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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欺—— by旅者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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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济院救死扶伤。
许太妃双目猩红,含泪控诉,“安济院那种地方和乱葬岗差不多, 多少得了重病恶病的人都被关在?那里,你们?夫妻俩如此狠心, 杀人不偿命的。”
郎灵寂无动于衷, 眼皮懒得抬, “王家规矩向来如此。”
泱泱天下谁又能忤逆琅琊王氏。
许太妃擦着眼泪,“老妇我也病着,莫如将我送去安济院算了,陪着昭容, 好叫世人看看王家的嘴脸!”
郎灵寂道:“可以但没必要。”
刚才?也说了,那里和乱葬岗差不多。
许太妃见他硬的不吃, 尝试着软语下来, “上次地皮的事母亲确实让你为难了,是我不对,我可以走。但昭容是无辜的,她一心一意依恋你, 你要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去处啊。”
“我们?的要求不多, 只要一个妾室的位置, 绝不会威胁到她王姮姬半分的。做人不能那么绝情连亲戚都断了。”
许太妃掏心掏肺说出这番话, 放下脸面,真心替许昭容求一前?程。
郎灵寂仍无知无感, 温声道:“表妹即将要送安济院,儿怎么纳。”
若在?平时给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自然能做到,可现在?许昭容病情危重,必须先送到安济院集中诊治。
许太妃的心沉沉坠下去,他终究还是不答应,用些子虚乌有的借口?敲打她们?。
总算见识到了琅琊王氏贵女的厉害,驭夫真有一手的,连魂儿都慑走了。
此刻许昭容还在?那几个仆役手中,她水米两日不曾沾牙,被送出去恐怕一命呜呼。
许太妃脸色憋得通红,被逼走投无路只好承认,“昭容的病其实快好了,留在?王家不会渡病气给主母的。”
郎灵寂反问,“哦?那母亲夜半派人说病势危重是蓄意欺骗了?”
许太妃没了章程,语无伦次解释:“不不,前?几天确实……病势危重,夜里发着高烧,刚刚好转而已!”
郎灵寂暗呵。
既将此事澄清,他道:“原来是一场误会。”
表妹既没病可以暂时留下,不过只能停留几天。因为她属于流民,官府正式户籍上查无此人,路引限定的时间快到了。
许太妃暗恨,牙根痒痒,郎灵寂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毫不犹豫地向着琅琊王氏,无论之前?的罚跪、上山、买地,都坚定不移地为王氏排忧解难,兄长那么大一个官说撸就撸。
任何时候,王姮姬永远是第一顺位。
“母亲过几日就回琅琊郡去,再不碍你们?夫妻俩的眼。但昭容不能走,你答应过为她落定户籍还没忘记吧?”
郎灵寂慢条斯理,“自然没忘,但表妹一直没选好人。”
许太妃一愣,“什?么意思?”
户籍不能随随便便就落定,得是许昭容与?建康城中的哪一户产生关系,比如被哪一户收为义女,婚嫁之类的。
“儿只能按章程办事。”
许昭容如今无枝可依,无法落定户籍。便是再大的高官也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否则御史台的人会口?诛笔伐。
许昭容自己迟迟不选夫婿,偏要赖在?琅琊王氏,他有什?么办法。
许太妃暗暗纷愤懑,不相信一集帝师、琅琊王、中书监三权于身的人没办法落定小?小?户籍,区别?只在?于想不想。
但她又无法指责,许家确实人微言轻,在?琅琊王氏眼中蝼蚁罢了。
罪魁祸首是那王姮姬,处处针对,把?她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王姮姬固然是琅琊王氏的家主高高在?上,殊不知兔子急了会咬人,待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时,谁也落不得好结果?。
琅琊王氏的贵女实在?太厉害了。
几番较量,许昭容输得一败涂地,处境越来越艰难,即将被驱逐出户。
许昭容深知男人的感情靠不住,何况郎灵寂对她根本没什?么感情。
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淡漠凉薄样,表面温敛,原则和底线却绝不改变,稍微特殊点的仅仅对王姮姬。
王姮姬整日病恹恹的,被冬日寒风一吹连走路都会摔倒,众人细心呵护。
而自己生病却要被抬到安济院去。
如此区别?对待。
许昭容尝试与?王姮姬缓和关系,她并?非想把?王姮姬拉下马,仅仅想在?偌大的建康城中找到一席之地。
冬日的王家处处栽着大片大片的梅花,盛放之时氤氲若红云。
梅花耐冷,霜雪中亭亭。许昭容被禁止往后园去,只能在?小?小?的后院眺望宅中光景。
有一次还真望见了王姮姬。
王姮姬穿着上襦裙半袖,下裳一条红黄条纹间裙,腰间以宽帛带约束起,悬挂圭形蔽膝、禁步等零碎,远远看过去宛若与红梅林融为一体,美丽古雅。
她本和丫鬟在?林中静谧地观赏红梅,郎灵寂过来揽住肩头,将她带走了。
没带到远处,梅枝荫蔽后,她细白的脖颈被郎灵寂轻掐住,吻了两下。
许昭容偷觑得面红耳赤,心脏咚咚跳,小?口?小?口?地喘气。
不由得神?思游遐,若雪堂这么对自己,自己定然反过来搂住他的腰,用玲珑的身段贴向他,撩起几分火热。
王姮姬却什?么都没做,木偶般僵硬地垂着手臂,全程宛若一具泥胎人。
她身披明丽而华贵的衣裳,处于游离飘荡状态,三分真七分似假人。
雪花纷落梅瓣零落,无比暧昧惹烫的氛围被白白辜负掉了。
吻了片刻,王姮姬恶寒将郎灵寂推开?,模模糊糊低语了句什?么。
郎灵寂对她也不太像妻子,相处模式离寻常夫妻的感觉相距甚远,倒像绑架,处处透着催眠的诡谲。
——是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非要说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像积着层层的灰,覆满了蜘蛛网。
这样形同陌路的二人怎么就当了夫妻?
许昭容第一次发现,这位表面上风光无限的贵女内地里可能藏着龌龊。
郎灵寂表面偏向王姮姬,实际两人的关系复杂而微妙,并?非固若金汤,甚至是千疮百孔的,如同一间破败的屋子呼呼啦啦漏着风。
束手待毙不是办法,许昭容认为自己应该抓住契机,进?行突破。
毕竟求的仅仅荣华富贵罢了,稍微努力?一点就能达到。
主母病弱,每日流水似的珍贵补品往屋里送,日食万钱。
有一种糖尤其稀有,是用特殊的药制成的,黄灿灿的金箔纸包裹着,仔细藏于主母的妆奁之中,每月只食一颗。
制作方法也属绝密,琅琊王氏那么多大夫竟闻所未闻,专供王姮姬一人独食,连姑爷都不知道。
这些消息是许昭容花心思打听来的,主母平常吃药是公?开?的秘密,唯独那糖的名?字无论如何打听不出来,王姮姬保留的私密药方。
一提私密药方且还是女子吃的,许昭容首先就想到了助孕的方子。
那糖为何只有主母能食?还背着人?……不是助孕的就是保胎的。
想来王姮姬病歪歪的身子并?非易孕体质,成婚半年来肚子悄无声息,才?铤而走险暗中服用这种方子。
许昭容越发对糖好奇。
主母这些日深居简出,犯困懒惰,偶尔还呕吐,似乎是有喜的征兆。
主母靠那方子真的有孕了吗?
另外还叫她得知了一桩秘辛。
其实能被她那点浅显手腕打听到的都不算秘辛,那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轩然大波,建康的贵族几乎人尽皆知。
王姮姬曾与?一寒门书生私订终身,二人情深款款,之死靡它,因此和琅琊王退婚,气死了王太尉。
眼见王姮姬那副颓唐麻木样子,会不会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寒门书生,与?之暗地里通曲款,甚至是私奔呢?
若是真的,事情可就太有意思了。浮在?水面上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王家水面下的肮脏账多得数不清。
为了搏一搏自己的前?程,许昭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更多的证据。
细心研究下来,在?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众多的疑点。
比如街坊邻里都传王家小?姐在?婚前?曾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月,连王戢动用官兵都找不到她,那她究竟去哪儿了?
豪门大户的闺秀基本深藏高墙之中,王姮姬失踪一个月,这件事本身极为出格,出格到让人严重怀疑。
这期间王姮姬到底和什?么神?秘人在?一起,能瞒得过手眼通天的王家人?她曾离经叛道爱上过一个寒门书生,事情突然说得通了。
一个月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了,孤男寡女朝夕黏腻,情浓意切,定然无所顾忌,裸裎相对,珠胎暗结也有可能。
这些事雪堂表兄必定有所耳闻,他之所以极力?忍耐,定然是惧怕王氏的权势,才?忍辱负重接了别?人的盘子。
许昭容将这些事挑挑拣拣告诉了许太妃,许太妃勃然大惊,眼睛圆瞪。
“那王姮姬看似端庄,竟这般……水性杨花?”
许昭容道:“可惜不知道那寒门书生的去向,或许已经离开?建康了。”
许太妃道:“天助我也,王姮姬趾高气扬,原来有这种龌龊事。”
王姮姬极有可能怀孕了。
这几日生生见着主母频繁干呕,成群的酸果?子往屋里送,那种糖应该确是有助于怀孕的。
许太妃听许昭容这么一描述,得在?理,什?么糖那般神?秘连名?字都没有,只能主母一人暗地里服用呢?
儿媳怀孕了……许太妃眼睫轻颤了下,忽然对王姮姬的看法有所改观。她之前?针对王姮姬,因为王姮姬身子娇妻又孱弱,无法传宗接代。
许昭容察觉许太妃所想,连忙道:“姨母别?被表面骗了,她和那个寒门书生私相授受着,谁知道这一胎究竟是谁的?”
许太妃一拍脑门,在?理。
建康城的许多公?主贵女都养面首,那寒门书生可能是王姮姬的面首。襄城公?主在?婚前?也和好几个年轻公?子不清不楚。
常年呆在?闺中的许太妃深知流言蜚语对一个女子的伤害,饶是王姮姬为琅琊王氏的家主,管不住天下人的嘴巴。
若到郎灵寂面前?对峙,王姮姬必定遭殃,即便二人不和离也会落下龃龉,王姮姬休想再高枕无忧。
背水一战,反正她们?注定要被琅琊王氏赶出去,死得拉个垫背的。她们?眼下的处境山穷水尽,搏一搏或许反败为胜。
收集好了证据,便准备发作起来。

许昭容和许太妃在王家住的这半年里与?主母不睦, 龃龉频发?。
宅子是王家的地?也是王家的,主母是这里的土皇帝,掌生杀予夺大权。儿子也不争气?甘为?豪门赘婿, 早晚请示禀报, 软弱没半点?主见。
琅琊王氏将优势占尽,为?今之计唯有自救。
许昭容搜罗了许多主母与?寒门私相授受的证据,王姮姬近来呕吐频繁, 疑似有孕,更?长期服用一种神秘的糖果……凡此种种, 似乎证明主母与?那寒门书?生有染, 并且怀了孽种。
即便王姮姬腹中孩子不是寒门的, 也尽可泼一盆脏水,使她名节毁坏遭丈夫厌弃。
只要王姮姬和郎灵寂生了嫌隙,许昭容就有机会趁虚而入,插足为?妾。
最好能揪出与?王姮姬相好的那寒门来, 当面对?质,王姮姬万万抵赖不得。
许太妃将这些消息和证据告知郎灵寂, 后者微疑, “哦?”
许太妃将王姮姬与?寒门书?生的流言从头到尾说一遍,大多是中伤人的话,夹杂着几分主观揣测,语气?恶毒。
郎灵寂道:“真的吗?是否有夸大和捕风捉影的成份?”
以下犯上?攀诬主母当行?雷霆处置, 完完全全要追究到底的, 王家绝不会轻纵。
许太妃被这严肃的话吓了一跳。
许昭容搭腔道:“表兄, 姨母年龄大了, 怎可能攀诬主母,胡乱嚼舌根。”
许太妃十分心寒, 她这继子得知妻子与?人通奸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恼怒惊异,而是怀疑旁人污蔑了他妻子。
他就把她当成神明了是吧,俯首跪舔,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丧失了。
许太妃怒而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母亲吗?你与?琅琊王氏的女子成了婚,便处处包庇那女子。别?人畏惧她我可不怕,今日总要论个分明!”
二人如此信誓旦旦,郎灵寂遂叫人将主母请来,是非黑白当面对?质。
许太妃与?许昭容默默交换眼色,这次总算扳回?一局,起码郎灵寂没像以前那样油盐不进地?坚决偏向王姮姬。
毕竟,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夫人在外暗通曲款还怀有身孕的,亏得郎灵寂养气?的功夫好,换作旁人早暴跳如雷了。
半晌王姮姬到来。
她一身茶白双层无絮衣,一袖之大足断为?两?,挽着低低的堕马髻,看样子午睡方起。
郎灵寂打量着,风平浪静问,“你有孕了?”
王姮姬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没有。”
郎灵寂,“那别?人怎么说有孕了。”
王姮姬皱眉,“胡说……”
许太妃嫌郎灵寂问话一点?力道都没有,唯恐失去先机,抢先开口道:“你不用装模作样,我们都知道了。”
王姮姬愈加疑惑,“知道什么?”
许太妃遂将近来捕捉到的风声一条条地?列出,要求王姮姬逐条解释,以及那种和奸夫私通后偷吃的秘药。
“你与?寒门男子不清不楚着,还怀上?了旁人的孽种,必须将奸夫叫过来当面对?质!”
这话震耳欲聋,说得极是难听,连郎灵寂眼色都悄然暗了暗。
辱骂琅琊王氏的家主就是辱骂整个王氏家族,此刻门户四敞大开着,周遭仆役有耳皆听,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把事情的激烈程度逼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主母从小生在深闺大院,鲜少与?外人接触。除了正牌夫婿外,唯一一个称得上?有情感纠葛的是先太常博士文砚之。
许太妃今日口口声声质问的,正是文砚之。
这奸夫不请也得请了。
“真的吗?”
王姮姬缓了缓,颜无怍色,“那恐怕你们得去阴间和他对?质了。”
冷森森的一句大白天说出来,瘆人得很?,阴凉的风嗖嗖瞬时蹿上?了脊梁骨。
许太妃始料未及,许昭容也刹那间无话,怔怔道:“什么……死了?”
“是,死了。”
王姮姬吐口浊气?,语气?淡淡,对?向郎灵寂,“琅琊王殿下也知道。”
郎灵寂扶颐,想了片刻,幽幽道,“嗯,似乎是这样。”
许太妃和许昭容紧皱着眉头,五味杂陈。他如此的散漫,若奸夫已?经?死了,为?什么他刚才不予理睬,现在临时才说?
而且听这意思他素来晓得王姮姬有旧情人,这些流言蜚语也尽收于耳,却袖手旁观。
“怎么……死了?”
“毒酒。”郎灵寂回忆着,神色略微飘渺,“夫人亲自送过去的,是吧?”
王姮姬沉沉道,“陛下赐死的。”
郎灵寂淡声道,“能得陛下赐死,无上?荣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寥寥几句,文砚之临死前七窍流血的惨状便勾勒于眼前。
王姮姬盯着他,如盯着沉郁的恶魔,浓雾缭绕,月光堕入黑暗最深处。施予暴政的人,总能面不改色谈论暴政。
真的是陛下赐死的吗?
她撇头,几不可察地?哼了声。
随即敛起眼底异样的情感,转而对?许太妃和许昭容两?人,“明白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太妃呆若木鸡,奸夫居然早死了,还是朝廷中人被陛下赐死的,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想象。
之前暗地?里收集情报的时候,怎不知那寒门书?生是朝廷命官且死了?
许昭容右眼皮怦怦直跳……奸夫,赐死,毒酒,忽然明白王郎二人夫妻关系诡异的源头是哪里了。
他们的婚姻掺杂了强制性的因素,根本是政治婚姻。文砚之的死,或许给他们的关系劈开一道很?大的裂缝。
再看郎灵寂,他神观冲淡,深浅难辨,透着股稳坐钓鱼台的随性劲儿,绝不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好似认识文砚之很?久很?久了。
许昭容惴惴,她和姨母极有可能不知不觉走入了一个圈套,但陷之已?深,抽身而退已?晚。
她连忙对?许太妃使了个眼色。
许太妃会意,立即略过此节,转而对?郎灵寂道:“饶是如此,她在婚前不守妇道地?消失了一个月,影踪全无,定然与?人私会去了,难道你也掩耳盗铃地?装不知道吗?”
那寒门书?生虽然现在死了,但活着的时候必然和王姮姬有过苟且。一个月的时间很?长了,足以将生米煮成熟饭。
郎灵寂声音清素,“她和我在一起。”
简简单单的一句。
许太妃再次怔忡,愕然厉声,“什么?”
许昭容亦脸有菜色,难以置信地?望向郎灵寂,震惊羡慕嫉妒的目光。
郎灵寂并不打算多言,只将结果告知,这条不能算作攻击的理由。
并非他蓄意包庇她,而是她在消失的那一个月里,确实和他在一起。
王姮姬垂着长睫,喉咙重重地?咽了咽。她为?什么会莫名消失一个月,连二哥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心里最清楚。
那月,是她最黑暗的日子。
许太妃还想就这点?据理力争,许昭容及时扯了扯前者的袖子,凭直觉,再往深讨论这话头就危险了。
她早猜出雪堂表兄在这场婚事中不是被动的,甚至主动性的因素很?大。换句话说,他想娶王姮姬,达成目标,无论出于政治还是宗族各种各样的因素。
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想要的东西却会自己主动争取。
局面陷入了僵滞。
许太妃难以接受郎灵寂包庇王姮姬到这种程度,连谎言都替她圆。
她困兽挣扎,将最后关注点?放在了王姮姬每月都秘密服用的药上?。
相好的已?死,那药是什么?闺中常有淫邪的秘药,能迷惑丈夫心智,损害身体,将丈夫勾得服服帖帖的。
郎灵寂对?王姮姬如此言听计从,必然是被秘药控制了心智,激起了情慾。堂堂豪门大族,竟使如此歪门邪道之物!
王姮姬心中泰然,命桃枝去自己妆台带锁的暗格里把糖取来。
那药没有名字,外表像糖。
剥开,放在桌上?,“治疗寒疾的。”
她身有沉疴经?常需要吃各种药,“糖”就是其中之一,能抑制遍体发?寒。
许太妃面色晦暗,许昭容亦疑云大作,二人上?前反复查看。“治疗寒疾”四字轻描淡写,谁知道到底是不是治疗寒疾的,总得找大夫查验。否则空口白牙的,王姮姬明显是心虚捣鬼。
王姮姬遂吩咐道:“请大夫来。”
许昭容目光带刺,死死盯着,夹杂别?样的情绪,想把王姮姬看透。
这夫妻俩藏着太多的秘密,唯有彻底解开才能将王姮姬打败。
许太妃咄咄督促道:“别?请琅琊王氏的大夫,从外面请,倒要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姮姬耸耸肩,随意,从哪里请大夫无所谓,结果殊途同归。
当初她可是请遍了建康城的大夫,又托二哥往江州寻医,甚至亲自翻医书?,也没能查出情蛊的蛛丝马迹来,那种绝望滋味也该让许 太妃尝尝。
如果糖就这么被许太妃破解了,设计糖的那个人才会坐不住吧?
王姮姬朝郎灵寂瞥了下。
郎灵寂依旧在旁闲闲观着那种可怖的冷静和当初如出一辙。
他与?王姮姬的目光碰触,其中复杂的纠葛只有彼此明白。
许太妃不可能破解的。
大夫很?快就来了,五十多岁的名医,专程从外面请的。他将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反复揣摩良久,喃喃道:“各位贵人,这只是普通的雪参丸啊……”
许太妃将此物视为?最大的证据,闻言倒抽了口气?,心防破裂,“大胆庸医,你可要查验清楚!”
许昭容禁不住轻声提醒了句,“大夫,很?多药有迷惑性,隐秘的成份缠在药丸里,剂量可能很?小,常人难以发?觉。”
许太妃厉声道:“是,你莫要草率敷衍,漏了药效,唯你是问!”
大夫被吓得一跳,连忙再次仔细查看,战战兢兢说,“夫人,这确实只是寻常补药,外面的许多药石都有此效。”
许太妃追问:“究竟是什么效果,可是淫邪之物,会蛊惑男子夺取心智的?”
许昭容亦有此疑。
大夫擦了擦汗,“安神保健四肢生暖,适用于有寒疾的人。怎会淫邪?”
——和王姮姬说的别?无二致。
王姮姬扬扬眉。
许太妃彻底无语了,怒而押着那大夫反复查看,怪他医术浅薄。
王姮姬忍不住想笑,真够滑稽的,这两?人如此拼命就为?查一个莫须有的东西。
随即,她倒希望糖里能查出什么来。当初她拼命想查清楚药丸成分,结果徒劳无功,做了笑料,被耍得团团转。
如果不是被糖块丸药控制着,她堂堂王氏贵女岂会沦为?傀儡,整日仰人鼻息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早就冲破枷锁获得自由了。
当初她怀疑糖块里有问题,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甚至自己都怀疑自己。
现在,许太妃和许昭容俨然扮演着她之前的角色,而她与?郎灵寂站在一块,从受人宰割者变成了主宰者。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文砚之临死前潜心研制出一张破解情蛊的方子,叮咛她仔细留好。后来文砚之惨死,方子被烧毁,所载草药也绝种了。
王姮姬神思游离,如果文砚之还在,事态定然有所改观。至少她不会这般孤立无援,即便药方被销毁,她和文兄在一块也能重新研制出来。
可惜了。
文砚之就那样浑身是血地?死在她怀里,双目圆瞪,死不瞑目,因为?情蛊的阻隔,他想最后摸摸她的颊都没做到。
郎灵寂在王姮姬背后,没去管吵吵闹闹的许太妃姨俩,如影随形的幽邃寒光凝视着她。
她在想别?人。
情蛊可以通感通情,在催动时,她的任何喜怒哀乐都能反馈给他。
以前她心里住着谁都无所谓,现在他却有些介意,希望她坚守点?契约精神,除了身子给他之外,心也要归顺。
毕竟精神住着第三者,和肉..体的第三者没什么两?样。
他既没有,亦希望她没有。
他微微不悦。
良久,那边的许太妃和大夫终于查清楚了糖仅仅是正常补药,毫无问题。
原本握在手中的筹码一一被击溃,胜败情势已?不知不觉偏向了王姮姬。
许太妃沮丧到极点?,惶惶无措,许昭容不甘心王姮姬这般清白,仍拼着最后的精力问,“那主母的孕事呢,怎么解释?”
王姮姬脸色沉沉,不屑于答。
郎灵寂代替说:“她不会有孩子的。”
许昭容皱眉,何以如此。
前几日王姮姬还频繁干呕,喜食酸物服用秘药,一副有孕的征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明晃晃看到了。
“怎么会这样……”
几枚灿然香甜的糖果,吃下去了包治百病,其中蕴含的副作用难以想象。越是香甜诱人的东西,越蕴藏着危险。
她当然不会有孩子了。
郎灵寂一笔带过,“主母身体孱弱。”
王姮姬悄然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纹中,不愿多瞥那些糖一眼。
那颗糖,承载她少女无数深情爱恋,陪她度过漫长病榻时光的糖——
实际上?是制衡人的情蛊。
人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操纵,控制,精神压迫。
她曾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摆脱了情蛊,却强行?被捉回?来,再度灌了下去,至今思及那日,喉咙仍如咽火炭般滚烫。
情蛊的事还是前世?许昭容透露给她的,但今生显然许昭容没那么幸运,能窥得情蛊的奥秘。
“还有什么可问的吗?”
许昭容咬唇,难堪至极,许太妃哑口无言。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本以为?王姮姬千疮百孔,实则固若金汤。
无话可说,无理可辩,证据一条条被堵死。这是一场从开始就精心准备的陷阱。
等了良久等不到下文。
“那么,”
郎灵寂沉金冷玉,反客为?主,“您二位就是在攀诬主母了?”

“攀诬”简单二字,给整件事定了性。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许家姨侄俩凭臆测污蔑当家主母, 将王氏的尊严碾在脚下踩踏, 并以下犯上,要求清查主母的贴身?之物,甚至从外面请了大夫。
主母本身?清清白白却被质疑与人私通, 泼脏水,名声毁尽, 人格受到了严重侮辱, 白白浪费了数个时?辰时?光。
这一切需要付出代价。
气氛肃穆压抑, 窗外寒风肆虐,室内沉得滴水,紧张的气氛犹如实质。
王姮姬坐了下来,以最?终审判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拷视着?许家二人。方?才忍耐那?么久, 终于轮到了她主场。
她欲狠狠教?训这二人,施予她们永不翻身?的惩罚, 羞辱够了再逐出王宅。
“太妃您如此诬蔑于我, 想怎么样?”
“误会而已?,说就说了,”
许太妃犹如困兽,牙齿紧绷发出噌音, “难道你还要教?训你婆母吗?”
许昭容躲在许太妃身?后, 哭哭啼啼, 肩膀颤抖, 一副可怜样儿?。
孤儿?寡母老弱妇孺的,刚才盛气凌人的劲儿?完全消失殆尽了,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刺耳地回荡在厅堂之中。
王姮姬毫不留情道:“您和您侄女寄人篱下,吃我王氏的用我王氏的,更?在大雪中蒙我王氏救过性命,却恩将仇报无诬陷主家。”
“按我王氏家规,纵主背主之人当被杖毙,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恰恰是前?几日新增的家规。
婆母又怎样,屈居末流的许氏给琅琊王氏提鞋都不配。许昭容和许太妃二人投奔王家,和王家的奴婢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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