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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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娘这会儿已经把皇帝赏赐的东西放进箱子里小心地收好锁起来,又铺好了床褥,宋三郎褪下外衫,脱了鞋子上床,与秀娘并排躺下,秀娘道:“这一天的,可把我累坏了,累倒是不怕,有些事儿可真是一窍不通。”
秀娘把今天不知道该如何给传旨的太监封礼,多亏了伯父薛氏提点之事说了一遍。
宋三郎听得直皱眉,张公公他是知道的,之前张璟正是借着野猪之事,托了张公公的关系帮着美言之句,才有了后面皇帝宣他们爷俩进宫之事。
堂堂户部尚书都要求着的人,权力之大就不用多说了,这一百两银子就给打发了?
自家人自是没有机会认识张公公这种人,薛氏乃是伯府长媳,时常宫中行走,若说她不认识,就有些牵强了。
宋三郎笑了笑,道:“出宫宣旨有丰厚的好处可拿,这对宫里的太监来讲是个极好的差事,所以说并非什么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好差事,但凡能得到的,皆是在宫里混得开的。要么自己混得开,要么他上面的人混得开,得罪不得。”
“若是我的话,我会把皇帝赏赐的贵重东西分他一些。”
秀娘惊讶道:“把皇帝的赏赐分给他?那,那不就是欺君罔上吗?”
宋三郎:“你知道是欺君罔上,他自然也知道是欺君罔上,如此,你们俩谁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呢?”
秀娘喃喃道:“你是说一条绳上的蚂蚱……”
宋三郎笑着摸了摸她头,“说对一半儿。”
秀娘忙追问,“那另外一半儿呢?”
宋三郎:“如此做的好处有二。”
“其一,你要给他塞银子,塞多少为好呢?你又不知道人家的胃口有多大,少了他觉得你羞辱他,多了会把对方的胃口养大,不若把皇帝的赏赐分他一些,既不损他的面子,又让他摸不透你的底细,御赐之物无论多少都不会辱没了他。”
“其二,你把皇帝赏赐的好东西分给他一部分,就等同于在暗示你们之间可以建立互惠互利的关系。”
秀娘:“这话怎么说?”
宋三郎:“皇帝赏赐的好东西,有你的一份,就必有他的一份,你说他愿不愿意为你在皇帝面前说好话,让皇帝多赏赐你一些?”
秀娘恍然大悟:“是了,如此,他既是在办我们的事儿,亦是办他自己的事儿,哪有人为自己做事不上心呢。”
明白过来,秀娘懊恼地一拍脑门儿,道:“薛姐姐果然是后宅中的人,没有三郎你考虑得这般周全。”
宋三郎道:“若是一般太监自然也不用这般费周折,今日来的张公公是陛下的心腹大太监,与寻常太监不同。”
“什么!人家还是心腹大太监?”秀娘猛得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今天做了件无比缺心眼的大蠢事!”
宋三郎扶她躺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先别激动,你今日已经做得很好,我这般说是想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猜薛氏认不认得张公公?”
秀娘正要说话,宋景辰屋子里传出一声尖叫。
第145章 挨打!
俩人听到动静慌忙起身, 宋三郎举着灯先一步到辰哥儿屋里,屋中宋景辰站在床上哇哇乱叫,胖虎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忽略胖虎嘴里正叼着的一只大灰老鼠。
宋景辰刚才起夜,刚一点灯, 就看到胖虎叼着一只大灰老鼠邀功似的看着他, 能不惊吓嘛。
虽然都是毛茸茸, 宋景辰看见老鼠, 尤其出现在自己屋里的老鼠只觉毛骨悚然。
宋三郎哭笑不得,揽过小孩,轻拍着后背安慰, “好了,胖虎已经逮住它, 别怕,没事儿了。”
转过头三郎朝秀娘随口问道:“怎么会突然有了老鼠。”
秀娘:“也是今儿来的人多,总不能让人都站在院子里,尤其族里的长辈, 几个婶子大娘在堂屋说话来着, 这进进出出的, 门儿一直敞着,人走了, 我又忙着送客,屋门一直没关, 兴许是趁乱钻进来了。”
“看把我儿给吓得。”秀娘过来摸了摸小孩的头。
宋三郎:“左右等新房子建成就好了。”
“那你跟这屋陪孩子睡一晚上吧, 我去把被子给你们抱过来。”
“嗯。”
虚惊一场,宋三郎陪着儿子躺下, 宋景辰感觉好没面子,在野猪面前都没趴下, 被个小小的老鼠吓着了,自己给自己找补,“爹,我不是害怕老鼠,就像有人看到血会晕倒一样,我可能有点晕老鼠。”
宋三郎拍了拍他,“嗯,爹知道,你晕老鼠。时候不早,睡觉吧。”
宋景辰往宋三郎身上靠了靠,“爹,陛下对我这般嘉佳,你就没有什么话说么?”
宋三郎:“嗯,再接再励。”
宋景辰:“还有呢。”
宋三郎:“不骄不躁”
“还有呢?”
“还有就是要宠辱不惊,好的,坏的,过去的就让它翻篇儿,往前走,往前看。”
“还有呢?”
“暂时就这么多,没有了。”
“我还想听。”
“想听什么?”
“你还没夸我呢。”
宋三郎乐了,道:“皇帝对你的溢美之词还少吗?”
宋景辰坚持:“你还没有说呢。”
宋三郎揽了揽小孩的肩膀,温声道:“爹爹以我儿为荣。”
宋景辰:“爹,我也以你为荣。”
“好孩子,快睡吧,春天正长个子的时候呢。”
“爹,你也闭眼,一块睡。”
“好。”
月光如水,静谧的夜色中只有偶尔的虫鸣与身边小孩平稳的呼吸声,宋三郎闭着眼睛亦慢慢沉入睡梦中……
翌日的早朝。
文昭帝把宋景辰提出的“官租牛”想法扔给群臣讨论,张璟带头支持。
第一:这官家出钱购买耕牛租借给农人,短期看是朝廷花了一大笔投入,可若从长期来看并不亏本,且是双赢局面,相当于是官府同农人共同分担了养牛的费用与风险。
老百姓买一头牛需要一下子掏出七八两银子的成本,这对大部分百姓来说负担不起,可若是由官家购买后在农忙时租借出去,百姓只需在使用时付出少量的租金即可,这就变相解决买不起的问题。
另外这一头牛可以反复租借给不同的人,租金加起来,绝不会亏本。
当然,若是有人觉得长期租借不划算,亦可以签下合约,先把牛牵回家,而后按年或者是按月分期付费,当然还的时间越长,利息也会相对高一些,偿还时间短,则利息相对低。
第二、此法保证了朝廷获利,朝廷获利后便有能力购买和养殖更多的耕牛租借给百姓,百姓有了牛,就可保证地里收成,地里收成上来,既可保朝廷赋税,又可保证百姓吃喝,养不起的问题也等于是解决一大半。
张璟能想明白的问题,其他人亦不是傻子,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纷纷好奇到底是哪个能人想出来的招儿。
有消息灵通人士想到昨日皇帝对某个八岁小孩的大肆嘉奖,不由愕然——这总不会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想出来吧?
正好奇着,就听上面文昭帝笑呵呵道:“众卿可是好奇这等奇思妙想是那个想出来的?”
卖了个关子,他又自问自答道:“此子乃是陈宴安书院中一个名为宋景辰的八岁孩童。”
这就是当着满朝文武点名表扬了。
这种公开场合的称赞可不仅仅是排面问题,这代表了皇帝对宋景辰的态度,哪个跟宋景辰做对,呃……差不多就相当于否定皇帝肯定的人。
众臣纷纷应和,八岁小孩嘛,再怎么妖孽也挡不了朝中诸位的道,更威胁不到他们的利益,乐得夸赞一番。
只是这“官租牛”巧妙解决了养牛难题不假,可眼下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面前——朝廷买牛养牛的银子打哪儿来?
此举若是要在整个大夏推行,合计下来投入的银子少不了,以前的大夏国库还行,只近几年边关不安生,虽无大仗,小冲突不断,一年下来平乱的银子没个三百万两下不来,每年各地赈灾的银子几百万,征兵制改府兵制后,这各府养兵的银子一年加起来直接上了千万两。
另外还有一个大头,那就是养着各地藩王的银子亦是一笔惊人的数目,所以现在的大夏国库是真没多少余粮,没看见今年春旱朝廷有多捉襟见肘吗?
文昭帝目光扫向张璟,张璟吓得头皮发麻,他想哭:陛下,户部是真没有银子呀,中州旱灾已成定局,除去抗旱的拨款,还得有粮食赈灾呢,至少几百万石的缺口,户部都穷疯了。
心里抱怨归心里抱怨张璟那敢真说出来,抢在皇帝前头委婉建议道:“陛下,此举花费甚大,不若先将京城府地作为试点,也好总结经验得失,若做得好,再举国推行,如此亦可减少风险。”
家里有多少银子文昭帝心知肚明,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就依卿所见,此事就由你派人着手去办。”
张璟遵旨,文昭帝心里叹气,满朝文武实在是缺一个会搞钱的臣子。
郭大有这边正忙着筹划滴漏水钟近期开卖之事,宋三郎又给他整活儿了,要他找人做一批“收纳夹”分为高、中、低档三个档次,又特意叮嘱他做出一批特殊的来。
高、中、低档郭大有能理解,不明白这特殊是怎么个特殊法,三郎丢给他四个字:皇上御用。
郭大有懵了!
宋三郎拍拍他肩膀,笑道:“好好干,做得好整个朝廷的官员都来用咱们的收纳夹子。”
郭大有倒吸一口气,果然还是那句老话:小富靠勤,大富靠运,他运气好认识了宋三郎,儿子运气更好,同宋景辰做兄弟。
这都是命呀。
郭大有这边感叹自己命好,宋景辰哭唧唧抱怨命苦,皇帝金口一开,他可惨了,这下练字不光是他娘盯着,全家人都盯着他练,有时候是睿哥儿陪着他练,有时候是茂哥儿陪着他练,宋三郎有闲暇的时候也会陪着练。
写毛笔字对小孩来说其实是一件枯燥之事,尤其是没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什么结构、笔画、神韵,宋景辰听明白了,写不明白,写不明白他就着急,越着急越心浮气躁,练字讲究一个精心凝神,心都静不下来,又如何能写好?
越写不好,小孩越挫败。
主要宋景辰各方面太出色了,出生以来,不管他想学什么东西都能很快学会,不管他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很快得到,他压根儿就没有怎么受过挫,也没有宋景茂那种持之以恒、厚积薄发的人生体验,他体会不到努力的意义。
睿哥儿是个较真儿的,不光较真儿,孩子还喜欢打直球,陪着弟弟练字,但凡弟弟有一点儿错误或者不对的地方,立即指出来纠正,宋景辰被他搞烦了,说话开始不耐烦:
“好哥哥,求求你,你不要管我了,你写你的,我写我的,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宋景睿:“你明明写得不对,还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
宋景辰干脆毛笔一扔,往桌子上一趴,嘟着嘴巴道:“我不要长进,我就喜欢当小废物行了吧,求你行行好,放过我这个废物吧。”
“宋景辰,你给我起来,你这叫什么态度,自暴自弃吗?”睿哥儿往起抱宋景辰叫他起来写字,宋景辰偏不起来,使出千斤坠的功夫。
宋景睿抱不动他,本来想去找秀娘告状,总觉得找大人告状像是叛徒一样,心里别扭,干脆跑去找宋景茂过来。
宋景辰看到大哥过来也不答理,把头一歪,继续趴桌上,谁都不理。
睿哥儿气道:“大哥,你看他——”
宋景茂摆摆手,示意睿哥儿不要再说,又俯身在弟弟耳边低语几句,睿哥儿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兄弟俩人。
宋景辰把眼一闭,继续装睡。
宋景茂坐过来,摸摸弟弟的头,笑道:“行了,别跟你二哥怄气了,二哥亦是心里着急,觉得这么优秀的弟弟怎么能把字写不好呢?”
宋景辰闷声道:“神仙还有缺点呢,我为什么不能有。”
宋景茂笑道:“缺点人人都有,我们辰哥儿自然也可以有,不过大哥可不相信在练字这件事上你尽了全力。”
宋景辰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圈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尽力,你们凭什么说我没有尽力,我都已经很努力了,你们还要我怎样?”
“你走,你出去,大哥跟二哥都一样,你们根本不理解我,也不明白我的痛苦,你们不要烦我。” 宋景辰用力往外推茂哥儿。
只能说人与人的快乐和痛苦往往都是不相通的,比起宋景睿尤其宋景茂,辰哥儿的努力简直不堪一提,但对宋景辰来说,小孩确实已经很尽力了。
面对自己的努力不被人肯定,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收获,不但没有收获还被各种挑刺,这也不好,那也不是,天天被打击否定,宋景辰情绪彻底绷不住了,你们行你自己上,别拉着我!
宋景茂见小孩伤心,先是哄他,安慰他,宋景辰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执意要闹。
宋景茂也来了脾气,他同睿哥儿一样只觉怒其不争,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皇帝的青睐而不得,给你机会,你却不懂珍惜。
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废寝忘食、日夜攻读方能为自己挣得一个出头的机会,弟弟却天纵奇才,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别人拼尽全力,甚至拼了性命都不能获得的东西,老天如此厚爱,你却肆意挥霍,三叔和三婶实在是太过纵着他了。
好,你不吃这一套是吧,那咱就换你能吃下的那套。
啪!一巴掌落下。
宋景辰捂着屁股,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茂哥儿。
不疼,但叫他面子往哪搁?
主要他接受不了一向温声细语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哥竟然打了他。
宋景茂没想真打自己弟弟,他也舍不得,但现在必须得把小孩唬住,让他先冷静下来,皇帝对弟弟的赏赐越多,期待便越高,又是送亲手写的字帖,又是送名师,还愿意为弟弟亲自批改,弟弟该如何回报皇恩?
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宋家人也不懂事吗?不把皇帝的话当话来听?
自古伴君如伴虎,皇恩浩荡的背后是君心难测,皇帝的眼里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喜爱”,就算有,那也是你对他有用,是一时的恩宠,更多不过是御下的手段而已。
若要真的以为皇帝是好说话之人,看看萧家的下场就知道了,他念旧情了吗?
宋景茂故意板起脸,朝弟弟冷声道:“回去坐好,不要让大哥说第二遍。”
第146章 解决
宋景辰气鼓鼓瞪着茂哥儿, 那意思是换别人早把你按在地上揍了,只不过再委屈生气宋景辰也知道不能对自己大哥动手。
不动手归不动手,还想让他乖乖听话,门儿都没有, 宋景辰扭头就往外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推他哥一把泄愤。
宋景茂的性格绝非多事之人, 尤其经历镇国将军府救人那次。今日若是换成睿哥儿, 他顶多劝告两句,绝不可能对睿哥儿动手。
说到底,他内心还是有偏爱的, 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辰哥儿的亲哥哥,觉得自己可以管教弟弟, 也有责任管他,此时见弟弟跑出去,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
这边宋景辰气呼呼往外跑,一头撞进正要进屋的宋三郎怀里, 三郎忙伸手揽住他, 防止小孩被绊倒, “着急忙慌跑什么呢,嗯?”
“路都不看。”宋三郎一天没见到自家大儿子, 笑呵呵摸了摸小孩的头。
宋景辰在他爹怀里抬起头来,委屈瞬间放大, 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宋三郎被他唬一跳,忙蹲下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儿。
“先别哭, 有什么委屈告诉爹就是了,爹为你做主。”
宋景辰往前蹭了蹭, 扑到宋三郎肩膀上脑袋一歪,他不想说话。
茂哥儿追出来,见到三郎,忙叫了声三叔,三郎点点头,道:“他这是怎么了?”
茂哥儿正要解释,宋景辰嫌丢人,他都多大了还被他哥打屁股,脸往哪搁,抢先嚷道:“你也逼,他也逼,全都逼着我练字贴,他们就只想着讨好皇帝,根本就不在乎我。”
宋景茂:“……这都哪跟哪儿?”
宋三郎抚了抚小孩的背,道:“别嚷嚷,有话慢慢说,有理不在声高不是吗?”
宋景辰不吭声了。
宋三郎道:“你先告诉爹,他们都是谁,具体些,不要横扫一片冤枉了所有人。”
宋景辰头也不回的,伸着手指头向身后点了点,那意思是宋景茂就是其中之一。
宋三郎:“嗯,还有呢。”
宋景辰:“还有二哥。”
宋三郎:“还有呢?”
宋景辰想说还有我娘,话到嘴边儿,还是算了,她娘一直都这样,有没有皇帝的圣旨都一样,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压迫,她娘是望子成龙那一拨儿的,不算。
见宋景辰半天不说话,宋三郎道:“没有了?”
宋景辰点了点头。
宋三郎:“爹清楚了,先进屋吧,茂哥儿你也跟三叔进来。”
三人进到屋里,宋三郎绕到宋景辰练字帖的书案后坐下,抬手翻了翻书案上儿子今日练的字贴,点头道:“辰哥儿今日这字写得不错,藏锋、逆入都处理得很好,若这弯折处过渡再圆融些则更佳。”
宋景辰:“啥?”
宋景茂:“啊这……”
宋三郎放下字帖,目光看向小孩,“辰哥儿刚才你说大哥同二哥都逼你练字,爹看到的事实却是你的字帖这几日突飞猛进,这点你可承认?”
宋景辰:“……”
“爹,你还是让他说吧。”宋景辰朝他哥抬了抬下巴,哥也不叫了。
宋景茂实在看不出哪里突飞猛进来,不过三叔的良苦用心他能体会,点头称是。
宋三郎点点头,转向辰哥儿,“字帖进步的是你,皇帝高兴,受益之人亦是你,爹且问你,你大哥二哥能得多少好处去?”
“你大哥、二哥若是为了好处,应当哄着你才对,为何又要惹你不快?得罪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宋景辰气呼呼道:“反正皇帝可比他们亲弟弟重要多了,皇帝能给他们荣华富贵,我又不能。”
这话听得宋三郎微微蹙眉,他肃声道:“宋景辰,你确定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宋景辰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宋三郎:“是不是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在大哥二哥心中皇帝比你更重要,你只是忍受不了大哥二哥因为害怕皇帝的权威就逼迫亲弟弟,是这个意思吗?”
三郎又转向宋景茂,“茂哥儿,三叔问你,若有一日你弟弟因得罪皇帝而获罪,你会因为害怕得罪皇帝而不救他吗?”
宋景茂毫不犹豫道:“三叔,景茂用性命为弟弟抵罪。”
宋三郎:“这时你怎不讨好皇帝,惧怕皇帝了?”
宋景茂:“景茂所作一切是为弟弟,亦是为我宋家,若有人欺我弟弟,害我宋家,景茂不惧任何人。”
宋三郎看向小孩:“你大哥所说,你都听见了吗?”
宋景辰把头扭向一边,嘴硬道:“我这么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谁会害我。”
宋景茂见弟弟服软,心里暗叹,较之三叔自己差之远矣。
误会虽然解除,但宋景辰暂时还不想同他哥哥说话,宋三郎也不强求他,对茂哥儿使了个眼色,茂哥儿也知道自己刚才得罪小孩了,摸了一把宋景辰的头,出了房间。
等茂哥儿出去之后,三郎肃了神色,对宋景辰道:“刚才当着你哥哥的面,爹爹给你面子,现在只剩下我们父子二人,爹必须要说说你,你今天太不像话了。”
宋景辰蹭过去,靠在他爹膝盖上,小声嘟囔道:“是哥哥们先不像话的。”
“哥哥们纵有不当之处,初心却是为你,你若不接受,也要好好说话,这是对人家一片好心的尊重,亦是对你自己的尊重,生起气来就口不择言,只会伤害到在乎你之人,你说是也不是?”
宋景辰轻轻点了点头。
宋三郎轻轻揽过他,“若下次再这般任性,爹爹亦是不会饶你的。”说着话,他拿起书案上的黄梨木镇纸掂了掂,笑道:“你要不要先感受一下?”
宋景辰以为他爹跟他闹着玩儿呢,笑嘻嘻地伸出小嫩手来,摊开手掌心,宋三郎瞅他一眼,还真是个没挨过打的。
三郎蜻蜓点水似的在小孩手心轻拍了一下,挠痒痒似的。
“爹,不疼。”
宋三郎又拍他一下。
宋景辰:“不疼,再来。”
宋三郎再拍。
“嘻嘻,不疼,不疼。”
啪!毫无预兆地一下子,宋景辰甩着手腕哇哇大叫起来,“好疼,爹你怎么真打呀!”
宋三郎肃着脸道:“皇帝就好比爹手里的镇纸,不要因为他没有对你狠过,便认为他是慈善之人,天子一怒我们辰哥儿承受不起,咱们宋家亦承受不起。”
“难道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自然不是,那要看是对谁。”
“这么说,就算是皇帝,他也有害怕之人吗?”
“自然有。”
“他怕谁。”
“他怕得很多。”
“比如呢?”
“……”
秀娘过来叫爷俩吃晚饭时,宋景辰已经临完了今日的字贴,宋三郎把秀娘叫过来,拿着字贴给她瞧,笑道:“如何?”
秀娘哪里懂,不过看三郎的神色便知儿子写得应是当不错,眉开眼笑地点头道:“有长进。”
没有人喜欢被否定,尤其是孩子,睿哥儿总想让弟弟改正错误,茂哥儿则觉得弟弟不够上心,怒其不争,只有宋三郎最了解儿子。
他明白若要幼苗破土而出,最需要的是滋养它,而非替其扒拉开压在头顶的泥土,或是蛮力将其挖出,没有任何外部力量比孩子自身蕴藏的力量更强悍,更持久。
一家人吃过晚饭,宋三郎要辰哥儿去跟两个哥哥说清楚今天的事,宋景辰扭扭捏捏,他不想去,才刚同哥哥们反了脸,现在又去道歉,多没面子,他说他明天再去。
宋三郎不准,道:“没有非要你道歉,这件事哥哥们也有不对之处,你人过去,哥哥们就明白你心意了。”
想了下,宋三郎道:“不然爹过去串个门,你跟着一块过去,如此既不落了你的面子,哥哥们也知道你没有真同他们怄气。”
宋景辰觉得这样可以,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你娘今天买的樱桃酥拿上一些。”
“睿哥儿喜欢点心,我大哥喜欢干果,我再拿上些琥珀核桃仁。”
“嗯,快去吧。爹等着你。”
宋景辰跑去外屋橱柜拿点心,宋三郎站起身来,秀娘递了件外衫给他,道:“茂哥儿同睿哥儿这俩孩子真不错,茂哥儿看着咱辰哥儿长大的,睿哥儿同辰哥儿小哥俩从小玩到大,比人家外面嫡亲的兄弟还要亲上几分,咱们儿子有时也是任性了些。”
宋三郎套上袖子笑道:“左右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让哥哥们愿意宠着他也是人家的本事,就像我大哥虽是老大却最受娘宠,我虽最小,既不得娘宠,亦不受哥哥们宠着。”
“虽不受宠,如今贤妻娇儿,亦很圆满,各人有各人的命,不必强求。”
秀娘帮他系上腰间束带,打趣道:“你啊,天生就是宠别人的命。”
三郎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如何知我不是甘之若饴。”
“什么甘之若饴,爹,娘,你们说什么呢?”宋景辰拾了一小提篮小吃食跑回来了。
宋三郎拍拍他脑门儿,“没说什么,你娘说爹就是伺候你这小祖宗的命。”
宋景辰抱住宋三郎一只胳膊咯咯笑,宋三郎点了一下他额头,道:“走吧。”
爷俩进到大房里时,宋大郎正在研究他自己制作的檀香,大夏文人好焚香,宋大郎虽无他爹宋玉郎的才华,骨子里却有宋玉郎的浪漫情调,以前没条件也没心情,如今宋家的日子好了,这情调也就回来了。
一抬眼看到自家老三进来,笑呵呵道:“三郎,你快过来,你嫂子不识货,你快闻闻大哥这香做得如何。”
第147章 算计
宋大郎拉着三郎凑近他新买回来的镂空莲花纹三足小香炉跟前, 拢了一缕轻烟道:“如何?”
宋三郎俯身闻了闻,半晌道:“大哥所制薰香当是以沉香为主,加入少许麝香以及龙脑香料,沉、檀、脑、麝四香以底蕴醇厚、余味悠长著称, 自是极好。”
三郎这话听得宋大郎眉开眼笑, 完全没有听出弟弟夸的是他制香的香料好, 只字未提他制作的香如何, 人嘛,你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想听他自己想听的, 瞅大哥这兴致勃勃的上头劲儿,何必给大哥泼冷水呢, 高兴就好。
不过就是大嫂有点受罪,无他,香料配比不对,味道着实冲了些, 想了想宋三郎又道:
“说到香料, 我那里有大食国来的乳香, 此香点燃后兼有柑橘、香橼(柠檬)清香,大哥下次制香时不妨减少一些麝香用料, 以乳香代之,如此亦可中和沉香之温烈。”
“你那里竟然有大食国来的乳香么, 我听人说此香极贵, 一钱需得白银三十余两。”
宋三郎笑了笑道:“咱们商队经常同大食人做生意,比别家拿自是便宜上许多, 大哥只管拿去用就是。”
宋大郎喜出望外,不由道:“我们宋家能过上现在这般日子全是三弟你的功劳, 大哥实在惭愧。”
“都是一家人,大哥说哪里的话,家中人情往来、杂七杂八事务若无大哥、二哥出面操持打理,三郎那能像现在这般心无旁骛,今日来找大哥正有一事想要与大哥商量。”
“哦,是何事?”
宋三郎道:“举凡世家大族,皆重族学,我们宋氏一族的族学荒废已久,想着现在手里有些余钱,不若将族学开办起来,一应细节还需大哥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