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by旅者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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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当初董卓和吕布联手霸占朝野,貂蝉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乌衣巷作为王谢大族世代聚居的?地方,碧瓦朱檐,飞阁流丹,高耸入云,流淌其中的?秦淮河仿佛也染了富贵气象,粼粼在阳光下犹如?撒着金粉。
往来出入的?都是衣冠搢绅,贵戚勋臣,势倾天?下,相互斗富,与?建康外的?贫民窟不在一个?世界。
岑道风厌恶豪门奢侈无耻的?嘴脸,耻于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不屑多看一眼。
他?乔装作乞丐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中,蹲守了小几日?一无所获。
别说刺杀琅琊王氏的?小姐,连靠近富贵人家的?宅院做不到?,反倒受了许多白眼和侮辱。
乌衣巷,哪有平民乞丐的?半分容身?之所。
王家高墙大院像铁桶一样密不透风,侍卫轮流驻守,森严以待,护在里面的?人这辈子高枕无忧。若欲行刺击之事?,唯有等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可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来呢?
……遥遥无期。
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江州战场告急,王戢料理完了流民即将到?任,他?必须赶在王戢之前回去。否则战场先机被占不说,还会遭到?王戢的?无端质疑。
掐着时日?又咬牙蹲守两日?,终于熬得王家女眷出门。并非是王姮姬,瞧那车子的?幅制,是王戢的?夫人襄城公主。
岑道风不愿伤及皇室中人,灰心丧气准备离去,却在这时从高处望见九小姐王姮姬也在车子中,与?公主同行。
天?助他?也。
虽然他?从未见过九小姐,对她的?容貌身?形一无所知?,但从王家正门坐六抬肩舆出去受众星拱月待遇的?,唯有王姮姬一人。
王姮姬平日?深居简出,缠绵于病榻,似今日?这般踏春出游极其罕见。
入春了,雪化了,雾气弥漫的?江南草木颖挺,春天?夺眶而出,空气中有明显的?泥土味,正值迎新除晦的?好时节。
襄城公主劝王姮姬多出去走走,有利于舒畅心情,别总闷在卧房里。
郊外竹影细细,秦淮河岸汀白花丛生,冈翠环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一听鹤鸣,如?此春光焉忍辜负。
王姮姬淡淡苍白笑颜,道:“嫂嫂倒是悠闲,半点不担心江州局势。”
一个?月过去了,江州没传来任何捷报,反而王昀被贬谪,北府军节节败退。
襄城公主与?她一同走在春风淰淰的?淮水岸边,清风吹拂衣裳轻微拂动。浅色襦裙轻似雾,玉鞋罗袜步生尘。
襄城公主附在她耳畔,“听夫君说,陛下迫于压力已赐了援军和军粮,流民基本被镇压住,胜利指日?可待。”
王姮姬卷曲如浪的目睫顿时眨了眨,“当真?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不知?道。”
襄城公主捂嘴而笑,“他?没回来,这消息是他?用家书秘传给本宫的。”
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已身?怀有孕,即将喜为人母。
王姮姬亦去抚襄城公主的小腹,二哥没偷偷回来她才不信,否则这半年他?一直在外征战,公主的?孕事?从何而来。
夫妻恩爱,宜室宜家,幸福和满,她不自?觉沾了些羡慕,故作拈酸道:“当真是亲疏有别,二哥跑回来不与?我这亲妹妹见面,单单探望公主一人。”
襄城公主被说得几分羞赧,脸上团团红晕,道:“他?就回来一两次而已,漏夜前来,黎明便走,神出鬼没的?。”
王姮姬道:“公主和二哥是一对璧人,心心相印。”
仰望蓝天?,白云中渐渐浮现?一个?温润书生模样的?公子来,若当日?她和文砚之结为连理,或许日?子过得也能平安喜乐。
襄城公主知?王姮姬终生有憾,微顿了顿,不再炫耀自?己的?幸福,转而挽了她的?手道:“这块草地正绵软,一会儿我们铺块布,在上面试春盘。”
王姮姬信然答应,饶是只有她们二人,小宴富丽奢华,各种精细食材摆放于盘中,炉火高高驾起,烤肉滋滋流油。
螃蟹待深秋才膏满黄肥,此刻初春时节却有黄如?蒸栗的?成色。浇上杏酪的?烤嫩羊,配上枸杞和菊花茶,好吃而不腻,蘸春风而食,绽放在味蕾,使人心旷神怡。
襄城公主有孕格外忌口,事?事?挑剔得很。王姮姬陪她缓缓享受春光,枝头?鸟儿啁啾而鸣,淮水滔滔,万事?万物仿佛到?了一种澄澈虚妄的?境地。
姊妹俩正松松垮垮横躺着,却在此时,一支冷箭“嗖”地挂着尖鸣从暗处飞射 而出——
对准王姮姬背心。
既白守在王姮姬身?旁,霎时目眦欲裂,兔起鹘落之际将她疾速推开,自?己手臂血淋淋剐了道口子。
场面顿时混乱,未及卫兵高喊“有刺客”,三支冷箭又流星般激射而出,道道狠辣指向王姮姬,显然取她性命来的?。
王姮姬被既白匆匆拉到?了一棵粗大的?树干之后?,狼狈倒伏在地,罗裙沾满了烂泥,手肘之处也擦破了。
三支冷箭尾随而至,齐刷刷钉到?了树干之上,发出砰砰砰的?刺耳声,入木三分,箭羽犹微微颤抖,劲道不卸,若钉在人身?上必死无疑。
襄城公主在混乱之中摔倒在地,腹部受到?剧烈挤压,顿时疼痛无比,啊地哀然鸣声,上气不接下气道,“本宫的?肚子,肚子……姮姮,救本宫!”
场面大乱,侍卫高喊:“有刺客!快抓刺客!保护家主,保护公主!”
今日?本是春日?小宴,襄城公主和王姮姬抱着放松的?态度,踏春游青,周围并未随侍太多侍卫。且姊妹俩为了能说悄悄话,刻意将侍卫屏远了些。
王姮姬闷哼了声,抚着火辣辣的?手肘,快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快,快!别管我,先掩护公主离开!”
襄城公主被冯嬷嬷和桃枝搀起,率先送入马车之中。襄城公主才刚刚坐稳这一胎,脸色蜡黄似纸,汗如?雨下。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武艺卓绝,顺着郊野小路逃之夭夭,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脚印都没留下。
既白见王姮姬衣裳凌乱,沾满血污,心疼道:“小姐莫以身?犯险,先回去清洗上药吧!奴会一直保护小姐!”
王姮姬捂着手臂,见刺客确实难以追踪,深吸了口气,回转王家,命一队卫兵在建康附近搜索,若有可疑速速来报。
岑道风匆匆逃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敢走偏僻小路,径直入城钻进?了热闹繁华的?建康城街衢,变换着装。
刺杀琅琊王氏家主果?真不简单,王姮姬身?边竟有好几个?阴养的?死士,团团包围,忠心耿耿,为她挡死。
饶是他?号称百步穿杨,箭法如?神,竟也没能要了这小小女子的?性命,锋利的?箭镞连她一根发丝都没碰到?。
岑道风攥紧了拳头?,心意慌乱,暗自?悔恨,一举不成打草惊蛇,王氏必定有所警觉,以后?再行刺杀之事?难如?登天?。
他?扮作跛脚的?模样,一瘸一拐挤在街衢中,决定暂时放弃刺杀王姮姬,出城避避风头?再说。
刚至巷尾,忽然被一左一右两个?带剑武官横截住,阴影沉沉。
岑道风心悸,顿时握紧了匕首。
听那两人低声道:“岑将军,奉陛下之命,请您立即进?宫一趟。”
皇宫,太极殿。
司马淮屏蔽了所有人,单单叫岑道风一人跪在隐蔽的?耳房中,龙颜震怒。
“朕之前就察觉你神不守舍,没想到?竟图谋着如?此鲁莽之举!对琅琊王氏的?家主和朕的?皇姐动手,你也真做得出来,朕若狠心些,立叛你诛九族也不为过!”
司马淮压低声线训斥着,“王姮姬是无辜的?,你为何自?作主张伤她性命?你可知?整个?琅琊王氏将她捧上神坛,朕亦……”
——他?和郑蘅,亦是拜把子的?兄弟。
岑道风并不知?王姮姬这女子有何内情,只知?王姮姬是王郎之间维持关系的?工具,杀了此女,便能斩断两家联络。
“陛下,末将有罪,末将……”
他?当然不敢伤害公主殿下半分,刺杀之时刻意把控箭的?方向,对准王姮姬一人,力求不连累无辜。
他?此生斩敌将、杀贼匪,将利箭对准闺中妇孺却是第一次,心底背负极大的?压力。
司马淮神情痛苦,厉声勒令道:“若非朕看重你寒门背景,向上拼搏不易,便该治你的?罪!无论何时你们都不得伤害王姮姬的?性命,听清楚了?”
岑道风一愣。
陛下如?此袒护王姮姬,对她的?态度全然不似其余王氏族人。
难道王姮姬不是王氏中人吗?
为了天?下宁定,舍小爱成全大爱,杀掉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随即脑海中浮现?王姮姬在河边散步时秀丽的?容色,当真是洛神妃子,翩若惊鸿。陛下血气方刚,正是知?慕少艾的?年龄,两相难说没有暗藏的?情意。
岑道风顿时明白了。
可,王姮姬已经嫁人了。
陛下要觊觎臣子的?妻子吗?
……她还不是一般臣子之妻,是那位集三权于一身?的?中书监的?妻子。
陛下若看上了她,真是糊涂。
司马淮不便多言,文砚之临死前曾恳求他?照拂王姮姬,且王姮姬又是他?结义兄弟,他?不想将她拉到?这黑暗漩涡的?朝政斗争来,女孩子就该生活在温室中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文砚之宁死也要守护王姮姬,活活被王家逼死了。这用鲜血得来的?成果?,他?无论如?何也要替文砚之捍卫住。
“王姮姬在王氏空有家主名头?却不管事?,行政大权和军事?大权分别落在旁人手中,她是被逼的?,深有苦衷。”
“总之朕要对付的?人不是她,她仅仅是一个?弱质姑娘,错生在了王家而已,山河破碎的?罪过不该由她来承担。”
岑道风闻言心情复杂,此番确实鲁莽了。王姮姬是不是无辜的?不知?道,他?被司马玖当枪使是肯定的?,险些酿成大错。
司马玖当真可恶,挑唆他?犯下了刺杀王氏家主的?重罪,自?己却隐身?起来。日?后?王家恨的?不是司马玖,而是他?岑道风。
“末将……晓得了。”
司马淮吸了口气,将岑道风扶起,右眼皮狂跳,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次岑道风的?刺杀犹如?一串鞭炮炸在琅琊王氏,招惹了大祸,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王姮姬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还有他?的?皇姐襄城公主,亦无辜被连累。
“朕虽爱重你,只宽赦你这一次。”
“日?后?去江州赴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忌避免和王戢正面冲突。”
王家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容忍旁人刺杀他?们的?家主。襄城公主动了胎气,王戢宠妻如?命,性如?烈火,必定想方设法手撕了凶手。
王姮姬在王家被当作女神和信仰一般的?人物,更何况,她还是那人的?妻子。
幸好王姮姬没受重伤也没死,否则郎灵寂……
司马淮疲然坐在龙椅上,想起王姮姬,他?确实很久很久没见她了。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他?想见见她。
第065章 无情
家主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州,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岑道风干的?,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
司马玖脚踏两只船,鼓捣了?岑道风去刺杀王家家主, 又不忘卖个好给王氏, 左右逢源,意图挑起王岑之间的?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庇护凶手岑道风, 助其出城,逃避建康城中官兵的?搜捕。
这些宵小之徒如苍蝇一般聚集叮咬琅琊王氏, 真以为?王家是病猫。
王戢大?怒, 登时砍断了?桌角。
“找死!逆贼胆敢如此欺辱我妹!”
他妻子襄城公主也在王姮姬身边, 怀着身孕受惊过?度,胎儿险些不保。女?子怀孕本就辛苦,他平日伺候照料公主,衣要穿暖, 饭要吹凉,连台阶都小心翼翼背她下去, 逆贼竟敢用箭伤她腹中胎儿。
“岑道风抢了?亮弟的?江州太守之位, 又刺杀九妹和公主,不将其剁成肉酱,世人?以为?我琅琊王氏软弱好欺!”
王戢说着安排人?手埋伏在军营周遭,只待岑道风一来上?任立即将其擒住, 千刀万剐斩于营前。
副官见主帅如此冲动, 跪地劝道:“王将军, 不可!岑道风悍勇异常,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得陛下器重, 必不肯轻易伏诛,此时挑起争端实在节外生?枝。”
王戢阴森森从牙缝间溢出:“多派人?手,在山上?布置弓箭手和弩机。岑道风再是悍勇,双拳难敌四手,束手待毙!”
副将是江州本地人?,深知岑道风为?本地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固执恳求道:“王将军您冷静一些,无凭无据怎能在军营中轻易杀人??岑将军兵法娴熟爱民如子,深得江州百姓爱戴,我们若不管不顾地挑起内讧,一定会引起军中哗变,使流民和羯人?趁火打劫的?!敌军未平,我军内讧乃败北之兆!”
王戢暴怒如雷,“唰”地一声拔刀要斩了?这副将,“放肆!尔敢替岑道风求情?他刺杀我妹与夫人?时可曾想过?今日?”
手起刀落,副官的?半片耳朵已?经被削掉了?。副官登时剧痛蜷缩在地,捂着耳朵鲜血淋漓,痛呼惨叫如杀猪一般。
王戢嫉恶如仇下手不留情,年轻时赴宴曾有豪绅逼迫喝酒,不喝就斩杀一个仆役。同座皆屈服喝酒,只有他不为?所动,任凭豪绅杀了?十?几个仆役。
而今别说杀一个岑道风,便?是再大?的?事也能做出来的?。
主帐军营略微混乱,引得外面士兵纷纷侧目,血腥味弥漫整个帐篷。主帅雷霆大?怒,麾下诸将鸦雀无声,唯恐惨遭池鱼之殃。
整个军营顿时死气沉沉。
郎灵寂正提笔濡墨,墨迹泅湿纸背,晕成一个浓黑的?墨点。
他蹙了?蹙长眉似觉得很吵,命人?将断耳的?副官堵了?嘴抬下去,洒扫地面腥锈的?污血。
“……把刀放下。”
王戢怒目圆瞪,擦了?擦刀还入鞘,愤而落座,“当?真倒霉,两军还未交战军营就出了?倒戈的?叛徒!”
郎灵寂静漠写着字,“他说的?有道理,岑道风杀不得,起码现在不行。”
王戢额角青筋暴起,目似毒焰:“你也要为?岑道风求情?”
郎灵寂道:“没为?谁求情。”
岑道风是陛下新擢升的?江州太守,即将与琅琊王氏一同打江州。若弃用此人?,陛下那边难以交代不说,战场也会失去一员猛将,大?大?降低获胜的?几率。
战场的?规矩素来是贵族指挥,寒人?出力。将岑道风剁成肉酱自然不难,难点在于王家正值用人?之际,杀了?岑道风,没人?上?阵杀敌。
王戢和王瑜堂堂主帅之躯,是不可能亲冒矢石和那些流民短兵相接的?。
岑道风和他麾下的?士兵悍勇善战,出身于卑陋寒门,贱命一条,最适合这些做刀尖舔血以命搏杀的?事。
这是从最现实的?利益考量。
“所以你的?意思是放过?岑道风?”
王戢沉声问。
郎灵寂道:“只是暂时。”
王戢微感失望,郎灵寂素来深沉缜密,关键时刻表现出比常人?更可怕的?冷静,给予人?最正确的?选择。
可这次不同,九妹差点被一箭穿心。
他知道诛杀岑道风不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所谓最正确的?选择大?抵要牺牲掉九妹,隐忍吞掉这口窝囊气。
若真如此,他宁愿不要正确的?选择,手刃仇雠给亲人?报仇,九妹不能白白被刺。
“雪堂。”
王戢五味杂陈,以前不信,他现在彻彻底底看清楚了。
“你当真半点也不在意姮姮。你娶姮姮,只是因为?我们两家的?契约吧?”
人?听到自己?在意的?人?受伤害时会着急动气,方才他听到襄城动了?胎气,便?方寸大?乱,心乱如麻,恨得一刀刀把岑道风和司马玖活剐了?。
正常人?的?反应该是这样。
而郎灵寂任何时候都用绝对的清醒去判断事情的?利弊,九妹遭到刺杀险些丧命,他竟急也没急一下,汗也没掉一颗,甚至平静地执笔写字,依旧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完全像个冷血之人?。
……仿佛九妹真的?是一颗棋子,一颗玉石制成的?冰凉的?死物?。九妹在他眼中是一件预约权力的?法器,除非恋物?癖,谁会对手下棋子产生?感情?
九妹并?不是死物?。
她是活生?生?的?人?。
“九妹真的?很爱你,求你也停下来回头看看,她一直眼巴巴地等着你。”
九妹长得美,人?又温柔善良,从前依恋郎灵寂到骨髓里。若非郎灵寂实在冷漠,她必然不会心灰意懒,转而去选择那个寒门文砚之。
据说九妹的?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二人?婚后长期分居,犹如陌路人?。
有这样做人?家丈夫的?吗?
就拿王戢自己?来说,每日必定陪伴襄城入睡,为?襄城解钗环,卸妆容,朝中有事不能回来每每提前说清。
细想来,姮姮过?得真苦。
“你能不能多疼疼她,多爱她一点?就算报答她的?一片痴心,爱她……”
王戢说得面红脖子粗,拳头紧攥,犹如火烧,一口气将心里话泄出,恨不得按着这疏离的?两人?往一块凑。
郎灵寂略有几分冷淡不耐烦:“仲衍,军营里只谈军务不论其它。”
王戢一噎,据理力争,“你我既是军务上?的?同袍也是家人?,此事涉及姮姮不得不拉出来说清楚。”
郎灵寂道:“那请恕我失陪。”
王戢堵得慌。
郎灵寂眼底掠过?一抹轻讽,爱谁不爱的?,没有逼迫的?道理。他本来对王姮姬无感,前世不爱,今生?也不会一夜之间突然逆情改性?,追悔莫及。
他对王姮姬说实话跟许昭容一样,许昭容能被轻易弃如敝屣,因为?许昭容是个没用的?废物?。王姮姬被捧在手心里,因为?她可利用的?价值极高。
他权衡一个人?习惯于以价值为?标准。
如果他真迷恋王姮姬,前世早和她日日黏在一块了?,哪会长年累月分隔。
前世他一次也懒得碰她,今生?她性?情发生?了?改变才引起他的?好奇,房中那事逐渐频繁起来。他们滋生?的?是暧昧,亦敌亦友,而非什么浮夸的?爱情。
“我和她跟你和公主,并?不一样,请不要理所当?然地按照你们的?模式揣测我们。”
王戢不能理解夫妻间亦敌亦友的?感情,“可你们成婚那么久了?,婚前有三四年的?情谊,难道不会惺惺相惜吗?”
他和襄城公主成婚前也没感情,洞房花烛掀开盖头才见第?一面,经过?朝夕相处点点滴滴的?积累而恩爱情浓。
郎灵寂冷笑了?笑,在时代的?洪流和历史中,人?的?主观性?微乎其微。爱往往是种极度危险的?不利条件,使理智和客观丧失,打破应有的?秩序,从而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王戢可以,他不会。
他这辈子或许会对谁有好感,却绝不会爱上?谁,更不存在日久生?情的?事。
“不会。”
“……不要谈这些了?。”
王戢质问:“你们最亲密的?枕边人?尚且不能做到同心同德,又怎么应对外界的?风雨?”
他和襄城公主虽隶属于不同的?阵营,分别出身于世家和皇室,彼此之间却没有秘密,任何心事都会直言吐露。
郎灵寂一点厌倦之意,“怎么不能应对?”
有权谋,有术数,有布局,怎么不能赢?溷浊世道中真情值几钱几两?
不懂王戢这种身居高位的?武官还在意情情爱爱。
说白了?他跟王姮姬是有床..笫关系的?的?合作?伙伴,彼此被一纸契约束缚着,身子贴得极近,心又离得极远。
他和王姮姬的?暧昧是冰凉的?,建立在赤..裸裸的?利益基础上?,不是她和文砚之那种才子佳人?的?浪漫诗篇,什么骑马追风,愚蠢地做什么理想的?白日梦。
所以即便?他有几分喜欢王姮姬,在面对背叛时,依旧会毫不犹豫给她灌情蛊。
他和王姮姬的?关系在没有得到对方同意下就贸然“爱”彼此,实在太冒昧了?。
“呃……”
王戢一刹那有些头疼,明白了?,郎灵寂就是这样的?人?,说再多也转移不了?他的?本性?。
当?初真不该逼姮姮嫁给郎灵寂,他们恰如黑与白完全互相排斥,根本是两个极端的?人?,做不得夫妻。
有性?无爱,好可怕的?关系。
“那你们和离吧。”
王戢破罐破摔,“又不是谁逼婚的?,何必为?难彼此呢。”
王家已?经度过?了?家主更迭最艰难的?过?渡期,逐渐走?向平稳。从前不合理的?契约,两方或许应该改换一下。
郎灵寂却抬了?眸子,慢慢浮着虚虚的?冥色,明丽又冰冷。
“什么?”
王戢骤然感到一股寒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莫名又谈到了?最危险的?话题。
郎灵寂素来目无下尘,唯一一次放下身段就是在姮姮退婚时,恳求自己?劝姮姮不要退婚。
郎灵寂把和姮姮的?婚事看得极重。短短和离二字,把关系拉回了?最冰寒时刻。
但王戢作?为?姮姮的?兄长,势在必行,如果现在不和离待将来姮姮有了?孩子,拖家带口更麻烦。
“我也是为?你们好,既然你们互无感情,早些分开不耽误各自的?前程。之后男再娶女?再嫁,圆满和美,何乐不为?。”
郎灵寂冷哂了?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那股为?人?臣谦抑的?神态消失了?,不避忌讳地谈条件,“好啊。”
“不过?仲衍你要想清楚。规则是婚姻取消,合作?消失。届时与王家分道扬镳,我有权另投明主。”
当?今势力分为?世家和帝室两边,他离开了?琅琊王氏后自然去帮皇室。若司马皇室是窝囊废,烂泥扶不上?墙,他亦可另立新主,辅弼君王,反正路子多的?是。
王戢严肃道:“雪堂,我不是这个意思。姮姮与你的?婚事,碍你帮王氏何干。”
郎灵寂淡淡反问,“那仲衍什么意思,白白使唤人?却不履行契约?买东西不给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他神智清醒,王戢这话明显是不平等,用道德绑架他,让他为?王氏效忠尽力呕心沥血,最终还不把女?儿嫁给他。
毕竟白纸黑字的?契约绑定了?他为?王氏效忠的?一生?,反过?来,他的?条件却仅仅只有一个王姮姬。
“你在执著什么呢?”
王戢惑然道:“你执意要娶姮姮,却又不爱她,甚至是厌恶她。你们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这桩婚事完全没有意义。”
郎灵寂道:“我信不过?你们王氏,娶她就为?图一道保险锁,行了?吗。”
琅琊王氏,齐大?非偶,那可太任性?了?,用罢了?说把人?踢开就踢开。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臣,比不得王姮姬众星拱月,地位非凡。
朝廷昏暗,他被唾弃了?根本没地方说理,付出的?时间和心力也完全沉没,最终他又蜕回那个偏居一隅的?低微琅琊王。
“王氏不会过?河拆桥的?,礼贤下士,你为?什么不肯相信?”
王戢深恼怒,“你非要拿姮姮的?前途做赌注,绑着她不可吗?”
郎灵寂衣冠楚楚,无动于衷,坚凝的?态度代表了?他灵魂中悯性?与情感的?丧失。
王戢道:“我琅琊王氏什么给不了??”
郎灵寂道:“对不起我只要王姮姬。”
他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信最实际的?保障。他已?经被王氏抛弃过?一次了?,这次无论是情蛊还是契约,他都会锱铢必较容不得半点讨价还价。
在这场权数的?零和博弈中,王姮姬才是中间维持平衡的?那枚砝码。司马玖说得没错,他能有今日很大?程度上?是娶了?一位好妻子,如借东风之力。
王戢内心争斗了?许久,郎灵寂这边是说不动了?,他的?事业不能没有权臣襄助,不能被打断一条大?腿,盲人?摸象。
王戢最终还是屈于事实,长长吸了?口气,道:“好吧……你们夫妻的?事我管不了?。”
郎灵寂目锋雪然,“那和离呢?”
“姮姮已?经嫁给你了?,自不可能轻易和离的?。”
王戢嘶哑低落,“她自己?也没说要和离,刚才是我擅作?主张。算了?。”
郎灵寂阖了?阖眼。
当?初他出仕时本可以效忠帝室,之所以选择世家,是因为?他觉得天下大?势不可逆,司马氏皇族注定要像太阳西沉一样坠落的?,这时代是属于世家的?时代。
司马氏的?先祖篡夺了?曹魏皇族,又对诸如嵇康一类不合作?的?名士进行了?阴暗恐怖的?屠杀,得国不正,骨子里流淌着狼一样的?血液,他不屑于与这种家族合作?。
反观琅琊王氏,族祚源远流长,族人?懂得平流进取,更有严格的?家规家训束缚在他们身上?,克制着他们野心的?膨胀,王氏子弟生?生?世世不得登基称帝。
他更倾向于与王氏合作?。
但如果王氏毁约,另当?别论。
王戢抵唇咳了?声,揭过?此节,道:“罢,以后军营中不谈家事。”
拿出作?战的?舆图来,全心全意投入前方火拼的?战局中。
郎灵寂默了?默,虽然将王戢说服了?,却隐没不掉内心深处悄然一缕幽暗的?情感。
他对她确实没什么爱意,却存在占有欲,希望她严格恪守契约精神,满心满眼是他,不跟其他男人?接触。否则,他会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冒犯了?的?感觉。
当?然,他也会遵守约定,满心满眼都是她,为?她服务,不跟其他女?子接触。
这种干净健康的?关系不好吗?
他近来……有些沉溺床..笫之事,每每十?五都会去找她,解决一些生?理需求,并?且次数越多越好。
眼看着又要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