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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by雁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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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谦眼珠一转,又问:“那她买了么?”
正初点了点头,“买了。”
穆谦似是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那睿王,仿佛是被噩梦吓病了是吧?”
正初没听明白自家主子这话什么意思,一脸迷惑地挠了挠头。
“傻小子,哪里是什么偶遇,那是人家小姑娘专程在那里等着你呢!”穆谦面上不似先前苦大仇深,从书桌后钻了出来,拿着扇子在正初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带两个人去康王府,让仲城把之前的兔子详细跟你交代一下,借着捐军饷这事,咱们可以先发卖一批不中用的人了!”
正初听了忙应下来。
“人家睿王又是卖仆役又是典庄子,咱们要是没点动作,倒显得咱们晋王府比他睿王府家底还厚!”穆谦自顾笑道,说完想到了黎至清,又瞬间把脸塌了下来,在心里碎碎念道,黎至清这孙子,这是从离开晋王府那天就寻摸着给自己下套了!
“至清!”肖珏听说黎至清的侍女黎梨去买过油彩,联想到自家大哥来信要他留心黎至清,又想到睿王是被噩梦吓病的,瞬间有些起疑,直接闯进了凌霄小筑黎至清的房间。
推门进去,却见黎至清正坐在妆奁前,由黎梨给他上妆。肖珏乍一闯入,吓了黎梨一跳,画眼线的手一抖,直接把眼线撇到了眉毛上。
黎梨气得瞪一眼肖珏,“这都戌时了,二公子就不能轻些吗,没得吓人一跳!虽说这凌霄小筑离旁的住所远些,不用担心惊着旁人,可二公子行伍出身,手上力道可不一般,若有个磕磕碰碰,损伤得可是相府的东西。”
黎梨嘴上是个厉害的,肖珏被她一噎,登时面上有些挂不住。
“阿梨,不得无礼。”黎至清轻轻喝住黎梨,脸上带着妆站起来,对着肖珏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眼波流转,让肖珏看得有些入神。
“沉戟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肖珏有些尴尬,呐呐道:“至清,你……你这是?”
黎至清面上温润,解释道:“少时家贫,便被送到戏园子里待过些时日。后来才因缘际会拜了先生,离了梨园。现在有时候想起来还想唱两句,只不过这身段却早荒废了。”
肖珏没话找话,“你这扮相是?”
“戏文《乌江自刎》里的虞姬,待我扮好,你可要听一曲么?”黎至清说着对镜坐下,擦去眼上那多余的一笔,拿着沾了油彩的笔细细补妆,黎梨适时过来伺候他穿好戏服。
待黎至清再面向肖珏时,整个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穿着戏服的黎至清让肖珏感到有些烦躁,但又具体说不出这情绪出自哪里,只得道:
“不……不了,你早些休息,我……我不打扰了。”
然后转头逃跑似的出了凌霄小筑。
还未走远,便听到屋内的唱腔响起,肖珏身边的亲卫不禁感慨:“唱得还有模有样的,是有底子的!”
肖珏听后转头问亲卫:“他的侍女当真就买了那一件行头?”
“真就那一件!方才咱们就想说,是您听说黎梨姑娘去了戏园子沉不住气。”亲卫一脸无奈,“咱们也拦不住您。”
肖珏叹息一口:“罢了,是我错怪他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亲卫又道:“那咱们出征还带他么?”
“当然!难得他肯定去!”肖珏对月长叹,“我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心中有北境的百姓,他想大成打赢这场仗。”

第15章 算计
祯盈十八年三月,大成兵发十万,北上抗敌。十万大军从京畿出发,浩浩荡荡驶向北境,届时将与与北境驻扎的十万大军合为二十万,共抗南下的胡旗军队。
穆谦再次见到黎至清时,是在随军出征的马车上。
身为堂堂监军,又是皇亲国戚,穆谦随军出行是有专属马车的,这在整个队伍里是独一份的。
本来穆谦想着众将领骑马,他也可以骑马,但还没等他开口,正初就对着兵部那位负责军需调度的郎中抱怨起来,嫌弃那乘三架的马车委屈了他们王爷,说他们王爷养尊处优,从来没受过那委屈。按照穆谦的爵位,他可以乘五驾的马车,但因为是出征,不好奢华太过寒了众将士的心,兵部只用了一辆三架的马车应付。
正初这么一闹,穆谦立马打消了随军骑马的念头,不为别的,这马若是骑了,他原主的人设也崩了。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有马骑已经算是高级将领的待遇,其他人只能徒步行军。
肖珏担心黎至清的身体,不放心让他骑马颠簸,最后跟穆谦打了商量,把人塞到了穆谦的马车里。
肖珏刚来找穆谦时,穆谦一脸不乐意,原本相府抢了他的人至今也没个交代,他心中已然十分不快,他又不需要八面玲珑笼络朝臣,是以对肖相府里一众人都没好脸色,当然一起玩得肖三除外。如今肖二还敢来惦记他的马车,原主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可他穆谦不是!
本要冷脸拒绝,一听来人是黎至清,穆谦当即转了态度,直接把人迎到了车上。
穆谦心道,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火,还没去找黎至清麻烦,没想到这人正好送上门了,得让他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黎至清见了穆谦,丝毫没有算计了别人无颜以对的尴尬,大大方方上了车,坐在了穆谦的下首,黎梨也随着黎至清坐在一旁陪着。
车外马蹄声、脚步声嘈杂,以至于车内的交谈声都淹没其中。
穆谦将黎至清从头至尾打量一番,见他仍如离开晋王府时一般清清冷冷,瘦削的身形隐在大氅之中,面色温润如旧,但眉眼之间始终镌刻着淡漠与疏离。
穆谦知道自己被迫当监军,与眼前之人绝对脱不了关系,见他一脸坦然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火,直接问道:
“至清留下的故事,第一个阿梨姑娘已经提点了正初,叫毁家纾难,本王也已经按照至清的安排,借着监军捐军饷的旧俗,发卖了不少不该留的;第二个故事本王也看懂了,叫明升暗降,想来按照至清的安排,待他朝凯旋,今上赐下功臣田,又给了本王一次将人从王府赶到庄子上的机会。只不过至清,本王甚是好奇,你怎就知道,这次出征的人选是本王呢?”
黎至清听着穆谦的话,面上始终未起波澜,等他说完,眼中含着笑意来了一句:“不明白。”
一句话把穆谦下面要说的直接噎了回去!
穆谦想过再次见到黎至清时,两人可能是剑拔弩张的,穆谦质疑黎至清算计他,辜负他的救命之恩;两个人也可能是如从前相处那般和风细雨,黎至清借风月提点他,润物无声。
还没等穆谦在以上两种可能性之间拿捏好分寸,却没想到,黎至清直接来了个不认账!
穆谦一瞬间有些愤怒,伸手就扼住了黎至清的脖颈,动作快到连黎梨都没反应过来,或者黎梨完全没想到,晋王会对他们家公子出手。黎梨见黎至清被制住,立马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穆谦喉间。
“你别乱来!”黎梨忙道。
冰凉的匕首抵到脖颈上,穆谦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黎梨,只死死盯着黎至清,眼眶因着愤怒有些微微泛红,问道:
“你……你为什么非要拉本王下水?你搅动你的风云,本王当自己的纨绔,咱们各自安好不成么?”
黎至清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睑,没有接话,车里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穆谦自穆诀去后再不肯荒废功夫,勤学苦练风雨不辍,是以手上力道不小。黎至清下颌被捏得生疼,再加上肺腑之间有疾,不过须臾就开始咳嗽。
穆谦见人咳嗽起来,登时手就有些不稳了,力道一卸,黎至清立马大口大口喘起粗气。见穆谦松了力道,黎梨也就把匕首收了起来,然后赶紧去给黎至清顺气,还不忘拿眼神恶狠狠剜一下穆谦。
缓了半晌,黎至清终于缓了过来,抬起头对上穆谦气愤的面容,良久吐出一句:“对不住。”
这三个字一出口,穆谦也绷不住冷脸了,略带抱怨的问了一句:“为什么非要选我呢?”
黎至清摇了摇头,“京畿里,找不到旁人了。”
穆谦长叹一声,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座位上。
“你不是一直想查康王的死因么,你帮我这次,等北境事了,我把康王之死的始作俑者告诉你。”黎至清一直都知道,在京畿,所有的相助都是建立在你来我往之上的。
这个条件开出后,换穆谦沉默了。穆谦低头沉思了半晌才开口,“你到底想在北境做什么?”
“北境不能再输了!而且,我兄长四年前死于北境,他不是战死的。”黎至清垂下眼睑,看不出情绪,“我离开晋王府时,你曾说,我想查的事情不在枢密院,我唯一想查的,只有我兄长的死因。你让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从哪里查起?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北境,也只能选择你!”
穆谦一时语塞,这才明白,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不然他一个纨绔王爷怎么会让黎至清惦记上。他看书时,记得黎至清一直心心念念想查真相,查到枢密院发现方向不对,再向下查时,书就坑了,后面怎么查,他怎么知道。
穆谦不禁暗骂,坑爹作者,不填坑,让穿书的人怎么活?这黎至清也不是个好东西,七窍玲珑心,每一窍里装得都是坏水!
黎至清再抬眸时,不知是否是错觉,穆谦竟然发现他眼尾有些泛红。穆谦自觉见不得人示弱,撇撇嘴,赶忙道:“你别急,你别急,帮你这次就是,只不过就这一回啊,多了没了!”
黎至清点了点头。
穆谦又嫌弃地问道:“睿王是不是你旁边这丫头吓病的?”
黎至清再次点了点头。
穆谦倒吸一口凉气,不吱声了。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黎至清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那日湘满楼,你为何要打赵王世子?”
穆谦被黎至清这一闹,再大的怨气也撒不出来了,如今又换上一副戏谑的面孔,拿起随身的扇子,把扇坠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至清当真不明白?”
黎至清没接话,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寒意。
大军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太阳落山后在野外安营休整。
虽然穆谦的马车非常舒适,但坐了一整天,黎至清早被颠得七荤八素。马车一停,立刻就在黎梨的陪伴下下了马车,寻了个树干就扶着开始干呕,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穆谦在马车上瞧着,不禁暗道,活该,让你算计本王!现世报来得可真快!
见黎至清扶着树干,半晌都没直起身子,穆谦又隐隐有些担忧,这病歪歪的书生,可别真出点什么事,正要下车查看,见肖珏端着什么过去了。穆谦冷哼一声,把车帘一放,再也不愿管外头的情况。
肖珏端着两个碗走到黎至清身边,两碗糙米粥,上面盖着两张饼,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讪讪道:
“至清,咱们随军而行,除了晋王殿下,其他士兵自上而下军粮都是一样的,有些粗糙,你且多担待些。”
黎至清倒是不会因为吃食上粗糙觉得委屈,毕竟他少时家境贫寒,也是过惯苦日子的人,虽后来得黎老太爷青眼,锦衣华服,玉盘珍馐,应有尽有,但他却从未培养起骄奢淫逸的恶习。
“这倒无妨,理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黎至清说着,示意黎梨把东西接了过来。
“你的药我差人熬上了,你先吃两口垫一下,等会儿按时喝药。”
黎至清点了点头,又扶着树干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黎梨回去。
黎至清干呕了好一阵子,无甚胃口,但想着一会儿要吃调养的药,没办法空腹,只得忍着心头的恶心,把糙米粥灌了下去,等药送来,黎至清一饮而尽,他不习惯如其他士兵一般席地而卧,便寻了个靠近火堆的树干裹着大氅闭目养神。
黎梨则施展轻功,足尖一点上了树,寻了个舒服的树杈,靠着开始休息。
夜风袭来,黎至清被冷风一激,忍不住咳嗽起来。周围一帮兵鲁子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先被咳嗽声吵醒的是穆谦,因为康王妃即将临盆,穆谦这次出门没带仲城,而是带了另一个叫玉絮的亲卫,功夫没仲城高,但有着正初的贴心和机灵。穆谦下马车查看时,玉絮也醒了,立马跟着上前。黎梨听到动静,也从树上下来了,三个人凑到黎至清跟前一瞧,见他面色潮红,明显是在发热。
阿梨见状,立马上去扣住黎至清的腕子为他号脉。玉絮不待穆谦吩咐,转头去喊军医。
穆谦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挣扎片刻,还是道:
“阿梨姑娘,搭把手,去把车帘掀一下。”
穆谦说完,躬下身,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第16章 风寒
穆谦把人抱在怀里掂了掂,不禁撇了撇嘴,这黎至清难怪看起来那么单薄,抱起来也忒轻了些,还硌手!这样的触感让他不禁联想到第一次黎至清咳嗽时,自己为他顺气产生的想法:只要手上稍一用力,这幅病躯就能被捏个粉碎!
这样的人跑到北境去,真不怕被北境的猎猎寒风刮跑了么?
黎梨见状,虽然还记着刚才在车里穆谦掐她家公子脖子的仇,但也知道穆谦是要把人抱到马车上,赶忙松开手,配合着去撩车帘。
穆谦虽然气黎至清算计自己,但到底为人心地善良,做不到见死不救,而且他有着当代青年的良好品格,会习惯性同情弱者。如此一来,黎至清就被他安置在了马车的暖榻上,这暖榻是独属于穆谦自己的。
不多时,玉絮请了军医过来。老军医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看了半晌,直摇头:“造孽呀,这种身体怎么能随军?”
“人家自己都不怕死,您老操哪门子闲心!”穆谦在马车下首的座位上候着,听了老军医的话凉飕飕来了一句。
老军医若有所思地看了穆谦一眼,又瞥了瞥睡得迷迷糊糊还占着穆谦暖塌的黎至清。他自觉得罪不起穆谦,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黎梨看老军医不吱声了,恶狠狠地拿眼神剜了穆谦一刀。
穆谦心中默默给黎梨记下一笔,今天,这姑娘第二次瞪人了!记完仇才又问:“他怎么发热了?”
“夜深露重,宿在郊外,着了风寒了。”老军医想了想又说,“他肺腑间似有旧疾,这种身体更要注意保暖,稍有不慎就容易邪风入体。”
黎至清有旧疾,也就玉絮到穆谦身边晚不知情,其他人早已心知肚明。
“知道了,您老开完方就赶紧回吧,也不耽误您老休息。”穆谦吩咐道。
老军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军中倒是有祛风寒的汤药,只不过药效霸道。”
言外之意,军中的药,黎至清吃不得。穆谦听了,摆了摆手挥退了老军医,然后派玉絮骑马连夜奔向了临近的镇子。
马车内如今只剩下坐在下首的穆谦、黎梨和躺在暖塌上的黎至清,穆谦和黎梨分别靠着一侧车壁闭目养神。
穆谦眯了一会儿毫无睡意,睁开眼瞧了瞧还在塌上昏迷不醒的人,发现他眉头紧锁,满头冷汗,嘴唇惨白,放在锦被外的手双拳紧握,似是在做着痛苦地挣扎。
穆谦没忍住,伸出手,拿袖口在他额头蹭了两下,想替他拭去冷汗。不曾想胳膊却被睡梦中的黎至清一把握住,然后黎至清拽着穆谦的胳膊,一头就要从床上栽下来。
穆谦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把人接住,黎至清整个人摔到了穆谦怀里,为了不让黎至清着地,穆谦本能地以身体护着他,左胳膊肘重重地磕到了马车壁上,疼得穆谦眼前一黑。
穆谦忍着痛把人抱回榻上,碎碎念道:“睡着了还不消停,真是个小祸秧子!让你费尽心机地去谋算别人,还让侍女扮鬼去吓唬人,自己这次也被噩梦吓坏了吧,该!”
黎梨一下子也被惊醒了,恰巧听到了穆谦小声抱怨,不满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家公子坏话!”
穆谦也不甘示弱,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揉着胳膊肘,压低声音道:“别的本王不知道,但把睿王吓病的事你们没做吗?本王不是你们公子千方百计算计来得吗?”
“那又怎样?那也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脑子不够用,该!”黎梨不甘示弱,捏着嗓子,掐着腰,瞪着一双杏目,反唇相讥。
穆谦一时语塞,正想着再说点什么,肖珏掀开了车帘来探病。
穆谦和黎梨相视一眼,默契地闭了嘴,然后两个人一同下了马车。
穆谦因为刚被黎梨噎了一句不痛快,见到肖珏过来,也没给他好脸色,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真不知道是都指挥使强人所难还是那病书生自不量力,这种底子还敢往北境跑,这是打算没开战之前,就先给敌军送个一血?”
后半句话肖珏没听懂,但瞧穆谦那讥讽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黎梨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刚在车内吵了半场,这会儿不用旁人提醒第三记眼刀已经朝着穆谦甩了出去。
今天这是第三次被小姑娘瞪了,穆谦脾气登时又上来了,指着黎梨对着肖珏道:“本王就知道黎至清教不出来好孩子,你看这小丫头片子被他惯得,动不动就舞枪弄棒喊打喊杀的!”
黎梨一听,知道穆谦这是在翻之前自己拿匕首抵他喉咙的旧账,也顾不上穆谦刚把暖榻让给了她们家公子的恩情,撸起袖子就要跟穆谦对骂。
“黎梨姑娘天真烂漫,想来至清不想拘着她,让她失了天性。俗话说,忠仆易得,真心难求啊。”肖珏当然不能真看着穆谦和黎梨吵起来,赶紧打圆场,顿了顿又说:“殿下恕罪,擅自携了至清同往,是末将考虑不周,给殿下添麻烦了。”
穆谦素来吃软不吃硬,得了肖珏一句软话,才道:“这还像句人话!”
说着,把折扇一抖,煞有介事的扇了几下。
黎梨眼尖,立马就看到了扇子下挂着的坠子,忙说:“把我家公子的坠子还来!”
黎梨说着就要去抢,被穆谦一个闪身躲开,“哪有这么赖皮的?这可是本王凭本事赢的彩头!就算真要讨回去,也得让至清自己来本王面前讨!”
黎梨被穆谦气得直跺脚,对着旁边的肖珏道:“二公子,你看这人,简直无赖,明明是欺负我家公子之前寄人篱下,不好意思拒绝,才把他贴身的玉坠子搜罗了去!”
穆谦连忙道:“你可别血口喷人,这真是本王赢的,是至清心甘情愿赠与本王的!不信至清醒了,咱们去问!”
肖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诧的表情,在黎梨和穆谦一来一回的言语之间,肖珏觉得二人仿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肖珏适时打断二人的斗嘴,似是无意问道:“都知道至清才情卓绝,没想到竟然败在了殿下手里,末将着实好奇,殿下玩什么赢了至清?”
字谜的事情刚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穆谦咽了回去。
穆谦把胳膊往肖珏肩膀上一搭,把折扇一开,脸上挂上京畿纨绔特有的轻佻笑意,“本王能赢得可多了,也就是本王把至清捡回来时他身无分文,要不然本王肯定狠宰他一顿!沉戟兄若是有意,赶明儿再有局你跟肖三同来,本王私下传授你几招!”
黎梨听了一脸嫌弃,“啧啧,你还真有脸说,我家公子大病初愈,你让他跟你比喝酒,跟你比投壶,跟你比下棋还得先让你五个子,我家公子不输你彩头才怪!”
肖珏听了这话,发现就是些纨绔玩的,知道黎至清办事进退有度,这坠子怕也是为了答谢晋王的救命之恩,也就不再深究了。
如此一闹,三人皆没了睡意。黎梨担忧黎至清的情况,陪着两人站了一会儿就自顾回马车照顾人去了,留下穆谦和肖珏站在马车外。
穆谦跟肖玥和安阳公主玩得好,但与肖珏没多少交情,而且心中还有黎至清这个疙瘩在,若不是相府强行延请了黎至清去当西席,自己怎么会被黎至清算计到了战场上,是以穆谦将这些都一股脑算在了肖珏头上,自觉也与肖珏没多少话,打了个招呼也准备回马车上去眯一会儿。
“殿下留步。”肖珏却没打算放穆谦离去,“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谦皱了皱眉头,他环顾四周,火堆周围都是席地而卧的将士,累了一天了,鼾声此起彼伏,怕是雷打也惊不起来,有什么好避讳的?
见肖珏坚持,穆谦一抬手,示意肖珏前面走,自己会跟上去。
肖珏走出五丈远,回头冲着穆谦行了个时揖礼:“末将知道殿下一直对至清离开之事耿耿于怀,但殿下须知,至清之才,当挥洒于庙堂,而不该埋没于江湖,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至清、也放相府一马!来日若有需要,末将定当应承殿下一事,当做回报。”
肖珏这话把姿态放得极低,要真论起来,也只有肖相为难晋王的份儿,区区晋王府空有个爵位,在朝堂无实权,哪里能跟相府为难。
穆谦也深谙此理,虽然他自觉前段时间与黎至清相处甚欢,但也明白黎至清是在迁就他。黎至清的心机手段,他这种一根筋的拍马难及,两个人本就不同路,他也不该奢望太多,索性摆了摆手,大度道:
“罢了,罢了,哪用这么郑重?就是难得遇到个玩得投契的,乍一离开,有些可惜而已。他性子好,懂得也多,日日陪着本王玩闹,的确是屈才了。”
不过,穆谦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疙瘩依旧没解开,毕竟不论是谁,被自己高看一眼的人算计了,心里都不会痛快。
肖珏没想到穆谦这么好说话,趁热打铁进入正题:“那就多谢殿下了,此外,末将还还有一事相商。”

第17章 拥眠
穆谦抱着胸,略歪着头,等着肖珏后话,面上写满了有话快说、本王着急回车上睡觉的不耐。
肖珏叹了一口气,有些怅惘道:“胡旗扰民日久,早些年他们拿着岁币,只是偶有抢掠。近年来愈加过分,他们的野心亦早已不是区区岁币和北境的财物。四年前胡旗挥师南下,在北境燃起战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场战火中咱们有三个州被付之一炬。为抵抗那场南侵,大成死伤了无数军民,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数将士马革裹尸青山埋骨。末将如今午夜梦回,想起当年北境惨状,仍会从睡梦中惊醒,冷汗连连洇透里衣。”
“喏,别说是你,睿王叔听说开战了,不是也给吓病了么。”穆谦嘴上漫不经心地接着话,琢磨着肖珏话中的意思,顺便把后半句吐槽咽回了肚子里:要不是车上那个小祸秧子从中作梗,睿王哪至于像你们说的这么脓包,本王又何苦跟你们跑来受罪。
肖珏继续道:“让睿王留下心病,是末将保护不力,至今心中有愧。如今殿下再上战场,您身份尊贵,若是有所闪失,末将实在担当不起,亦难以向陛下交代。殿下聪慧睿智,爱民如子,亲和有度,若是坐镇后方,定能振奋军心,稳定民意,前线刀剑无眼,还望殿下切莫以身犯险。”
话到此处,穆谦总算明白肖珏扰了这一圈想说什么,先把战场渲染地恐怖如斯,然后借着睿王之事让自己知难而退,他再抛出解决办法,找个后方安全的地方,让自己老老实实待着,省得上了前线对战事指手画脚。
这种安排穆谦当然不会拒绝,他本身就没存什么上阵杀敌报国的心,就想着苟全性命于乱世,不过他看不上肖珏这种将人划分三六九等的作风,想出言讥讽,又觉得出征在外,不宜得罪将领太过,话到嘴边只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
“本王的性命是性命,众将士的性命也是性命,没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沉戟兄不必多虑。”
肖珏以为穆谦是有别的想法,忙道:“殿下尽管放心,若是前线有任何闪失,末将愿一力承担,绝对不会伤及殿下分毫。若他日凯旋,殿下也当居首功。”
穆谦听这意思,知道是肖珏想岔了,以为自己有心揽功,也懒得跟他解释,夜深露重,穆谦只想赶紧回马车里休息,直接道:
“沉戟兄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且放心,本王不通兵势,战场之事自然以沉戟兄马首是瞻。只要你恪尽职守,尽忠为国,不存二心,本王绝对不会在前线掣肘,沉戟兄尽管放开手脚与胡旗人一战便是!”
“如此,就先谢过殿下了!”肖珏对着穆谦又是一礼。
“没事了吧?那本王可要回车上睡觉了!”穆谦说着,打了个呵欠,转头就要回车上。
“殿下留步,还有一事。”
这肖珏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穆谦不禁心中暗骂,自己就不该这么好说话,被这厮留在寒风中冻了得半个时辰了!
虽然心中不痛快,穆谦还是礼貌地驻足了,“嗯?”
肖珏面上有三分不好意思,“如今大军行至冀州,冀州地灵人杰,行军多取城外官道,绕城而行,所到之处难免荒凉。若是殿下有意,末将愿遣一支小队护着殿下穿城而过,一来途中往来行人众多,热闹一些,再者也可领略当地风土人情。仔细算来,这行程与随军而行,也差不出一个月,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穆谦心思转了几转,这明摆着是肖珏在给他开后门,让他在行军的路上借机游玩。监军在行军路上借机出游在大成也算不得新鲜事,众将领为了让监军少整幺蛾子,早已默认了这种行为,更有甚者主动为其提供便利。
穆谦这次既不是来跟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也不是来收买人心的,能舒舒服服地一路游玩到北境,没道理不应。穆谦刚要开口应下来,就听肖珏又开口了:
“还有个不情之请,至清他如今病着——”
“本王不是允他进马车休息了吗?”没等肖珏把话说完,穆谦就截住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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