样。
直到那日宋景辰被宋三郎接走后,众人纷纷惊叹“原来这野猪同家猪这般不一样,比想象中可凶猛可怕太多了。” 赵敬渊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宋景辰的那点小心思,一时间他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笑。
只能说不愧是你——辰哥儿!
好兄弟交代的事必须得办,还得办得让兄弟满意,一回不满意,下回不找他了。
是以,一大早赶在众学子进书院的时间,赵敬渊命人把猪给抬来了,到了书院门口,故意叫抬猪的汉子们停下,说是五百来斤的猪,各位辛苦了,放下来歇一歇。
这么大个家伙,往书院门口一放,不引人注目才怪,但凡进书院门儿的,包括打书院门口路过的,都得忍不住好奇上前瞅瞅。
众人对着野猪议论纷纷,围观的人当中有不少那日参加游猎之人,此时优越感顿生,添油加醋说了那日惊险的猎猪过程,包括宋景辰如何被野猪追,如何巧妙拖延时间反其道转身向野猪身后跑,又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爹连发五箭救下。
宋景辰听得很满意,没有打扰聚精会神听故事的众人,悄悄退了出来。
出来一看,睿哥儿呢?
好吧,二哥也被这惊险刺激的故事吸引了,在人堆里一动不动听着呢。
赵敬渊眼尖,看到宋景辰了,想不看见都难,辰哥儿永远都是人群中最靓的崽,况且人家过初春,就他一个人过初夏,这衣带飘飘,跟个小仙童似的。
也就是完全被野猪和野猪故事吸引了的那帮人看不见他。
赵敬渊大步过来,“辰哥儿,昨天没惊着你吧。”
赵敬渊故意把“吓”改为“惊”。
赵敬渊跟在太子身边,会说话。宋景辰天天跟他爹娘哥哥们斗智斗勇,他说谎话也极有水平,小孩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都来不及吃惊害怕,当时就一个念头——跑!这会儿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命真是太大了。”
赵敬渊同他道歉,“对不起辰哥儿,这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只是一个意外。” 宋景辰摆手。
是意外,却是可以防止的意外。自己府上的事,赵敬渊不欲多说,转而问道,“你今日怎么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在车上呆着的时候倒不觉得,下了车站这一会儿宋景辰冻死了,他道:“嗯,我素来怕热不怕冷,我娘怕我一出汗害热伤风,干脆叫我少穿些,你没听过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吗?”
赵敬渊理解,他娘亲也总是自以为是,觉得她自己冷就叫他多穿,觉得她自己热就叫他少穿,天下的娘亲果然都是一样的。
赵敬渊道:“冷的话,我车上有披风,我叫他们去取。”
宋景辰摆摆手,“别麻烦了,没那么娇气,你今天不用进宫吗?”
“这就走。”
“快去吧,我听说伴君如伴虎,我迟到没事,你可别误了时辰。”
赵敬渊笑了笑,“那行,我先进宫了。”
拍了拍宋景辰的肩膀,赵敬渊转身上了马车。
宋景辰朝他摆摆手,目送赵敬渊离开。
世上哪有真正光鲜之人呢,赵敬渊看起来身份尊贵,可到了太子、皇子面前,他也只不过是个跟班,晚到一会儿都得磕头请罪什么的,太子身边的人并不好当。
这会儿,陈宴安的轿子到了书院门口,看见眼前一幕,听众人说了这野猪的来历,以及辰哥儿要请全书院的人吃野猪之事,哈哈大笑,捋着长须连赞三声:“临危不惧,有勇有谋,好好好,好小子!”
他这一句话算是为宋景辰智斗野猪的英勇事迹定性了。
众人的视线离开稀罕物大野猪,这才注意到人群中 “遗世而独立,卓然而不群”的公子景辰。
那野猪有多丑,眼前的辰哥儿就有多淡定、仙气,真有魏晋名士之风也。
前提是宋景辰不能开口。
众人就见宋景辰追上书院里出来看热闹的火夫,掏出几页纸塞到人家手上,叮嘱道:“红烧猪肉,酱焖猪蹄,油爆猪肠 、烧猪尾、红焖猪耳朵、薰猪头、这是菜谱,您可以参考一下。”
那火夫看着满满的两页纸,满脸惊讶道:“这……”
宋景辰:“这是我们家买来的菜谱,同那野猪一块儿捐给咱们书院了,夫子们教课辛苦,学生们亦很辛苦,烦老您也多辛苦辛苦,给大家伙儿改善改善伙食。”
伙夫脸上的兴奋遮挡不住,这些菜式学会了可都是自己的本事,别人谁也偷不走,就这么白给自己了,哎呦喂,这景辰小公子可真是招人稀罕,得叮嘱好后厨那帮人,以后打饭得紧着最好的肉给小孩留着。
旁边一众学生、夫子们听闻宋景辰此言,比那伙夫还激动,书院里的伙食实在说不上口味二字,现在看辰哥儿,又觉得小孩“仙儿”了。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可不是仙儿吗。
陈宴安看着自家活宝弟子,想到萧衍宗的来信,又想到萧家的际遇,真不知道让辰哥儿这样的孩子将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才对他最好。
宋景辰不知道自己一番骚操作,玩儿大发了,面子不仅仅是保住了,简直是名声大振,甚至到最后连皇帝陛下都听说了他的大名,后遗症是他那素来低调的爹被儿子“坑”了。
五箭连发,箭箭不虚发,且把野猪两只眼来个对穿,谁不好奇是何许人也?
毕竟,上一个大夏朝这等人物死后,再没听说过谁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好箭法。

“简直岂有此理!”
皇宫御书房内, 文昭帝赵德明正阴沉着脸批阅奏折,看到一半儿,忽地愤然而起,一拍桌案, 手上的奏折被狠狠摔了出去, 震得桌上茶杯晃了几晃, 茶水飞溅出来。
“我大夏一年的税收不过才两千余万石, 光是供养这帮藩王就要花去百万石,如此竟还不知足!”
“他们就不想想,朝廷养兵的银子花去三成, 王公大臣官员的俸禄又花去三成不止,这老百姓朝廷也得管吧。”
“河工、漕运、修路、筑桥、今年的黄河决堤了, 一修几百万两,明年那处又来个蝗灾旱灾,要救灾、要安置流民又是百万两出去,朕的手里那来的余粮?!”
文昭帝气得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大发牢骚, 站在一旁侍奉的大太监张公公等着皇帝这股火发泄出来, 才敢上前搀扶:
“陛下您息怒,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错是他们的,身子骨儿是陛下的, 陛下何苦为了这些闹心的气坏了自己。”
小心地搀扶着皇帝落座, 张公公边替皇帝轻捶肩背,边细声细气道:“这藩王们的供养乃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 非陛下之错,若真论起来, 藩王们也有苦衷,陛下您想啊,这儿子生孙子,孙子又生重孙,子子孙孙的越来越多,吃饭的自然也越来多。”
文昭帝单手撑额,头疼。
这藩王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棘手,削藩容易反噬,皇位不保;不削是真养不起,这帮蛀虫能把大夏朝的江山蛀空喽。”
张公公道:“陛下不妨召户部张尚书过来商量,看有无应对之法。”
皇帝“嗯”了一声,能有什么应对之法,只能把张璟叫过来,看看怎么东挪西凑,今年先就这么对付着,藩王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妄动。
就如张公公所说,藩王问题不是今年才有的,只不过一年比一年让文昭帝头疼,发泄出来后,心情平静了稍许。
张公公重新替皇帝倒上茶水,想给皇帝逗个乐儿,缓解一下郁闷心情,同皇帝聊起一桩趣事,话说前几日小郡王赵敬渊带着一帮人京郊游猎……
文昭帝听到几岁的孩童被野猪追一半儿竟然敢掉头直面野猪往野猪的身后跑,不由挑眉,不要说小孩子,即便是大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只有逃跑一个念头,不敢回头才是正常反应,这孩子当真是胆子大,亦有急智。
由此,他想到自己年年遇到藩王的问题都是回避拖延,结果就是越拖负担越重,难不成他真要把藩王这样的大隐患留给子孙去解决吗?
张公公继续道:“这危急关头,孩子的父亲连发五箭,箭箭命中那野猪的要害,也是箭法高超……”
五箭连珠,箭不虚发?
文昭帝目光飘得有些远。
在皇帝身边长期陪伴的大太监,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一流,话一出口,他也想起了当年令人唏嘘那位,若是那位还活着,蛮族那帮人如何敢像现在这般张狂?
他忙转了话头儿,说起宋景辰还特意让人把野猪抬到书院请同窗们一块吃野猪宴的事,张公公笑道:“这位景辰小公子当真是考虑周到。”
两个人都是人精,不用张公公多解释,文昭帝亦能猜到小孩的小心思,不由哂然一笑,道:“是个有趣的,找时间叫到宫里来,让朕瞧瞧,还有他爹,叫什么来着?”
张公公,“回陛下,宋文远,据说是户部下面一个小主事。”
“竟是个文官吗?”
“是,据说原本是个小木匠,被张璟看中,走了荫蔽的路子,破格提拔,后又自己刻苦攻读考科举,去岁考中了举人。”
文昭帝淡淡地扫了张公公一眼,“你倒是对他了如指掌。”
他这话换句话来说就是:你如此为此人说话,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张公公笑道:“陛下,这都在外面传开了,镇国将军听说了此事,想把宋文远这等箭法高超之人招到麾下了,不想这宋文远竟然是个有官职的,只能做罢。”
文昭帝点点头,“如此,与那人一样,倒是个文武全才了。”
张公公微微一笑,“依据传言,想来确有不凡之处。”
收了张璟的银子,他自然是要替张璟的人说话的。
此时的宋三郎只知道自己出名了,却还不知道张璟想借此机会送他上位。
他正忙着向家里人解释自己高超的箭术是怎么练成的,毕竟他之前只是个小木匠,平时也没见他练习骑射呀。
对此宋三郎统统推到霍占山身上去,说是自己跟着霍占山学的,至于为什么箭法如此高超,问就是天赋异禀,再加上当时超常发挥,若是平时也没有那么准,再往深里说,那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许是老爹宋玉郎的在天之灵护佑。
众人不疑有他,除了天赋异禀,他们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最主要一家子没有一个擅骑射的,不明白达到宋三郎这样的程度,光天赋异禀是不够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儿,不然辰哥儿这次就真的危险了。
老太太后怕不已,搂着小孙子道:“小乖乖,你说你咋就不知道怕呢,你这是命大,不然你可叫家里人怎么活,可不许跟着人家去打猎了,那是闹着玩的吗,这次是头野猪,谁知道下次有没有黑熊、老虎。”
宋景辰心里很清楚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是很多巧合凑一块儿才出现这种事儿,哪能因为一次凑巧还就不出门了呢,不过他也知道肯定不能跟家里人这么说,态度上必须得骗过祖母,骗过爹娘,骗过一大家子。
宋景辰往老太太怀里靠了靠,装做心有余悸的样子道:“祖母说得极是,下次我可再不凑这种热闹了。”
众人不疑有他,吓这么一回,哪个孩子能不怕,辰哥儿没给吓掉魂儿都是胆子大的了。
翌日一大早,突然有宫里的小太监前来宣旨,把宋家人吓大一跳,慌忙出门接旨,皇帝的口谕,宣三郎父子五日后进宫一趟。
老太太忙请人到屋里喝茶,又奉上“薄礼”,从小太监口中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后,长出一口气,欢欢喜喜送走传旨的小太监,一家人高兴坏了。
能得到皇帝的关注和召见,这得多大的荣幸呀,辰哥儿果然是有福气的娃,有化险为夷的本事,还能因祸得福,连带着一家子都沾染了娃的福气。
宋三郎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很满意,他其实不想往宫里凑,更不想往皇帝身边凑,但好大儿让他无法低调。
宋景辰倒是有点好奇皇宫是什么样的,皇帝长什么样子,还有皇帝每天都吃些什么样的饭菜,这宫里的饭菜和萧楼,现在应该叫范楼的饭菜有多大差距,光听赵敬渊说,想象不出来。
不知道皇帝召见他们父子会不会请吃饭什么的,要是拖到晌午,应该不好意思不请吧?
一国之君不好太抠门的,有失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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