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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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走神, 耳边一阵清脆的珠玉碰撞之声,眼前珠帘晃动, 他就见走在前面的父亲躬身行礼, “给陛下请安。”
大夏朝非正式的场合,二品及以上的官员见皇帝无需行跪拜之礼, 景辰不能免,景辰屈膝见礼。
“无需多礼。”赵鸿煊温声叫人起来, 示意旁边太监给赐座,父子俩谢过。
赵鸿煊才刚刚病愈,脸色看上去不是特别好,白得没有多少血色,眼角眉梢俱都带着些许疲倦之意,此时他正曲腿半倚在床头软垫上。
三郎道:“陛下气色瞧着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可即使痊愈,陛下也当多静养些时日加以巩固才好,大夏没有什么事比您的龙体更为重要。”
赵鸿煊摆了摆手,“无妨,只是惹了些气罢了。”
这话宋三郎不接为妙。
赵鸿煊似是牢骚道:“若满朝文武都如宋卿家这般叫朕省心,能叫朕少气上几回,便是朕的福气了。”
三郎忙道:“陛下严重了,为陛下分忧是为臣的本分。”
“可偏偏就有些人把自己的本分当成与朕邀功的筹码!”赵鸿煊恨恨地猛一拍靠几,目光盯住宋三郎:“那么,宋卿家以为朕当如何处之?”
赵鸿煊与靖王斗了这么些年,那些支持他的手下人盼望他登基太久了,盼得越久,对未来期待值就越高,想要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如今赵鸿煊终于继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功劳比别人大。
那么问题来了,狼多肉少。
一旦利益分配不均,这些人就会有怨气,有怨气的人多了,朝堂就该不稳当了。
这确实是个会棘手的问题。
宋三郎想了想道:“臣以为似这等忘本之辈只是少数,自是该惩当惩。
臣相信绝大部分臣工亦能理解陛下眼下之难处,陛下抓大放小,徐徐图之不失为良策。”
景辰在旁边眨了眨眼,他明白自家爹是什么意思了,说人话就是——
抓几个典型杀鸡敬猴起到威慑作用,然后在众人胆颤心惊时安抚大多数。
也就是说你们大家不是都嫌分到的东西少吗,那就先给你们几棒子,打完之后,再给你们分甜枣吃。
前后这么一比较,谁还有心思计较枣大枣小,只会庆幸自己不是那个挨棒子的。
这就是抓大放小,所谓的徐徐图之,言外之意是说皇帝你不能着急,你想要一下子就掌权这是不现实的,你得有耐心,你得慢慢来。
赵鸿煊自幼修□□王之道,自然是一点就通,明明邀功之人是多数,宋三郎却偏偏说这是极少数,意思就是提醒他,这些人势力庞大,已经成了气候,你是不能硬来的。
不如抓几个带头的表明陛下你不是可以任人拿捏之辈。
先把坚决的立场亮出来,后面就是大家各退一步,达成暂时的和解,否则鱼死网破谁也落不着好。
赵鸿煊对宋三郎的这个建议显然是十分满意,哈哈一笑,道:“宋卿家果然不会让朕失望。”
君臣二人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了些南州之事,南州的情况赵鸿煊自然是一清二楚,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天下是他的了,这南州府的盐税自然就不能向以前那样搞了。
长久且稳定的税收才是他如今想要看到的。
宋三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表示定当竭力,之后赵鸿煊又给宋三郎画个大饼,传达他对三郎的看重之意。
君臣聊了不短的时间,赵鸿煊这才把目光落到景辰身上。
几年不见,少年长大了,亦长高了,生得罕有的俊美,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父亲身边,低垂着眼皮,长长的黑睫毛耷拉下,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乖巧模样。
赵鸿煊轻笑了一下,朝着景辰开口道:“辰哥儿,朕记得你幼时胆子大得很,还跑到朕跟前来告状,让朕替你做主,怎么如今长大些了,却不吭不响像个小鹌鹑了。
景辰站起来规规矩矩回话,“是小子年幼不懂事,叫陛下见笑了。”
赵鸿煊见他头也不敢抬,笑道:“朕又不是老虎,你不必太过拘束。”
宋景辰抬起头来,道:“是,陛下。”
赵鸿煊见他一板一眼,远没有小时候活泼有趣,不禁道:“朕还是觉得你幼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更有趣些。”
宋景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皇帝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我真的胆大包天犯了你的忌讳,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赵鸿煊对宋景辰印象挺好的,有心逗他几句,对方却总是接不上话头,远没有幼时伶牙俐齿的机灵劲儿。
可真真是,灵气全都长到脸上去了,肚子里却没有多少货,若无才气加身可真对不住这般灵秀的长相了。
宋景辰可真是冤枉死了,是他爹、他娘、还有他哥让他在皇帝面前装木头的。
赵鸿煊道:“辰哥儿如今多少岁了,可有下场过?”
他说的下场自然是下场考科举。
宋三郎忙道:“过完年刚满十六,小子顽劣,收不住性子安下心来好好读书,是以还未曾下场考过。”
赵鸿煊听得皱眉,道:“年纪不小,是该收收心了。”
宋景辰只觉得心中一紧,心道:不要啊,你们皇家都这么会给人送“惊喜”的吗?
果然,赵鸿煊下一句就道:“明年可下场试试,就算是考不中,亦可知耻而后勇。”
“是。”宋三郎点头应允。
宋景辰一脑门子全是扭曲的黑线:考不上秀才那叫有负圣望,可考上秀才后面还有举人、进士等着他呢。
可真是考不上苦,考得上更苦。
这下不用装不高兴了,他是真高兴不起来,今日可真太倒霉了!!!
他正懊恼着,就听赵鸿煊道:“文远若舍不得他吃苦,让景茂督促他即可。”
宋三郎只好道:“是臣管教无方,叫陛下见笑了。”
宋景臣要哭了:皇帝陛下,我是招你惹你还是得罪你了,你要这般为难我。
说了半天话,赵鸿煊面露倦色,三郎起身告退,赵鸿煊点头,想着当年这孩子的字叫先皇气得亲自指导,既是不好读书,想必这字练的也不咋地,干脆赏了一堆名家字贴叫景辰拿回去练。
这倒是“坏事”中的好事了,让景辰受伤的小心脏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内侍送父子二人出殿。
父子俩出去后不久,太后过来瞧皇帝,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赵鸿煊咬牙切齿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么多年朕的身边睡了一只蛇蝎!”
太后亦是心疼夭折的孙子,更心疼儿子,安慰道:“皇帝还年轻,皇子以后还会有的,切莫着急上气,伤了你自个儿的身体才真叫仇者快,亲者痛!”
赵鸿煊不想在此事上说太多,他道:“母后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太后有些欲言又止。
赵鸿煊道:“你我母子之间还需要母后有什么忌讳吗?”
太后道:“皇帝打算怎么处置范家。”
太后对范家自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对自己那不知好歹的外甥女更是如此。
只是她老了,老了就开始在乎一些以前不在乎的东西。
最疼她的哥哥受不了牢狱之苦,也不堪忍受从高处跌落的落差,在牢里自杀。
这世间除了皇帝,她就只剩下一个嫡亲的妹妹。娘家,那是她的来处呀。
如今大局已定,范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若留一条狗命苟延残喘着。
闻听太后此言,赵鸿煊面色阴沉,目露阴鸷之色。
若是今日登基的是那小畜生,范家会放他这个前太子一条生路嘛。
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眼下不是处置范家的时候,景茂说得对:一来防止其狗急跳墙为保命投向施家,二来,范家还有他利用的价值。
赵鸿煊轻叹一口气,“既是母后开口,儿子还能说什么,毕竟母后只有这一个妹妹了,不过……”
说到此处,赵鸿煊顿了顿,“不过,我舅父无后,想必九泉之下亦是遗憾,不如将范芷兰之子过继给舅父,改姓李。
另外,宫中就对外宣称这孩子病逝了吧。
赵鸿煊原本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宋景茂的意思是把这孩子从皇家族谱除名和杀了没什么区别,还能让范家臣服。
宋景茂当初从范芷兰哪里得知皇帝吐血的重要线索,如今保了她儿子一命,算是互不相欠。
这边三郎与辰哥儿出来宫门,景辰苦着一张脸同三郎道:“爹,我定是同皇宫犯冲。”
宋三郎笑了笑,“陛下的话,你就听听也就罢了。”
宋景辰面露不解。
三郎耐心解释:“你考上考不上对陛下来说其实并没有那般重要,陛下关心你看重你,那都是做给爹看的。”
宋景辰眨巴眨巴眼:“皇帝就是皇帝,他一眼就能看出爹你最在乎的便是我,用我来收卖爹最划算不过。”
“行了,你就别在臭屁了。”三郎笑着摸了摸儿子头,道:“状元、进士什么的爹就不指望了,秀才、举人你还是得给爹拿下。
即便要拉哥哥们的后腿,咱也不能叫你娘面子上太难看不是。”
宋景辰深以为然,他突然道:“爹,你也同娘一样希望我考上状元吗?”
宋三郎扫他一眼:”爹希望你考状元你便能考上吗?
宋景辰认真想了想,道:“很有可能。”
宋三郎就乐:“何以见得?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宋景辰:“我天下第一孝顺。”
所以你们若想,我会努力满足。
半晌后,三郎温声道:“那等苦不是你能吃的,对你来说也没那必要。”
他这般争,不就是可以让自己儿子享受“不争”的自在吗。
第201章 训斥!
几日后的清晨, 宋三郎出发离开京城前往南州府,临出发前叮嘱景辰:京城不比南州更不比大凉州,需谨言慎行,莫要惹出事端。
景辰应下, 与父亲依依惜别, 第二天便将他爹抛在脑后, 找郭午快乐地玩耍去了。
他巴不得他家娘亲也跟去南州府才好, 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爹娘,总与爹娘腻在一处也是无趣。
他娘亲也是这般想的,
他们在南州时日尚短, 还没有融入人家那边的圈子,这一天到晚的对着丈夫儿子, 戴了新首饰,穿了新衣裳,爷俩就跟没看见一样,也是叫人无趣。
是以, 除了头两天乍一分开秀娘有点不适应, 等到郭家娘子以及以前在京城结识的夫人娘子们一来, 秀娘便一头扎进洛京城的各种八卦中乐不思夫了。
也只有宋三郎一人孤帆远影,形单影只, 想着还是有儿子在跟前捣乱,秀娘在旁边絮叨着更热闹些。
——宋家三房花厅。
长条几案上, 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煮着茶水, 一缕白色雾气袅袅上升,几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围在一处闲话。
现下京城之中不准宴饮玩乐, 走亲戚串门子却是不管的,总不能因为皇帝老子驾崩年不让过了, 亲朋往来也加以限制,那就该惹来抱怨了。
景辰今日着一件素色窄袖袍服,肩上披了蓬松柔软的银狐毛领,腰间束皮质蹀躞。
他单手撑住下巴,一边闲散地嗑着瓜子,一边笑吟吟听着众人说趣,外面透进来的落日余晖映照在他白玉一样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就像是,就像是……
像什么???
对对对,就像大白菜层层扒开,里面那层最水嫩的白菜芯子一样!
脸比姑娘家还白,腰比姑娘家还要细,怪不得要投胎成少爷,若是投胎到庄户人家,那不就成了个无用的摆设?
你就说这么好看个摆设,你该嫌弃他好呢还是不嫌弃他好呢?
来给几人添置茶水的小丫鬟如是想。
她原本是灶房那边的粗使丫头,端茶倒水这种精细活儿轮不到她上,但奈何最近家里客人太多,还都是女客,丫鬟不够用,管事只好让她先顶上。
宋家现如今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前来拜访的亲友故交不少。不过,宋三郎这些年一直不在京城。宋景茂虽说人在京城,却为人十分低调,几乎很少主动与其他官员结交。
又因新帝为人最是多疑,其十分忌讳下面朝臣拉帮结派,即便有人主动前来攀附,宋景茂也是能推就推。
是以,来宋家的多为女客,其中又以大房里何氏的故交亲友居多。她本身娘家势力不弱,如今夫婿又圣眷正隆,自然有人愿意亲近走动。
老太太这边,娘家原也显赫,只不过因各种变故家道中落,如今宋家起势,之前疏远的关系便又续上了。
秀娘这边的好姐妹也不少,像是郭家娘子,御史刘夫人,刑部的高夫人,京城第一香粉铺子孙记的女掌柜等都是府里的常客。
可巧今日都赶一块儿来了。
如此多人,还不能划拉到一块儿招待,搁一块儿招待就算是聚众宴饮了,各自招待各自的,分开的不算。
小丫鬟光顾着琢磨自家少爷的侧脸看起来像什么了,茶水都溢出来了犹自未知。
旁边礼部尚书家的嫡孙韩骏瞅见直乐,这也是个蔫儿坏的,冷不丁伸手在丫鬟眼前一晃,“你看什么呢!”
小丫鬟吓一大跳,手一哆嗦,咣当!
茶壶直接摔桌子上,壶盖骨碌几下滚到地上,一壶热茶顺着桌子往下淌,眼看就要淌郭午腿上,景辰手疾眼快,一把将旁边郭午拎开……
变故来得太突然,惊得众人下巴掉一地——自己没看错吧?
拎起来了,
拎起来了,
景辰他,他不废吹灰之力就把郭午给拎起来了。
问题是郭午他不是一个柔弱姑娘,
三个柔弱姑娘加一起凑成一个郭午还差不多!!!
小丫鬟被自家少爷震住了,满眼惊讶地盯着景辰,她倒忘记她自己闯祸了。
本来她心眼子就有点不大够用,要不是干啥啥不行,就凭她是王氏亲戚介绍来的,何氏看在婆婆面子上也不会把她打发到灶房去。
不成想这丫头进了灶房还如鱼得水了,砍柴,拎水样样都成,还跑到王氏面前说大少奶奶给她安排的这活儿省心,让何氏哭笑不得。
宋景辰只当她是吓傻了,朝旁边尚书府少爷韩骏道:“没事你吓唬她干嘛,瞧你干的好事,你来收拾吧。”
韩骏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脑袋道:“景辰你说我?”
“是啊。”宋景辰理所当然道:“不是你是谁,我家丫鬟本来就不够用,这还被你吓傻一个。”
众人:“这……”
韩骏哭笑不得,“不是,景辰,你看上这笨丫头那一点了,要你这么护着她?
你若是缺丫头,我送你几个得了,个顶个儿比你家这笨手笨脚得强,聪明伶俐,貌若天仙。”
宋景辰呵呵笑:“骏哥儿这般大方把你自己的丫头送给我,那我就不见外了,不如我就借花献佛,我把天仙送给你家表哥,你没意见吧?”
韩骏的表哥正是赵敬渊,赵敬渊称呼韩骏的娘亲为姨母,韩家韩夫人当家,她最忌讳有人勾引自家儿子,也最不能容忍儿子沉迷女色耽误仕途。
且,这位夫人与秀娘不同,秀娘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位没有雷声预警,直接上家法。
韩骏是真怕他娘,呵呵举手告饶:“祖宗,你可快别坑我了。”
众人哄笑。
这会儿小丫鬟也知闯了祸事,给主子丢人了,手忙脚乱将桌上收拾干净了,景睿朝她低声吩咐道:“这边没你事了,你且下去吧。”
得了赦令,小丫鬟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一路光顾着低着头跑,慌不择路得差点儿撞上下朝回来的宋景茂。
“大,大,大爷。”她忙缩着脖子让开路,退缩到一边去,眼见着黑色官靴在她眼前停住。
“何事着般慌慌张张?”宋景茂道。
他不苟言笑的,说话也叫人听不出个喜怒来,小丫鬟想撒个慌糊弄过去,她又不敢。
这位大爷看着文弱斯文,可平日里威风的管家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呢,大爷那眼珠子里藏着冰碴子似的,只需轻轻扫上你那么一眼,就叫你心里发寒。
自家府上的这几位少爷全都不能光看长相,光看长相你就要倒霉了,就连才回家的那位三少爷也一样。
她支支吾吾把刚才的实情说了。
宋景茂听得皱眉,没有多说,只吩咐身边的小厮几句,转身回房了。
很快两名伶俐的丫鬟并一名小厮被派到小花厅这边来照应,紧跟着,宋景茂亦换上一身常服过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
“宋大哥。”
“宋大哥。”
一众人见到他进来,纷纷起身离坐朝着他拱手见礼。
宋景茂略略回礼,笑道:“快请座,诸位都是景辰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亦是府上的贵客,今日府上忙乱,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众人知他是为刚才的事情道歉,这也就是大家同景辰交好,不介意这些,亦不会出去宣扬。
不然这非但是对宾客的失礼,亦让人笑话府上没规矩,管家不严。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治家无方,谈何治国有道?
宋景茂虽说品阶上只是个四品,但便是一品、二品见了他亦要客气有加,无他,人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且议政阁就在御书房不远处,随时被皇帝叫过去讨论时政,就这份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能比得了?
众人见他姿态放得极低,亦忙道:“都是自己人,宋大哥太过客气了。”
宋景茂在这儿坐着,众人都拘束,景茂自己亦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小坐片刻,陪着众人喝了杯茶,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自己还有事在身不便多陪。
一帮小子假惺惺挽留,乐颠颠恭送他出门。
出门前,他瞥了自家两个弟弟一眼,景睿不讲究,老老实实穿着厚实的棉袍,虽有些臃肿,但实用,眼下虽说已经立春,可天气着实还冷着呢,至少冻不着自己。
景辰这显眼包却穿得一点都不老实,看这身单薄的样子怕是里面连夹棉都没有穿,假模假样在脖子里围个毛领,好显得他与别人一样在过冬天呢。
宋景茂轻轻勾起嘴角:
你好看,
数你最好看。
全天下数你最好看,行了吧。
宋景茂吩咐下面人再端两盆炭火过去,末了叮嘱一句,“一盆放在三少爷脚底下,一盆放他对角处即可。
夜里,明月高挂,一众宾客散去,府里总算安静下来。
府里王管家这一天马不停蹄地给忙乎够呛,正想吩咐下面人去帮他弄几个小菜打壶好酒过来喝上二两松快松快,他又想到府里大爷严禁这段时间饮酒,有点儿犹豫。
少奶奶还好说,看在他表姑姐的份儿上不会与自己太过计较,大少爷的性子他可摸不透。
王管家悻悻地回了住处,才一进门,家里婆娘刘氏就唠叨他,“你瞧瞧你今天办的叫个什么事儿,你怎么能使唤个烧火丫头去应酬三少爷的贵客。
这下好了,那丫头笨手笨脚竟然把茶壶都摔人家贵客的桌子上了,好巧不巧,还闹得让大少爷那边也知道了,我听说大少爷还特意过去给赔不是了。
你可真是的,糊涂!”
王管家平日里就好喝个小酒,憋了这么些日子本就心里烦燥得慌,今日前前后后忙活一整天,一进门还遭婆娘抱怨,又想到还让大少爷知晓了此事,更是窝火,没好气道:
“糊涂,糊涂,我糊涂,你当我想让她去?我这不是临时找不见人嘛,再说了三少爷也没提前说一声,这帮人都过了晌午了,才呼呼啦啦跑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说到此处,他又牢骚道:“我还想府里多买些人手进来,我管得人能更多些,还不是我那表姑姐吝啬,非说现在人牙那边的行情太高,买人太不划算,等等再说。
结果这一等倒好,三老爷升了官,大少爷也升了官,家里的来客一下就多起来,我能应付过来已经是比别人家本事了,你这婆娘啥事也不知道,就知道哔哔。”
刘氏“哼”了一声道,我不哔哔你,你可等着大少爷找你吧。
王大柱,我告诉你,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你错哪了,成天个以为你自己多能耐似的,要没我在后边给你出主意,你早就被赶出府去了!”
“行行行,你能耐,你能耐行了吧,你休要理我!”
“我呸,若不是为了娃子,谁愿意替你操心擦屁股,我告诉你吧,马王爷三只眼,你根本不知道第三只眼在那!”
“在那!在那!你知道你倒说呀。” 王大柱一屁股坐炕沿上,扯着嗓子道。
刘氏更气:“你不是本事大,脾气大,要我休要理你吗?”
“我不让你理,你还理,你这不是犯贱!“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犯贱,你再给我说一句!”刘氏火冒三丈高,腾得站起来。
看她站起来,王大柱把脸往前一伸,“我犯贱,我犯贱行了吧,你打,你有本事往我脸上打,明日出去人家问起,我就说是家里母老虎打的,你不怕丢人,我也不怕丢人。”
刘氏气急,用力推搡了一把他的大脑袋:“你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大棒槌!
你这般做明显就是没把三少爷当回事儿,我且问你——
老太太那边若是来了客人,或是表姑姐那边来了客人你会调不出人手来吗?
你就是出去雇人,你也能找来,找不来,你自己去伺候!
好嘛,我一会儿没在你跟前,你就指使个烧火丫头过去了,那丫头什么本事你心里没点数嘛?
干啥啥不成,就她那笨出溜的大手,除了劈柴火干得利索,能干伺候公子少爷们的细活儿吗?
你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打三少爷的脸,在打人家三房的脸,这宋家可不是你姑表姐一个人的宋家,人家三老爷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员,比大少爷的官职还要高许多。
三老爷前脚刚离开京城,你们就欺负人家母子,你当老太太是个眼瞎的,还是少奶奶是个不明事理的。
还有大少爷这边,到现在你都看不出来他疼三少爷跟眼珠子似的嘛,得知此事忙紧得把大少奶奶身边最得利的两个丫鬟叫去伺候。
他自己那么大个官,亲自过去给一帮没有官职的毛头小子陪笑脸。
我问你,你见他对谁这么迁就过,便是二少爷在他面前有这硬的面儿吗!!!
王大柱被刘氏问得哑口无言, 他现下也知道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简单了。
刘氏道:“你放心,人家三房即便挑理也不会找到你这来,自会去找府里老太太说理去,届时老太太就会找咱家表姑姐计较去!
咱家表姑姐也好办, 无非是给三少爷一个交代, 将你我赶出府去, 咱们娃也从宋家的族学里滚回来, 咱们一家三口卷铺盖滚蛋,滚回老家种地去。
哦,我倒是忘记了啊, 你得了管家的差事,看不上咱家那三间破草房, 送给你家老四娶媳妇用了,就连地也给人家种了。
你可是满意了,你娃你婆娘都得跟着你敲碗拄棍沿街乞讨去!”
听刘氏这么一说王大柱真怕了,哭唧着脸道:“我的好人, 你就快别说些风凉话, 赶紧替我想想办法, 要不我现下就去求求三少爷?”
“你个蠢货!”刘氏食指用力点着王大柱的额头骂,“你敢去求三少爷, 三少爷原不原谅你,咱家都得没救了!
你也不想想, 就算人家不与你计较, 他娘能咽得下这口气?
人家若与你计较,你更是没救。”
“那你说该咋办?”王大柱着急道。
宋景茂屋中, 何氏自是从身边丫鬟口中听说了今日发生之事。
她亦是很为难,婆母这人其实不错, 不插手儿子房中之事,对她这儿媳也算疼爱,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目光短浅,行事间带了些小家子气。
府里的下人除了她娘家带来的几个,其余大多与婆母或是二伯娘沾亲带故,很不好管理。
她才刚嫁进来就得罪婆母与二伯娘显然不合适,原想着从外面买回些新人来,一是打破现有的局面,同时亦给这些沾亲带故的一些压力。
可婆母这边却以牙行还要赚取中间价为由拒绝买人,说是找亲戚再寻摸些人手过来。
殊不知牙行买来的下人都有卖身契在主家手里,这些沾亲带故的却只是雇佣,两者之间的忠诚度岂是能相提并论的。
婆母坚持,她也不好找景茂去说道。
景茂与婆母是多年母子,而自己与景茂之间说难听些,名义是夫妻,实则不过是相处数日的陌生人。
即便她有理,更是为宋家好,景茂亦不是个糊涂的,可从感情上景茂心里定然是偏向他母亲的,自己何苦来做这恶人。
索性一切都依从婆母,让火烧得更旺些,等到这其中的弊端显现出来,不用自己开口,景茂自己会去同婆母说,自己再为婆母说上几句话,婆母同景茂反而感激自己。
今日之事是意外,也不是意外。
何氏这些日子早就看出,景辰是宋家的宝贝疙瘩,凡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均非小事,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景辰。
景辰若受了委屈,丈夫必然过问缘由。
果然如何氏所预料,向来不怎么过问内宅之事的景茂向她问起此事。
何氏自然不会愚蠢到把责任推到婆母身上,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儿子会喜欢别人说自家娘亲坏话呢。
何氏忙上前自责道:“夫君,这事全是赖我,只顾着招呼老太太那边的客人,却是疏忽了景辰。”
半晌,宋景茂道:“非你之错。”
宋景茂侧头看向何氏,目光如往常一样平静谦和,他道:“母亲为这个家操心多年,如今我已成家,夫人是个孝顺的,亦是个能干的,家里的事以后便劳烦你多操心了。
若是母亲与你意见相左,你便同她说一切都是遵照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