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丫鬟升职记by南方早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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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嬷嬷啜饮了一口,“是鹊山毛尖?”
“是,前头王妃赏给了暖春姐姐,我去寻暖春姐姐学点茶的时候,她予了一些给我,我自个喝就浪费了这好茶,也是嬷嬷来,这一小罐才见光。”竹清倒不是特意讨好陈嬷嬷,她喝不惯茶叶,一喝,就很亢奋,有时候晚上喝了一点点茶,都睡不着。
故而她现在多喝白开水。
“这就对了,同是伺候王妃的,你有什么不会的,便问她们,你会了,也更好当差,行了,我还得去寻竹溪。”
陈嬷嬷就有些看不惯院里的小丫头怕这个怕那个的,有时见了她和大丫鬟们,像是老鼠崽子见了狸奴,腿都在发抖,真心瞧不上!
竹清把陈嬷嬷送到厢房门口,她走后,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两个同室忍不住恭贺她,“竹清,你当大丫鬟了!”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谁都知道,等绣房把衣裳赶出来,竹清就能走马上任,成为王妃的贴身侍婢。
菊露和菊棉艳羡的同时不免有些失落,入府才三四个月呢,别人就成了大丫鬟了,她们这些跟着王妃陪嫁过来的,也就勉强让王妃记住个名字。
大厨房内,许娘子又开始指桑骂槐了,“天杀的小蹄子,怎的就得了这好福气,我都没有吃过这马蹄羹,偏你先尝了,真是不公……”
临近除夕节,竹溪过来寻竹清,她身上穿着她娘给她绣的新衣裳,头上梳了两个羊角髻,两边发髻上都系了红绳插了金钗,她手上还拿着些东西。
“竹清,原本我娘亲想着,让你来我家过年了,这回恐怕是不得了,这不,我娘给我制新衣的时候,也给你制了一件,喏,大红色的,我与我娘亲说,你没多少鲜亮的衣裳,这回就用了大红。”竹溪献宝似的把衣裳打开让竹清瞧,一边还说,“虽然咱不能一起过年节,但是元宵节和上元节,咱们还能一起去玩。”
在某些节日,王府允许下人们出门游玩,譬如除夕和新年。
竹清也想出去走走,特别是热闹非凡的佳节,会有应接不暇的节目观看。
“如果到时不用我当值,我便与你出去玩儿。”竹清说,现在还不确定呢,佳节当值是会有更多的月例的,别人顶你的班,你当天的那份月例就要给那个人。
如此,大家就不用欠恩情,也更显得有规矩。
过了几日,皇帝封笔,雍王不用上朝后,便有更多的时间外出了。
一封信加急送进正院,陈嬷嬷呈了信上来,说道:“王妃,安州寄来的信件。”
雍王妃拆了看,越看脸上的喜色越明显,等看到第二张信纸的时候,眉头又不自觉地皱起来。
“王妃,奴婢去前院问了,王爷用了马车,出门了。”绘夏回来禀告。
雍王妃冷笑两声,把信件一放,随后说道:“吩咐门房备马车,本王妃要出门。”
正说着呢,忽然眼睛一瞥,瞧见了绣房的人,她问道:“那是来送衣裳的?”
“是,进了竹清住的厢房,估摸着给竹清送新制的衣裳。”画屏说道。
雍王妃伸直手臂,让下人们替她换衣裳,她说:“去,把正院的人都叫到院中,让竹清换上新衣,准备好赏赐,以后正院的四个大丫鬟就齐全了。”
这就是准备让竹清成为一等丫鬟,并告知正院的所有娘子婆子们,毕竟一等丫鬟能管教他们,他们也合该见一见这位新鲜出炉的人物。
正院内,干粗活的婆子们,讲闲话的娘子们,在小厨房炖汤的掌勺师傅们,俱都齐聚在这儿,他们已经听说了是什么事,此刻都屏气凝神,正等着呢。
忽然,某个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响,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俏生生的女子。
第032章 一等丫鬟竹清姑娘
她梳着逐月髻,发髻最顶端点缀着几朵小小的鎏金花钿,一条垂到耳边的长流苏插在花钿旁边,那?是铃兰式样的流苏簪子,簪子上垂下的金玉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
竹清提起衣摆,皓腕上的玉镯通透温润,与她腰间别着的的青色荷包很是相称。脸还是那?样稚嫩,可是神情与周身?的气派却叫人不?敢轻视了去。
“竹清见过王妃。”竹清行了礼,听见一声免礼之后,才上了台阶,去雍王妃身?后站定。
“陈嬷嬷,赏她。”
陈嬷嬷端着一个?大?托盘,唱词道:“王妃赏,金锭一对、安枕玉如意一柄、镂空玫瑰金簪子一对、祥云眉钿一只、粉红花蕊眉钿一只、金镶玉项圈一只……”
林林总总,由头到脚所有?的行当都准备齐全?了,这就是一等丫鬟的待遇。
竹清能感受到身?后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如同火焰,要把她的后背灼穿了。她想起,从?前菊霜和风铃晋升一等丫鬟时,她也是这样在下边看着她们领赏赐,望着她们春风得意的被人叫一声姐姐。
如今,也轮到她了!
陈嬷嬷把手?上的大?托盘递给?竹清,随后嘱咐了一句,“要好好伺候王妃。”
竹清领了,又谢恩,“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照料王妃,绝不?敢有?二心。”
雍王妃扫了底下的人一眼,沉声说?道:“这是竹清,往后便是正院的一等丫鬟,贴身?服侍本王妃,如若你们有?做的不?好的,她大?可教训,再者,在外头,她就代?表了本王妃,代?表了咱们正院,可听懂了?”
“回王妃的话?,奴婢/小人都听懂了。”整齐划一地说?完,他们又齐声说?道:“见过竹清姑娘。”
竹清微微躬身?,算是回了礼。
她内心有?说?不?出?的畅快,刚穿来这里?,她还是个?孤女,不?得不?自卖身?进王府,那?个?时候,她原本进不?了正院的,是她把卖身?钱给?了调教丫鬟的嬷嬷,把她换进了正院,那?个?被她替下来的丫鬟,就是大?厨房许娘子的小女儿。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她不?是个?安分的,以后恐怕会惹是生非,可如今呢?不?会再有?人敢说?这样的话?了,他们只会巴结她。
这样,就够了。
“行了,见过之后就散了,竹清,你把东西放回厢房,随本王妃出?府。”雍王妃说?。
“是。”
一切准备就绪,雍王府的门口排着几辆马车,为首那?辆是四匹马齐拉的,陈嬷嬷扶着雍王妃上去了,竹清在最后边,等画屏也上了,她才搭着画屏的手?,进了马车内。
此次出?门,雍王妃带了正院一半的丫鬟婆子,陈嬷嬷与四个?大?丫鬟也一并跟着去。
“阵仗是否过于大?了?”陈嬷嬷想到后边跟着的马车,不?免有?些担忧,这要是被人抓住嚼舌根子,可怎么好哟。
“如何不?好?养外室的都不?怕别人嚼舌根子,怎么本王妃一个?没做什么事的,就要怕了?”雍王妃低头看着纤纤玉指上新做的寇丹,“这颜色我?很喜欢,绘夏,明儿个?你再为本王妃调。”
“是。”绘夏应了。
竹清搁一旁偷瞄,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学一下这染寇丹的手?艺?
马车很平稳,若不?是车内小香炉里?燃着的线香一点点变矮,竹清几乎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启禀王妃,到了。”车夫在外边说?道。
雍王妃抬了抬下巴,距离车帘最近的竹清会意,伸手?撩起帘子,一阵寒风吹进来,倒让她被金丝碳熏得红通通的脸霎时恢复正常。
竹清扶着她们下马车,等雍王妃也站定后,她才偷摸打量四周围,院落坐落在一颗大?树下,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在纳鞋底,看见这阵仗,扒着门缝看。
正瞧着呢,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老太太不?由得瞪大?眼睛,目送他们进了隔壁的院子,喃喃自语道:“乖乖,还说?不?是伺候当家主母的,上次见这小丫头,还没这么气派呢,差点认不?出?来了,还好婆子我?呀,耳聪目明……”
说?着,她赶紧搬了凳子,踮着脚站上去,探头探脑地往隔壁看。
门房往日吆五喝六的,可一碰见雍王妃,大?气不?敢出?,他们这行的人,不?说?有?什么本事,看人还是会的,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雍容华贵的,身?后跟着呼啦啦一群人,什么小娘子婆子,最后边的小厮粗仆,光是伺候她一个?人的,就比他们这个?院子伺候的人加起来都要多。
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踏过了一道方形木桥,一个?小厮冲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贴身伺候雍王的林海清。
“见过王妃,王妃安。”林海清心一横,直接跪在路中间,他额头冒出?了层层的冷汗,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王妃,这这这,今儿怕是麻烦了。
“带路。”雍王妃言简意赅。
“王妃,王妃,小的,小的……”林海清欲哭无泪,他的师傅跑去享受了,留他一个?在这里?看着,他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啊。
听王妃的,他会受王爷的罚,不?听王妃的,他就是没规矩,也要挨罚。
“王妃的命令你也不?听?看样子,是要重新调教过才是了!”陈嬷嬷指着地上磕头的人,严厉地训斥。
“不?必为难他,本王妃自己去。”雍王妃抬头望向这个?院子里?唯一一栋二层小楼,里?边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林海清一边喊着“王妃”,一边伸出?胳膊虚拦着,只是雍王妃走一步,他就退一步,完全?拦不?住。
到了门口,那?靡靡之音更甚,甚至有?女子如同银铃般的笑声,“爷,吃颗葡萄,这是妾剥的。”
“砰”的一声,门被婆子踹开,雍王妃解开了斗篷,款步上了二楼。
二楼一张塌正对池塘,塌上倚靠着一个?男子,在他怀中,有?一个?穿着轻薄的女子正举着葡萄放进他的嘴里?,一口一个?“爷”,听见动静,她怒骂道:“你是谁?怎么敢闯进这儿?”
说?罢,她又看向假寐的男子,娇俏地撒娇道:“爷,您看她,都吓到妾了,你听听妾的心,跳的慌慌的。”
这般做派,说?是粉头妓子也没有?差了,陈嬷嬷在心里?啐了一声,呸,没个?正形的狐媚子!
看这个?浪荡样子!
那?男子原本睡着了的,被吵醒不?耐烦地睁开双眼,下一秒,眼睛微微瞪大?,霎时坐直了身?子,口中惊讶万分地问?道:“你怎的来了?”
雍王妃却没有?回他,而是在这小二层走了走,等底下的人端了个?圆凳过来,慢慢悠悠地坐下。
暖春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道:“王妃,委屈您了,这儿只有?这种凳子。”
他们一进来就把这儿控制住了,比主人家还要清楚这里?有?什么,只不?过到底地方小,什么都小家子气。
“不?碍事。”雍王妃边说?边坐下,随后看向整理衣衫的雍王,言笑晏晏地说?道:“王爷近日好兴致,找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陪着。”
雍王仿佛很是坐立难安,把紧紧挨着他的女子推开,干巴巴地问?道:“是,解个?闷,王妃怎的来这里?了?”
说?着,他眼里?闪过一抹防备,不?会是来劝他回去,顺便发卖了莺娘的吧?
雍王妃与雍王是夫妻,十分了解他,看他这个?样子,自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时心里?对他有?些失望,难不?成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么?
瞧着两人都不?说?话?,那?女子站起身?,伸出?手?想过来牵着雍王妃,被陈嬷嬷上前两步挡了,她委屈地看向雍王,见雍王没有?反应,又讪讪地望向雍王妃,“莺娘见过姐姐,姐姐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妹妹好让人准备宴席。”
她盯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女子看,她是王妃,好似比她也没大?几岁,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两个?手?腕上戴着的,是她说?不?出?品种的玉镯。
虽然头上没有?多少头饰,可是这更叫她羡慕。
在大?文朝,当家主母们是不?会佩戴太多的首饰的,只会由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娘子们打扮华丽,以此彰显主人家的实力。
“姐姐?”雍王妃玩味地笑了笑,“本王妃族中是有?许多族妹,可似乎没见过你,你是哪个??”
说?罢,她看向雍王,轻飘飘地问?道:“王爷平常就容许她这般没规没矩吗?还是说?,王爷就喜欢她这样没规矩?”
男子麽,往日见多了规规矩矩的世家贵女,现在就找了一个?不?懂任何礼仪的女子,都是劣根性。
“莺娘,退下!”雍王训斥她过后,又软了声音,为她解释道:“她年纪小,天真烂漫,这些事不?懂也实属正常,王妃何必为难她?”
“王爷这就为她辩护上了?妾身?还没说?什么呢。”雍王妃嗤笑,她懒得和雍王周旋,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误会了,妾身?这次来,不?是问?责她的,而是来接她入府的。”
“入府?”
“入府?”
相同的两个?字,却是不?同的语调以及语气,一个?是不?可置信的反问?,一个?则是小心翼翼的确认。
雍王皱眉,“这不?妥。”
“爷!”莺娘揪着他的衣袖,入府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从?前伺候他的时候,她也问?过王爷打算何时接她去,可是他总说?不?急,现在当家主母都主动开口了,难不?成王爷也不?答应吗?
雍王妃讥讽地看了看打开莺娘手?腕的雍王,瞧瞧,这就是男人,无非就是觉得莺娘身?份低微,不?配入府。
果然,半响,雍王就又开口,“不?行,我?从?未想过接她入府的。”外室么,自然要在“外”才得趣儿,若是接入府里?,那?与王府后院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再者,一个?身?份卑贱的扬州瘦马,他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后院中?
自己猜想是一回事,如今男人亲口承认,从?未想过她的未来,还是让莺娘落了泪,可她不?敢多说?什么,怕惹怒了他,更没了未来。
她悄悄抬眼看着雍王妃,希望她能替她说?句话?,同是女子,她应当懂她的难处吧?
雍王妃喝了一口茶,轻慢地打量一脸冷漠的雍王与满脸泪水的莺娘,重点却是放在莺娘身?上,她说?,“绘夏,给?春莺擦一擦泪,看看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王爷不?心疼,妾身?都心疼了。”
春莺到底不?经事,被绘夏温柔细致地擦拭脸颊过后,忽然觉着,雍王妃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度的女子。
她满心希冀地想,雍王妃能不?能说?动王爷,让她进府呢?她也不?愿意当外室呀,虽说?没有?人管她,可一辈子就这样了,还不?如如王府呢,她摸了摸肚子,那?样,她的孩子身?份多尊贵体面。
雍王妃注意到了春莺摸肚子的动作,她也抚上自个?的肚子,心里?隐隐有?些怀疑,只是暂且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劝雍王,“王爷,您整日整日地出?来,多不?方便呀,且二月二龙抬头过后,侧妃与侍妾们就该进府了,到时王爷少不?得多看顾,哪里?能再来这儿呢?就这样把春莺丢在这里?,让人欺负了去也难说?。”
春莺顿时就慌了脚,若是以后有?更多的人伺候王爷,那?她就更没有?前程可言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勾起了雍王心里?为数不?多的怜悯,只是仍旧不?肯松口,“她身?份……后宅其他人不?得把她欺压得抬不?起头。”
雍王妃不?屑,那?你倒是正正经经抬个?身?份高贵的侧妃进府啊,那?就不?会被欺负了,自个?要找个?外头送来的女子,又觉得人家身?份不?好,不?好还让她伺候你?
那?你算什么?
“怎会?妾身?管着后宅,断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且,王爷若时常来这里?,倒容易让人发现。”
谁会发现呢?那?自然是一直盯着你的政敌了。
雍王一想,近日屡屡被圣上夸赞而发热的头脑顿时就清醒了,是了,若果然被他们知?道,以此做文章,少不?得在圣上那?里?留下一个?不?稳重的印象,惹了圣上厌弃,那?他做的事情,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只余下三分的犹豫。
雍王妃还在劝,“王爷,若您实在是担心,妾身?会对外宣称,这是买进府里?为家宴贺喜的舞女,这样也就有?了一个?过得去的身?份。”
虽说?比起扬州瘦马,舞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麽,有?块遮羞布就行。
春莺很是激动,她的愿望,就要成真了吗?一个?气急,她顿时有?些站不?稳,晕晕地扶住了榻背。
雍王挥了挥手?,便有?伺候她的小丫鬟壮着胆子上前扶住她,雍王妃见状,吩咐道:“竹清,给?春莺看看,这是怎么了?高兴过头了?”
“是。”竹清上前,抽下自个?的手?帕搭在春莺手?腕上,然后细细地把脉,半响过后,她为难地说?道:“王爷,王妃,奴婢觉着,还是请个?郎中来为春莺姑娘看看稳妥些。”
“怎么?”雍王问?道。
“是滑脉。”竹清说?,就是怀孕了。
“请个?郎中来。”雍王妃颔首,她看向雍王,显然他是不?知?情的,看看,倒让她猜中了,春莺不?安分,想着生个?孩子,以此要挟雍王。
雍王怒意上到了眉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春莺替他生儿育女,论起正统身?份,必得是府里?的女子们生的才名正言顺,哪怕是洗脚婢,那?也是府里?出?来的,春莺……谁知?道她会不?会不?守妇道,与别人有?染再生个?孩子?
春莺心虚,“不?必了,妾不?用?郎中,只用?歇息一下即可。”
一看就有?事。
郎中很快到了,给?春莺把完脉,拱手?道喜,“恭喜恭喜,这位小娘子脉像来往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啊!”
这话?一出?,春莺脸色霎时白了,雍王一瞧便知?,“你早就知?道有?了身?孕?还伺候本王?”
他的脸黑的不?行,他可没有?这方面的喜好,要是动了胎气,流了血……想想就恶心得慌!
春莺被他低沉的语调吓得身?子抖了抖,雍王妃不?欲叫外人看了戏去,吩咐暖春,“把郎中请出?去,家里?添丁,这是喜事,给?郎中一个?上好的红封。”
这是封口的意思,暖春领了,带着郎中退出?去。
雍王妃旋即又抬手?,绘夏便上前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春莺,等下人们另抬了一张小榻上来,她就扶着春莺躺在那?里?。
“王爷何须如此疾言厉色,春莺有?了身?孕,王府即将添丁,都是大?喜事。”雍王妃冷笑,幸亏这回来了,不?然等春莺肚子大?到瞒不?住的时候,那?才难于处理。
只是这一回,春莺必得接回去了,而且要快。
雍王却是有?些不?乐意,如果说?方才他还有?一些对春莺的怜惜,那?么这会儿,怜惜没有?了,他被人当杂耍一样戏弄!
“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本王的。”雍王拂袖。
春莺都快撅过去了,她不?敢忤逆雍王,只得自己暗自伤神,雍王妃朝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上前给?雍王换了一盏新茶。
“王爷喝口凉茶降降火,她从?楼里?出?来就跟着王爷了,骨肉哪里?会不?是王爷的呢?”雍王妃看出?雍王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她不?会允许,一是孩子多了,王府才能延续下去,二来,有?了这次的教训,想必雍王也不?敢再养外室了。
“不?如依照妾身?所说?,择个?日子把春莺接进府里?,在王府中好好安胎,也好让父皇膝下多个?皇孙,以享天伦之乐。”雍王妃提醒道。
“王妃做主便是。”雍王有?些羞愧,春莺有?了身?孕这件事还是王妃与他一同知?晓,太不?该了!
这般想着,对于养外室这件事心思就淡了,是他忘了,哪怕是一只小雀儿,也会有?小心思,就像春莺,让她喝的避孕汤药,想必都倒掉了。
“把她扶下去歇息。”雍王吩咐,等春莺不?在后,他才慢慢与雍王妃说?道:“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阳奉阴违,本王让他们监督春莺喝避子汤药,他们违反命令,该罚。”
“康云林,传本王命令,春莺亲近者杖杀,其余者拔掉舌头发卖。”
“至于春莺……”
“若有?幸诞下子嗣,王妃寻一位温婉柔和的侍妾,把孩子记在她名下。”
雍王妃应了,又问?道:“那?麽春莺,王爷打算给?她一个?什么位份?”
“通房。”雍王说?,如果春莺乖乖的,哪怕今天被雍王妃抓到,雍王也还是会念在旧情上,给?她一个?侍妾的位置。
可她明显不?是个?乖顺的,偷摸着有?身?孕还不?让他知?道,气血上涌气急败坏的男子哪里?还会为春莺着想?
眼见春莺惹了雍王的嫌弃,雍王妃嘴角弯了弯,随后说?道:“那?王爷不?如先回王府,妾身?留在这里?处理。”
“劳烦阿姚了。”雍王握了握雍王妃的手?,等雍王走后,她才吩咐道:“打水,本王妃要洗手?。”
沾染了脂粉香气就来贴她,什么脏臭男人。
她翻了个?白眼,先用?自个?的手?帕擦手?,擦完丢在一边。眼里?的嫌弃那?是满满当当的,丝毫没有?对雍王的情爱。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雍王妃评价,她已经预料到了春莺的日后。
没了的雍王宠爱,在后院中又不?像在外头那?般自由,容易被欺负,春莺显然只能依靠她,在她的手?掌心里?,便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按照雍王的意思,在院里?伺候的只剩下雍王妃身?边的人,春莺还在对雍王妃表达感激,“王妃,若不?是您,妾该如何自处。”
“王妃,妾以后定当听话?。”
“你先养好身?子,过了年节,本王妃会让人接你去的。”雍王妃留下两个?嬷嬷教导春莺规矩,随后上了马车。
春莺的效忠她并不?放在心上,一个?失了宠爱的通房,能带来甚麽?
马车里?的炭火很足,永远都是那?般红通通的,雍王妃看着看着,蓦然笑了笑,“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是陆游的词。”她说?,“只是咱们这位王爷,到底对多少人说?过山盟海誓呢?”
瞧春莺情意绵绵的样子,就知?道雍王也时常说?甜言蜜语,可惜了,一个?男子,若真的喜爱她,哪里?能留她独自一人在外头受流言蜚语?
提起自己的夫君,雍王妃的眼里?没有?一丝真情实意,只有?满满的讥讽,她还记得几年前大?婚那?日,她着凤冠霞帔从?十六抬大?轿上下来,款步入雍王府与雍王拜堂成亲。
洞房花烛,雍王拉着她的手?,说?,“阿姚,我?此生必不?负你。”
豆蔻年华遇上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她也曾期望过的,可惜逐渐磨灭了。
所幸,她从?小就受教导,女子,不?应以情爱度过一生,权力才是立命的根本。
她不?会失望,也不?会对雍王抱有?期待,摸了摸肚子,她想,这才是她的倚仗,不?论男女,她都会给?他最好的。
回了王府后,竹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先是搬过去与画屏一起住,除了竹溪和尘心她们,三个?大?丫鬟也来帮忙搬东西,竹清刚升为一等丫鬟,搬过去后,与画屏商量了一下,就订了一桌席面回来,在厢房里?请客。
暖春、绘夏、画屏、竹溪、尘心和尘音,这几人都是与她感情不?错的,尤其是竹溪。
尘音顶了三等丫鬟的缺,如今干一些比较轻省的活计。
她们都是俏生生的小姑娘,搁厢房里?吃吃喝喝,笑声传出?去,让雍王妃听见了。
“竹清在请客呢,也请了老奴,不?过呀,老奴老了,不?与她们一起,免得她们不?自在。再者,她们都在用?餐,没有?人伺候王妃,老奴不?放心。”打量着雍王妃的脸色,陈嬷嬷这般说?道。
“是竹清的大?喜日子,也该庆祝庆祝,陈嬷嬷,把本王妃库房里?的葡萄酒送一些过去,当是贺礼了,告诉竹清,今儿本王妃准许她醉一回,让她不?必担忧当差。”雍王妃说?,听着这样鲜活的声音,她仿佛回到了当闺阁小姐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般,在轩榭小楼中与姊妹们玩行酒令,那?样的肆意……
有?了雍王妃送的酒,厢房内更是热闹了几分,连暖春都喝了两杯,不?过目光还是清明的。
后罩房中住着一应粗使婆子们,有?人特意看了热闹回来,又跑到曾婆子面前问?她,“哟,你那?般讨好竹清,怎的她不?请你去吃酒?我?可是瞧了,聚仙楼的席面,一桌就要十两银子,什么鸡鸭鹅都有?。”
“什么!十两银子!”
“乖乖,竹清姑娘可真有?银钱。”有?婆子眼咕噜一转,想着竹清还没有?嫁人,要是能嫁入她们家,可就飞什么达了!
飞什么达来着?
曾婆子可不?管那?些个?,“管那?样多做什么,怎的,你这样问?,是知?道婆子我?没有?吃饭,要请我??来来来,这就去聚仙楼。”她上手?扯住那?个?挑拨离间的婆子,一副把她扯到聚仙楼的模样。
“你这泼妇,上手?做甚麽?谁要请你了,多大?个?脸皮!”那?婆子讪讪的,嘴上却不?饶人。
曾婆子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别看她在大?丫鬟跟前卑躬屈膝,到了婆子们这里?,可以拔尖得很,她叉着腰,大?声嚷嚷道:“你个?老杂毛,私下嚼舌根子,又不?肯与我?婆子赔礼道歉,你再与我?乱说?,我?就扭了你去见王妃!”
“你敢!”那?婆子色厉内荏地喝道。
“如何不?敢?你都敢搁这挑事儿,婆子我?不?得告知?王妃?哼,吃了教训你就知?道自个?的蠢了。恁多事,怎麽不?见你去打扫,散一散精力?”曾婆子也是厉害得很,三言两语,把那?婆子说?的低头。
说?罢,她扭着肥胖的腰身?洗漱去了。
“呸,就会拿王妃压我?,哪天等王妃不?吃她做的梅子了,看她怎么得意!”婆子小声嘟囔,又瞧见桌上曾婆子分与她们吃的姜片,拿着小签刷刷戳几块丢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