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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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孩洗完澡出来,秀娘又把提前准备好的两套衣裳让儿子试了试,感觉各有各的好,扶光橙显活泼,浅云白显文静。
——唉呀,真是的,小崽子穿啥都好看,崽已经够活泼,就穿这套浅云白好了。
折腾完儿子,秀娘又开始折腾一遍自己,衣裳试来试去,最终选定一件浅色交领短衫,搭配茄花紫高腰百迭裙,头发就梳时下流行的盘桓髻好了,珠花要带哪个好呢?
头饰太多也是犯愁,秀娘一口气搬过来三盒子首饰开始往头上戴,其实早都试过一遍,这不是衣裳才刚下定决心穿哪件嘛,首饰自然要重新再搭配一遍,看哪个最好看最合适。
——就算是草包,那也得是最好看的草包。
折腾大半宿,宋三郎都从郭大有处折返回来了,秀娘才刚刚把一堆东西收拾好,宋三郎哭笑不得,催她快睡。
一夜无话,翌日一大早,简单吃了些东西,三郎先送娘俩到张璟府上,张夫人进宫的次数多,秀娘跟着张夫人不至于进到宫中后两眼一抹黑,乱了手脚。
再者,进到宫里各种礼仪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张夫人在旁边,亦会提醒秀娘。
辰时三刻,巍峨肃穆的皇城沐浴在晨光中,飞檐翘脊似要展翅腾空,一众朝廷命妇陆陆续续从皇城侧门鱼贯而入,众人俱都安静不言,只有衣裳悉悉索索摩擦声。
秀娘想:果然是皇宫大内,天子居所,还未进入就叫人生出敬畏之心,这一进来后就更不得了,处处都让人觉得紧张。
宋景辰倒是不紧张,只是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让人讨厌的范庆阳,范庆阳亦看到了他,仇人见面,范庆阳拿眼珠子朝宋景辰恶狠狠一瞥,似是在说:等着瞧,要你好看!
宋景辰笑呵呵追上前面一位书院里的同窗,对范庆阳的威胁视而不见。
范庆阳气得现在就想教训宋景辰,皇后娘娘是他姨母,太子是他表哥,如今他亲姐姐也进到宫里,宋景辰凭什么不怕他?
今日进宫的命妇中带孩子前来的不在少数,只因皇后娘娘向来以贤德著称,又很喜欢孩子,而宫里的孩子不多,皇后娘娘喜欢叫命妇们带着孩子进宫来热闹一番。
至于是不是真喜欢,单看太子出生之前就只有镇国将军刘猛的亲妹妹刘贵妃诞下皇子就知道了,有明白人看出来,亦不会觉得皇后此举不对,大宅门里这种事多了去,家产之争尚且如此,何况是皇位之争。
再者说来,若无皇帝默许,皇后亦无这样的胆量。
皇宫本就不是什么讲人情的地方——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皇后娘娘先在自己的延福宫接受众命妇拜见,按照身份地位排序,秀娘领着辰哥儿将将排到了宫殿门口,随着一众人跪下叩拜又起身后,心里想着这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到底同普通女人有何不同,她忍不住偷偷打量四周。
大殿中,长嘴儿雕花青鹤香炉里冒出袅袅青烟,浓郁的香料气息萦绕鼻尖,脚底下的地板砖漆得油亮,并非想象中的金砖铺地,至于屋子里其它陈设,秀娘觉得也就那样,一时间她还有点失望,感觉同话本子上说得差太远了。
也许是习惯了宫中的气氛,也许是皇后的宫殿同她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样子相差甚远,秀娘心中对皇后的畏惧弱了几分。
秀娘正自打量着,忽见周围人纷纷让至两侧,也忙拉着儿子站到一边儿去,她偷偷抬眼一瞧,原来是皇后娘娘站起身来了,有宫女在旁边搀扶着她往外走。
离着比较远,秀娘并未看清皇后娘娘的眉眼,只看到她满头珠翠,一身华服,面容极是白皙,见周围人俱都微微垂眸,秀娘不敢再偷看,也忙低下头来,片刻后只觉一阵香风浮动,明黄色的衣料映入眼帘,在她面前竟是站住不动了。
咋办?皇后娘娘不走了咋办?
秀娘正想着自己该咋办,就听皇后娘娘道:“你是那家府上的,本宫看着有些眼生。”
听到对方问话,秀娘下意识躬身行礼,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乃是户部主事宋文远之妻,名唤秀娘,得蒙皇后娘娘召见,秀娘受宠若惊。”
这都是提前背好的词儿,秀娘说得倒也顺溜。
就听皇后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写出牛论的孩子母亲,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生出这般伶俐的小孩来。”
“皇后娘娘谬赞。”秀娘依言缓缓抬起头来,按照张夫人之前教她的,皇后娘娘叫你抬头,你不能真就直愣愣的抬头,要低眉敛目,直视皇后视为不敬。
皇后不喜欢宫里面美丽的女子,对外面的却颇为宽容,甚至是喜爱,秀娘的长相真不是一般漂亮,是那种万里挑一,而且没有什么攻击性,极为讨喜的长相。
不然她一个底层卖豆腐的商户女,即便宋家再没落,人也是书香门第、洛京城里有套房,宋大郎同宋二郎也俱都吃官家饭的,宋家的族长亦是退下来官员,怎么可能娶秀娘做儿媳,即便是娶继室,宋三郎的选择余地也大得很。
再者,宋三郎与秀娘之间的差距几乎可以是天差地别,俩人凭什么能相处和睦?
才华不够美貌凑嘛,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宋三郎自然也不例外。
人类最原始本能的喜欢其实就是最肤浅的那一挂,是算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是看到漂亮的心情更加愉悦。
张夫人喜欢秀娘,亦有此原因,至少带在身边不寒碜。
皇后娘娘朝秀娘点了点头,夸赞道:“果然是个极好的。”语毕,她目光自然而然落到秀娘旁边的宋景辰身上。
宋景辰小孩集他祖父宋玉郎与娘亲秀娘的美貌于一身,随随便便一站,便是人群中惹人注目的存在,一身白衣,肌肤光洁如玉,秀娘还给儿子在衣袍外罩了一件浅银色绛纱单衣,小孩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闪闪发光,灿烂纯粹。
范庆阳眼睁睁看着自己嫡亲的姨母,嫡亲姐姐目不斜视地打从他跟前走过,理都不理他一句,这会儿却在宋景辰母子跟前停下来,不光停下来,向来对自己不苟言笑的姨母还对着人家娘俩笑,不光笑,还夸了。
凭什么,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范庆阳心态一下子绷不住了,瞪向宋景辰的目光充满仇恨。
范芷兰跟在皇后身边,扫到范庆阳毫不掩饰的狰狞神色,心里无声地骂了句“蠢货。”
装都不会装一下。
第150章 难堪
皇后脸上显出几分和蔼之色, 笑道:“怪不得陛下夸赞,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孩子。”
闻言,宋景辰上前一步回话:“谢皇后娘娘夸奖,小子宋景辰给娘娘请安。”
眼前的孩童说话字正腔圆, 稳稳当当不急不躁的, 皇后微微颔首, 叫人抬起头来回话, 宋景辰依言照做。
小孩眉眼长得文文静静,只嘴角可爱的小笑涡一不小心把隐藏起来的活泼调皮劲儿给暴露出来了。
皇后观他毫无紧张胆怯之色,就知是个胆子大的, 这点同外甥庆阳倒是很像,想到范庆阳, 皇后有些无奈。
对着宋景辰考教夸赞几句,皇后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御花园走。
出来延福宫后,沿着雕梁画柱的木制回廊走出没多远, 一大片开阔的荷花池豁然横在眼前, 周围绿荫环绕, 水面上一座白玉浮雕曲桥连接到对岸,一行人过桥, 来到此次赏花的群芳园。
群芳园中百花争艳,阵阵幽香随风而来, 皇后领着众人在园中走走停停赏花游玩。
只是如今朝中局势微妙, 没几个人的心思会真放在赏花上,太子是嫡长子, 靖王却是皇帝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儿子,感情自不比后面出生那些。皇后娘娘虽统领六宫, 刘贵妃却最得圣心,
尤其前些日子皇帝治了李国舅的贪腐之罪,几乎等同于断掉太子一臂,最终谁能坐上那个位置还不一定呢。
此时园中牡丹开得正好,姚黄、魏紫、赵粉、豆绿这些稀罕品种就不说了,就连极不易开花的乌龙卧墨池今年竟然一下子盛开了两株。
若是往年赏花,皇后必定会要众人以“牡丹”为题作诗,今年却是提都不提。
人皆趋利避害,皇后深知如今己方势弱,若叫众人题诗,捧场者较之往年变少,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白白叫刘贵妃得意。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她自是明白。
皇后不提,刘贵妃又不能越过皇后去叫众人题诗芍药,眼瞅这作诗的环节就要免了,冷不丁范庆阳开口了——
“姨母,既然都夸宋景辰是神童,他作诗必然也不在话下,不若叫他作诗一首,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就不知道咱们的宋神童几步成诗。”
众人: “???”
皇后深吸一口气,维持住脸上的表情道:“就如这园子里的百花各有特点,即便同为神童,有善谋略的十二岁甘罗,亦有蔡文姬五岁辩音律,辰哥儿会不会作诗,就凭他能写出牛论造福百姓,又造出那收纳夹子造福百官,庆阳就当以辰哥儿为榜样才是。”
皇后一句话解了宋景辰的围,另外斥责自己外甥的同时亦为其留了情面。
宋景辰对范庆阳这种没事找事的挑衅无语,作诗他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今日是皇后举办赏花宴为灾民募捐,以彰显其仁德之心,轮不到他一个小官之子出风头。
想到此,宋景辰朝着皇后揖手一礼,坦然向皇后承认他在诗词一道上尚需努力,不敢出来献丑。
没直接说他自己不擅诗词是因为不能把以后的路堵死,万一以后有用到作诗的场合呢。
皇后嘴上说无妨,心里好笑,暗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果然都是最爱面子的,把不会做诗说成是尚需学习。
这下轮到范庆阳傻眼了,他没想到宋景辰又不按规矩出牌,竟然会当着皇后以及众人的面直接承认他自己作诗不行!!!
尤其对方不以为意的模样叫范庆阳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简直快把他憋屈死了。
李氏不耐烦地盯了宋景辰一眼,感觉自家儿子同这姓宋的小孩犯冲,回回遇上都得不了好。
察觉到李氏不善的目光,秀娘虽不敢明目张胆地瞪回去,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家儿子倒了什么霉才会招惹上这种小孩。
小孩子的事,看似不大,只是以小见大,在场有女儿的夫人们,心里默默把范庆阳取关拉黑一条龙。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但嫉妒到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就不可理喻了,当远离之。
皇后在园子里领着众人转悠一圈,开始进入正题。
园中观景亭前面空地上摆放了左右两排长条桌,桌上高脚托盘中盛放着精致的小点心以及时令水果,皇后居中落座,请众人入席。
在场的孩童们单有两桌,好巧不巧,宋景辰与范庆阳坐了个对面,宋景辰看见他心烦,立即找人换座,在永昌伯府他忍让了范庆阳两次,刚才又忍他,从小被宠大,宋景辰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范庆阳简直要被气炸,他气自己没有在宋景辰嫌弃他之前先嫌弃对方。
入席后没多久,皇后同众人说起了今春大旱之事,并带头捐出自己的心爱之物,一些珍贵的首饰等物。
刘贵妃在一旁不屑的撇嘴,心说装什么穷,你们娘俩何时缺过银子,李国舅贪腐之事傻子才相信背后没有太子的影子。
若没有太子的影子,皇帝也不会动如此大的肝火,朝廷里贪腐的人多了去,若要真办,有几个不是掉脑袋的死罪?
必然是太子与李国舅所为让皇帝感觉受到了威胁,所以才毫不留情的断掉太子根基,让太子明白谁才是老子。
老子还没死呢,身为太子,你手里要这么银子想干嘛?你有何居心?
皇后会演戏,刘贵妃也不差,直接褪下手腕上早就准备好的羊脂玉镯,感慨道:“这对玉镯本宫戴了多年,如今若能多救活一些灾民也算是物得其所了。”
不过比起皇后的大方,刘贵妃显然吝啬得多,她只意思性的捐了一些银两,有数的一点首饰。
银子和首饰刘贵妃自然是全都不缺,但她就是要同皇后做对,她倒要看看哪个捐得银两敢越过她去,那便是明目张胆与她作对,与靖王作对了。
果然,在场诸人虽非一定是站贵妃,却也都不敢直接得罪她,除了皇后这一边极其亲信之人,比如皇后的亲妹妹李氏,太子妃家人等,所捐银两没有一个敢越过她去。
皇后娘娘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没料到刘贵妃才刚一得势,就敢如此嚣张。
下面秀娘看得目瞪口呆,今日种种几乎全都被三郎说中,贵妃娘娘公然与皇后做对,皇后当众吃瘪难堪。
秀娘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皇宫中以及朝堂上的血雨腥风,心中惶然,想到来时三郎所交代之事,秀娘咬了咬嘴唇,按三郎所说真的能成吗?
宴会上的波动影响不到宋景辰,这会儿他白嫩的小手里正捧着一盏缠枝青釉小碗,碗中盛放着雪泡杨梅饮,杨梅娇贵,磕碰不得,沾水不得,从南方运到洛京后亦最好是当天吃,过一天就会失去新鲜的口感。
宋景辰在家里几乎都是当日达,当日吃,宋三郎极少给他吃过夜的,说起来这还都是霍占山的功劳,霍占山对马匹十分熟悉,知道什么样的马跑得够快又足够皮实,帮着宋三郎组建了一支“快运商队” 专门用来往京城运送各地的时令新鲜果子。
有一些偏远之地的路段实在不利于跑马,宋三郎甚至还不惜重金出资修建了道路。
对此事,一开始秀娘极力反对,她觉得三郎太过溺爱小崽子,为了小孩子一点口舌之欲,如此兴师动众,简直不能再败家,不是真正的持家之道。
直到宋三郎的“败家”行径为自家赚来大把银子,秀娘才明白是贫穷限制了她的见识,这有钱人为了一点口舌之欲是真舍得花银子,有钱人的想法不能用穷人的脑子去度量。
宋景辰用精致的雕花银匙舀起一勺甜汤细细品尝,他好奇宫中的御厨在熬制杨梅的过程中到底添加了何种辅料,为何口味这般独特,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不成想,连喝几口后,旁边那道讨人厌的声音又来了。
“ 宋景辰,趁现在有的喝,你就赶紧喝,毕竟你们娘俩能进宫一次不容易,以后再想喝可就喝不着了,我这里还有半杯喝盛下的,不然给你一块都喝了吧。”
范庆阳话一出口,一桌小孩不由全都看向宋景辰——
果然,一众人中只有宋景辰的汤碗快见底了,别的孩子虽然也很喜欢很想喝,但来时都有收到家里人的交代,再好吃的东西浅尝辄止即可,且用餐不可过快,在场没有宋景辰这般实在的——真喝。
宋景辰皱起小眉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他就没见过这般讨厌人的小孩。
扬梅这东西范庆阳觉得新鲜稀罕,辰哥儿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吃上了,而且京城四大酒楼茶馆用的都是宋家供货的杨梅,当然也包括范家的“范楼。”
只不过宋家自己不开铺子,只与京城各大商铺合作,外行少有人知道宋家的影响力而已。
宋景辰眯眼看着范庆阳推到自己跟前,羞辱人的半碗杨梅雪泡饮,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显然是在努力压制怒火,半晌后,他微微一笑,道:“我从来没有吃人剩饭的毛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我也从来不让人吃我的剩饭。”
停顿一下,他道:“范少爷是不是平时特别喜欢吃人剩饭,所以认为把自己的剩汤让给别人非但不失礼,还是为他人着想来着?范少爷所思所想当真非我等正常人所能理解,你的好意还是留给同好者,我等寻常人无福消受。”
第151章
范庆阳气得咬牙切齿地盯住辰哥儿放狠话:“宋景辰, 我是看你喜欢喝,才好心好意把自己的甜汤让给你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请问你范庆阳是有德性的当世贤者,还是为国家社稷的朝廷大臣, 我真的好奇哦, 你的脸皮得有多厚, 才能如此大言不惭说出要给人脸面的猖狂之语, 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范庆阳想要羞辱辰哥儿不成,反倒连连被辰哥儿打脸回去,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儿, 骨子里的暴戾再也压制不住,不管不顾抄起手里的瓷碗猛地向辰哥儿掷去!
猝不及防的, 在场的孩子谁也没反应过来,包括辰哥儿自己,只是长期跟随父亲习武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把头一歪,青瓷盏砸到了坐他旁边孩子的头上。
小男孩先是一愣, 随即哇哇大哭, 这也是个少爷, 兵部尚书家的小孙子,瞬间现场一片混乱。
皇后本就因为刘贵妃摆他一道心里烦躁, 听到小孩子哇哇哭闹,更是心烦, 叫身边宫女下去询问怎么回事。
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 范庆阳与宋景辰拌嘴,火气上来拿瓷碗砸人, 宋景辰躲开了,后面的小孩没躲开。
都不用问俩孩子为什么拌嘴, 就知道自家外甥肯定是找事儿的一方,皇后心里恼怒外甥不省心的同时对辰哥儿也颇为不满,认为辰哥儿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若他说话好听些,外甥也不至于被气到失去理智。
她一面命人去速去请御医为被砸伤的孩子医治,一面让人把俩孩子叫过来问话。
范庆阳恶人先告状,说他好心好意把自己的甜汤给送宋景辰喝,宋景辰不领情就算了,还反过来侮辱他。
辰哥儿则把刚才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皇后先是严厉斥责了范庆阳的不当举止,又说辰哥儿不该火上浇油致使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伤及无辜,罚俩人同时面壁半个时辰。
皇后拉拢宋家,只不过是顺手人情,图个万一用得着。宋景辰再得皇帝喜欢,还能帮得上太子不成?至于宋景茂,从翰林到权臣的路还长着呢。
外甥女和范盛才是真正有用之人,不管从利益轻重还是远近亲属自然都是范家人更重要。
目睹这一切的秀娘简直是怒不可遏,所以,我们儿子从头到尾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都说话如此难听了,还不允许我们还嘴了。
也不看看是谁屡屡挑衅在先,就你们这么个羞辱人的仗势,还怪我们没有给你们消火了?
我呸!怎么才叫给你们消火,叫我儿喝你们孩子喝剩下的嘴巴子吗?
我可去你爷头的!
就这?我还腆着脸给你送钱,可拉倒吧。你皇后再大还能大过皇帝去?
至于太子,能不能登基还不一定呢,就算能登基,大不了我们躲远点儿,有银子在哪儿安不了个家啊,要受你们这个窝囊气。
秀娘一咬牙,这个主她是做得了的,她相信三郎若见到皇后如此对待自家儿子,定也是和她一样的决定,他们两口子忙忙乎乎图什么,还就不是给小孩攒下一分基业,让儿子快快活活不受气么。
秀娘坐的位置最靠后,也是最后一个捐银,她默默上前,所捐银子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对得起自己的坐位,理所当然全场最少,就这还是看在灾民的份上。
赏花宴皇后吃了刘贵妃一记闷拳,无心多呆,待众人捐完银两便草草收场。
只她习惯了玩弄御下之道,喜欢打人一巴掌给人一甜枣,罚完宋景辰面壁,又把娘俩叫至跟前,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正是修养心性之时,凡事不可冲动,罚辰哥儿不是因为辰哥儿做错了什么,是想让辰哥儿想明白凡事当理智对待。
宋景辰不吭声,秀娘忙笑道:“娘娘说得极是,臣妇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回家后定当对他多加管教。”
演戏嘛,你皇后会,我许秀娘也会。
说着话,秀娘轻轻碰了碰儿子的脚后跟。
宋景辰抿了抿唇,终是挤出一句:“景辰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习惯了只需对下面人和蔼几分就能赢得人心,适当的时候再给些小恩小惠,对方便能感恩戴德,又赏了娘俩一提篮进贡的杨梅,命宫人将娘俩领出延福宫。
宫宴散去,任谁都看得出经过李国舅一事,太子同皇后元气大伤,皇后料想过今年不同往日,但还是低估了哥哥倒台对太子的影响,再加上太子性格不似靖王那般讨喜,皇后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
——御书房中。
皇帝听手下汇报了今日皇后同刘贵妃在赏花宴上之事,面沉如水,一个个的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他要是的平衡,而非打破平衡,拿下李国舅是给太子以震慑,并非是为了让靖王一脉压过太子。
储君的人选,实际上文昭帝对哪个都不够满意,靖王缺少容人之量,日后怕是听不进去谏言,再者废太子牵扯太大,除非太子有大过,不可轻易为止。
太子如今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身体不好,今岁已然十七,与太子妃成亲后至今尚未圆房,这圆房之后子嗣如何尚未可知,而靖王府上已经有了两位皇孙。
太子与靖王到底选谁,只能左右打压着,维持现状,等过几年再行定夺。
想了想,皇帝对身边的张公公道:“就这两天,安排皇后身边那位外甥女侍寝吧。”
他总要替皇后这边撑一撑腰,免得朝中一些不安分的见风使舵蠢蠢欲动。
延福宫中,范芷兰听到皇帝要自己准备侍寝的消息后目光中迸射出勃勃野心,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召她侍寝了,竟然丝毫不顾忌姨母的感受吗?
看来这么多年姨母所依仗者不过是太子而已,而太子,她也可以生。
皇帝此时召侄女侍寝完全在皇后意料之中,淡淡地扫了身旁一脸激动的侄女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之意,皇宫中的女人只不过是皇帝制衡前朝的手段罢了。
娘俩回到家中,辰哥儿一头扑进三郎怀里郁郁不乐,父亲的怀抱踏实柔软,让小孩感到放松而自由。
三郎问发生了何事,秀娘便把今日宫宴上范庆阳两次挑衅辰哥儿,还拿东西砸人,最后皇后娘娘却各打五十大板子让辰哥儿也跟着面壁思过之事说了一遍。
宋三郎听得眉头紧皱,他原本的意思也并非是要投靠皇后和太子,而是借此次捐款造势,为后面向朝廷争取滴漏水钟的专营权做铺垫,卖好皇后不过是顺手为之。
此时听完秀娘一番话,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秀娘做得很对。
若是辰哥儿受人家如此大的委屈,爹娘还巴巴地上前卖好皇后,才真叫儿子伤心。
三郎揽着辰哥儿哄了一会儿,告诉儿子:皇后不是学院里的先生,处理事情会站在道义的一边。皇后只会站在对她自己有利的一方,与宋家相比,范家的利用价值显然更大,她偏向范家也是正常,若是相反,那怕范庆阳是她亲儿子,她亦会权衡利益得失,叫辰哥儿不要把她人之言太过放在心上。
宋景辰不由从父亲的怀里抬起头来,“爹,皇后娘娘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你不觉得我太冲动会为家里招惹祸端吗?若我忍一忍他,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
宋三郎郑重道:“不可!我儿今日做得很对,对范庆阳这样的无赖之人,你的忍让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让他行事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只有狠狠回击才能让他记住你不能惹。”
“爹真是这样想的吗?”
“自然,下次他若再敢招惹你,你只管狠狠教训,只要不把人打死,爹都替你兜着。”
宋景辰忍不住搂住他爹的脖子蹭了蹭,“爹,你可别吹牛了,人家是太子表弟,三品大员的儿子,你才一个从八品的小官,拿什么和人家碰,儿子我还是缩着脖子做人,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宋三郎笑着捏了下他耳朵道:“怎么,瞧不起爹爹?八品小官怎么了,信不信八品小官亦能将一品大员拉下马。”
宋景辰瘪了瘪嘴巴:“怎么不相信,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讲的,草民逆袭成英雄,正义战胜了邪恶,大家都爱看嘛。”
“怎么能说是杜撰呢,刘皇叔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拜托,我的亲爹呀,您怎么不说人家是中山靖王的后呢,您又是哪门子皇子龙孙呀。”
宋三郎:“万一是呢,比如上辈子。”
宋景辰无语仰头望天。
三郎笑道:“怎么,辰哥儿不相信?”
宋景辰一本正经道:“爹,你敢说上辈子,我就敢说我过奈何桥时都没喝孟婆汤呢。”
宋三郎亦一本正经道:“巧了,我也没喝。”
“喝什么喝,你们爷俩都别喝了,快出来给娘帮忙。”秀娘一挑门帘儿进来了。
“我娘家大舅又给送鱼来了,这次还捞到两只大水鳖,老肥嫩了,我瞅裙边儿都拖地了呢,炖出来一准儿好吃。”
“什么?我刚想做一只缩头乌龟大舅老爷就给我送水鳖来啦,我必须得把它干掉,”宋景辰猛得从他爹怀里站起来,“爹,我们快去看看。”
“赶紧的吧,除了两只大水鳖,还有半筐子田螺小虾呢,到时候叫灶上给我儿炸小河虾吃,香着呢。”
宋景辰到底是孩子心性, 注意力一转移,高高兴兴跟着他娘跑出去看大水鳖了。
看着娘俩一前一后出屋,宋三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眉眼间透出冷意。
三日后, 宋家的滴漏水钟开卖。
郭大有特意挑选的黄道吉日, 所谓黄道吉日, 其实就是宋家父子这一天同时休沐。
水钟是辰哥儿造出来的, 让小孩亲眼见证他造出来的东西有多么受欢迎,让宋三郎亲眼见证自家儿子有多么了不起,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礼物吗?
郭大有是懂做人的。
一大早, 秀娘要回娘家去,娘家亲戚家的姑娘要出嫁, 特意邀了她过去帮着给撑撑场面,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秀娘那是妥妥的官家贵夫人,不光是贵夫人还是有福之人,选这样的人给自家女儿送亲, 自是吉利又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