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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青蝉坠落by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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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这称呼,两人都不敢让李轻鹞知道,但马君鸿私下喊,骆怀铮从不反驳。
那时候,骆怀铮的心里,藏着多少骄傲和憧憬啊。他被梦想的大学提前录取,父母笑得合不拢嘴,从此在邻里街坊面前扬眉吐气。他喜欢的女孩终于点头,两人还说好了一起考到BJ去——虽然这很费了他一些口舌和祈求——因为那位不喜欢太努力,只喜欢稍稍努力的姑娘,原本不想离开湘城,离开父母和哥哥,就想考个湘城最好的大学,“这样周末还能回家吃饭顺便把脏衣服拿回去洗”——她这么说。
是骆怀铮每天上网查资料,给她看BJ的大学如何多如何好,他已精心筛选出三所重点,每所离清华地铁不到三站地,他保证每周去她的学校报道三次,甚至还把网上关于每家高校的餐厅评价都收集起来——谁让李轻鹞嘴巴刁呢。
他还红着脸再三表决心,自己上了大学会比现在更努力,争取早日在BJ买房——这样她的家人随时都可以去BJ陪她。虽然这一点实在是扯远了,但李轻鹞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最后骆怀铮被迫还表演了几天自闭,李轻鹞心软了,终于同意,填BJ的志愿。
这个决定告诉李轻鹞爸妈,他们举双手赞成,人往高处走,李轻鹞能读书,自然是孩子前途为重,想去哪儿去哪儿。离家远,没关系,他们退休了可以多跑动嘛。再说了,身边不是还有个儿子。
那天傍晚,李轻鹞在座位上刷高考真题,骆怀铮也在忙,他不做题,在帮李轻鹞整理错题本,还有一些压轴大题的解法。
两个人在学校里是非常规矩的,连手都不牵一下。因为李轻鹞老早就声称“绝不早恋”,全年级都知道。所以每当有人问她和骆怀铮的关系,哪怕他昨晚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摸黑亲过她的脸,她也死不承认。
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微凉的桌面,同桌的两个人,半袖外露出的胳膊,轻轻挨在一起,两个人像是都没注意到,可自始至终两人的胳膊都没分开过。偶尔李轻鹞做题入了神,胳膊动了动,过了几秒钟,骆怀铮的手臂就会轻轻贴上去。两人继续各做各的,不发一言,已经足够。
天刚黑的时候,班主任走到骆怀铮桌前,说:“向思翎今天下午一直没来,也没请假,她的妈妈也联系不上。你是班长,反正已经保送,晚上别上自习了,去她家跑一趟看看。”
骆怀铮“哎”了一声,就起身走了,给李轻鹞做的错题本和大题集还摊在桌上。
那时候,李轻鹞正刷题到关键时刻,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那天以后,李轻鹞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骆怀铮。

第12章
李轻鹞双手撑在洗手间台面上,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但怼就怼了,她也不后悔,不管别人怎么想。
洗了把脸,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粉黛未施,面容清瘦,眼眶微微发红。她冲自己笑了一下,走出洗手间。
这一层的洗手间在走廊中间,灯光幽暗,两旁都是包间,他们聚会的2015在右手边,左手边隔了七八个包间,就是上来的楼梯和那个小厅。李轻鹞不经意间往左一望,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小厅里,正在说什么。
正是骆怀铮和向思翎。
骆怀铮背对着她,单手插在裤兜里,像是沉默着。从背影看,他比七年前高大结实了很多,大概在里头没少做体力活。衣领外露出一截脖子,肤色较深。
向思翎双手环抱自己,抬头仰望着他。这样的姿势,更显得她的身段苗条,楚楚动人。她始终含着笑,在说着什么,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李轻鹞没有,自始至终没往这边看一眼。
李轻鹞心中冷笑,果然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吗,这两个人都可以站在一块,亲亲热热讲话了。她转身进了包间。
李轻鹞不知道,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其实并不愉快。是骆怀铮前脚离了包间,向思翎后脚追了出来。
向思翎说:“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为当年的事,跟你道个歉。你是为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这辈子欠你太多,今后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骆怀铮答:“如果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我绝对不会来。向思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更不需要你弥补什么,我也已经不欠任何人的了。”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他们三个离席者,陆续回到饭桌上不久,饭局就结束了。马君鸿结了账,大家都到酒楼门口,打车的打车,叫车的叫车。
向思翎按下车钥匙,一辆蓝色保时捷车灯亮了,有同学咋舌,不过之前聊天他们就知道,向思翎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副总,大别墅住着,拥有保时捷也不奇怪了。向思翎依然姿态翩翩,走到车旁,和众人挥手告别,一脚油门,第一个离开。
李轻鹞今晚基本就没正眼看过向思翎,出了酒店门,她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亦没看骆怀铮,就去路边等自己叫的车了。车很快来了,她扭身进去,没往这边看一眼。
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马君鸿家住得近,他老婆开车来接。马君鸿喝得有点多,拉着骆怀铮的手,大着舌头说:“哥,我送你。”
骆怀铮笑着说:“不用了,我住得远,在工业园,坐地铁很方便。已经很晚了,别折腾你们。”
马君鸿不依,又劝了几句,骆怀铮索性不跟他废话,把人推到他老婆手里,快步走向地铁站。
马君鸿迷迷糊糊被老婆掼上车,望着前方马路上,骆怀铮一个人走向地铁站的身影,突然鼻子就酸了,低头捂住眼睛。
他老婆说:“怎么了?你到底喝多少,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马君鸿抬头,一指李轻鹞打车走的方向,说:“那是骆怀铮当年喜欢得要死的女孩,现在成了警察,还交了个警察男朋友,看都不再看铮哥一眼。”又往背后,向思翎驱车离去的方向一指:“那是当年,害了铮哥的女孩,现在大别墅住着,保时捷开着,别提多滋润了。老婆,我们每个人,都像课本里说的那样,有了幸福光明的未来,只有骆怀铮没有。他当年多牛逼啊,全校唯一一个保送清华,谁都以为他这辈子一定光辉灿烂,比我们谁都过得好。可是现在,铮哥是个什么人?是个劳改犯!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开那么个小破公司,都要拿命去拼,才能活下去。我都不敢想象铮哥心里到底有多苦,老婆,看着他那样子,我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当年的事,马君鸿自然跟老婆说起过。他老婆犹豫了半天,说:“可是……当年,骆怀铮不是当庭认罪杀人了吗……”
马君鸿用力擦干眼泪,表情僵硬阴沉,沉默不语。
陈浦送完李轻鹞,直接开车回家。
和李谨诚有关的全部纸质资料,他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一回家,他就把箱子拖出来,没过多久,就翻出了一张照片。
尽管隔了七年,照片有些发黄发脆,上头的人相貌青涩。可刚才在酒楼,陈浦还是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骆怀铮,当年那起杀人案的罪犯。
陈浦手里有全套复印卷宗,清晰记录了案件经过——
2017年4月13日,周四晚上,骆怀铮按照班主任吩咐,前往向思翎家探望。
据向母说,当天向思翎身体不适,没有去上课,她忙着店里生意,忘了请假,手机也没带。
骆怀铮声称,一到向家,发现门虚掩着,没有开灯,他听到了向思翎的哭声,她被一个男人压在沙发上,意图强奸。骆怀铮情急之下,上前和男人厮打起来。
男人喝了酒,竟往死里攻击骆怀铮,骆怀铮声称被逼防卫。两人搏斗间,向思翎躲进房里,骆怀铮拿起茶几上的铁制烛台,砸了男人的脑袋几下,男人倒在血泊中。但骆怀铮也被男人用沉重的烟灰缸砸晕。
骆怀铮醒来时,男人已气绝身亡,刚好回家的向母看到这一幕,立刻报警。
因为死的男人,正是向思翎的父亲。
向母对于骆怀铮的“父~奸~女”说法,坚决否认,并指控一定是骆怀铮趁着女儿生病睡着,意图强~奸,贼喊捉贼,丈夫在与他搏斗中身亡。
向思翎受惊过度,在很长时间一直哭,如惊弓之鸟,没办法开口说话。
案件涉及两名刚刚成年的高中生,其中一人还是已经保送清华的优异学子,影响非常严重。警方立即进行了紧张细致的调查。
调查结论主要有三:
第一,“父~奸~女”证据不足,骆怀铮正当防卫证据不足。在向思翎的阴~道里、内裤上,并未发现父亲向伟的精~斑和DNA。并且最有力的一个佐证是——向思翎接受了身体检查,她还是处~女。而且根据街坊邻里的调查结果,向伟对待向思翎,一直就是正常的父女关系,比较疼爱,多年来没有任何不正常行为举止。向伟本人私生活也比较规矩,没有婚外男女关系。
第二,骆怀铮意图强~奸向思翎证据不足。道理同上,现场没有任何物证显示,骆怀铮对向思翎有过侵~犯行为和意图。
第三,骆怀铮过失杀人证据充分。向伟的皮肤里、伤口里,有骆怀铮的DNA,脖子上的指痕与骆怀铮指纹吻合。杀人工具烛台上,只有骆怀铮一人的指纹和他俩的血迹。并且现场充斥大量搏斗痕迹,鉴定人员几乎可以复制出整个搏斗过程。骆怀铮自己头部也受了重伤,但是他是没死那一个。
另外,那栋楼下没有安装监控,所以无法证明是否有他人在案发时间段进入向家。向母当天下午在小区门口的服装店里管理,并午睡,没有出过门,两名营业员和店内监控都能证明。她不具备杀人时间和动机。向伟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男人,但是没有什么仇家和债主。
再后来,向思翎开口了,据她所说,因为自己成绩下降,当时爸爸是要打她,正好骆怀铮进来误会了,而爸爸又喝了酒,两人才厮打在一起,一切都是意外。
但是法院依然判定骆怀铮过失杀人成立。而骆怀铮对于自己用烛台砸向伟、掐他脖子导致呼吸困难等行为,供认不讳。最终,骆怀铮被判入狱五年,清华也很快取消了对他的保送资格。
严格的说,李谨诚并不是在查向伟案时失踪的。当年,李谨诚不过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菜鸟,虽然参与了这起案件,只是打打酱油跑跑腿。
案件不出半个月,就基本有了结论。那时候,李谨诚所在刑警队,工作重心已经转向新的案子。
陈浦之所以判断,李谨诚可能还在调查这起案子,一是李谨诚当年和两个同事提过,他还想再查查;二是李谨诚一直有查案带笔记本的习惯,他失踪那晚,洗完澡,本子放在家里,恰好没带,上头记了不少向伟案的内容。
陈浦也反复翻看过向伟案卷宗,不管骆怀铮是好心还是误会,失手杀向伟证据确凿。所以陈浦也不能理解,李谨诚到底在怀疑什么?这起案子,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他甚至想,李谨诚失踪时真的还在查这起案子吗?他是否是因为别的事失踪的,和向伟案早已没了关系?
陈浦以前知道骆怀铮和李轻鹞毕业于同一所高中,但他从来没把两人联系在一起过,也不知道他们俩同过班。
李轻鹞也从来没提过。
可今天,瞧那两人的举止眼神,陈浦第一次在李轻鹞这个颠婆身上,看到类似于失魂落魄的神色。骆怀铮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都看直了。
他俩以前要是没一腿,陈浦能把自己这双刑警的眼睛抠下来。
原来她不是没心没肺肆意妄为,只是看人——陈浦脑海里闪过这念头。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臂撑在大腿上,就这么呆呆坐了好一阵子,最后低低骂了句“草”。
他又想,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一个女人,和李谨诚案有这样模糊晦涩的关系,他必然要将她查个底朝天,绝不轻易放过。
可她偏偏是李谨诚的亲妹妹。甚至为了李谨诚,放弃了原本舒适顺遂的人生,跑来一线跟着他这个老刑警,从此过着艰苦危险的生活。
陈浦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认识这一个多月来,他对着李轻鹞,犯了一个老刑警根本不该犯的错误。
一定是因为她是李谨诚的妹妹,他爱屋及乌,所以总是对自己说,李轻鹞是这样的,李轻鹞是那样的。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自动给她找好了理由和解释。
但其实,他并不清楚,她过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13章
这天晚上,陈浦吃了顿没滋没味的鲍鱼捞饭,再狠撸了一个小时铁,洗完澡后,横在客厅沙发上,又刷了半个多小时无聊的小视频。
已经快10点了,楼下传来车声。陈浦的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开,又听了几秒钟,翻身起来,走到阳台边上,人却不出去,偏着身子往外望。
他猜得很准。李轻鹞从一辆的士下来,单手撑拐,一步步挪向楼门口。
陈浦下意识再偏了偏身体,掩在窗帘后。他在心里默数五秒,再探头,李轻鹞已进了楼栋,一楼的感应灯亮起。
陈浦眼望着不断往上蔓延的灯光里,那个隐约晃动的影子,他一只手在裤子口袋里,一直捏着手机。
没有震动,也没有铃声。
她没有来电叫他下去背上楼。
明明今天早上,还一副瘫了的模样趴他背上。明明以前这种情况,她绝对厚颜无耻要求不断。
可陈浦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毕竟人家今晚刚见了老情人不是,还回来得这么晚。
魂都跑了,脚自然也不知道痛了。
果然,这很李轻鹞,用人前不用人后。陈浦在心中冷笑一声,“唰”一下扯上窗帘,睡觉去了。
李轻鹞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静,甚至在聚会后,有一丝丝扬眉吐气的扭曲快意。她的确是忘了脚痛,也忘了叫陈浦背。整个晚上,她的脑子里空空的,无悲无喜的状态。她如往常般洗了澡,11点就躺上床。
明明什么都没想,却到3点多才勉强睡着,5点多就睁眼,脑子里清醒得像住了只小鸟,无比清晰地啼鸣着。尽管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却明白,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这种状态,她经历过太多次。
索性爬起来,洗漱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一看时间,才6点15。
要不要再补个眠?
她的眼神飘到了床边五斗柜上。最下面那个抽屉最里面,放着以前没吃完的安眠药。
盯了好一会儿,她移开目光。
既然已经有一年多不用吃药,而且来二队后这一个多月,睡眠越来越好,几乎和常人无异。她不想再倒退回去。
干脆去单位干活儿。这她也有经验,只要活够多够累,社畜没资格失眠。
李轻鹞抓起拐,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陈浦,刚想打电话,一看时间,太早了。之前他都是7点半来接她。
想到他昨天本来打算跟她一起吃饭,被放鸽子后,依然任劳任怨送她去聚会。离开时,他还婆婆妈妈叮嘱一堆。后来她下楼,那个客户经理还跑过来,说陈总交代过了,让一定要扶着李轻鹞下楼。
李轻鹞想着就笑了,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心想今天就让驴好好睡一觉吧。这段时间她瘸着不出外勤,他却依旧成日在外面跑案子,清早晚上还要当免费苦力,背她上下楼接送上下班。
于是李轻鹞发了条短信给陈浦,告知不用再背,又拿拐试了试,感觉确实还行,袁翎的技术不是盖的,便一步步挪去了单位。
7点一到,陈浦的闹钟响了,他迷迷糊糊伸手按掉,用力抹了把脸,弹起来,如往常般迅速穿衣、洗漱,搞好一切刚7点15。
他脑子里自有时间卡点:7点30要接李轻鹞,7点25下他家楼再上她家楼,富余的10分钟是机动。
穿戴整齐的他坐在家门口沙发上,摸出手机,才看到那条一个小时前就发来的短信:
【尊敬的领导,我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再背,这段日子谢谢,我自己去上班了。】
陈浦盯着看了几秒钟,把手机塞回口袋,没什么表情下楼吃粉去了。
陈浦今天吃的是最便宜、哨子最少的肉丝粉,没有加码。
他吃得也不快,吃完慢吞吞踱到单位,还剩2分钟就上班。
队里人都到了,一大早热热闹闹。陈浦无声无息走进去,经过李轻鹞桌旁时,她正和周扬新在说话,两个人都笑嘻嘻的。陈浦目不斜视走过。李轻鹞的目光往他身上一瞟,继续和周扬新相谈甚欢。
上班没多久,就来了一桩杀人案,发生在乡里,案情应该不复杂,陈浦只带了周扬新和闫勇两个人去。李轻鹞腿还不方便,自然继续留在办公室内勤。
出发前,陈浦一脸肃色,跟队里每个人交代手头工作。到李轻鹞时,他走过来,敲敲她的桌面,说:“这几天你干的虽然都是案头工作,也要做扎实。”
李轻鹞正干得起劲,头也不抬地说:“放心吧,这我强项。”
陈浦顿了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他人都走出办公室都一会儿,李轻鹞才反应过来,扬声说了句:“你也注意安全。”旁边的方楷说:“小李,你跟谁喊呢?”
李轻鹞回过神,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前,说:“哦,没什么,我在揣摩一起案件的受害者心理。”
方楷大为叹服,竖起拇指:“真学霸。”
一晃一整天过去了。
李轻鹞干的是案头工作,不用加班,到点自然按时回家,早早吃了饭收拾完,在家里继续研究哥哥失踪案的一些资料——陈浦这些年攒了不少,她之前复制了一部分过来,想自己吃透。她也难得有最近这么闲的时间,可以多查哥哥的事。
而陈浦,今天在查的是一起乡村寻仇杀人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两个小时就锁定了潜逃嫌疑人。但他带人向来细致,手把手教闫勇怎么判断足迹,怎么推理逃亡路线。周扬新有些疑惑,他也和人细致探讨。三人又和片警一起扑到一线抓人,等把嫌疑人逮捕归案,已是夜里8点多。
陈浦把周扬新和闫勇放回去了,案情简单,先歇一晚,明天打足精神再审人写卷宗。他今天开的警车,停到单位院子里,抬头看到二队的灯还亮着。
其实他已没必要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楼,到门口时,脸上已带出笑意,探头一看——
只有队里一个老刑警在,跟他打招呼:“陈浦,这么晚还回来加班?”
陈浦的目光往某张空荡荡的桌上一扫,笑着说:“上来拿点东西。”走到自己桌前,随手拿了本资料,走了。
就这么着,陈浦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查一些小案子,或者支援下头派出所。而李轻鹞舒舒服服在办公室吹空调养腿,做了一星期文书。很快,到了周末。
李轻鹞这一周虽不出任务,活也干得扎扎实实,到周末感觉人就有些倦怠。周六早上起来后,她躺在沙发上,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思索片刻,顿悟——好久没炖汤给自己补补了。
何况她最近还伤了腿,那香浓滋补的猪蹄汤必须安排上啊。又想到陈浦最近跑东跑西,虽然他腿长,也可以以形补形嘛。
腿脚不便,李轻鹞手机下单新鲜猪蹄一只,海带一袋。
汤炖好正好中午,李轻鹞从窗户瞅了瞅,对面窗帘开着,大白天没开灯,看不出有没有人。不过她估计陈浦肯定在家,不然他能去哪里?
本想发短信叫他过来取,后来一想献殷勤干脆全套,才符合她的作风。好在她的脚已好得七七八八,拐也扔了,便拎着一桶汤,去了对面楼。
到门口时,她还故意喘了几声,单手扶着楼梯,另一只手去敲门,显得很累的样子。
“咚咚咚。”
“咚咚咚。”
没人应答。
李轻鹞挑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老实也出门社交了?
又下又上,她的脚也有点累了,索性在陈浦家门口楼梯坐下,掏出手机刚想问问他野去哪里了,一个电话蹿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李轻鹞的脸色淡下来,接起。
“喂,李轻鹞。”马君鸿爽朗的声音传来,“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过生日,请同学们聚聚。”
李轻鹞答:“不好意思,明天整天出任务,来不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老同学。”
马君鸿说:“你脚不是伤着吗?还要出任务。”
“我的上级比较变态,叫我轻伤不下火线。”
马君鸿知道勉强不得,但还有些不甘,似笑非笑说:“真不来啊?”他一连说了几个同学名字,又加上了骆怀铮,说:“他们都来。”
“真来不了,你们玩开心点。”
挂了电话,李轻鹞身子往前一倾,抱住双膝,发了一会儿呆,把保温桶放在地上,又拿起手机,先看到马君鸿的微信,原来他上午发了消息,她在厨房没听到。
上周聚会后,一桌子同学都加了微信,除了向思翎,她没过来,李轻鹞也没过去。
李轻鹞的手指慢慢往下滑,滑到了“铮”这个微信名。
停了几秒钟,她点进去,对话框一片空白。她心念一动,点进骆怀峥的朋友圈,只有几条动态,全都是他现在创业计算机公司的广告介绍。李轻鹞又点进去看,果然名不见经传,看规模也很小。
李轻鹞忽然烦躁起来,退出他的朋友圈,结果手点快了,退回聊天页面时,一不小心点了“拍一拍”。
【你拍了拍“铮”。】
李轻鹞立刻点了撤回,然而对话框上方已经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铮:【?】
李轻鹞:【不好意思,手滑点错,没事。】
李轻鹞退出对话框,结果骆怀铮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明天老马生日,你去吗?】
李轻鹞静了几秒钟,只回两个字:【不去。】
他发了个平静的笑脸过来。
两人谁也没再发消息。
李轻鹞突然就没了等待的耐心,也不想打电话发短信骚扰陈浦了,拎起保温桶下楼。
回家后,李轻鹞盯着那一大锅猪蹄汤,心理默默安排,早上猪蹄面,中午猪蹄饭,晚上猪蹄汤,连吃六顿,她就不信自己解决不了!

第14章
周六一大早,陈浦就接到大哥陈潼电话,叫他回家吃饭。平时家里人都忙,今天难得有空,聚个餐。
快中午时,陈浦开车回家。他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别墅区,花园两亩,保姆四人,一人负责园林,一人负责做饭,一人负责室内卫生,还有一人帮他哥带小孩。
陈浦一开门,就见爸妈、大哥二哥都在,坐在沙发上说话。大嫂陪孩子在爬行垫上玩玩具,刚结婚没多久的二嫂,正低头专心吃水果。
陈浦把鞋往玄关一踢,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屋里几个人都停止交谈,看着他。
陈浦说:“都看我干什么?更帅了?”
陈母刘芳云已忍不住迎出来,她今年已经六十有五,陈浦是她最小的儿子,嗔怪地说:“还帅呢?黑了,又瘦了!非要干警察,唉!”
陈浦吊儿郎当走进屋,往空着的单人沙发上一瘫,说:“那不是他们几个当年密谋的?要怪怪你老公,还有那两个儿子。”
陈父早见怪了小儿子这副流氓气,他最近专注养气,心道不气不气,又给自己倒了杯工夫茶。
陈潼只是笑,如果说父亲一把年纪还需要养气,带着金丝框眼镜穿着国产品牌翻领polo衫的他,早已过了养气的心理阶段,永远是一副微笑沉静的模样。
老二陈澜不惯弟弟,冷道:“坐直了,都三十岁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陈浦和陈潼差了十二岁,和陈澜差六岁,从小父母工作忙,虽有奶奶和保姆带,但也是陈澜一手带大的,或者说,一手揍大的。虽说陈浦从小人五人六,到哪儿都是小霸王。但是陈澜远比这直肠子的三弟更阴更狠,也曾当过附中好几年的扛把子,不过他的成绩可比弟弟好多了,打架考试两不误。所以很难说,陈浦曾经那一身江湖气,是不是被二哥揍出来的,哦不,带出来的。
陈浦从小在陈澜面前就不敢横,慢吞吞坐直了。
陈澜又对母亲说:“妈,小浦想干警察就让他干,别念叨。能够专注于一个事业这么多年,对谁来说都是可贵的。不然,你还指望他去干什么?”
陈浦摸了摸鼻子,用低得二哥绝对听不到的声音,骂了句“草。”
刘芳云:“好我不念不念,可他虚岁都三十了,总该找个女朋友吧。陈澜你这个老大难都结婚了,也管管你弟。”
妈妈说到这里,陈澜才想起老婆,转头一看,很是无语,伸手一拍身边人的脑袋,低声说:“你到底吃了多少水果?别吃了!水果寒,回头又喊肚子疼!”说完还把放在她面前的果盘端起来,递给保姆:“拿走,给她上杯热茶。”
年轻的二嫂很是不屑,嘀咕道:“还不是你平常不让我吃……寒寒寒,寒个屁,我才二十八,怕什么。”
陈浦就坐他俩边上,“噗嗤”一笑。
陈澜不怼老婆,只怼陈浦,横他一眼说:“你笑什么?你还有什么脸笑?妈说得没错,瞧你也有爸妈的遗传,长得不丑,怎么就不能带个女朋友回来,让爸妈安心?是太笨了不会追女孩,还是性格太差不招女孩喜欢?”
这下陈浦不干了,冷笑道:“二哥,你这话说得,要不是二嫂心善,你能在35岁高龄娶上老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这个年龄,没朋友的一大把。我工作那么忙,整天忙的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接触的不是尸体就是嫌疑人,上哪儿找女朋友?再说了,谈恋爱有什么好,还要费心思哄人,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刘芳云听得眼前一黑,对老公说:“你看看你看看,陈澜说得没错,小浦这样的性格,哪有女孩子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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