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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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他知道自己同所有人不一样,知道自己有能力为这些人做事时。
宋景辰不清楚笼罩在宋家头顶的危机,秀娘就更不知道了,兴致勃勃同丈夫儿子说起在宴会上听来的各家趣闻。
宋三郎不甚感兴趣,但也不会讨厌,这些琐碎和唠叨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听起来无趣,但没有好像又哪里不对。
宋景辰显然还没有达到他爹的境界,用包容和微笑看待自己不那么感兴趣的,他不感兴趣的一点儿也不想听,他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要回房睡觉。
秀娘瞪了一眼不捧场的儿子,又开始羡慕人家有姑娘的人家了。
宋景辰道:“听明白了,娘您不就是遗憾没生姑娘嘛,这还不简单,等将来您儿子有了姑娘,儿子说什么也要说服您儿媳,把孩子交给您带,让您过够瘾。”
“你个混小子,你娘好容易把你拉扯大清闲几年,谁想替你们带孩子!”
宋三郎跟旁边就笑,宋景辰看向三郎,眨了眨眼,“那要不爹您受受累?”
宋三郎暼他,言简意赅:“滚。”
宋景辰一本正经道:“爹娘都不喜欢,那要不还是不生了,万一再生出个我这样捣蛋的来,儿子也怕被儿子气死。”
“宋景辰,赶紧滚回你屋去,别跟我们屋碍眼!”秀娘气得抄起床头的鸡毛掸子撵人。
宋景辰嘻嘻哈哈跑开了,哪有半点儿犯困的模样。
秀娘冲着三郎叉腰抱怨:“看看你的好大儿,越大越会气人了。”
宋三郎慢悠悠上床躺下,看她一眼,“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秀娘:“……”
这话说的。
要查清南州盐税,冯仑无疑是一个很巧妙的突破口,拿到杨家父子贪污的证据,也就等于拿下了掌握太子命运的重要筹码。
宋三郎同儿子的目的不同,不过殊途同归,都是要拿下冯仑。
三郎同景辰说冯仑父亲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需要多方周旋,再找合适的中间人调和冯家与受害者一方的矛盾,必须做到无法翻供,定成铁案,冯仑将来科举才能万无一失不受影响。
事实上,并不是事情真如此难办,是宋三郎故意拖着冯仑,要想让一个人感恩,那最好等他深陷绝境,无路可走时再伸出援手。
自然光靠一个“感恩”是无法控制一个人的,想要控制一个人那就给他希望,但又可以随时把他的希望拿走。
自己家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宋三郎很清楚辰哥儿在没有帮人办妥事情前是不会提前跑到人家面前邀功的。
这点他很有把握。
如三郎所料,宋景辰的确没跟冯仑说自己已经找父亲帮他,这事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给人希望又把人希望拿走,多缺德呀,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却说冯仑这边,他把自己能做的一切全都做了,却迟迟等不来任何消息,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但他又不能去找宋景辰,因为他已经在景辰面前扮演了坚强又无辜的可怜形象,不争、不怒、不恨、不怨。
后面他又借表弟谢旭之口加深这份无辜可怜,以换取景辰伸出同情之手……
冯仑忍不住开始后悔,如果当初不要把事情搞的如此复杂,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景辰面前哭诉,景辰会不会心软呢?
不,不不,那不是他,他讨厌摇尾乞怜,他已经在杨睿面前如此做了,他不想在景辰面前失去尊严。
这日,杨睿又做东,邀请众人过府饮宴,杨睿志得意满,因为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人,杨家听到了朝廷里的风吹草动。
皇后这边在宫中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各宫以及太医院,虽不知皇帝的具体病情,但皇后凭借着多年的宫斗经验以及对文昭帝的了解,推测丈夫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说不清是悲伤多一些,还是激动多一些,儿子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尘埃落定了,可能还是解脱更多一些吧,她肩上的担子终于要卸下,不用在日日夜夜为儿子的太子之位担心。
皇后向太子暗示皇帝的身子不行了,太子这边则紧锣密鼓安排手下严阵以待,谨防靖王造反。
作为太子的心腹,太子妃的娘家人,杨家自然也嗅到了一丝风声,所以,太子很快就要登基了,届时杨家将更上一层楼。
却说太子想到过自己登基必会受阻挠,但他万万想不到背刺自己的竟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都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了,父亲会废掉他,改立靖王?
所以,太子的注意力全都在对手靖王身上,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会将自己一军,南州是自己的地盘,中州归靖王,这都是父亲默许的,他如何会想到父亲会利用南州盐税贪污来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
其实文昭帝也不想如此,所以他才要将太子势力连根拔除,再对太子当众废除,贬到偏远之处。
如此,太子对靖王没有了威胁,靖王也没必要非要赶尽杀绝,落一个杀兄之名。
怪只怪太子本身就因早产而体弱,成亲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儿子,也不知道是养的太娇贵,还是先天就不好,那孩子也是三天两头生病。
反观靖王家的俩小子,却是看得见的健康活泼,为了赵家的千秋万代,文昭帝最终还是选择靖王。
杨家人自然不知道文昭帝的心思,他们只知道文昭帝就要归天了,太子很快就要继位,靖王名不正眼不顺,就算是捣乱也不会阻碍得了太子登基。
杨睿因为志得意满,整个人显得极为放松,若说以前看景辰顺眼的同时还有一丝丝防备在内,现下却是格外的包容。
因为宋家不会是自家的对手,更成不了自家的威胁,就算查盐税,敢查到太子的头上,或者说敢查到马上就要登基的储君头上?
杨睿相信宋文远不会这般不识实务。
对杨睿来说,天下之物没有什么不可求得,唯有后悔药无处可买。
他越是想努力忘记,弟弟越是拼命扎根在他心里,一迭声的叫着“哥哥救我。”
他的人生应当是完美的,唯有弟弟是他摆脱不了的心结,若是弟弟还活着,一切就完美了。
淹没弟弟的池塘已经填平了,但杨睿的心永远空着,以致于宋景辰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幻觉,他的弟弟转世投胎了!
看到宋景辰进屋,杨睿脸上扬起少有的笑容,指着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朝宋景辰道:“正想找人出去迎你呢,快过来坐。”
第188章 阴差阳错的误会
景辰自是不知道杨睿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特殊经历, 少年人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尤其他又自幼聪慧一路优越着长到十六岁,若说骨子里没有一丁点自命不凡,那他就不是宋景辰, 应该叫他宋圣人。
是以, 对于杨睿的格外另眼相看, 景辰并未多想, 他自己长得好,聪慧,性格又讨喜, 早就习惯走到那里都被人另眼相看。
宋景辰没多想,冯仑却忍不住目光闪烁, 能成为杨睿信任之人,冯仑自认他比杨睿更了解杨睿,杨睿此人的妒忌心极强,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杨睿最是忌讳别人的风头盖过他, 尤其是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只是如今……
景辰似乎是个特例。
仔细回想起来,有好几次景辰的风头盖过杨睿, 杨睿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当时自己也并未多想, 只当杨睿是在演戏。
可就在刚刚, 他竟看见杨睿特意命人为宋景辰的椅凳上铺了毯垫……
此时宋景辰也看到了铺在椅子上蓬松柔软的毯子,他想到上次与杨睿冯仑几人打了一整天的麻将, 抱怨杨睿家的椅子太硬,没想到杨睿竟听到心里去了。
景辰的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想到自己眼下要对付杨睿,甚至要把人家一家子送进牢狱,一时怔怔。
杨睿见宋景辰盯着椅子上的毯垫发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嘴里喃喃道:“哥哥赔给你的。”
杨睿弟弟幼时有个怪癖,须得要坐同一个椅凳,还要铺同一个椅垫才肯吃饭,要是那日将他的椅凳换了或是椅垫换了,他就开始闹脾气不肯吃饭。
杨睿当时极其讨厌这个弟弟,便故意把弟弟的椅垫当着他的面用剪刀剪了个稀巴烂,边剪边嘲笑:“一身的臭毛病,都是爹娘惯得你,我倒要看看没有这垫子,你是不是真能饿死。”
因为这件事杨睿的弟弟大哭一场,一整天不肯吃饭,为此杨睿被父亲狠揍一顿,那时他完全被妒忌和委屈支配,无法对抗父亲,便把这笔帐又算到了弟弟头上。
仇恨就这样一日一日的累积,直到累积到顶点,让他对弟弟的死袖手旁观。
一个人的消失会让怨恨随着他的消失而消解,而时间更是会不断去美化一个人所失去的东西。
更何况当杨睿慢慢懂事以后逐渐明白弟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小孩而已,错的是爹娘的偏袒。
笼罩在心里的怨恨消失,看待同一件事的心态截然不同,弟弟眨着大眼睛向爹娘邀宠,并得意洋洋向他显摆自己更受爹娘宠爱突然之间就不讨厌了,不讨厌还很幼稚可笑。
弟弟跟在他屁股后面捣乱也不讨厌了,因为比起无尽的孤单与后悔,捣乱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弟弟,爹娘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有什么用?
杨家以后不管有多少孩子,在爹娘心中再无人能超越弟弟,爹娘可以随意幻想若是弟弟活着会是何等的出息……
若是知道那一刻对弟弟的残忍,其实亦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弟弟在他心中一日比一日可爱,一日比一日讨人喜欢,可世上却没有如果。
宋景辰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到杨睿嘴里在嘟囔什么,冯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关于杨睿还有个弟弟的事,冯仑也只在一次杨睿醉酒后,听他说过一次,当时杨睿喝得大醉,说那日是他弟弟的忌日,说他弟弟如何如何聪慧之类,他说得东一句西一句,虽前言不搭后语,冯仑却看得出杨睿对这个早夭的弟弟很有感情。
杨睿是心狠之人,亦是自私冷酷之人,酒后吐真言,能让他在醉后缅怀之人,足可见是真情流露了。
冯仑的目光在杨睿与景辰身上来回打量,看着看着,冯仑逐渐看出一些端倪来。
他发现景辰与杨睿长得好像真有些相似之处。
一个人认定了什么,便相信什么。正如杨睿认定了景辰与自己弟弟有关,便不断找证据来证明,冯仑越看就越觉得自己推测的不错——景辰长得像杨睿早逝的弟弟。
如此,杨睿对宋景辰的态度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能说冯仑猜对了结果却没有猜对过程,并非宋景辰与杨睿的弟弟长得很像,而是景辰给杨睿的感觉很像他弟弟,尤其是景辰投壶和作诗那两次。
冯仑即便猜对了结果,也决计猜想不到杨睿对景辰不仅是简单的移情。
宋景辰是杨睿想要的那个“如果”,是他的“后悔药”。
杨睿对宋景辰的另眼相待自然也落入在座其他人眼中,众人暗自猜测:这新来的布政使大人看来同巡抚大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否则杨睿同宋景辰俩个人的关系不会这般好。
阴差阳错,就这样,景辰轻而易举就被杨睿的圈子视作了自己人。
杨睿无所谓,皇帝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登基指日可待,作为太子妃的外甥,亦是将来皇后娘娘的外甥,他怕谁?
他当着众人的面对景辰如此特殊,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宣告。
杨睿亲热得招呼景辰坐下,自然而然抬手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温声道:“外面冷,辰弟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杨哥。”宋景辰脸上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尽管他一开始与杨睿等人交往的目的就是想要获取杨家贪污盐税的证据,可在做任务的过程中,他其实玩着玩着就很容易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任务。
他是有为民请命的情怀,但是这种情怀只是很朴素很本真的,出自于对生命的怜惜,对弱者的同情,还没有上升到很深刻的使命感,所以他做事情很容易就跟着本能走。
那日与父亲一番交谈,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心境的悄然变化,让他面对杨睿时有一点点心虚。
他做的事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是没有错,但他取得对方信任,又利用对方的信任,这又与他所坚守的道义相违背。
总之宋景辰感觉自己现在挺难。
杨睿一直盯着宋景辰呢,对于景辰表情的微妙变化他是一丝一毫也没有漏掉,但他自觉进行着另外一番脑补。
实际上从宋景辰看着那座垫发呆时,他就在脑补,宋景辰的表现让他更加相信前世今生,他忍不住笑呵呵道:“你与他们不同,叫杨哥就见外了。”
宋景辰扬眉:?
杨睿:“他们是我杨睿的兄弟,而你——”
杨睿顿了顿,很是认真道:“我是把你当亲弟弟的。”
宋景辰:……
宋景辰内心:别,千万别开这种吓人的玩笑,咱们就是狐朋狗友。
“怎么?辰弟不愿意认我做哥哥?” 杨睿见景辰不说话,开口道。
宋景辰心想你这人怎么这般自我感觉良好?我家里两个亲哥哥,大凉州还有两肋插刀的义兄,土匪窝里还有个上杆子的厚脸皮干哥哥……
你看少爷我像是缺哥哥的人嘛?
好吧,你都这般自作多情了,我那能不给你这个面子,不给你面子,我这卧底还怎么做?
想到此,宋景辰忍着肉麻朝杨睿道:“是要说实话吗?”
杨睿:“兄弟之间自然要坦诚。”
宋景辰一笑,顺口胡诌,“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我感觉上辈子咱俩说不定真是亲兄弟,否则今生怎么会如此投缘呢?”
时光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杨睿的心头重重一跳,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
眼前少年的笑容与弟弟调皮的坏笑慢慢重合,尤其是俩人嘴角酒窝挑起的弧度,是如此的相似!
宋景辰哪里会知道自己胡说八道,随手发了一箭,却正中人家杨睿的心口,他可不想跟杨睿关系搞得太过亲近不好下手。
他继续以半真半假玩笑的口吻道:“不瞒哥哥你说,我做过一个梦,梦见我有个哥哥,我看不见他脸,但是他的背影……”
宋景辰故意顿了顿,卖关子。
“他的背影如何?” 杨睿忙追问。
宋景辰笑道:“我梦见他扔下我,决绝而去,走得太干脆,只留给我一个很模糊的背影,我努力用手去抓,却只感觉到哥哥的衣袖无情地拂过我的指尖,我什么也没抓到——”
说完宋景辰自己先咯咯笑了,他想用这种玩笑式的方式糊弄过去,既不使杨睿尴尬,也拒绝回答杨睿刚才的问题。
果然,众人都被宋景辰的胡说八道带歪了,哈哈大笑:景辰,你继续遍,你爷头的,你这套路怎地如此清晰,这明明是话本子里痴男怨女的经典桥段,当谁没看过。
众人真相了,这还真是宋景辰不久前看过的话本子桥段,但他会编呀,一众人就听他继续往下说道:
“哥哥!我大叫一声梦醒了,我哇哇大哭,就听见身边有两个女人在嘀咕:“这大胖小子抱着可真沉,我原本看着肚子像是双胎呢。”
宋景辰俩手一摊,无奈道:“所以,诸位,你们看到了,我就这么莫名奇妙成了我爹娘的独子。”
所有人都被宋景辰的幽默逗乐了,就连因为科举之事一直闷闷不乐的冯仑亦忍不住闷声发笑,谢旭这小子更是夸张,边笑边冲宋景辰道:“景辰,笔给你,以后话本子你来写,指定比那什么逍遥书生写得好,忒会胡说八道。”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认为宋景辰在编,只有杨睿心里清楚:景辰没有说一句谎话,这就是他弟弟的前世今生!
第189章 公平交易
转世重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但若要用“巧合”来解释发生在宋景辰身上的一切,这巧合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杨睿是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仅仅是巧合。
旁边冯仑看到杨睿对景辰的态度,心里忍不住感慨一句:景辰这种大概就叫人生赢家,什么都不用做,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已经成了贵人。
反观自己, 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混进权贵圈子, 什么错都没有犯,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是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前程尽失。
羡慕归羡慕, 冯仑不是自怨自怜之人,打起精神与一众人应酬起来,不妨碍他一只耳朵留意着杨睿这边的动静。
“这鱼不错,辰弟尝尝。”杨睿夹了一片雪白鲜嫩的鱼片放入宋景辰面前的小瓷碟中。
景辰一副嘻嘻哈哈随随心所欲的模样, 他夹起眼前的鱼片轻咬了一小口, 眼睛一亮, 扬声赞道:“好鲜。千金易得,紫花难求。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南州府时鲜榜首, 最为稀少亦最难捕捞的紫花鱼。”
杨睿道:“你若爱吃回头儿叫他们拎一桶送到你府上。”
景辰竖起大拇指:“好主意,不过你得把做鱼的厨子一并打包送过去才行。”
杨睿就乐:“这又有何难?”
景辰嘻嘻笑:“别, 我刚才同哥哥说笑呢, 若真送过去,我爹爹必要问东问西, 末了还要想方设法还上巡抚府的人情,麻烦。——我若嘴馋了, 直接过来找你就是。”
对景辰来讲,一旦戏精上身,他很会演。少年的神情语气间天真坦诚又带了几分不见外的随性,这让杨睿觉得俩人的关系近了不少。
对上景辰的笑颜,他有一种被自己弟弟原谅的错觉。
两个人一块聊着聊着,宋景辰忍不住同杨睿诉苦,说自家老爹是个死脑筋,上次发现他的私房钱,逼问银子从哪里来的,他受不住他爹的家法,说了实话,他爹非但把银子都没收,还警告他不准再碰与盐有关之事。
杨睿目光闪了闪,顺着他的话道:“世叔亦是为你好,朝廷有令,官员,尤其是盐官不得贩盐,违令者严惩不怠!”
宋景辰瘪瘪嘴,朝杨睿翻了个眼皮,那意思是“你吓唬谁呢,你们自己家又怎么说?”
别告诉我你们杨家没有碰盐,若没有碰盐,价比黄金的紫花鱼你们家论桶吃?合着你们杨家自己吃饱了不想让我们家分一杯羹呗。
还有,既是朝廷不准,你上次故意拉我下水又是怎么回事?
杨睿自是看懂了景辰要表达的意思,扬了扬唇,轻咳一声,掩唇笑道:“杨家一向守法,自是不敢违抗朝廷法令。”
显然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好笑,绷不住嘴角。
宋景辰看着杨睿:你脸皮可真厚。
他没张口说出来,意思到了。
杨睿颇为无赖地摊摊手,理直气壮道:“我与他们不过是单纯的同窗好友而已。”
杨睿嘴里的“他们”自然是在座一些重要的盐商子侄。人家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官商勾结,就算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没有实打实的铁证,你敢污蔑堂堂南州巡抚?
什么叫有恃无恐,这就是了。
宋景辰不由揉了揉自己眼睛,眯着眼道:“是我眼晕了么?怎地眼前白得耀眼?”
杨睿一愣,忙关切道:“是头晕吗,身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叫医官过来看看?”
摇了摇头,宋景辰又朝杨睿招手,示意他近前,杨睿凑过来,景辰附耳过去,不紧不慢道:“我看到眼前好大的一株白莲在晃,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白得简直晃瞎我眼。”
这话说得,杨睿嘴角控制不住抽搐,他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你恼他吧,人家还给你留着面子呢,单就说给你一个人听,没让其他人听见。
你不恼他吧,他这嘴巴还真不是一般毒。
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像极了他那仗着爹娘宠爱恃宠而骄,在他面前放肆的弟弟,即便是转世重生,他弟弟还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想到此,杨睿不由展颜笑道:
“弟弟这张嘴巴还真是不饶人。”
宋景辰却是收起调笑,正色道:“对了,我正要同你说件正事——”
杨睿正了神色,作出一副倾听之态……。
——杨府后宅。
同杨睿一样,得知太子殿下很快就要熬出头,杨志的心情很是愉悦,颇有闲情临摹名家书画,忽有下人跑来禀告,说是孙家的人被布政使大人叫去问话。
南州四大盐商,孙家便是其中之一,与杨家牵扯甚广。
杨志闻言眉头轻皱,沉声道:“可有说是何事?”
“并未曾说,只说让过府一叙。”
“只招了孙家过去?”杨志又问。
“应当是。”
沉思片刻,杨志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有事再过来禀报。”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打宋三郎上任南州布政使之后,行事一直温吞吞的,这火始终就没有烧起来,这倒与窝囊胆小的上任布政使有点相似,都是典型一副明哲保身态势。
尽管如此,杨志对宋三郎却不敢掉以轻心,认为其像上一任布政使一样好拿捏。一来当年中州赈灾,宋三郎表现出来的魄力和手段让人瞩目,二是被贬到大凉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能被皇帝想起,重新重用,又被委派到南州来,这本身就不简单。
宋三郎不惹事,杨志自然不会自找麻烦来招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
宋三郎冷不丁传唤孙家人问话,杨志不能不多想,太子殿下登基在望,他绝不允许有任何节外生枝之事发生。
想到自家儿子与宋家那个宝贝独子交往甚密,杨志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太子殿下登基在即,他绝不允许有任何影响太子登基之事发生。
却说孙家被宋三郎召见亦是措手不及,弄不清这位布政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四大盐商又为何单单只招自家过去。
家主孙从旺一面命人速去巡抚府禀报,一面换了衣裳匆匆赶往布政使府,让人往巡抚府上递信儿是在表忠心,表明立场,表明自己坚定的站在巡抚大人这边。
一路提心吊胆到了府衙,一进屋就忙紧地弯腰行礼,口中恭敬道:“小民孙从旺见过宋大人。”
宋三郎也不与他寒暄,居高临下冷着一张脸,直接了当道:“孙从旺,你可知本官因何叫你过来?”
孙从旺被问得心里一颤,战战兢兢道:“小人不知,还请大人您明示。”
宋三郎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住孙从旺,目光几乎动都不动一下,漆黑不见底的瞳仁中是不容置疑的严厉和威压:
“你是真不知——
还是跟本官揣着明白装糊涂?”
孙从旺最大的心虚无非是一个“盐”字,他亦清楚的知道关于这事他说了必死无疑,不说巡抚大人兴许还能保住他……
孙从旺牙一咬:硬着头皮道:“大人,小的真不……”
不等他说完,宋三郎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直接打断他的话,“好好想清楚了再同本官说。”
说完,宋三郎一撩袍子下摆,坐回到太师椅,给自己斟上一杯茶,用茶盖轻轻刮了下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悠悠道:“不急,慢慢想,本官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宋三郎冷静泰然得可怕。
无声的对峙中,孙从旺的冷汗一滴滴从额头鬓角滴落,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控制不住的狂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般,他越来越喘不过气,伴随而来的是胸口的疼痛……
扑通一声!孙从旺忽地整个人向前栽倒,昏倒前他听见宋三郎一字一顿道:“你祖父有心疾,你有心疾,你父亲亦有心疾。”
在他晕倒之后,有两名郎中拎着药箱从屏风后匆匆转出,为他扎针救治。
孙从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自是死不足惜,但眼下却不能死。
不久后,孙从旺醒来,大有渡劫之感,紧张了半天原来竟不是他想的那事,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他亦顾不得叫冤,唯恐再节外生枝,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家老爷子确有心疾之症。
很快,巡抚府这边便得到了消息,说是布政使大人是为着冯仑之事找孙从旺问话,赶巧了,孙从旺竟然在问话的过程中发作了心疾,不得不承认他父亲真正的致死原因是心疾发作。
杨志不相信什么巧合,他估摸着是孙从旺以为宋三郎招其过去是问盐务之事,心里发虚紧张导致发作了心疾。
暗道一声“废物” 杨志又问宋三郎怎么会突然插手冯仑之事,下面人说听说是宋家的小少爷与冯仑玩得挺好,还曾好几次在聚会上替他出头,这次是同情他不能考科举便求了自家父亲给帮忙。
杨志暗想这冯仑倒是个有脑子的,知道该给什么人上香能自救,都是手低下的盐商,自家出头偏袒他不合适,再者冯仑不能科举对自家只有好处,自家没有理由替他出头。
手底下人能干自然是好事,不过太有野心就不大好了,回头得提醒睿儿一句:冯仑不可大用。
这些都不紧要,且不提,当务之急是要做好准备辅佐太子殿下顺利登基。
杨志野心勃勃。
冯仑亦从景辰口中得到这天大的好消息,他简直喜极而泣,本来他都以为没希望了,不成想竟然又峰回路转,他想:他没有看错景辰,景辰是心善之人。
宋家帮了如此大忙,冯仑自然不能没有表示,慌忙备下礼品,准备登门道谢。
小的心不心善放一边,老子向来喜欢公平交易,对胆敢利用自家儿子之人更不会心慈手软。
第190章 登基
冯仑满怀感激, 带着一大堆精心准备下的礼物登门道谢,他是一大早就过来的,直待到午后日侧之时才出来宋府,没人知道这过程中两人都谈了些什么, 但冯仑的面色显然不复进门之时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