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蝉坠落by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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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李美玲和路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店长也不清楚。两人好了一段时间后,李美玲才私下告诉她,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而且李美玲严厉警告过她,绝对不能让罗红民和向思翎知道。
除了被销赃的珠宝外,丁国强手下第三组的侦查员们,还发现了一个月前的一段监控视频——路星从一个废弃的停车场,把那辆嫌疑面包车开走。
目前,路星作案的动机、时间、地点、交通工具俱全,珠宝上的死者血迹和他本人的指纹,更算得上铁证。案件取得重大突破,丁国强第一时间申请并发布对路星的通缉令。
考虑到嫌疑人已逃窜至边境,丁国强带着在一线奋战数日的刑警们,回到了局里,稍作休整,并通知半个小时后,召开重要的案情布置会,所有中队长、侦查骨干必须参加。
李轻鹞资历尚浅,不需要参加这次的会。
此时已是次日上午10点多,李轻鹞听周扬新说完案情的全部进展后,心里就有了数——现在只怕整个大队都觉得,陈浦带着她,一意孤行在做无用功。李轻鹞这么想,就这么问周扬新了。
周扬新却正色说:“不能这么想,虽然我们跟着老丁同志,雨里滚,泥里爬,废寝忘食、日夜操劳,取得了可喜可贺的重大突破,直接锁定嫌疑人,令扑朔迷离的案情重见曙光,还被局领导乃至市领导表扬了——但是话说回来,谁能保证自己的侦查方向永远不错呢?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沮丧,哈哈哈。”
李轻鹞:“……”
周扬新待会儿作为骨干,也要参会。李轻鹞提出让他会后跟自己通通气,周扬新满口答应下来。
李轻鹞在办公室里看了一圈,没找到陈浦。
小狗是不会跑太远的。
李轻鹞在陈浦常去的几个地方转了一圈,很快就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发现了陈浦。
这会儿,他就站在楼梯间的小窗前,站得笔直,望着窗外。
明明他没啥表情,李轻鹞却有种奇怪的直觉——此刻的陈浦,像一尊忧思深重的雕像。如果在他手掌放一朵莲花,他可能当场给你表演一个坐化。
她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忧郁派雕像回头看了一眼,又扭过头去。
李轻鹞开口:“罗红民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高继昌。”
高继昌已经在坐牢了,明明没隔几个月,这个名字却好像已经很遥远。
李轻鹞忽然心生感慨:这大概就是刑警一生要走的路吧,再令你咬牙切齿心灵震动的恶徒,没过多久,也会被新的案件、新的罪恶覆盖。所以他们只能一直朝前走,不能回头。
李轻鹞索性在楼梯坐下,不过坐下前,当然掏出两张纸巾展平,垫在身下。
她抱着双膝说:“他们都让我觉得好恶心。年轻的女孩,在他们看来,是一件件可以挑选的物品吗?他们利用社会地位的优势,只要付出一些谎言、金钱,或者名义上的爱情,就能居高临下地剥夺她们的肉体和自由。
我知道有些女孩,可能心性不坚定,容易被诱惑,可这难道完全是她们的错吗?谁不是从迷惘无知走向逐渐成熟的?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的年纪,碰到像高继昌和罗红民这样的人,真是倒了大霉。现在他们一个坐牢,一个被杀,可社会上像他们这样藏在成熟体面的面具背后的禽兽,还有多少?新闻里还见得少了吗?
关键是,他们很可能还觉得,自己是自上而下在施恩。是地位和财力,赋予了他挑选权和占有权。呵呵,我想,也许真正害了那些女孩的,是泛滥的拜金主义,传统的男权思想,以及将女人物化的可耻观念。”
除了推理案情,陈浦还是头一次,听到李轻鹞对一件事,一个现象,发表这样一通长篇大论。她其实很少对人谈及自己的思想,包括他。
陈浦一只手肘搭在窗台上,侧转身体,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淡淡的。他想,她可能是真的被这些狗男人气到了。
他想了想,说:“没必要生气,管他有多少个,见一个,抓一个。”
李轻鹞确实不是个喜欢剖析和坦诚太多内心想法的人,今天坐下来,说这一通话,其实也打着转移陈浦注意力的念头。
毕竟待会儿他要去开会,很可能灰头土脸,她又不能边上看着陪着。
只不过,她说着说着,真有点来气了。可陈浦干脆的回答,却让她有被治愈的感觉。
她想,也许只有陈浦这样的男人,才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日光从窗口斜射进来,照在他的鬓发上,染着微微的光泽。李轻鹞的目光从他耳朵上的黑发,滑到肩胛骨的线条,再到宽大T恤下藏着的那截腰身。隔着布料,你都能感觉出他那一身劲瘦内敛的力量。
然而此刻,他看起来,却是如此沉默。
李轻鹞默不作声地收回滑溜溜的视线,继续抛话题:“所以,说回罗红民身上,他在按摩店都要搞选妃,要是能放着向思翎这么个大美女在身边不碰,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她今天讲话怎么天一口,地一口的?什么乱七八糟不吉利的话也说。陈浦下意识皱眉,但又不想像从前那样,再跟她闲扯淡开玩笑,于是继续沉默。
李轻鹞盯着他微蹙的眉头,还有钢铁般冷硬的表情,心想陈小浦看起来比她以为的还要低落啊。毕竟他们为了案情,付出那么多。其实,她一开始听说,那8个监控没有拍到向思翎,也很意外加失望。而她只是个跟班,陈浦却是要扛事的人。
李轻鹞安慰人,从来都是当面给你挑破,直视矛盾,解决问题,她不会说任何空泛的漂亮话。
她问:“可是向思翎没有到过现场,难道我们一直的假设是错的,或者部分错了?她和案件真的无关?又或者她和路星同谋,她策划,他动手?”
陈浦答:“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她明明都去坐公交车了,为什么没到现场?那她去干什么了?就算师父他们,抓到了一堆路星杀人的证据,但是我认为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待会儿开会我就提出来。”
呦,这不挺有斗争精神吗?
李轻鹞放心了,她就觉得陈浦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打击到。她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说:“加油,最好的队长。”顿了顿,她说:“无论如何,你这边都有我。”
陈浦抬眼笑了笑,还是没正眼看她的脸,说:“谢了,进去吧,我再一个人理理思路。”
李轻鹞眨眨眼。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理思路,不都和她一起理思路吗,这些天,每一次。
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成长起来的,陈浦,胆子肥了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这会儿是不是觉得没面子?虽然李轻鹞有那么一丁点不爽,还是给他留出空间,说了个“行”,转身就走。
等她走出好几步,陈浦才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只是那目光深寂,神色沉默。
这会一开就是两个多小时。
中午12点多,李轻鹞还在办公室看资料,闫勇叫她去吃饭,她说还不饿。办公室里加她在内,就剩两三个人了。
1点多,背后才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李轻鹞拿笔的手一顿,抬头,陈浦手拿一叠资料,沉着脸走回座位。
李轻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但他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她,每根头发丝仿佛都冒着寒气,把资料往桌上一丢,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李轻鹞垂落目光。
这时,她的手机进了新消息。
周扬新:【出来一下。】
李轻鹞椅子往后一滑,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陈浦从电脑后抬头,望着她纤薄婀娜的背影,片刻后,又收回视线。
周扬新窝在一个无人的墙角,等李轻鹞。
“怎么回事?”李轻鹞说,“陈浦那样子,好像要吃人。”
周扬新的神色也不太好看,说:“鹞妹子,要是咱队长被人欺负了,你上不上?”
李轻鹞的脸一下子冷下来:“谁?”
周扬新一怔,却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短的!不愧是咱二队的人。其实,也算不上被欺负,就是……你知道的,我们二队向来全大队最牛逼,领导们又很喜欢陈浦。但今天开会吧,他就被一队三队压了一头。老丁也不帮着陈浦,总之,他心里肯定挺不爽的。”
原来,其他几个队的队长,都比陈浦年龄大,资历深。当然,他们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平时彼此配合也很丝滑融洽。但陈浦年轻有为,破案最厉害,又总被上头表扬,是个人心里都有点疙瘩。
今天开会,在其他几个队长,汇报完工作成果后,陈浦当场提出:向思翎依然有重大作案嫌疑。他的主要质疑点有四:
一、根据这些天的调查结果,推断向思翎很可能年少就被罗红民当成禁脔。罗红民死后,整个集团到了她手里,无论情仇还是经济方面,动机都很充分。
二、向思翎和司机章超华接触过,疑似在案发当晚出现在去明雅湖的夜班车上。
三、路星入职按摩店前,收到的那一大笔钱,还没查清楚源头,很可能是现金交易。到底是向思翎收买,还是李美玲给的,尚属未知;
四、路星和李美玲的手机和电脑的上网记录里,没有关于他所模仿的通缉犯孙大志的搜索记录,手机里也没有二手车商贩的联系方式。那么,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信息的?
陈浦的发言引起了激烈讨论。
最后大家的结论是:一、二两点目前都是推测,不能作为证据;三、四点还需要查明,但这些都是路星身上的疑点,不能由此推导出向思翎有作案嫌疑。
最重要的一点,当陈浦说出,对于向思翎整晚从影竹山往返明雅湖杀人作案过程的推测后,就有不少人嗤之以鼻。
“照你这么推断,杀个人就跟干一趟铁人三项差不多?太牵强了。”
“向思翎是个女企业家,一个柔弱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杀人任务。”
“就算你的假定有几分道理,监控不是没拍到她吗?她没到过现场,你的推论就不成立。至于有没有共犯嫌疑,抓到路星就知道了。”
“老丁同志,路星板上钉钉的杀人嫌疑,反观向思翎,既无作案时间,又无确凿的作案动机,陈浦提出的可能性,我们还有必要讨论下去吗?”
按照周扬新描述,其他几个队长,虽不说落井下石,茶言茶语,阴阳几句,那是少不了。
毕竟陈浦以前春风得意时,也干过这样的事。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比谁气量大。
但是今天,陈浦还是扛着压力提出,自己要继续查向思翎这条线。
结果被丁国强给当场给按了回去。
他们争论的全程,丁国强一直沉着脸,没人知道他心里是否支持陈浦。但陈浦一直是他偏爱的徒弟,所有人都知道。而今天,局长还坐在丁国强身边呢。这起案子涉及知名企业家,影响恶劣,市领导问过局领导几次。局领导眼见嫌疑人都有了,证据也很充分,陈浦却跳出来说别的,眉头早就皱起。
最后丁国强点了十来个得力的人,今天就动身去云南抓人。陈浦也在其中。
“服从命令,全力以赴。”丁国强对陈浦说。
陈浦:“是!”
李轻鹞听周扬新说到这里,就皱起眉:“他要去云南?那我呢?”
周扬新愣了一下,心道老大去云南,和你有什么直接关系?队里不还有别的案子要查吗?哦,这些日子,陈浦一直跟她搭档呢。新人可能比较依赖搭档。
他挤挤眼:“老丁点人,肯定点不到你这个层级。不过你去不去,应该是陈浦一句话的事。”
李轻鹞刚走回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楼下,陈浦已经走了。
李轻鹞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了。不过,她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中午的太阳很大,李轻鹞下来得急,没戴帽子。她烦躁地用手挡着眼睛,可陈浦那个死人,就跟背后有个鬼追着似的,大长腿走得飞快。这么热的天,李轻鹞真是一点都不想跑,但最后还是一路小跑,才在他家楼下,撵上了他。
此时李轻鹞心里已经有脾气了。她不信以陈浦的敏锐度,没有发现她在后头跟着。可他就是不回头,也不停下等。就算他今天心情不好,也不该这么没风度。搞得她跟上赶着似的。
李轻鹞忽的一怔。
陈浦一直是个很有风度的人,吃饭给她拉椅子,上车给她开门,跑腿给她买饮料,走路从来都和她并肩。每次到了家楼下,他都是看着她上楼才走。可这两天,他就跟吃了炮仗似的,要炸不炸,也不太理她。
他是不是……故意在冷落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眼见他就要上楼,李轻鹞喊道:“陈浦!”
陈浦的手抓着老旧的楼梯扶手,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神色很自然:“有事?”
“你要去云南?”
他点头:“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李轻鹞盯着他的脸,冷硬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双眼皮微微耷拉着,是他在陌生人面前那副不易接近的模样。
“那我呢?去不去云南?”
他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珠,跟夜色里透着寒气的井水似的:“老丁没点你。”
李轻鹞下意识磨了磨后槽牙:“你不能带我去吗?”
他笑了一下,说:“人够了。”
李轻鹞已经快被他这副死样子气坏了,她冷冷地说:“那我接下来做什么工作?”
陈浦的眼神飘了一下,飘到旁边去了,语气还是很公事公办:“早上不是说下头有个村报上来个凶杀案,请求分局协助?我出差了,方楷带队,你跟着他。”
“那向思翎那边,难道就不管了?”
这下陈浦的眼神倒是坚定起来:“不管他们怎么说,从云南回来,我都会接着查。你……先听上头指挥,不要管了。”
李轻鹞:“行。”
她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停步,看得陈浦心脏又猛跳了一下。
她回头,狐疑地望着他:“你是不是……”
是不是……
她咬了咬唇,僵着脸,脸皮开始微微泛红,到底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陈浦却根本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那么清亮,又那么锐利,仿佛轻易就能看穿一切。可他若是被她看透,今后还怎么当她的队长,他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他立刻扭头说:“真的赶时间,没别的事了吧?”
身后没有回答,他快步上楼。
到最后两层时,陈浦越走越快,一步三阶,一口气蹿到家门口,拉开门,“嘭”一声关上,把钥匙用力往茶几上一甩,闭上眼,狠出了一口闷气。
第55章
向思翎住在江边的大平层,288平的房子,就她和女儿两个人住。请了个白班保姆,不住家。偌大的房子,时常空空荡荡。
当初买这套房子给她时,李美玲还有些不乐意,六七百万呢。当着销售员的面,罗红民大手一挥:“啰嗦什么,就给咱们女儿买最好的。”销售员惊喜地恭维个不停,说二位老板对女儿实在是太好了。
后来,向思翎被人压在270度开阔江景落地窗上猛干时,望着远处的跨江大桥和波光粼粼的江水,心想,这里风景真的是很好啊。曾经十几岁的丑小鸭般的自己,哪里想过,会有一天,能拥有这么好的房子,这么美的风景。他们都说她不知足,她是不是真的错了?想要的太多。
小区号称湘城江景大平层天花板,光小区里一棵树王据说就花了80万。这么贵的楼盘,入住率反而稀稀拉拉,但是各项配套确实顶尖。
小区会所在30多层,其中有一整层,是全玻璃面天幕游泳池,设施很好,水也很干净,但来游泳的人很少。向思翎平时下了班,最喜欢一个人泡在池子里,望着窗外的云雾发呆。
这天也是如此。
她穿了一身黑色比基尼,因为常年健身又注意护肤,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浑身雪一样的皮肤,白得发光。哪怕游泳池救生员和她已经很熟了,还是忍不住偷看。
向思翎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在游泳池里缓缓游着,像一条舒展自在的美人鱼。骆怀铮一身衬衫西裤,穿得严整,坐在池边的沙滩椅上。只不过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手机。他的双手交握,小臂搁在大腿上,眼望着窗外的云和高楼,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思翎轻盈地游过去,这时候她又像一条隐秘的珊瑚鱼,几乎没发出太大水声。到了他的脚下,走神的他甚至都没察觉。向思翎那双美眸里,盛满甜美笑意,双臂忽然划水,将水全泼在他的西装裤上。
骆怀铮吃了一惊,皱眉冷冷地看着她。结果她双臂往池壁上一撑,直接跃出水面,又溅了他半身水。骆怀铮刚要起身去找毛巾,大腿却被她按住。
她低头弯腰,浑身湿漉漉的,水滴从她的脸颊滑落,沿着手臂流下,再次打湿了他的裤子。
“骆怀铮,你说话不算话。”她娇气地说。
骆怀铮不露痕迹地往后仰了仰身体,拉开距离,盯着她依然充满笑意的眼睛,说:“你让我陪你游泳,我也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啧……”她嘟起嘴,“你这话说得,真像个渣男。这是陪我游泳吗?泳裤也不肯换,也不下水。你是旱鸭子啊。”
骆怀铮不跟她鬼扯,淡淡地说:“我不会游泳。”
“我可以教你呀。”
“不想学,我怕水。”
向思翎噗嗤笑了。
多么生动,多么傲气,还有点小脾气的年轻男人啊。她觉得既新鲜,又快活。
骆怀铮的目光停在她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它们还很随意地按在他的大腿上。
“手拿开。”
谁知向思翎的手指抓得更紧,骆怀铮何时跟女人有过如此暧昧的接触,俊脸一下子红了,脸色也沉下来,抓起她的两个手腕丢开。
她却不在意,用那双潮湿中透着冷沉的眼盯着他,说:“骆怀铮,吻我。”
命令的语气。
骆怀铮脸颊肌肉翕动了一下,偏开了头。
向思翎望着他紧绷的脖颈线条,和冷漠的双眼,笑了出来,在他耳边说:“大学霸,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和我这么恶毒的女人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你一个吻都不舍得给我,真小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你真是为了那些人脉,那些蝇营狗苟的利益,和我混在一起?还是说,怀着别的目的?
说吧,不说出来,我怎么满足你?我早就说过,只要能给的,都会给你。因为我爱你,就像爱着心中的神一样。”
骆怀铮慢慢把头转回来,和她隔着十公分不到的距离,对视着。哪怕她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也没有躲开,仿佛一对最亲昵的男女。
“你说你爱我?”
她在他怀里仰头,用那双如同少女般纯净的眼睛望着他:“不信吗?”
男人干燥粗糙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向思翎心里一惊,却没有避开,依然无辜地望着他。
“我……”骆怀铮的嗓音有点哑。
向思翎却只觉此刻的他,明显努力忍耐,压抑着凶狠和怒意的表情,性感得不行。
“也不能说那些人脉,你带来的利益,我不在意。”骆怀铮放缓了语气,“我也是个有欲望的人,还是个现在能力很有限的人。谁会放过白得的利益?那些事,我看得出你用心了,谢谢你,不是真心为我好,不会安排得那么周到。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最想搞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早就问过你,你却不说。”
向思翎沉默了。
“我现在牢也坐完了,我的青春、人生,都回不去了。这些我都认了。你爸死了,我也不可能翻案。可是……”他的手指用力点了点自己心口,“还有这儿呢,向思翎,我的心,它还是活的,它也想要能翻篇过去!这辈子哪怕到死,我都要知道一个真相:向伟当年,到底是不是在强奸你?我到底……有没有杀人?还是正当防卫?你当年就不开口,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还是不能开口吗?”
骆怀铮用力抿了抿嘴,牙关旁的肌肉竟轻轻发抖:“你根本不会知道,亲手杀了人之后,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哪怕睡着了也全是噩梦。每天醒来,就要面对,自己变成一个社会渣滓,一个罪犯的事实。
七年了,到现在,我还会梦见那个傍晚,梦到自己用那把铁制烛台,把你的爸爸,砸得头破血流,死不瞑目。我不想这辈子都过不去,也许只有你能帮我。如果你爱我,如果你真的曾经爱过我,能不能给我一丝丝怜悯?告诉我真相,让我能从七年前解脱出来,不要再回头,去走接下来的人生路。
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我只想弄清楚这一件事,可以吗?”
向思翎不知何时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那张芙蓉面上,已全是泪水。
这一刻的她,和重逢以后,骆怀铮见过的每一面,都不一样。既不娇嗔,也不做作;既不恶毒,也不虚伪。她用那双清澈美丽得像天使一样的眼睛,含泪望着他。
骆怀铮再一次联想到,寒冷月光下,两弯寂静的溪流。它们那么安静那么孤独地奔腾着,它们明明很近,却仿佛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隔着七年痛楚黑暗的时光,凝望着他。
他忽然迷惑了,心想,七年前,她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可他那时候堕入地狱,根本没有注意过她。
向思翎却突然松开手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骆怀铮红着眼眶,抬头望着她。
向思翎只觉得,他这副模样,分明还是七年前,那个纯真正直的少年,多么的令人向往,多么的让人心醉啊。
她抬手擦掉眼泪,轻轻笑了,说:“骆怀铮,你一直是个好人。”
骆怀铮喉结动了动,眼眶越发地红。
她又擦了几下眼泪,用近乎坦然的目光直视着他,说:“会解脱的,我们都能得到解脱,你很快就会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保证。”
白天很热,入夜却很凉。
陈浦对着洗手台的镜子,面无表情拉上冲锋衣拉链。周扬新窝在床上刷手机。
这次出差,二队来了他俩,住一个标间。一转眼五天过去了,终于查出了路星和李美玲的下落。
果不其然,两人偷渡出境。被当地警方抓来的蛇头,承认有一男一女,和两人年龄相仿,跟着他们的车,翻山越境,已是四天前的事。
陈浦拿出照片,让蛇头辨认。蛇头认出了路星,至于李美玲,太阳大,她包得很严实,帽子防晒面罩墨镜,不过看衣着打扮和身材,应该是同一个人。
警方也找到了两人在边境村庄落脚的小木屋,里头一片狼藉,堆满方便面盒子、卫生纸,还有几个用过的避孕套。从现场提取的DNA,正属于两人。
接下来就比较麻烦了,需要联系邻国警方,协助抓捕。但邻国的办案效率,不可谓不低,一整天过去了,屁都没对他们放一个。而我国警察出境执法,还需要时间办理手续。
于是他们这群外派的刑警,滞留在了边境线上。
陈浦洗漱完回到床边,周扬新问:“浦子,你想不想出国办案?”
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头一回。
陈浦单臂撑在床上,眉头低垂,说:“无所谓,听指挥。”
哪怕周扬新是个男人,偶尔瞥见陈浦的模样气质,还是会目光一凝。譬如现在。
全黑的冲锋衣,更显出陈浦瘦高的身材。黑色布料也显白,其实陈浦刚进队里时,是白皮子,天天风吹日晒,才黑了不少。可这样还是比一般警察白。有的人就是晒不黑,稍微捂捂就白回来,你嫉妒也没用。
最近陈浦还总沉着个脸,也不怎么笑,可能酷的男人,看起来更帅吧。云南当地警局的几个年轻女孩,偷偷给陈浦起了外号,叫陈边牧。周扬新心想这不是骂人吗?可看着几个女孩吃吃笑笑,眼神飘忽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不懂女孩们的心——毕竟他周扬新连个泰迪的外号都没捞到。
不过,嫉妒归嫉妒,周扬新还是很关心队长的情绪状态。其实陈浦表现得也不是那么明显,他认真干活,认真干饭,到点睡觉,和云南、国外警方配合也很积极。路李两人藏身的小屋,还是陈浦第一个发现的。
但周扬新是谁?犯罪心理是他本命,很快从蛛丝马迹里,嗅出不对劲。
以前陈浦下班了玩手机,偶尔还会被逗笑,还会转发段子给其他同事。但这几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各玩各的,陈浦就跟一具死尸似的,半点声音没有。有几次周扬新跟他讲话,他都没听见。
工作也是,尽管陈浦依旧干练、高效,可他的眉眼,总是像现在这样,仿佛要垂落到泥土里去。你若是留心,就会发现,他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寒气。这种情况,放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的。陈浦这个人,有本事,人也傲,但对队里的兄弟,从来都是掏心掏肺,还掏钱。
可昨天吧,周扬新想蹭他一顿当地排名第一的火锅,他都是恹恹的,说不想去,还说火锅烧心。最后周扬新忍痛说,我请。他还是不肯去,面不改色地把大伙儿快吃吐了的工作盒饭,给消灭掉了。
综上所述,周扬新推理出:陈浦遇到事儿了。
周扬新再用排除法,一一确认:
查案的事,前期陈浦虽然不顺,但周扬新都和他同事好几年了,这种偶尔的侦查方向错误,算个啥啊。而且还是陈浦和李轻鹞第一个发现路李两人潜逃,算是立了一小功。所以不可能是工作的事。
经济上更不可能,陈浦是公认的猪大户。
那就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