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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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意归不在意,他也不介意给这些对他有敌意的人上上眼药。
君臣各自落座,宋景茂这才道:“陛下繁忙,本不该前来打扰,只是有一事需得向陛下请示。”
赵鸿煊示意继续讲。
宋景茂这才道:“陛下,这议政阁原为先皇临时腾退出来放杂物的阁楼,有些失修,这几日风雪交加,屋顶四处漏风灌雪厉害,实在影响同僚们办公。
臣原想直接去找内务府的人来修缮一番,想到近日来外面对臣的风言风语,又唯恐传出去不定又传成什么样子,故来请陛下旨意,着内务府的人前去看看。”
赵鸿煊明白宋景茂的意思,平日里倒也罢了,这个时候景茂处处受人瞩目,一言一行均被放大,修个屋子指不定又被说成是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大修议政阁了。
赵鸿煊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宋卿家不必理会那些如同妇人般嚼舌根子之人,自有朕为你做主。”
说完,赵鸿煊话锋一转,试探道:“这议政阁是该修一修了,朕马上着人去修,另外——
赵鸿煊目光扫向宋景茂,“以卿家的才干,这议政阁大学士的职位着实有些委屈你了。”
他只说委屈你了,至于后面是不委屈你,还是要你暂时受些委屈全在他许与不许之间。
宋景茂多精明呀,一个人要想给你什么东西,直接就给了,问你意见就是不想给。
不想给,还不想你有意见。
果然让三叔猜对了,做臣子的,只是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就算你冒着生命危险立下不世之功,也要服从皇帝的“大局。”
只能说三叔的谋划太成功,将宋家的风险降到最低的同时,也让赵鸿煊的皇位来得太容易了些。
便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动了动嘴巴而已,却不想若是自己没有把先皇的意思透露给他,现在的阶下囚就不是靖王,而是他赵鸿煊。
果然,要想让人对你感恩戴德,那便要等他走头无路时再出手。
这一刻,宋景茂心里迸发出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野心。
心里想得清楚,宋景茂脸上却是一片赤诚,他忙离座站起身来,俯首道:“能为陛下分忧乃臣的荣幸,何来委屈一说?若这也算是委屈,怕是这天下的士子俱都求之不得。
众臣中,臣的资历尚轻,能够担任议政阁大学士一职,亦是机缘巧合,常怀“诚惶诚恐”之心,唯恐德不配位。
陛下对臣厚爱,看重微臣,才会觉得微臣委屈,实则臣自己心里清楚,在议政阁,臣要学习历练得还很多。”
宋景茂这番话说得漂亮,既委婉夸奖了赵鸿煊,亦不动声色拉近了君臣关系,同时还给了赵鸿煊台阶,解了赵鸿煊的为难之处。
这样贴心的臣子谁不喜欢,赵鸿煊自然是龙颜大悦。
不久后,赵鸿煊进行了第一波试探性的论功行赏。
赵敬渊能文能武,作为新帝最信任的身边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替皇帝把军权揽过来,封亲王,官拜辅国大将军,一时荣耀无双。
宋景茂则是保留原职,但给了个品级很高的虚职——加赠太子少师之衔
大夏朝的太子少师,并非是太子的授业老师,只是一个荣誉称号,说是从一品的官员,实际上什么实权也没有,只享受从一品的俸禄而已。
对此,众人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心里亦都明白宋景茂的功劳大,皇帝给了个虚职,他们反而又有些同情起景茂来,对他的敌意少了不少。
范盛木然的听着新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对着殿下诸人论功行赏,一夜之间他苍老了许多,老去的还要他曾经不可遏制的野心,他知道范家完了。
他已经不期盼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新帝看在他没有功劳但亦没有添乱的份儿上放他一马。
张璟作为坚定的太子党,一路扶持太子,本来他前途无量,但同范盛一样,他的野心在虽着官级的攀升越发膨胀了。
他想着投资小皇子回报率更高,于是两头下注,平时里与范盛关系走得太近,如今范盛势败,他自然也遭到赵鸿煊不喜,暂时维持原职不动。
说是不动,其实于他来讲,不升职便是降职,只不过现在还不是皇帝动他的时候。
该封的封,该处置的自然也要处置,比如靖王,比如镇国将军府等等。
宋景茂目光冷冷,往日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府如今也成了阶下囚,就不知往日不可一世的刘二少爷在牢里可还过得惯?
等了这么多年,他与镇国将军府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193章 以德报怨?不存在的。
阴暗逼仄的地下牢狱让人窒息, 空气中不时飘来一阵阵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哪个犯人正在受刑,或者已经受过刑正痛苦呻吟,这里正是关押朝廷要犯的刑部天牢。
宋景茂跟随着牢头穿过幽暗的牢房过道, 朝着监牢深处径直走来, 他神色淡漠, 深紫色官袍下一尘不染的皂靴与周边脏污腐朽的环境形成强烈反差。
“大人, 前面就是关押前镇国公府要犯的地方。” 跟在宋景茂旁边的牢头抬手朝左前方一指,“喏,就是这几间。”
“嗯。”宋景茂点了点头, “准备一间刑室,本官要提审逆贼。”
“大人, 这……”
牢头面露为难之色,只因宋景茂手中并无提审令。
宋景茂微微一笑,将一锭金元宝塞入牢头的手中,“我与刘家少爷有些个人私人恩怨未了, 这天牢重地你还怕我把人带跑了不成?
还是你觉得本官会做出什么自毁前程的傻事?”
是啊, 刘家是逆贼, 宋大人眼下风头正劲,他不可能会劫走逆党, 再说外面层层重兵把守,他就算想了也没用。
不就是问个话嘛, 只要人跑不了, 怕啥?
眼前金光灿灿的大元宝亮瞎人眼,牢头一时间想到了很多:首先他见过银锭子, 金叶子,但还从未见过金元宝, 还是婴孩拳头这么大个儿的。
有了这金元宝,他大孙子的病说不定就有治了,还有他那二十七八岁还娶不上亲的三儿子也能娶个不错的媳妇回来传宗接代,剩下的钱用来买铺子置地,还能供家里的小辈念书,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像眼前的大人一样穿上官袍,做那人上人……
眼前的金元宝是他加上他几个儿子甚至连孙子也算上,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他今年都已经五十有余,往后余生,这种天上掉金元宝的好事儿他还能遇到吗?
富贵险中求,此事不搏何时搏,烂命一条,他豁出去了!
牢头假意推脱两下,收了金元宝,殷勤道:“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替您安排!”
宋景茂微微点头:“有劳。”
值班的共有两个牢头,其中一个家里人少事情也少,眼前这个就命苦了,大孙子是药罐子,小儿子不学无术,因为几两银钱,家里兄弟妯娌间矛盾不断,成日里鸡飞狗跳……
所以,日子安生之人害怕冒险,日子过不安生的人才会豁出去。
宋景茂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很多时候都不得不豁出去,三叔亦是,就如这次宫变,成功了怎么说怎么是,但凡这过程中有一点点差池和运气不好,等待宋家的就是截然相反的命运。
只希望有了自己与三叔在前面趟开道路,以后辰哥儿与睿哥儿能走的安稳些,轻松些。
很快,牢头就打扫出一间空屋子来,紧接着拖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重重将人丢在地上,朝宋景茂拱拱手退了出去。
地上的人蓬头垢面,被摔得哀嚎一声,正好趴跪在了宋景茂的靴子底下。
宋景茂居高临下,跳动的烛火映照出他古井无波的侧颜,忽地,他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慢悠悠开口道:“刘少爷何以行此大礼?”
这些日子以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刘武早就被天牢里的手段吓破了胆,如惊弓之鸟般瑟缩着,他慢慢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刘武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灰败无光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宋兄?你是宋兄!宋兄快救救我!” 刘武匍匐向前,猛地抓住景茂的裤脚,“宋兄,我们一起喝过好几次酒的,我……哎哟!”
刘武脏污的手被踩在一尘不染的皂靴下,哀求声嘎然而止!
宋景茂慢条斯理地碾踩着,像是在碾一只蚂蚁或是臭虫,他道:“刘少爷当真是个没骨头的,想当初本官被你碾压时可是吭都没吭一声。”
刘武懵了,眼中一片迷茫之色,完全想不起他什么时候欺负过宋景茂。
“看来刘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宋景茂冷笑着,“不过——”他话音一转,“相识一场,本官倒是想给你一条狗命,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刘武想不起他那里得罪过宋景茂,也许是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吧,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不过“给你一条狗命”这句话他听清楚了,听得真真的,宋景茂说是给他活命的机会。
刘武顾不上手疼,朝着眼前人磕头如捣蒜,“宋大人救命!宋大人救命!”
磕了好半天,直到磕得刘武头晕眼花,他才听到头顶传来冷淡的声音,“你有没有觉得你长得很像一条狗?”
“像一条狗?”刘武目光不解地看向宋景茂。
宋景茂看着他,皱眉道:“果然是条蠢狗,听不懂话吗,本官说的是给你一条狗、命。”
宋景茂在“狗”字上加重了语气。
向来脑袋不大灵光的刘武一下就悟了,大概因为这套路他玩了很多次,可太熟悉了,他向来喜欢不把人当人看,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位置而已。
“汪、汪汪!”刘武无师自通地汪汪叫了起来,都不用宋景茂说他什么,唯恐对方会反悔般,刘武叫得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欢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牢之中什么时候混进一只狗来。
也得亏这间刑讯的密室隔音。
刘武不光叫得欢,还边叫边爬,模仿他养的那哈巴狗呼哧带喘的,恨不能他真的长出一条尾巴来摇三摇,变成一条真正的狗再也不用关在这里受罪。
宋景茂的表情寸寸破裂,他既震惊又恶心,让刘武这种人学狗简直是对狗最大的侮辱。
原来这等羞辱人的方式只能对着“人”有用,对畜牲无效。
宋景茂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毫无意义,原来压了他这么久的心结刘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畜牲为难了自己这么多年。
真的……很不值。
宋景茂白玉般无瑕,又骨节修长且优美的手指,抚上阴森冰冷渗透着乌黑血迹的粗糙刑具,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对待畜牲就该用对待畜牲的办法,□□的痛苦远比精神的痛苦更能对刘武起效……
以德抱怨?
宋景茂身上不存在的。
谁让那一年那一天让一切都改变呢。
刘武亲手埋下的“因”,自然也要亲自品尝这“果”。
很快,密室中响起刘武杀猪般的惨叫声,尽管景茂知道刘家的下场已经注定,他今天来这一趟是多此一举,但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他为何要这般。
这一刻,他与当年马厩里的自己和解了。
厚重的天牢铁门吱扭扭缓缓打开又关上,一门之隔,天上人间。骤然射来的强烈光线刺得景茂眼睛有些痛,但他却没有伸手去遮挡,从黑暗中走出来,外面的光线真的很美很珍贵的感觉。
满眼都是自由。
正有刑部的官员走过来,看到宋景茂从天牢里走出来有些诧异,目光闪了闪,上前拱手一礼道:“宋大人过来天牢可是有事?”
“嗯,处理些事。”宋景茂面不改色,从容道:“吴大人请。”
他嘴里说着“请”却并没有做出向旁边让的动作。
宋景茂在外人眼中是替皇帝办事之人,姓吴的官员不敢多问,忙向旁边让了让,拱手客气道:“宋大人先请。”
宋景茂浅淡的笑了笑,大步离去。
谦让是好事,但不需要对谁都谦让,锋芒该露的时候不需要收着,让以为他宋景茂是什么好相与的。
新帝初登基,宋景茂作为心腹之一,自然是公务繁忙,每天忙到天色大黑才回到家中。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但国丧期间三个月内禁止一切大小宴乐,喜事,年是没法过了,但三郎一家子连同竹姐儿娘俩要回来,一家子人能团聚亦是让人高兴的事。
宋大郎两口子最是开心,儿子有出息了,至于闺女,以眼下宋家的地位看哪个敢乱嚼舌根子,有什么闲言碎语都得给我憋回去,闺女想走就走,想回京城就回京城,想想就痛快。
宋家眼瞅着儿孙满堂蒸蒸日上,老太太亦是满心欢喜,小孙子八岁以后就没怎么在身边了,远香近臭,几年回来一趟,老太太眼里脑子里全都是小孙子的可爱之处,想不到一丁点儿让人头疼的地方。
老太太忙乎着让人把老三家的院子收拾利整,茂哥儿同睿哥儿兄弟俩则坐在凉亭里边饮茶,边欣赏后院里辰哥儿小时候挖出来的“大河”。
小孩在这条河上倾注的精力老大了,今天挖点,明天挖点,愚公移山似的,小水沟变成了大水沟。
正好,当成垄沟浇菜园子吧,方便着呢,还省得大人费力了。
后面景辰离开京城,总想着这小屁孩的宝贝东西谁都不能给他破坏,每年都得挖一挖,免得人家回来以后这河水干涸了,哭鼻子。
于是这小垄沟吧,挖着挖着就挖成了蜿蜒曲折的景观,砌上砖头,抹上黏土,通到扩建后的花园池子里,死水成了活水,可不就成了宋府特殊的“景观”
睿哥儿如今十九岁,举止间越发沉稳,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正得不能再正,
刚则易折,宋景茂总觉得二弟这样的性子不大适合混官场,若是以前的他,他必会教导弟弟,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明白他人的命运别人很难掺和进去,那怕眼前站着的是你亲儿,你也很难改变他,只有事教人,断无人教人。
不过好在宋家现在有了基础,即便是得罪人,想必亦能兜得住,二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
兄弟俩喝着茶,说起辰哥儿小时候的糗事。一说到辰哥儿这坏小子,睿哥儿正经的俊脸上开始不正经——。
第194章 回京。
腊月二十七半下午, 三郎带着一家人乘坐船只到达京城,与茂哥儿预估的时间差不多。
管家得了吩咐,这几日都在码头候着呢,看到一行人下船, 忙一面命人快去回府报信儿, 一面带着人欢喜地迎上来。
景辰奇道:“家里人是如何得知咱们这会儿到的?”
“家里人自是不知咱们几时能到, 不过是每日都派人来接着罢了。”三郎笑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好几年不见我,家里人都要望眼欲穿了,能理解。”宋景辰喃喃自语道。
三郎懒得理会儿子臭屁, 将厚厚的斗篷披景辰身上。在船里坐着不觉得,一出船舱, 寒气逼人,好多年没回京,都有些不记得京城的冬天有这般干冷了。
“阿福,带子帮我系好。”宋景辰手抄在袖笼里暖呼呼, 他懒得伸出手来。
阿福忙上前熟练地帮自家少爷系好带子, 末了还给打了个挺好看的结。
管家命人套了马车过来, 一行人上车。
这边府里也得了信儿,早早在门口迎着呢。何氏自嫁给景茂, 很少见丈夫有什么情绪外泄的时候,这会儿见景茂不时朝着胡同口张望, 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旁边小小年纪却总是老成持重模样的景睿亦是,她忍不住好奇自家这位传闻中的三少爷到底何许人也。
没等多时, 哒哒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拐进胡同口。
“来了!”宋大郎哈哈一笑,率先大步迈出。
“大哥,二哥。”宋三郎下车后忙与两个哥哥见礼,紧跟着秀娘、景辰、竹姐儿一众人下车,几年没见,一家人甚是激动。
“外面冷,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赶紧回家吧,老太太在屋等着呢。”宋大郎招呼一家人进院。
“娘还好吧。”
“好着呢,就是老惦记你们,总是唠叨着。”
“三郎不能跟前尽孝,大哥二哥辛苦了。”
“自家兄弟说这见外的话作甚。”
“……”
前面老哥仨一路说笑着往屋走,后面跟着小哥仨。
三郎一家在凉州八年,中间就回来过一次,实在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若不是快马加鞭,一个来回恨不能走上两个多月,所以实际上景辰已经有五年没回京城了。
十六岁的弟弟同十一岁的弟弟比,真的是熟悉又陌生,长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三人并排走一块儿比两个哥哥还要高些。
景茂揽了一下弟弟的肩膀,“辰哥儿长高了,也结实了。”
宋景辰眨巴眨巴眼,“大哥,就只是长高长结实了么?”
景茂闷笑。
宋景睿一本正经插话道:“大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的总得有一个词儿能配得上咱家辰哥儿吧。”
“好啊,二哥,你学坏了!”宋景辰搂着景睿哈哈笑。
宋景睿也笑,笑着笑着眼圈就有点红,他同辰哥儿年龄相仿,从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真正一块玩着长大的。
景辰也有些绷不住,景茂见状忙一手揽了一人的肩膀,哑声道:“咱们快些进屋吧,祖母该等急了。”
男人们在前,后面秀娘几个妯娌亦是说不完的话,秀娘直夸茂哥儿有福气,娶了何氏这样的好媳妇,王氏听得开心,何氏被夸得脸红,暗道:爹娘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夫君才貌双全,家里的关系也融洽,这位三婶娘虽说头次见面,但能看得出来,亦是个性子好的。
一群人呼呼啦啦往内堂走,老太太听见外面动静,在屋里坐不住迎到门口来了,远香近臭,儿子哪个不在身边哪个就最好。
三郎忙上前搀扶,老太太瞅瞅儿子,摸摸小孙子,眼底泛起潮湿,哽咽道:“好,好,回来就好。”
一家子团聚,自是一番热闹,宋景茂见时候不早,凑到老太太跟前道:“祖母,三叔他们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让三叔他们去休息,咱们晚些再唠。
“对对对,茂哥儿说得对,坐了十来天的船累着呢,你们快些去吃点东西垫垫,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唠。”
“那我们就晚些再过来看娘,娘早些安置”三郎道。
“祖母您养好精神,准备好辰哥儿明日缠着您讨人嫌,到时候祖母别嫌我烦。”
“浑说,祖母稀罕我孙子还来不及。”
宋府扩建了两次,各家都有自己的宅院,老太太同大郎两口子还住原来的老宅,二郎、三郎、包括成亲后的景茂各自有自己的宅院,这会儿子各回各家,府里安静下来。
五年没有回来住,屋子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唯有胖虎已经老得看不出当年威风凛凛的样子。
十三岁对一只猫来讲已是垂暮之年,不复幼年时活泼好动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扔给个毛线团子都能自己玩半天,哪怕没有毛线团子,追着自个儿尾巴也能耍。
没有好奇,也没了年轻时的冲动,为个小母猫与其它公猫决斗,嘶咬间纷纷掉落的黄毛那是它的功勋,是它英勇的证明。
如今便是貌美如花的三花猫从它身边走过,它都懒洋洋不再多看一眼了。
人老成精,猫亦是如此,老归老,胖虎却是更通人性了,它正准备同往日一般入眠,忽地动了动鼻子:等等,它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吱呀一声,门开了,光线随着开门的动作倾泻进来,胖虎的瞳孔急剧缩小——
“胖虎!”
“胖虎快过来。”
“喵——”一声拖长的猫叫声,胖虎直起身子,却没动。
宋景辰几步蹿过来,弯腰抱起胖虎,“胖虎,不认得我了么?”
“喵——!”
小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呀。
“胖虎乖,才几年没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宋景辰一下下轻抚着胖虎的头,鼻头发酸。
“喵——”
喵的,人间一年,猫界十载,我能跟你比?
宋景辰能听出胖虎一声比一声叫得还要委屈,忍不住摸着胖虎的下巴道:“怎么连牙都掉的只剩下一颗了,可怜的,以后便只能吃软饭了。”
“喵~”
胖虎委屈得都有点眼泪汪汪了。
“放心吧,是我把你抱回来的,自是会让你安度晚年。”
三郎同秀娘看到自家胖虎一时亦是忍不住感慨,两口子对视一眼:时间过得可真快。
“行了,辰哥儿,先别忙着逗猫了,先去洗漱。”秀娘道。
“一会儿就去。”
“那你快些。”
“知道了娘。”
秀娘同三郎一道往屋里走,边走边道:“这高门大族里出来的嫡女就是不一样,你看这茂哥儿媳妇不显山不露水的,面相和善,话也不多,可却把这府里打理得明明白白,今日府里这些下人们个个都有条不紊的,极有规矩。”
三郎没法接话,他哪里会去注意自己的侄媳妇儿。
秀娘又道:“以后咱家辰哥儿就照着何氏这样的找。”
三郎笑笑。
秀娘又道:“不过能让人听话,她私下里定也是个有手腕的,这些年我自个儿算是领会到了,可千万不要想着通过施恩让人听话,那样只会养出贪得无厌的白眼狼,唯有恩威并济才能管好人。”
“你就别操心人家,一路劳顿,早些洗漱早些安置吧。”
“什么操心人家,我是操心辰哥儿,要不咱趁这次回京,给寻摸寻摸,有合适的先给占上?”
“嘘——”三郎抬手做了个禁言的动作:“慎言,如今正是国丧期间。”
秀娘忙拍拍胸口,小声道:“瞧我这脑子,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京城不比外地,小心无大错,莫要给人话柄。”
“我明白。若是人家何氏定不会像我这般糊涂,可千万不能给咱辰哥儿找个我这样的媳妇。”
三郎拍了拍秀娘的手,安慰道:“你这样的有你这样的好,旺夫旺子。”
秀娘扑哧乐了,“你倒是会安慰人。”
秀娘这边说着何氏,景茂屋里,何氏正同丈夫拉家常,何氏道:“竹姐儿这次回来感觉开朗了不少,还有小囡囡竟然能开口说话了,当真是不容易,别说爹娘高兴,便是我瞧着心里都觉得欢喜。”
景茂笑道:“有辰哥儿那个活宝掺和着,竹姐儿很难忧愁下去。”
何氏:“以往总听你或家里人说起辰哥儿,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乖巧有礼的,叫人稀罕。”
噗!景茂嘴里一口茶没憋住喷了出来。
何氏愣住,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叫丈夫如此失态。
景茂放下茶杯,掏出帕子擦干嘴角的水渍,清了清喉咙道:“嗯,乖巧有礼。”
何氏:“???”
景茂倒了一杯茶递给何氏:“这乌龙茶不错,夫人一起来喝点。”
何氏:“时候不早,喝太多茶怕是睡不着,夫君也少喝些。”
“无妨,夜里炭火烧得旺太过干燥,不然你喝些热水。”
何氏过来坐下。
景茂笑了笑,“倒也不必坐得离我那么远。”
何氏一怔,闹个大红脸。
景茂温声道:“今日多谢你,安排得很是妥帖。”
何氏忙道:“都是应该做的。”
“应当做同用心做自是不同,夫人待茂的家人视如己出,茂必也当如此待夫人。”
翌日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宋景辰便醒了,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发现胖虎安静地卧在他脚边。
景辰看到胖虎那双无辜又委屈的猫眼,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感,当真是岁月无情,刀刀催猫老,也不知两位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郭午这小子,听老娘说这小子老上进了,真是想象不出好兄弟上进的样子长什么样,呃……好奇。
赵敬渊更了不得,听说现在封了亲王,还是什么辅国大将军,老威风了,当年说好苟富贵勿相忘的,也不知道这家伙还记得不?
要不是赵敬渊富贵得有点出格,自己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哎,都是老娘口中的“别人家儿子”。
宋景辰抱起胖虎,蹭了蹭小脑瓜,又给撸了撸毛,伸手一拨纱幔 ,唤人进来。
洗漱过后,景辰展开双臂,由着知夏为他穿上交领素色常服,锦带亦换成低调的素色,玉佩香囊俱都不挂,皇帝驾崩一个月内不戴冠,知夏便将景辰一头乌黑的长发盘了个髻,只用一条色银缎带捆绑。
铜镜中的景辰就像一颗春风中的绿竹,挺秀峻拔,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新鲜生动地让人见之心喜,心旷神怡。
少年嘴角一翘,眉眼间神采飞扬。那风姿真是无人能及。
这会儿三郎与秀娘亦都起来了,一家子先往老太太屋里去问安,因着三郎要去拜访京城里的故交,景茂亦要进宫办事,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留下秀娘辰哥儿母子同一众女眷陪着老太太说话。
说了一会话,景辰便溜了出去,秀娘嗔道:“这孩子,在南州的时候成日里祖母长祖母短,这才刚陪着您说不两句话就坐不住了。”
老太太就笑:“正是淘的时候,坐不住,等到了他爹的年纪,你想让他跑,他都懒得四处跑。”
想到自家胖虎,现在稍微走快两步都喘气,秀娘深以为然:嗐,正是爱玩的年纪,玩去吧,老了想耍都耍不动了。
景辰出来老太太屋里,直奔宋景睿屋,人还没进屋呢,就开始喊:“二哥,二哥。”
如同小时候那般,宋景睿推开窗户探出头来:“听见了,不聋。”
宋景辰:“二哥,你快换件衣服,陪我出去一趟,我要给他们个惊吓。”
宋景睿皱眉:“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195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