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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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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三郎笑笑“还好。”
宋二郎伸过头来插一嘴:“大哥, 你说咱们宋家不会到时候一门三进士吧?”
闻言宋大郎哈哈大笑,豪气道:“为何不可, 睿哥儿考上秀才是板上钉钉之事, 十二岁的秀才,已经赶上咱爹当年了, 古往今来这十二岁就能考上秀才的,有几个不是成就了得, 咱辰哥儿也排场呀,八岁就能写出如此策论,将来给咱家赚个爵位回来都不一定。”
文官封爵几乎难如登天,除非是开国功臣亦或是王朝危难之时力挽狂澜,挽救大厦之将倾,宋大郎也就是说笑说笑,没人当真。
姜氏凑到秀娘跟前笑道:“弟妹,咱辰哥儿现在是真出息。”
秀娘有苦说不出,只能“呵呵,呵呵。”
宋三郎的原则是“在家教子”,最是不喜当着人面说自己家孩子的不是,自家儿子天大的糗事不准出屋。
众人正说笑着,宋景辰一阵小旋风似的刮进来了,三郎伸手揽住他,“没人追你,没个稳当气儿。”
宋景辰不好意思地朝众人打了个招呼坐到他爹旁边,秀娘替他盛上一碗粥,把刚才收拾好的小菜放到儿子跟前。
宋景辰快速扒拉着饭菜,肉照单全收,青菜全当看不见,秀娘瞪了他一眼,宋景辰委委屈屈夹起青菜胡乱嚼吧两口,直接往下咽,青菜什么的苦不拉几,他实在爱不起来,除非青菜做成馅料拌着肉味儿他还能吃得下去。
宋三郎垂眸看了儿子一眼,朝秀娘低声道:“不是说让早上给小孩做些小馄饨或是小包子之类吗?”
秀娘道:“兴许是他们忘了吧。”
宋三郎:“嗯,若总记性不好,那就换个记性好的来。”
秀娘:“……”
秀娘觉得三郎有些小题大做,这大早上的本来就忙,还不愿意让宝贝儿子吃不新鲜的,必须得让人现包现做,三五不时给弄一顿就行了,你儿子哪就那么难伺候了,不吃他是不饿,饿了莫说是青菜,树叶子都抢着吃,全都是娇惯出来的毛病。
心里觉得三郎太溺着孩子,当着一家人的面儿,秀娘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道:“回头儿我说说她们。”
吃过早饭,宋景辰同睿哥儿一道去书院,宋三郎提了小竹篮大步赶出来,对两小孩道:“若不爱喝水,就吃点果子,你娘都提前洗好了。”
睿哥儿忙道:“多谢三叔。”
宋景辰朝他爹做了鬼脸,“多谢爹爹。”
宋三郎不由轻笑着捏了下儿子的小脸,替俩人落下车帘。
宋景辰忽地又从车里探出小脑瓜来,朝他爹嚷道:“爹,我做的收纳夹子你别忘记叫我娘亲拿着样品去叫人多做些出来,我有用呢。”
“嗯。爹知道了。时候不早,快走吧。”
三日后的清晨,翰林院。
宋景茂依旧是早早到衙,门口值勤的守卫朝他点头笑道:“宋吉士来得够早啊。”
宋景茂朝他点点头,顺手递给去一个油纸包,道:“早上买的小包子还有几个没吃完,不嫌弃拿去吃吧。”
门房老汉笑得见眉不见眼,道:“那就谢谢宋吉士了。”
韩林院是清水衙门,翰林院的门房更无什么油水可捞,一个月到手才能有几个钱?
他平时哪里舍得买白面肉包子吃,宋景茂经常送他些小吃食,他自己亦是舍不得填自己嘴里的,都是拿回家去给家中的小孙子尝尝稀罕。
宋景茂正要往院里走,门房老汉忽然叫住他,小声道:“宋吉士,按照往年的惯例,咱们皇帝陛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翰林院微服访察,您最近留心着点儿。”
闻言宋景茂微微一怔,朝人拱了拱手道:“多谢提醒。”
一路进到翰林院处理公务的大厅,宋景茂先点过卯,随后回到自己的公案处,翰林院是论资排辈的地方,亦是比拼后台实力之地,宋景茂既无资历又无后台被分到厅中的一处角落里。
宋景茂回想刚才门房所说,又想到与自己关系不错的那位前辈,暗道:既是惯例,那么这位前辈定然是知道的,平时竟无一丝一毫的透露之意。
果然是官场无朋友,彼此之间只重利益。
绕到书案后,将书桌擦拭一番,宋景茂从褡裢中取出弟弟送他的收纳夹来,在书桌上爱惜地放好,开始整理今日要处理的书籍。
翰林院的工作主要是编纂和修订各类文献、史料、藏书、以及帮皇帝起草诏书等。
起草诏书自然轮不到宋景茂一个小小的新人吉士来做,至于修订文献,一些上面重视的重要文献亦轮不到他插手,现在分配给他的是整理历朝的农事书籍,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编撰更适合现下的农事指导书册来。
与他一同负责此项的还有一位前年的进士,混了三年才混成同宋景茂这样的新人一个起点,是个不得志的,基本上升迁无望也就是个老死在翰林院的结局。
宋景茂才坐下没多久,同他一起编撰书籍的前辈便到了,笑呵呵同宋景茂打招呼,“宋吉士来得早啊。”
宋景茂点点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冯吉士最近来得也很早。”
冯吉士绝口不提皇帝每年这个时候要视察之事,随口道:“这不是天儿一天天暖和了嘛,左右睡不着,起得早些。”
宋景茂笑笑没言语。
他们两人共用一张长条案,冯吉士在宋景茂斜对面坐下来,顺手去拿茂哥儿放在案头的茶桶。
宋景茂抬头看他一眼,悠悠道:“这茶若冯吉士喝着喜欢,不妨到大相国寺的荣记茶斋去买,你说要南江最上等的碧螺春就是了。”
“哦,别忘记告诉他只要君山出的。”宋景茂“好心提醒”道。
闻言冯吉士的脸色一僵,握在手里的茶拿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拿起来不要脸,放下去等于是变相承认他之前不要脸的占小便宜。
宋景茂不搭理他,他不占人便宜,可对方也不要把他当成什么冤大头。
几文钱的包子都能换来门房的感激,何况是十两银子一斤的茶叶,扔进水里总还能听个响声呢。
冯吉士的脸僵硬成了猪肝色,讪讪的拿起宋景茂的茶桶,厚着脸皮道:“是嘛,改日我去瞅瞅,这茶叶喝着真不错。”
宋景茂没接他腔,专心整理着自己手头儿上的文稿,写完一页,分门别类放到弟弟做的收纳夹中。对面冯吉士光寻思着宋景茂为何突然对他态度大变,倒是没有注意到宋景茂手边这新鲜玩意儿。
半上午,翰林院大厅之中忽然一阵诡异的安静。
宋景茂微微抬头,就见翰林院大学士陪着一位中年绅士踱步进来,平素不苟言笑的大学士站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对方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了。
——况且宋景茂科举时参加过殿试,他是见过文昭帝的。
相比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传说中的帝王,第二次再见宋景茂已经没有第一次那般紧张激动,不动声色垂眸,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埋头整理自己的书稿。
文昭帝在大厅中转悠一圈儿,随意叫了几个人考较,宋景茂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人向帝王禀报手头上的事务,听其头头是道、条理分明,显然是准备已久。
呵呵,处处都是心思与钻营,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可言。
文昭帝甚至都没往边上走,只问了中间显眼位置的几人,听完后兴许是大致满意,没有夸赞亦未批评,只略点了点头就要举步离开——
咚!一声。
书本落地的声音在极为安静的大厅内显得尤为突兀突然,文昭帝不由回过头循声望去,冯吉士脸上紧张出了冷汗,双腿站不住似的直打哆嗦。翰
着翰林院的考核每三年一次,若是今年头一个三年考核不过,他基本就算是被打入翰林院的冷宫了,后面几乎再无出头之日。
摩挲着手中珠串,慢慢地,文昭帝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之色,不紧不慢踱着小步朝着声音来源之地走来。
在帝王投过来的一瞥中,冯吉士刚才的勇气尽丧,扑通!一声,腿软地跪倒在地,口中哆嗦道:“臣,臣罪该万死。”
文昭帝站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睨视他,听不出喜怒道:“不过是一本书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哪就至于罪该万死了。”
闻言冯吉士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战战兢兢伏肩塌腰姿态不能放得再低,等待皇帝问话。
翰林院众人无不向其投去鄙夷的目光,千年的王八装什么鳖呢,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当谁看不出来?
竟也敢在圣上面前耍心眼儿。
文昭帝的目光这时却是落在了对面站立的宋景茂身上。
皇帝现下已经亮明了身份,宋景茂不敢怠慢,下意识一拱手,拱手到一半儿感觉不对,意识到眼前之人乃是大夏的皇帝,遂又曲膝跪下,朗声道:“翰林吉士宋景茂参见陛下。”
皇帝起初注意到宋景茂是因为对方的容貌出色,这会儿听他自报名姓,捋了捋须道,“宋景辰跟你什么关系?”
宋景茂微微垂首,回道:“景辰正是家弟。”
文昭帝点了点头,徐徐道:“别跪着了,起来回话吧。”
跪在一旁的冯吉士闻言脸色煞白,按在地上的双手哆嗦着蜷缩起来,指甲扣破手掌心,合着他这是用自取其辱的方式为他宋景茂做了嫁衣?
他好恨!
旁边宋景茂依言从容起身,文昭帝坐到旁边椅子上,道:“你弟弟是个有灵气的。”
宋景茂一拱手:“臣替家弟谢陛下称赞。”
文昭帝瞧他不卑不亢的样子,笑了笑,冷不丁问道:“朕瞧着其他人见了朕都是一副如临大敌诚惶诚恐模样,你倒是与他们不同。”
旁边陪同文昭帝的大学士不由苦笑,好嘛,陛下上来就是给这小吉士一道送命题。
皇帝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朕之龙威对你似乎不起作用,这是何故?
第二层: 文昭帝这是公然为宋景茂拉仇恨,在坐之人都是庸俗之辈,独独你一人为卓然不群的天山雪莲花?
宋景茂忙撩袍跪下:“臣惶恐,天子威严,景茂如何不惧?只臣比同僚们更会装镇定罢了,陛下若仔细看,臣袍下的双腿抖如筛糠。”
抖如筛糠么?
皇帝总不可能真撩开人家袍子看人腿是不是真抖,文昭帝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来,你与你弟弟俱都甚好。”
顿了顿,他又道:“你最近在做哪些方面的事务?”
“回陛下,臣最近一直在整理农事方面的书籍文稿。”
想到最近大旱引起的粮食短缺,文昭地不由道:“民以食为天,农事之重关乎社稷,你可有何心得感悟?”
宋景茂:“回陛下,农事关乎天下百姓一粥一饭,臣弟常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臣从未入得田间地头,只是汇集书中前人经验,不敢随意妄言心得感悟。”
“你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文昭帝不自觉咀嚼重复着宋景茂的话。
宋景茂道:“是的陛下,臣弟虽年幼,可臣总觉他这话极有道理,臣弟之前发表那番“牛论”不知道翻阅了多少书籍资料,更是不辞辛苦去到农户中拜访调查,才得出结论。臣弟应陛下的旨意写那牛论之时,我等兄弟三人更是字斟句酌,唯恐有负陛下,更恐误天下农事。”
翰林大学士站在一旁简直要给宋景茂鼓掌了,借了兄弟的光,反手就把兄弟在皇帝面前夸赞一番,如此兄弟二人全俱都得了皇帝的赏识,往后相互扶持,互惠互利,这格局不就打开了。”
皇帝听闻宋景茂此言感动之余莫名有一丢丢羞愧之意,人家孩子这般当回事儿,自己却看都没看人家递上来的策论,属实有点儿对不起小娃。
想到此,文昭帝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近日国事操劳,倒是还未来得及观看。”
宋景茂忙道:“家弟在家中茶饭不思,日日盼着陛下给他的回信儿,后来臣同他说陛下日理万机每日有看不完的奏章,操劳不完的国事,中州老天爷不下雨陛下要操心,南边老天爷下起雨来没完陛下亦要操心,定是还没有时间看到他的策论。”
说完,宋景茂忽然指了指自己书案上的收纳夹,道:“臣弟听闻陛下要处理的事情如此之多,又如此之杂,钻研数日,便弄出了这收纳夹来。”
“收纳夹?”文昭帝的目光随着宋景茂的手指落到宋景辰发明的收纳夹上。
宋景茂俯身道:“可否让臣为陛下演示用法?”
文昭帝身子朝一旁侧了侧,道:“你来。”
文昭帝身旁侍卫见宋景茂靠近皇帝,如临大敌地盯着他。
宋景茂见状取过收纳夹,身子朝后退了退,在距离文昭帝不远不近处站定,“陛下请看。”
宋景茂拉开书夹,道:“臣最近整理有关农事方面的文稿,这农事涉及到方方面面,诸如如何选种,如何耕种,如何改善土地,如何应对天灾虫害等等,臣在整理前人书籍时便把相对应的内容誊抄分类放入这夹子不同的分层里,既便于整理查找,又便于对比查漏,如此长期下来,不知可节省多少时间,器物虽小,却十分实用。”
文昭帝被宋景茂说的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旁边一众翰林也不由被这其貌不扬的小玩意吸引了目光。
宋景茂随意从其中一分层中抽出一竹签来,“陛下你看,还可用书签对每层文稿进行标注,更进一步,这书签的头部可涂上不同颜色来代表不同分类,亦或是轻重缓急,会更加方便些。”
文昭帝忍不住兴奋地手一拍桌子道,“这东西亦可对朕的奏章进行分类呀。”
宋景茂:“家弟原本就是为陛下做的,只他不敢随意进宫打扰陛下,想着等陛下看完他的策论召见他进宫时再呈给陛下您,现下将样品给臣试用,亦是想让臣给他提出些使用意见来,方便他改进,似这等简陋之物自然不敢献给陛下。”
文昭帝是真有被小孩子的赤子之心感动到,听得连连点头,宋景茂观帝王神色,进一步道:“臣来翰林院之后,了解到陛下每日处理的奏章可分政务类、请安类、以及谢恩几个类别。”
“臣想着若能将这些奏章分门别类,请安谢恩类的奏章陛下不忙时批阅,而这政务类则按轻重缓急呈送陛下,陛下先挑最重要的处理即可。”
说到此处,宋景茂住了嘴,再往下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翰林吉士可以指手画脚的了,其实宋景茂心中所想是想建议皇帝成立一个专门整理奏章的官署,一些不太重要的奏章底下人就给处理了,而一些重要的奏章也可由大臣们给出意见后再交由皇帝处理,如此可大大减少帝王处理奏章的时间。
此时的茂哥儿还未意识到内阁的雏形在他心里悄然诞生了,凌驾于六部之上的内阁。
文昭帝对茂哥儿的建议大为感兴趣,毫不吝啬,对宋家兄弟一片嘉奖溢美之词,金口一开,茂哥儿当场升官儿,从翰林庶吉士连升两级,直升翰林院侍讲学士!
看似连升两级,实则一步登天,因为这侍讲学士是有资格进宫为皇子们讲学,并接受皇帝召见的,有了接触皇子和皇帝的机会,还发愁以后的仕途吗?
旁边的冯吉士妒忌的眼珠子都红了,皇帝直到走时都未曾叫他起来,当众出丑,且失了圣心,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冯吉士一腔羞恼愤恨委屈把帐全都记到了宋景茂身上。
周围一众人全都簇拥着宋景茂贺喜,放眼看去周围全是笑脸,全是好同僚,若刚才他们是羡慕妒忌,当看到宋景茂势头如此之盛,他们拍马不及,便只剩下巴结了。
宋景茂没有在众人的恭喜道贺中迷失自己,更加明白所谓的人脉不过是彼此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少年头一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如品美酒,欲罢不能,他从文昭帝身上看到让他心动狂热的东西——掌控。
掌控自身命运,亦掌控他人命运,掌控他想要掌控的一切。
感觉到一道犹如实质的愤恨目光射向自己,宋景茂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得罪人怕什么?
懦弱的宋景臣早就在马厩里死去了,死得一干二净,随之死去的还有那没有用的滥好人,人吃人的世上,强者为尊。
“景茂兄高升,亦是我翰林院的大喜事,不如下衙之后我等一块去范楼替景茂兄庆祝一番如何?”有人高声提议道 ,旁边人纷纷附和。
宋景茂一听是“范楼”顿时面色不喜,不过只是微微一现,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一副小生怕怕的神情,朝着众人拱手谦虚道:“诸位好意景茂心领了,莫要再取笑景茂了,景茂不过是沾了弟弟的光,往后还有仰仗各位前辈们不吝提点。”
顿了下,他又道:“只今日景茂家中有事确实走不开,不如这样,改日景茂做东宴请诸位,感谢各位前辈这段时间对景茂的帮助提携之意。” 宋景茂双手合十,满脸谦卑之意,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皇帝前脚刚封赏了他,正式的圣旨都还没下来呢,他傻了才会跑去范楼与人大肆庆祝,传出去未免成了得志猖狂之辈。
为陛下分忧乃是为人臣子分内之事,皇帝赏赐你是你的福分,不赏赐是你的本分,得了赏赐便跑去庆祝,一片“忠君”之心未免显得不纯,落到皇帝耳朵里对他不是什么好事儿。
后面他要宴请众人,那是表示他合群儿,非曲高和寡不好接近之人,说成是答谢各位前辈提携之恩,是告诉众人我宋景茂得志不会亏待对我有过帮助之人。
你们现在对我是没有帮助,这不是以后路还长着吗。
斜阳西下,朝霞满天。
宋景辰同宋景睿、郭午几个勾肩搭背地往书院外面走,一抬头儿,看到大哥站在书院门口朝他们笑呢。
“大哥!” 宋景辰跳起来朝着宋景茂挥挥手,拉起睿哥儿朝大哥跑来,郭午也跟着跑。
宋景辰:“大哥你怎么来了。”
宋景睿:“大哥。”
郭午:“大哥好。”
宋景茂摸摸弟弟的头,笑道:“今晚咱们不回家吃饭,大哥带你们吃酒楼去。”
“为什么?”
“先保密,待会儿告诉你们。”
“大哥,你给我吃酥炸泥鳅。”
“那东西吃泥长大的,不好吧。”宋景茂迟疑道。
宋景辰斩钉截铁:“大哥好得很呢,泥鳅从小到大都是钻来钻去,大哥你看,就像这样这样。”宋景辰夸张的扭来扭去,道:“动的越多,肉质才越鲜美,就像猪前蹄比猪的后蹄好吃,猪耳朵摇来摇去才筋道。”
郭午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大哥,还有猪尾巴甩来甩去也好吃。”
宋景辰:“郭午,你的尾巴呢?”
郭午下意识回头儿看自己身后,宋景辰哈哈大笑,郭午气得作势要打宋景辰,宋景辰哧溜钻到宋景茂身后冲郭午做鬼脸。
郭午跟宋景茂不熟,有点儿怵他,宋景茂笑着轻敲了一下弟弟的脑门儿,道:“调皮,不准欺负郭午。”
郭午见宋景茂替他说话,立马顺杆儿往上爬,往宋景茂身上一贴,“大哥,你要给我做主,辰哥儿他欺负我。”
宋景茂:“……”
见过自来熟的,从未见过如此之自来熟的。
这边文昭帝回了宫着急忙慌翻找宋景辰递上来的策论,边找边抱怨旁边大太监张公公不提醒他看,张公公快委屈死了,心说谁能想到您对一个八岁小孩子写得东西上心呢,一边委屈着,张公公暗自长记性,以后宋景辰递上来的东西第一时间提醒陛下。

第142章 辰哥儿策略
文昭帝终于在一沓子书稿奏章中翻到了宋景辰递上来的那本策论, 说是本子,不如说是折页,封皮上写着:“皇帝陛下亲启” 几个大字。
就这几笔字写的,文昭帝看得直摇头。
实话实说, 宋景辰的字得看跟谁比, 跟他们数理班的孩子比, 写得真不算很糟糕, 同科举班的学生比,真不咋地。
若是同文昭帝这样的书法大家比,那还是别比了。
大夏朝选用人才有四好, 长得好,说得好, 干得好,写得好。
满朝文武的书法没有一个是看不过去的,尤其臣子们都知道皇帝酷爱书法,私下那更是勤学苦练, 不求被皇帝待见, 但绝不能让他讨厌, 书法不好恰恰是文昭帝所不能容忍的,所以, 满朝文武不说个个都是书法家吧,那也差不到哪里去。
文昭帝看惯了好的, 再看宋景辰这两笔小字儿, 当真是“耳目一新。”他指着封页上的几个大字对张公公道:
“这宋家倒是个实诚的,没有找人替小孩子代笔。”
张公公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看你顺眼,不好也是好, 看你不顺眼,好也是不好,好坏还不全是帝王的一句话。
张公公忙陪笑道:“是啊陛下,老奴看这孩子的字虽无定势,却也笔画舒展开放,颇有洒脱自由之意,加以时日多加训练,必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文昭帝点点头:“辰哥儿如厮美玉,如何能缺了一角,这样,把朕这里的字帖拿去几幅叫他临摹,就让他从楷书练起。”
“叫他每日临摹一篇,月末把临摹好的字拿给朕看,顺便叫翰林院那几个书法不错的老家伙抽空给指点指点。”
张公公忙称是。
文昭帝打开折页,通扫一眼,不由揉了揉额角,又把折页递给了张公公,道:“算了,还是你来念给朕听。”
张公公嘴角抽搐,看到了吧,这实诚虽好,可实诚他不受用呀,以陛下对书法一道的品味,看到辰哥儿这两笔小字儿能不如鲠在喉?
文昭帝在御案后坐下,张公公展开折页开始念——
耕牛者,农事之本,百姓所仰。
其筋角为弓弩,皮囊为帐幕、甲胄、履靴之属,可利军备。
功用之大,利国利民。
然,历代皆不解牛之乏,何也?
曰有四难——
一曰:一牛三四载始成,一载得一子,不利繁衍。二曰:饲牛所费甚大。需粟草水源之多,且疫病威胁不绝,养之不起。三曰:耕牛惟春夏而用,忙则不足,闲则皆废,亦民所不愿。四曰:今市上一牛十银,屠之则肉值三十,虽禁屠牛,利之所在,难以制止。
是故,吾亦不能解此千古之难也。
张公公:“……”
文昭帝:“……”
宋景辰这段话开篇先讲耕牛的用处很大,又讲历朝以来养牛面临的实际困难,最后来一句,前辈们全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我也解决不了。
文昭帝摆摆手,“接着给朕念,朕倒好奇这孩子后面怎么同朕交差。”
张公公依言继续——
然,事无绝对,本末相因,人之用牛,用其力大,若思省力之法,岂不亦减牛之需乎?今二十亩之地得养五口之家,若得一亩养一人,岂不亦脱牛之依乎?
粟多,且农有余粮余财,养牛之困岂不自解乎。
宋景辰这段话简单来说就是虽然养牛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但我可以想办法减少对耕牛的依赖,如此也算变相解决了地多牛少的问题。
如何解决对牛的依赖呢,两方面:第一想办法让农耕更省力,第二提高粮食产量。
以前老百姓种二十亩地才能养活一家子,没有牛帮着干活,单纯靠人力种二十亩地自然很难,但若是四亩地就能养活一家子人,岂不是就不必非得用牛了?
农耕省力,亩产提高之后,老百姓手里自然就有粮有钱了,养牛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文昭帝来了兴趣,说得好,既然养牛的困难无法克服,为何不想办法减少对耕牛的依赖呢?
见帝王目光灼灼,张公公继续往下念——
然,此上种种,不离格物之道。故,朝廷当重格物之才,是为百年之计。
听到这句话文昭帝乐了,绕一圈,合着你这是给朕画大个饼顺便再往陈宴安那数理书院上贴金呢。
你倒给朕说点儿实在的,告诉朕如何使农耕省力,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文昭帝示意张公公继续。
张公公:“辰之建议,需徐徐图之,静待花开,绝非一日之功,若论立杆见影之法,辰有一策……”
文昭帝精神一振,好奇小孩所说立竿见影的良策是什么。
大殿中,张公公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着,文昭帝脸上的神情几度变化,直到张公公话音落地,文昭帝霍然起身,拍案叫绝!
——妙,妙,实在妙极,好一个分期付费!
实难想象此为一八岁幼童所写,当真是天降奇才。
皇帝在御案后来回踱步,显得兴奋激动。
张公公道:“陛下,这策论上署名处写了宋家兄弟三人。”
文昭帝摆摆手,“即便是兄弟三人所写,能反其道而行想出减少对耕牛依赖的主意,非辰哥儿莫属,处处不忘给陈宴安那数理院贴金的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吗?
“陛下圣明。”
“不过这后面所说‘分期付费,官家出租’的谋略倒不像是他一个八岁孩子能想出来的,当是他哥哥的主意。”
“不过此等奇思妙想,说不得哥哥也是受了弟弟的启发。要知上次辰哥儿在书院那番话亦是如此,辰哥儿此子,四字可概之——”
打破常规!
皇帝龙颜大悦,张公公乐得锦上添花,跟着一块儿猛夸,心里却不由感叹:什么叫来得好,不如来的巧。
宋景辰的策论写得好吗?
当然是好的,尤其是他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尤为难得。
但你写的好,皇帝就要赏识你吗?
不尽然。
皇帝什么样的好策论没有见过,满朝文武有几个人没点过人之处?
为何独独宋景辰能让皇帝龙颜大悦,还不是皇帝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发愁粮食,人正饿的时候上菜自然是格外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孩正合了皇帝的眼缘,皇帝重用一个人不代表会喜欢他,但皇帝喜欢谁,必会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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