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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by雁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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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谦带着现代的记忆,他有着当代青年的热血豪情、见义勇为,他共情能力强,相比那些从小在权利的泥淖里艰难求生的皇室子弟,他的血还是热的!穆诀已死,他做不到眼睁睁再看着另一个无辜之人因他而死,故而又请了医官前来为少年医治。
这次上门的是国手赵太医,赵太医右手把在少年纤细皓碗上,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花白相间的山羊胡子,眉头紧锁,似是遇到了疑难杂症。
穆谦坐在翠竹轩的正堂等了半个时辰才把赵太医等出来,倒不是他性子沉稳,主要是他伤了脚踝,行动不便,要不然早就焦急地来回踱步了。
“恕老朽直言,榻上的公子可是王爷的亲故?”老太医一边放着挽起的衣袖,一边问。
穆谦略显心虚的挠了挠头脑,这家伙是被自己砸成这样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非害自己损了阴德。
“不是,本王只不过误伤了他。”穆谦说着,朝赵太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他胸前的伤是被自己砸成这样的。
“这位公子胸前肋骨有三根断裂,有一根差点伤到肺叶,幸亏医治及时,未伤及性命。此外,他肺腑间患有旧疾,如今发起高热,也是因为旧疾迟迟未愈,当小心看护,稍有不慎,恐转为肺痨,届时就回天乏术了。如今,如何救治,若是有心为他细细医治,老朽便为他拟个周全的药方,若是不然,只医着肋间,用些猛药退了热,也是可以的。”赵太医见多识广,也明白这些达官贵族门内的有着诸多秘辛,不该自己多插手的,绝不多事,如今把病情说透,至于如何医,医到什么程度,他剩下只不过听吩咐罢了。
“没想到他还有旧疾……”穆谦听了赵太医的话微微一怔,继而道:“罢了,他如今昏迷不醒,也是本王之过,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本王自当救人就到底,太医只管拟方开药便是。”
如此,昏迷不醒的少年便在晋王府安顿下来。
不过月余,因着康王在晚宴上被鸩杀,且还是中了胡旗特有的“蔓菁”一毒,枢密院抓住这个契机,在与胡旗使团的对外交封中抢占先机,把每年的岁币降下来二十万两,达成“康成之盟”。康成之盟不仅使得胡旗使团出使毫无所得,而且还为大成极大的争取了利益。可谓是近十年来与胡旗的外交交锋中难得的胜利,只不过代价是以一个王爷的性命换来的。
不过,穆诀的母亲出身寒微,除了身边的几个人会为他的死伤感落泪,其他人没人会真正在乎!整个京畿现在都沉浸在这场难得的外交荣耀里,甚至皇宫内还要举办盛大的宴会来庆贺这场文官嘴皮子上得来的胜利。
庆祝达成康成之盟的宴会帖子送达晋王府时,穆谦已经闭门不出一月有余。虽然他脚上的伤已经好利索了,但还是对外宣称病重难以出门,前前后后推了好几拨素日里一同玩闹的世家子弟的局。众人只当他与康王交好,因着康王过世难过,也不好勉强,甚至连东宫太子和西宫风头正盛的秦王为表兄友弟恭都谴了人来探病。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出门,但宴会的帖子照收,看到帖子上“康成”二字,当时穆谦没说什么,转头就把帖子撕了个粉碎。
穆谦倚坐在回廊上,手里拎着酒壶,心里不痛快,他如今有原主的记忆,也有他本人在现代社会的记忆,他想不明白,明明穆诀才去世一个月,为什么周围的人就能心里毫无芥蒂的宴饮取乐,穆诀也是他们的子侄、兄弟呀!这样的感情未免太过凉薄!
穆谦抬头望了望天空,皓月凌顶,此刻,宫里大概已经是歌舞升平了,却没人记得康王府里的孤儿寡母。
穆谦晃了晃脑袋,他不敢想象康王府里惨淡景象,他也恨自己穿书而来,生生断了穆诀的命数。当初读小说时,这些不过是些纸片人的悲欢离合,可真正走入其中,发现这些人也是会受伤,是会痛的!
正在穆谦愣神之际,前方有个单薄的身影扶着回廊一步步缓缓挪动着,间或伴着几声轻咳。穆谦已是微醺,瞧不清那人样貌,只瞧见月光下清清冷冷一个身影,踏月而来。
待人近前,穆谦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十五六岁模样,剑眉入鬓,眸中似是蓄着一汪清溪,鼻梁高挺,鼻尖因着天寒有些泛红,面色在月下透出病态的苍白,薄薄的嘴唇,唇色不显。
这人模样有些好看!穆谦如是想!
翩翩浊世佳公子,仿若谪仙入梦来!
瞧着他眼生,搜遍脑海也遍寻不得,不禁问道:“你是府里哪个管事家的,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来人见他也不慌张,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时揖礼,“初来乍到,不识得路,便循着回廊走走,不料扰了尊驾,还请见谅。”
少年说着,恰逢凉风过廊,少年忍不住又轻咳起来。
穆谦瞬间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前些日子救回来的那个少年。这段时间穆谦沉浸在穆诀之死的悲伤里,完全没顾上问他的情况,如今一月有余,瞧着眼前之人行动无碍,看来到底是救活了!
“原来是你!”穆谦把酒壶往廊凳上一搁,又道:“回本王的话,你是哪家的?”
少年闻言一怔,微微笑道:“鄙姓黎,名至清。”
穆谦微醺的醉意瞬间醒了三分,怎么会是他?

第4章 至清
旁人可以不知道黎至清是谁,但穆谦却是把这个名字是深深刻在脑海里了,即便他此刻已经喝得头脑发昏,他也忘不了。
《乱世孤雄》原书中的绝对男主黎豫于祯盈二十年行冠礼,当时黎氏宗亲及秦王都有意为他取字,被他婉拒,坦言曾受教于恩师,恩师离去时已为他取好字,不敢违逆再取,取好的字即为“至清”。同年,黎至清设计助秦王坑杀一十七名朝臣,震惊朝野,是时,庙堂上下皆知登州黎氏旁支出了一名纵横捭阖的庶子,曾执策谒秦王,成为秦王倚仗的谋士。
穆谦冷眼又将黎至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如今算算年岁,他不过十七出头,任谁也难以想象,眼前这如芝兰玉树一般人畜无害的温润书生,他日却能在朝堂之上掀起腥风血雨。穆谦猜测,黎至清的权谋心机,或许此刻早已成就,只不过蛟龙困于浅滩,不得用罢了。穆谦知道眼前这人迟早是要入仕搅弄风云的,跟自己完全不同路,所以心中也未生出多少警惕之心。
黎至清见穆谦神色有异,也知道黎氏声讨他的檄文恐已经传遍大成,忙在心中将这些年来的光景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确定“至清”二字绝无外人知晓,才稳住心神,面上波澜不惊地瞧着穆谦,等着他后话。
“至清,倒是好个好期许。”穆谦笑了笑,举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借着喝酒的功夫飞速盘算着眼前的局面,想着黎至清虽有旧疾,但拖至今日还未痊愈,自己要负主要责任,而且知道他将来必定权倾朝野,是自己一个闲散王爷得罪不起的,不如趁着他还在微时,又见弃家族,礼贤下士,不奢望他来日为自己所用,但至少别记恨自己误伤了他。穆谦拿定主意,又道:
“你伤好些了?那日误伤了你,是本王的不是,不过本王也救了你性命,如今咱们喝一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穆谦说着把酒坛子递了过去。
黎至清瞅着眼前递过来的酒坛愣住了,他素来举止端方,甚少饮酒,纵使却不过情面非要饮酒,也须得有些杯、盏器具,如今只就着酒坛,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穆谦见他不接,又把酒坛子拿回来,醉意朦胧,“也是,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罢了,不强迫你!”
黎至清想了想,自他手中取过酒坛,轻轻抿了一口:“好,一笑泯恩仇!”
喝完立马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穆谦见他这般,立马把酒坛扔在一旁,起身为他顺气。手掌覆上他背的一刹,穆谦感觉到少年身体极为单薄,在秋风中轻颤着,似是手上一用力,就能将手下这幅病躯捏个粉碎。穆谦甩了甩头,似是要把脑中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甩出去。
黎至清不习惯与人亲近,待咳嗽少歇,立马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穆谦知他出身世家,修身自持,与人亲近难免尴尬,故出言转了话题:“你怎么出来了?”
“大病初愈,屋中有些憋闷,所以想趁着夜色,出来走走,不曾想扰了殿下。”黎至清言罢,瞥到了酒坛,他虽病着,但消息并不闭塞,“借酒浇愁,恐更添愁绪,逝者已矣,生者节哀,哀伤过甚易伤身。”
穆谦本来因着识破黎至清的身份,精力已经从穆诀之死上挪开大半,如今又被黎至清扯回来,且已酒过三巡,头脑发昏,难掩伤感:“那日,那日若不是跳墙踩了你,又崴了脚,或许死的人该是我!你知道吗,诀弟是替我,他是替我啊!”
穆谦说着往廊凳上一坐,神情难掩颓丧。
黎至清听了,面色平静,语调波澜不惊:“生死有命,不过早晚而已。殿下又何必如此?”
穆谦听了,怒火顿起,一把握住黎至清的前襟:“你胡说什么?他可是我弟弟啊!他大好的年化,就这么折在了这么个狗屁盟约里!”
穆谦酒劲上来,手上施力带了黎至清一个踉跄:“我早该知道,你跟外面那群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冷血,一样的薄凉,一样的没有人性!”
黎至清勉力稳住身形,一根一根掰开穆谦握在他胸前的手指,轻笑道:“您的兄弟是兄弟,旁人的兄弟就不是兄弟了么?您知道为了凑二十万岁币,每年四境诸州要饿死多少人么,您知道每年跟胡旗发生冲突,北境镇守的将士要死多少人么?他们也是有儿有女有父母兄弟等他他们回家的人!”
“本王管不着!本王只知道,那胡旗使团不会傻到跑到京畿来毒害大成的王爷,无论这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谁,本王都要把他揪出来,为我诀弟报仇!”穆谦借着酒意,已经气红了眼眶!
黎至清面色平静,“如今这样,对朝局好,对国家好,对大成好。殿下,没人会在乎是真的胡旗人毒杀了康王,还是其他人,你三思。”
“你滚,本王不想再跟你说话!你个冷心冷意的世家子!性格若是讨人厌了,脸好看也没用!”穆谦醉醺醺地指着指着黎至清。
冷血冷意?黎至清低头不语。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穆谦,可当真幼稚!
黎至清当然不会与一个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既然被下了逐客令,他便也识趣的扶着回廊,一步一步踱回翠竹轩。
路上遇到巡夜的侍卫,抬头望了望天,更深露重,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提醒他们去看顾一下喝醉了的穆谦。
翌日晌午,等穆谦酒醒了,才反应过来昨夜遇到了谁,还说了什么,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穆谦拍了拍昏昏沉沉的头,暗骂自己蠢,他昨夜本来是想着跟黎至清修好,怎么就口不择言吵起来了?而且,他还犯了大忌讳——交浅言深!
他仔细调动起头脑中原书里关于黎至清的描写,想从中搜寻出有关他品性的细枝末节,却一无所获,《乱世孤雄》偏重权谋,对黎至清鲜有个人描写,只记得他是个有潘安之貌的文弱书生。穆谦回忆了昨晚与黎至清相遇时的情景,那厮的确是长得不错,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关键是秀而不娘,放到现代绝对是妥妥地古风男神!
等穆谦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瞬间感觉自己是魔怔了,正事没处理好,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他的容貌,还是得想办法把昨夜的事情圆回来。
“正初,去把黎至清喊来!”
门外的正初应声而入,“殿下,黎至清是谁啊?喊您卧房?要不小的先伺候您起来?”
穆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起床,心里暗骂,这黎至清,真是个祸秧子,遇到了他,自己头脑都僵硬了!
“那日被我砸……不是,被咱救回来的那人,请到书房去吧。”
“哦……原来那人叫黎至清啊。”正初一边伺候穆谦穿衣服,一边碎碎念,“诶,您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正初这话又让穆谦想到自己昨夜的口无遮拦,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想理他,佯怒要打人:“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去!”
正初猴精儿,一溜烟没了人影。
等黎至清被正初火急火燎的带到书房,穆谦已经在书房里吃完一碟点心了。
黎至清进了书房,如昨夜那般波澜不惊,不急不缓地又是一个时揖礼,轻轻换了一声“晋王殿下”,泰然处之的模样倒是衬得穆谦有些局促。
穆谦挥挥手遣退了正初,尴尬地笑道:“至清,本王昨夜灌了黄汤,难免口不择言,有些话,本王也不过是发发牢骚,你莫往心里去。”
黎至清瞧了一眼酒醒的穆谦,见他再无昨夜扬言报仇时的豪情壮志,舔着脸讨好的模样,与勾栏瓦肆里一掷千金博红颜笑的纨绔子弟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心下鄙夷。原本昨夜因着他的气性,黎至清对他生出了三分敬佩之情,此刻这份敬佩之情已荡然无存。黎至清面上不动声色,温言道:
“殿下昨夜醉酒,言语之间皆是对康王殿下的兄弟情义,至清亦为之动容,至于旁的,至清大病初愈,神思倦怠,实在无暇顾及。”
黎至清说着,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问道:“殿下还提及了其他么?”
穆谦没想到黎至清这般好说话,走上前去,一把搂上他的肩膀,拍了一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不兴回头一摸脸不认账的。”
黎至清实在不惯于穆谦这样亲昵地讨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穆谦才意识到这样哥们性的动作,对于他们这些囿于礼节的世家公子是吃不开的,讪讪地收回胳膊,在腰侧蹭了两下,才怅然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昨夜旁的也没了,本王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已。”
黎至清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有时候,这么简单地愿望也是奢望!星眸微转,瞥了一眼眼前的穆谦,点了点头,没再吱声。
穆谦心思转了一转,想着黎至清早晚会潜龙振翼,在他微末时与他交好,来日等他飞黄腾达,对自己只有好处,奈何昨夜被自己搞砸了,故而此刻再度市恩:
“你且安心养好身体,本王知道你志向高远,本王门楣太小,从来不豢养门客,待他日你谋了好出路,本王亲自为你践行,绝不会强留于你。若是京畿高门里,没有你中意的,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说到底你的伤是本王对不住你,本王府邸愿意留你常住,必定以礼相待,不敢怠慢。只一条,咱们只谈风月不论其他。”
黎至清不知穆谦心思,蓦然抬眸,对上穆谦充满真挚的双眼,一时之间有些许触动。他已经见弃家族,星夜奔逃至京畿,如丧家之犬,机缘巧合被穆谦救下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如今,穆谦竟要许他一份安定,不动心是假的,奈何他身上背负着太过沉重的责任无法卸下,他除了继续挣扎下去,别无选择。
“好,只谈风月不论其他。”黎至清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第5章 字谜(上)
自那以后,穆谦闭门谢客,不问世事,连对勾栏瓦肆里头那些乐子也兴致缺缺。谢家二公子和肖家三公子等几个常在一起玩闹的登门来找,穆谦也只是留他们吃个酒,寒暄两句再无其他。
中秋将至,穆谦往宫里递了帖子称病不出,整日闷在府里。一下子失去穆谦、穆诀两大主心骨,素日里一起玩的纨绔子弟们近日也消停不少,让巡城司省了不少的心。
距离康王薨逝已经两月有余,因着穆谦表现得反常,外面的流言甚嚣尘上,有人说晋王之所以闭门不出,是因为怕故地重游触景伤情,也有人说晋王思念康王发了癔症,整日疯疯癫癫根本见不得人,更有甚者说晋王被胡旗人的手段吓破了胆子,整日紧闭门户。
又几日,连晋王府里都有流言传出来,说晋王整日把自己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更有人几经周转打听到,晋王整日里闷在书房里,是对着一只金丝雀默默不语,谁敢打扰就舞刀弄枪的要杀人,怕是魔怔了。一时之间,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连后宫都担忧起来,生怕今上本就不多的子嗣又折一个。
尽管府外闹得沸反盈天,穆谦自己当真是躲了清闲。为了防止跳墙崴脚之事再发生,穆谦咬着牙关起门来,认认真真跟着仲城学了一阵子功夫,加上本来有些底子,一段时日下来也算学得有模有样。
与黎至清偶尔闲谈几句,穆谦发现这人说话不带刺时真是个妙人。穆谦从前觉得,书中言及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纯属夸大其词,等到见识了黎至清的本事,才发出一声“古之人诚不欺我”的感慨,然后日日缠着黎至清学下棋。有时候他躲在书房里看些野史杂谈,也喜欢把黎至清喊来聊些书中趣事,甚至故作纨绔子弟的附庸风雅,黎至清竟然也能照单全收,赌书泼茶投壶射覆就没有玩不转的。
这一日,阳光正好,黎至清不请自来,进了穆谦的书房。
穆谦正在读一本野史小传,见到黎至清,心下一喜,“昨日先生教得围棋,本王还有些关窍不明,正想着请先生来请教一二,没想到先生自己到了,本王可真有福气。”
这段时日,黎至清时不时会对穆谦点拨一二,让穆谦心悦诚服,以至于连称呼都换上了敬称。不过,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黎至清总能在这声“先生”里听出一丝戏谑。
“殿下何必客气,派人来唤黎某便是。”黎至清始终保持着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君子风范,两人就昨日一局残棋讨论半晌,待穆谦全都明了,更添对黎至清敬佩之情。
黎至清瞧着棋局告一段落,笑道:“殿下借纸笔一用?”
穆谦赶忙引着黎至清入座,黎至清也不客气,落座提笔便写,一行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穆谦注意到黎至清写字时,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似初学者臂力不稳一般,不禁心下生疑,黎至清的字笔锋苍劲有力,没有积年功夫绝对练不出来。不知为何今日下笔,竟然连笔都险些握不住?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黎至清把写好的字,送了至眼前。
“五感之主多思虑,不如双足径直前。”
穆谦瞧着这句话,不仅皱眉,这算是对这段时间他的真实写照。
这些日子,穆谦强按下心中的伤感,马不停蹄地练武学文,不求功成名就,只图哪日天降横祸,他不至于任人宰割。当然他的上进都是暗中进行的,放在明面上便是为了打好马球练好蹴鞠做些必要练习,书房里当着黎至清的面,也只是看杂记志怪野史之类的书,企图之心分毫不显。
就这般掩饰,还能被黎至清点出心中所想,穆谦难免尴尬。
黎至清瞧他面色不虞,笑道:“黎某不过是写了一个字谜,殿下切莫想多了。您不妨猜猜,这谜底是什么?”
字谜?穆谦没想到黎至清还在里面加了关窍,瞬间来了兴致,也顾不上其他,对着宣纸思虑起来。
虽然黎至清把字谜写得浅显易懂,可这种文人游戏对穆谦这种不通文墨的愣头青来说,还是有些难。
穆谦自己对这些咬文嚼字的事素来不擅长,原主也不是个爱读书的,看了半晌没有头绪,虽然有些受挫,但丝毫不见沮丧:“先生这是专程考校功课来了,本王若答对了,先生可有彩头赏我?”
黎至清笑得温润,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条扇坠子递了过去,“本想着叨扰多日,待离去时赠与殿下,既然今日殿下讨了,便作为彩头吧。”
穆谦接过,入手温润,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椭圆盘状,盘上还有六排或长或短的横纹凸起,有得是一条长纹,有得是两条短纹并成一排。穆谦不认得那个图案,光见那玉的质地,便知是个好物件。
穆谦见过不少好东西,但那么通透的玉就算京畿也少见,一看就是戴在身上十几年养出来的,心中欢喜,对其志在必得,笑道:“先生既然舍得,那我定然当仁不让,一定解出这个字谜,夺了这彩头。”
黎至清但笑不语,见时辰不早,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右手手腕,就要离去。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穆谦的眼睛,穆谦忙拦住他:“方才见先生写字时,手腕似有不适,可是伤着了?”
“饲马的草料太硬了。”黎至清说着向门口走去,刚迈过门槛,整个人身形一顿,又道:“动静小些,受了惊的兔子,可不好逮!”
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穆谦站立在书房中,一脸懵懂不知所措。
穆谦皱着眉头思稍作思索,便反应过来。
“正初,赶紧给本王滚进来!”穆谦发火了。
等正初火急火燎地跑进门,还未请安,穆谦立马破口大骂:“你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本王好不容易救下他一条性命,多少珍贵的补药搭进去才把他身子养起来,日日以礼相待,生怕照顾不周,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然安排他去喂马?”
正初听了大惊,见穆谦动了真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息怒,这事儿正初当真不知情,小的日日跟在您身边伺候,知道您礼待先生,怎么敢作践他。”
“那你就去查,看看府里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欺上瞒下,统统乱棍打出府去!今日之内要是没个交代,你也给本王卷铺盖走人!”穆谦发落完正初,还没等正初连滚带爬的跑出书房,又道:“赶紧再去请个大夫给黎先生瞧瞧手腕去。”
穆谦发了一通火,晚膳也无甚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钻进了书房。他今日看懂了黎至清的暗示,但完全没想到,堂堂晋王府,竟然还有下人敢对他阳奉阴违,又暗骂黎至清这人也实在清高的过了头,受了委屈也不肯明言,怕是被欺负的忍不下去了才肯暗示,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罪。
刚在书桌后落座,就看到白日里黎至清留下的那个字谜,不禁眉头紧锁,遣词造句素来为他不喜,但又觉得不想被黎至清瞧低了,正欲思索,就听正初带了大夫前来回话,只得又把字谜扔到了一边。
“他手腕可是扭着了?”穆谦难掩烦躁,已经入秋,还是忍不住拿起书桌上的折扇扇起来。
“这倒不曾,老朽细细查过,并无损伤。”大夫入府,前后有多位管事的特别关照,让他悉心瞧瞧黎至清的手腕,可待他诊完,发现并无异常,着实纳闷。
大夫抬头,发现穆谦也是一脸疑惑兼有不耐地望着他,大夫不敢大意,又道:
“方才那位公子腕子无碍,不过肺腑间的旧疾乃是沉疴,想来先前为他号脉的大夫已经同王爷说明了,若是万事不萦怀,静养个三年五载,可保后面二三十载无虞,否则,五感之主在心,忧思忧惧过甚,牵动脏腑,怕是年命不永。”大夫打量着穆谦越来越黑的脸色,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旧疾,本王省得。”穆谦回味着大夫的话,突然脑中一片清明,惊道:“你方才说,五感之主在心?”
大夫老实回话:“正是!”
穆谦又问:“他肺腑之间的旧疾,从前的方子可还得用?”
“那个方子老朽仔细研读过,必出自国手,老朽惭愧,力不能及。”
穆谦摆了摆手,示意正初将大夫送出去。待人一走,穆谦快步至书桌前,写下一个“慎”字!
穆谦得知黎至清安好,又刚解出字谜,心中正兴奋,见正初噘着嘴气哼哼进门了,忍不住打趣:
“怎么了?不过白日里说了你几句,这就给本王脸色瞧了?”
“小的哪儿敢?”正初嘴上说着不敢,但表情难掩嫌弃,“今儿您安排的事情我打听清楚了,也不知是谁今日惹了那小黎公子不痛快,一个月前的事情捅出来今日才说。”
穆谦不解:“这话怎么说的?”
正初赶忙解释:“月前他刚住进翠竹轩时,是有那边管事的拜高踩低,让他去切干草喂马,当时他便使了手段,差点把咱们府里的马弄死,直接给管事的吓坏了,这以后哪儿还敢再使唤他。后来见您待他甚厚,府里上上下下就都敬着他了,再没人敢欺负他,您多虑了!”
穆谦听得云里雾里,听正初的意思,如今府里无人敢轻视黎至清,纵然有人欺辱他,也是月前,而且他也将对方也折腾的不轻,怎的会旧事重提?
穆谦着实想不明白,低头思索间撇到了那个“慎”字。
这个“慎”字,莫非是黎至清想提点他,那慎在何处呢?
一瞬间福至心灵!黎至清,可真有你的!
“走,正初,咱们去找黎先生讨彩头去!”穆谦把手中折扇一收就要带正初出门,突然听到了外头侍卫的喧哗声。
“抓刺客——”
“快抓刺客!”
“保护王爷!”
“刺客向着翠竹轩去了!快追!”

翠竹轩?坏了!穆谦听着动静立马奔出了书房,带了仲城向着翠竹轩跑去。
黎至清喜静,穆谦就按照他的意思把翠竹轩的侍卫减了大半。如今他一个病恹恹的文弱书生在那儿,要是刺客有心对他不利,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穆谦虽然这段时日勤于习武,但身手相比府内的侍卫还是逊色不少,等赶到翠竹轩,一众侍卫已经持刀将刺客团团围住,明晃晃地刀刃环了一圈,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还有一脸无奈的黎至清。
“呜呜呜……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听他们说你被踩死了,尸体被巡城司从衙门里拿棉被裹着丢了出来,你都不知道我难过了多久?后来又听说你没死,我可高兴坏了,一知道被晋王带走了,我就来找你了,你怎么也不给我捎个信儿呢,呜呜呜……”
那名夜闯王府的刺客,是个梳着双平髻穿着夜行衣的小丫头,约摸着比黎至清还要小两岁,如今正一手扣在黎至清腕子上,一手抱着黎至清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往黎至清身上蹭,黎至清被她抱着,整个人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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