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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风/解霜雨by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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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问她起床没有,一个让她下午集合。
她回复完就扔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躺下去。
且惠闭上眼,捏着沈宗良那头的被角闻了闻。
嗯,隐约还有他身上的沉木香。
在床上磨蹭了会儿,且惠才慢吞吞地下地。
洗漱完,她随意往脸上抹了点这里的护肤品。
她的一应东西,都丢在了云颂没拿来。
衣柜里有新烘干的换洗衣物,昨天夜里就送了来的。
是一条薄纱草木染中式旗袍裙,样式婉约,尺码也合适。
且惠换上,推开门走到楼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服务生请她过来吃,“是按沈先生的要求做的,希望合您的胃口。”
且惠笑了笑,“谢谢。沈总他人呢?”
“他有公事要忙,一早就回京了。”
且惠拿起一块三明治,“好,我知道了。”
她吃完也不敢再耽搁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
司机在院里等她,打开车门说:“我送钟小姐。”
知道是沈宗良的安排,她道声谢就坐了上去,并没多问。
雨后海边空气很好,从车窗里出来的风都清爽多了。
且惠坐在车里给沈宗良发消息。
钟铁柱大战刑法:「我吃完早餐啦,现在回云颂。」
她没指望沈宗良会看到并及时回,发完就放在了一边。
但没过几秒,手机就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s:「很乖。另外,铁柱是你的小名?」
且惠一个不防笑了出来。
前面开车的司机训练有素,这都没有被影响。
她抿了抿唇,回他说:「是啊,我五行缺铁。这名儿不好听吗?」
s:「好听极了。」
看见这么条离谱的回复。
且惠捂紧了嘴,才没有在车上放声大笑。
她完全能想象得出,沈宗良是怎么样的正襟危坐,一边这么不正经地发消息的。
下午干完翻译的活儿,且惠又陪他们吃了晚饭,相谈甚欢。
有位男士对她的衣服很感兴趣,问她这是不是中国的传统旗袍?
她摇头说不是,这是经过改良的款式,下摆这儿放得很宽松,提高了舒适度。
彭真也拿着叉子夸她,“你的气质,很适合穿这种裙子。”
且惠笑笑,“谢谢,学姐的西装裙也漂亮。”
她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他们下一站要去别的地方,我们早上早点到吧。”
“好的。”
她忙完回了酒店,幼圆她们才刚起来没多久,拿晚餐当早点吃。
泳池边摆了一张长餐桌,瓷盘里盛着丰盛的食物。
已经没了秩序,头盘、主副菜、甜点都不分了,吃出一种礼崩乐坏的混乱。
且惠看了眼,人太多,基本都穿着睡衣,她没过去。
她拿上房卡回了房间,洗干净脸贴了张面膜,躺长榻上翻法治周刊。
快睡着的时候,传来开门的咔哒声,是幼圆回来了。
她从榻上坐起来,杂志掉落在地毯上,“吃完晚饭了?”
幼圆踢掉鞋,撒开手往床上一躺,“吃完了,歇一会儿再去玩。”
且惠知道他们的习惯,饭后都是要补一补觉,然后洗澡换衣服,再去组局的。
“欸?”幼圆忽然转了个身,撑着头看她,“沈总肯放你回来了?”
且惠取掉脸上的面膜,“集团出了点事情,他很早就回京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幼圆笑着哼了一声,“少装,你知道我是说昨晚。”
“他应该觉得我很吵,后悔死了。”且惠打开水龙头,“再也不肯带我去度假了。”
“很吵......是我理解的那样,在床上大喊大叫吗?”
她往脸上不停地掬水,清洗完精华液以后擦了擦,“是我一直在说话,他什么都没做。”
幼圆拔高了音量说:“你们睡在一张床上,却只是说说话吗?”
“是的。”
且惠把洗脸巾扔进纸篓里,“他睡得离我十万八千里,像个贞洁烈女。”
幼圆想了想,笃定地说:“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刚要附和说,沈宗良性情端正,是个很守旧的人。
但下一秒,幼圆就迅速得出了结论:“我早说了他有隐疾,要不这么多年身边没女人呢,果然是身体不允许。”
“......”
且惠顶着一张纯白面孔走过来,“不是他身体不允许,是我。”
“你?”幼圆伸手上下指了指她,“你哪里不行啦?”
“接吻太久了,我差点晕过去。”
“......”
幼圆直接坐起来,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真成。”
“我只是还没有学会换气。”且惠在她身边躺下。
“这样。”幼圆给她想了个办法,“回去以后,你跟我去学潜泳。”
“没那个必要吧。”
“有。”
她们在床上笑了一阵,幼圆接到雷谦明电话。
那边很急地催她出来喝酒,“大伙儿都到了,你还不来呢!且惠回来没有?”
且惠在一边说:“您还能记得我呢雷少爷?”
“那不废话嘛!打昨儿起,谁还敢忽视您哪?”雷谦明把嘴角的烟摘了,笑着坐起来,“钟小姐,您晚上赏脸来坐坐?我开箱好酒。”
赏脸。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且惠没拒绝,“行啊,就去喝杯您的美酒。”
“那好,等着您来啊,千万要来。”
“您放心,我一准来。“
见他们这样您来您去的,客套得不像正常人说话。
幼圆贴了耳朵过来,听得得想笑。
且惠把手机丢给她,表情耷拉下来,“这谦明儿好像疯了。“
“可不只是他疯了,昨儿一晚上都在讨论沈宗良和你。”
且惠趿着鞋下床,去找卷发棒,“嗯,都讨论什么了?”
“猜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沈宗良俘获的。”
这还是幼圆润色过的说法。
昨天他们那帮男的聊得更露骨,面上笑容轻浮。
话题也庸俗,来来去去就是床上那点事儿。
女孩子们的重点呢,就全在钟且惠不可告人的手段上了。
尤其有杨雨濛在,将这段日子前后的事都串联一遍,添油加醋的。
在她的嘴里,且惠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心机捞女,踩在闺蜜头上钓金主。
后来幼圆听不下去,走到她面前提醒了句,“你别把后槽牙咬碎了。”
杨雨濛却说:“你还笑得出来啊?你姐们儿是在利用你呢。”
幼圆哼笑着刺回去,“你不是也利用棠因吗?她还是沈叔叔的侄女,您成功了没有?”
杨雨濛立刻紧张地去看沈小姐,气道:“你胡说什么!”
“那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
说完幼圆就端着酒走了,没再看她。
这头,且惠听后有点不高兴。
她站在白橡木柜边,“怎么,就不能是沈宗良追我啊?”
“眼中只有利益的人不会这么想的。”
且惠卷着头发,她点了点头。
因为沈宗良身上有累世的名望和鼎盛的权势,所以在这段感情里,他成了有利可图的那一方,逐名逐利的本心和本性使他们更加愿意相信,从一开始就是她在趋炎附势。
等了半天她的回答,幼圆都没听见。
她问:“点个头就完了?”
且惠嗯一声,“我可以看见、听见,但没必要回应每句闲话,他们爱说说去。”
她把头发盘在脑后,顺手上了个妆,对着镜子照了照后,为了配这条白底旗袍裙,搽了低饱和的裸色唇釉。
幼圆洗完澡,换上刚拿到手的缎纱高定裙,领口点缀了一圈珍珠,宫廷感很重。
她们一起出的房间,路走到一半,且惠蹲下去,替她理了理裙摆。
幼圆回头看,“怎么了?我踩住了吗?”
且惠站起来笑,“快踩到了,这裙摆都拖地上了,我怕你摔跤。”
“这是美的代价。”
且惠摇摇头,替她牵着在后面慢慢走,像个花僮。
直到幼圆安全坐下,她才撒手,打个响指要了杯酒。
雷谦明让服务生下去,亲自给她端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魏晋丰坐在另一桌玩扑克牌,“京里有事儿,咱小叔叔走了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全听沈宗良分派的一样。
他要有时间,她就一定得陪着,他走了她才有空。
明明各自都有安排不是吗?
且惠接了杯子,头也没回,“我下午干翻译的活儿呢,明天还要。”
“听着就累死了。”后面不知道谁接了一句,“还伺候那帮洋鬼子呢!以后就不这么拼了吧?”
她忍住了没翻白眼,也没有理。
杨雨濛和一群女生坐在一起,斜着眼睛。
她坐正了,和身边人说:“看见钟且惠那条裙子没有?褚师傅的手艺,上次我在他那儿看见了,还当是谁的呢。”
“是吗?要他做条旗袍可不易了,我妈一直没约上。”
“太正常,褚师傅的门面在巷子里,就不是正经做生意的样。”
“果然是攀上高枝了,人家的衣品已经在next level。”

“一堆名流捧出来的裁缝罢了。”
魏晋丰叼了一支烟坐过来,他继续说:“早年间, 老褚也不过就是在江南那边名气大点,进了京倒成个香饽饽了。庆典那天,老爷子登城门时的中山装就是他做的,一下子身价倍涨。”
且惠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这么回事儿,难怪人家受追捧。”
“等他做衣服的人已经排到明年去了!”庄新华也往这边挪了挪,“会裁两匹布就狂得跟杀了贼王一样,总而言之一句话, 老东西拿上堂了。”
沈棠因低头笑笑,“这话别叫庄伯伯听见,小心他打你。”
道理庄新华懂,哪怕只是个普通近侍, 就如护士长、厨师长一流,日常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不能够怠慢。
他轻蔑地点上烟, 没作声。
她又看向且惠,“这条裙子做得很衬你, 二叔眼光不错。”
且惠没否认,“谢谢。”
已经没有必要再否认什么,凭她也做不出这么件衣服。
也是她这些年没见识,眼也拙了, 看不出这些名堂经来。
庄新华又往她这儿扫了眼。
他像是被那片晕染开的花瓣刺痛了,很快又转过头。
魏晋丰掸了下烟灰, “咱们正好四个人,要不来局掼蛋?”
沈棠因和庄新华都没意见。
且惠会一点皮毛,她说:“我不大精,你们别见怪。”
魏晋丰笑着拆开新扑克,“太精的话就不跟你打了!”
刚打了两三局,雷谦明和一帮人就围过来看了。
沈棠因抓着一把牌,她手小,眼看着快要掉下来。
魏晋丰扶了一下,“这都被人家看光了,还打什么?”
她笑了笑,琢磨了会儿,打出一个黑桃三,“3。”
大伙儿都看魏晋丰怎么出,结果他直接来了句,“不要。”
雷谦明瞄了一眼他的牌,骂道:“你王都在手里呢你不要!”
魏晋丰龇着牙瞪他,“你少说话行不行?”
这一头,且惠才意识到他可能就是想送钱给沈小姐。
于是,她亮出个方片四来意思了下,“4。”
见庄新华半天不动,魏晋丰抬头问,“您要还是不要啊?”
那边从牌里抬头,十分无奈的口气,“别看我,我是真管不上。”
“......”
刚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的幼圆看不明白了。
她问了句,“他们什么出牌规则?掼蛋是这样打的?”
怎么都看不明白啊,手里那么多牌不出。
雷谦明都懒得再看了,“他们个人舔狗行为,千万不要上升为掼蛋。”
旁边不知谁笑了声,“你俩直接把钱转她们卡上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走这流程!”
“......”
后来且惠不愿打了,换了幼圆来。
她拿上手机,走到僻静地方,去给妈妈打电话。
董玉书大概在忙,打了两遍也没有接。
等到且惠准备回去,那边又给拨了过来。
她接起,亲热地叫了声姆妈。
董玉书嗯了下,听着没什么意外,心里是极高兴的。
这么多年她严格要求女儿,处处不许钟且惠落了人后。
就算拿回家的试卷是满分,董玉书也不怎么笑一笑,只说下次还要努力。
长此以往,她都快忘了怎么亲近女儿了,只剩下鞭策或指责。
但且惠真是个邪气乖的小囡。
即便考好了也不自满,奖状往妈妈桌上一放,自己回房间去写作业。
偶尔一两回失误,挨骂了,哭着跟董玉书保证,不会再粗心大意。
有时候董玉书也觉得自己太狠,很对不起女儿。为了自己一点好胜心,不愿让人看轻了她们母女,没有让且惠轻松过一天。最心酸的是,她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下成长起来,仍无一句怨言。去上大学前,还说舍不得离开妈妈。
她这样自私的妈妈,这样的家,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且惠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翻译时候的趣事,说那些外国人怎么贪新鲜。
董玉书听着,不时插进两句关心,“你在那儿少吃海鲜,当心过敏。”
“晓得,我随身带着氯雷他定片呢。”
过了会儿,董玉书又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和幼圆一起回。”
“好,秋天你喉咙容易发炎,多喝点水。”
“妈妈也小心身体。”
挂了电话后,且惠又过去和他们坐了会儿。
不和东道主打声招呼,就这么回房间去的话,不礼貌。
牌局已经换了人,雷谦明接了沈棠因的角,胡峰换下了幼圆。
男生间的出牌方式,和刚才那种虚应故事的打法儿,也迥然不同。
他们一张牌压着一张牌打,桌上每个人都在力争上游,谁也不放过谁。
且惠端了杯鸡尾酒,捡了个空座坐下,就在庄新华的身边。
他闻见她身上冷调木质茶香,头也没回,“去给谁打电话了?”
“我妈妈,我国庆又不回家,报个平安。”
他们俩说话的间隙,闪光灯忽然亮了下。
庄新华下意识地拿牌替且惠挡了,“嘛呢!”
拍照的是刚才和杨雨濛说话的,叫周琳达。
周琳达脖子上挂个相机,“不好意思,我就拍点照片记录一下。”
她又冲且惠笑,“对不起啊学姐。”
且惠摇摇头,“没关系,你拍吧。”
庄新华问:“周琳达和你一个学校啊?”
“嗯,她九月份刚入学的吧,大一新生。”
且惠说完,低头翻着手机,没再看桌上。
魏晋丰嫌速度太慢,“我说,快点出吧庄公子!你都输那么多了。”
雷谦明咬着烟笑,“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还能看得清牌。”
他一说完,庄新华就猛使眼色,还好且惠没听见。
且惠没有坐多久,就说头晕,要先回去。
她叫了下幼圆,“你和我一起回房间吗?还是再玩会儿。”
幼圆才刚醒,她哪有这么快休息?忙说不要。
“好,那你玩开心点,我走了。”
且惠在走廊上,就刷到了周琳达的朋友圈。
九宫格排列,她和庄新华的那张抓拍排在第二。
那个角度很刁钻,像拍摄手法里的借位,很能混淆视听。
明明坐得没那么近,但看起来就像是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且惠看着那一长排的点赞,都是清楚他们关系的熟人,没多想。
她回了房内,低头一闻自己身上,衣料浸饱了烟味。
想不通那群男的怎么那么爱抽烟?一根接一根的。
且惠解开盘扣,走到浴室里去洗澡。
就在水声哗啦的半小时内,那条朋友圈下面多出好几十赞,其中就有唐庄齐的。
她坐在唐纳言身边,忽然笑着举起手机,“哥,你看。”
唐纳言手边夹了支没点的雪茄,往她那边低了低头,“嗯,什么?”
庄齐点开那张照片,“钟且惠和庄新华呀,看起来好般配哦。”
他们正在东三环一家私人会所里吃晚饭。
这家会所在公园一侧,位置选的闹中取静,一楼是久负盛名的餐厅。
沈宗良是陪完客才过来的,下午那场检查还算顺利,提了几个不轻不重的问题。
在招待检查组的酒席上,他不免殷勤地多喝了几杯,历来就是这么个传统。
等到圆满送走了人,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地不舒服。
他只不过要找地方吃碗热气腾腾的面食,缓一缓。
但唐纳言说哥儿几个都在华府宴,让他赏光过来一趟。
等他到了,也确实都是多年未见的,才肯坐下来聊聊。
庄齐开口时,他正抽着烟,在听周覆说话。
听清名字后,沈宗良把烟拿下来,磕了磕烟灰。
他朝庄齐招了一下手,垂目道:“拿来,给我看看。”
庄齐不明白,沈叔叔怎么忽然对他俩感兴趣了?
更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她说出钟且惠的那两秒钟里,沈宗良会忽然看过来。
明明他在专心听周覆哥哥说话的呀。
但她一向怕沈宗良,赶紧塞给了唐纳言,“给。”
唐纳言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关系,吃饱了吗?”
庄齐立刻会意,“那我先回去。”
“好,让司机送你。”
沈宗良看完了,不动声色拿还给要回家的人,“去吧。”
他又深吁了一口烟,朝另一侧吐出轻薄白烟,脑子里全是那张照片。
且惠坐在人群当中,手里端了一杯玛格丽特,像满枝绿叶中盛开的白花,有种别具一格的美。而她身边的庄新华,手里抓着牌,脸上的笑浓过夜色,两人看起来份外亲厚。
看他这样,身边的周覆也不再言语了。
唐纳言咳了声说:“齐齐不知道这些事情,我没和她说。”
沈宗良摆摆手,“没事,小孩子在一块儿,玩玩闹闹,正常。”
周覆问了句,“什么事儿齐齐不知道?”
“咱们沈总的私事。”唐纳言朝那边挤挤眼,“我哪儿敢乱说啊。”
沈宗良笑着按灭了烟,“下次有机会,给你介绍我们家小惠。”
周覆恍然大悟,“噢,敢情是养了个小女友啊。”
他想起上次见面,提到庄新华时那么不自然。
唐纳言问,“早上不是刚从北戴河回来吗?还不放心哪。”
他往后一靠,“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她和庄新华一起长大,毕竟情分不同嘛。”
“怎么?还特地宣誓主权去了?”周覆像听了什么新鲜笑话,“什么美人儿啊,让你老沈也不自信起来了!”
沈宗良心里还在不舒服,但他死撑着面子,半点儿都没有表露出来。
他往周覆那边看一眼,“大概就和你当年跑去江城找程老师差不多。”
“别提这茬了。”周覆说起来就伤心,“我眼巴巴去找人家,她当面跟我提分手。”
唐纳言有经验,“女孩子大多时候心软,狠起来也是不得了。”
周覆又说:“昨天带小姑娘泡温泉了?”
“我还泡得了那个!”沈宗良扯了扯松散的领口,“身上燥都燥死了。”
“那怎么会呢?”唐纳言按正常逻辑推测,“要也是累得。”
沈宗良不想再聊下去,“别浑说了,没你想的那档子事儿。”
昨儿个晚上真要仔细描述的话,也应该是一场学术交流会才对。
他作为老师仔细又耐心,面对漫无边际的提问,事无巨细地回答女学生。
庄齐坐在回家的车上,想了想,心里不安。
从她哥的表情判断,钟且惠应该是交往上沈宗良了,虽然她不敢肯定。
望着车窗外踌躇了会儿,庄齐还是编辑了条微信。
「且惠你好,我要先给你道个歉。刚才和沈叔叔在一起吃饭,我不小心把周琳达的朋友圈给他看了,上面有你和庄新华的一张照片,这件事情是个意外,希望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对不起。」
且惠是吹干头发以后才看到这条消息的。
她拿起来读了一遍,联系了行文的前后情形,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她给唐庄齐回:「没关系的,庄齐,他早晚也会看到,这不怪你。不过,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庄齐在车上给她发:「我看不出来,好像没有不高兴,但也不像是高兴。」
且惠想也是,能看出沈宗良高不高兴的人,修为得深到什么程度?
小庄齐被她哥保护得那么好,哪里来这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没再多说,回了句:「谢谢你,早点睡,晚安。」
且惠抹完身体乳以后,脱了浴袍,换上一条丝绸睡裙。
她躺在床上看手机,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宗良这人太沉得住性子了,她也判断不出他是否动了气。
还是到半夜,她实在被折磨得受不了,决定快刀斩乱麻。
且惠索性给沈宗良打电话,等接通的过程中,一直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
那边很快就接了,低哑的声音传过来,“还没睡呢?”
听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语调语速都很正常。
且惠松了口气,“没有啊,有点睡不着。”
沈宗良刚到家,上了楼,用脚踢上门。
他笑着问:“不会是还要听故事吧?”
“不听了,我是想问你,”且惠嘟起嘴,手拿下来捶了捶薄被,“裙子什么时候做的?”
他一时没有转过弯,“嗯?什么裙子?”
“还装,就是我穿的这一条呀。”且惠小声跟他抱怨,“人家都说是褚师傅做的。”
沈宗良拧松领带丢在地毯上,“你们这群孩子还有正经事没有?脑子里天天琢磨的是什么!”
且惠解释道:“人在褚师傅那儿看见了,转眼我就穿在了身上,当然有话说了。”
他面露倦色,往沙发上一仰,有条不紊地说:“是这样,老褚得了块上好料子,非要送我,我推脱不掉付了账,就让他随便做条裙子,哪知道他工期这么短。那天我去他那儿取西装,他就放在我车上了,就这么带去了北戴河。请问我汇报清楚了吗领导?”

她松开紧抿着的唇, “谁敢当您的领导呀?真是。”
沈宗良故作好奇,“昨晚没收我打火机的人也不敢吗?怎么会这样。”
“......”
且惠嘴角翘得老高了,“那你今天抽烟了没有?”
“抽了, 这个是真没办法。”沈宗良老老实实承认,“陈叔下来检查,他是出了名的老烟枪,我不得不陪两根。”
对于男士见面互相派烟的社交礼仪,她虽然不喜欢, 但理解。
且惠揪着睡裙,缓缓说出心里的疑问,“刚和朋友吃完宵夜吗?”
“小钟老师很厉害啊。”沈宗良带着笑夸了句,“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心里清楚, 小女友这个电话打来,多少有几分负荆请罪,或者刺探军情的意思。
但那确实也不算什么,特地当成件事儿去问, 显得他小气了。
因此,沈宗良再不舒服,也不会张这个口, 更张不开。
且惠明明白白地说了,“是庄齐告诉我的, 还说她给你看照片了。”
“照片?”沈总喔了一声,像回忆一桩极小的小事,“好像是看了,挺漂亮。”
她细长的指甲抓着被单, “就光是漂亮吗?没点别的意见要发表了?”
沈宗良站起来,倒了一杯水, “还要有什么吗?”
她垂着眼眸,低声说:“比如我和庄新华靠得太近了呀,超出了朋友间正常的社交范围。”
他的声音仍然不紧不慢,“那么小惠,你自己觉得超过了吗?”
“事实上当然没有。”且惠忽然拔高音调,“但照片非常误导人。”
她都能想象,庄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会怎么品评这张照片。
沈宗良点头,他放下手里的玻璃杯,“那就可以了。”
她不懂,“什么叫可以了?”
“就是没有再谈论的必要。”
且惠沉默了会儿,“我怕你会生气。”
“庄新华也好,或者将来别的什么人也好,只要是你自发自愿的选择,我都不会生气。如果像现在这样,仅仅是误会,那更不必生气了,你说是吗?”
沈宗良的这句话太肯为她考虑了。
不像凡人,倒像菩萨。
她反而感到被冷落,在他那里不受重视。
且惠眼里含着两丛怨气,“为什么?!我哪天真喜欢上别人了,你也不生气吗?”
“至少表面上不会。”沈宗良停顿了一下,“心里嘛,也许多少有一点。”
且惠撅起嘴唇赌气,“心里我怎么知道?我只会看表面的呀。”
他倏地笑起来,“当人家长辈的人,总是留足几分体面,别步步紧逼的。”
且惠也笑,“好了,我明天上午还有得忙呢,得睡了。”
这声笑是他递过来的台阶,再生硬,她也得顺理成章地走下来。
沈宗良嘱咐说:“好,下午方伯会去接你。”
她轻轻地说出再见,挂了电话。
夜晚的海边静了下来,月光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
且惠坐在床上,看了很久窗外起伏的波涛,心也不平静。
以前且惠总觉得,沈宗良年轻俊朗,即便差个十岁也没什么,不过他更严肃些。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十岁是个不小的年龄差距,当中隔着阅历划下的鸿沟。这道沟会让她抛出去的疑义和情愫都跌进暗流里。
她在意的事情,沈宗良觉得丝毫不值什么,他有非常稳定的内在体系。
且惠站在他的面前,以为能和他对付几个回合,但不管她出什么奇招妙式,他悉数化于无形。她的内力像打在棉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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