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庶女生存手册by天行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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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多少有了几分清醒,“三妹妹,你是心甘情愿答应她们的么?”
徐宁一开始想缓缓而治,避免他受太大刺激,可见王珂糊涂到起私奔这种鬼念头,她必须快刀斩乱麻,“表哥,你我缘分已尽,往后便各自安好罢。这桩亲事虽是始料未及,但于我、与我娘都将大有裨益,我自然不会拒绝。”
王珂嘴里有些苦涩,“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哄我的么?”
他并不迟钝,自然看得出徐宁有意向他示好,否则,他的目光怎会从婉妹妹身上挪开,转投向她呢?
而今却告诉他不过做了场大梦,他不禁有些恍惚。
徐宁很坦率,“自然不全是假话,可人在不同处境总有不同出路。当时嫁给你是最好的打算,我总得试一试。”
既然有了更好的抉择,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嫁去王府,她一样能安富尊荣,甚至更好地庇护娘亲,这些,都是王珂无法带给她的。
二舅母这样精明富于算计,她不得不付出更多精力,早晚还得跟婆母发生冲突,到那时,六表哥会站在哪一边呢?
他是个孝顺的儿子,现在虽然在与母亲对抗,也不全是为她,更多为了自己——否则,怎会不过问她的意愿就私自决定她的归属?
徐宁道:“表哥,也许你爱上的不过是段模糊影像。”
等某天发现她跟这个影子并不完全相符,甚至大相径庭时,他还能保有现在这般单纯不顾一切的热忱吗?
王珂无言,只呆呆望着她。
少年的梦来得容易,也散得容易,她不过提早帮他戳破。徐宁站起身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六表哥都不该轻易毁伤,这是最大的不孝。”
顿了顿,“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等。”王珂忽然开口,身体里蓦地迸发出一股力量,他快速翻身下榻,从抽屉里搜出一包东西,“还给你。”
是她之前做的香囊、扇套,还有那条帮他擦过汗的丝巾,上头香味已褪得干干净净。
——他大概有一点恨她。
了结了也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徐宁从容将旧物收起,“我走啦。”
不说再见,是因为可能再也不见。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王珂才僵硬地从墙壁转过脸来,她如一缕轻烟般消散无踪,仿佛从未来到过他身边。
心中陡然空空荡荡。
解决完王家的事,徐宁松快一大截,立刻泡了个热水澡缓解疲乏。
半夏还沉浸在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悲剧里,眼眶红得如兔子般,“姑娘何必逞强?想哭就哭出来吧。”
徐宁:……
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可难受,不过是段无疾而终的初恋而已,况且本就是逢场作戏。
就算她真对王珂有意思,也没必要伤春悲秋哭哭啼啼,人世间可不止男女之情这一种乐子,亲情、友情、乃至口腹之欲怎么就不珍贵了?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那才可笑呢。
徐宁懒懒趴在浴桶上,“你这么同情他,不如你嫁他吧。”
半夏立刻收住眼泪,“那怎么行,婢子生来就是要服侍姑娘的。”
这才像她的榜样,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徐宁捏了捏半夏红艳艳粉嘟嘟如仙桃似的脸颊,笑眯眯道:“就知道你不肯吃亏。”
半夏哼哼两声,她才不会去晋州呢,听说那里风尘多得怕人,米面里全是沙子,哪比得上京城饮食/精细、起居优渥。
跟着姑娘一样能吃香喝辣,她可不稀罕当少奶奶。
当然也得姑娘得宠才行,在哪里都是拜高踩低的。半夏于是又尽职尽责往浴桶里添了两瓢鲜牛奶,撒上些玫瑰花瓣,把姑娘泡得白乎乎香喷喷的,姑爷见了才会爱不释手——或者爱不释口。
隔日,长公主府又送了张请帖来,这回受邀的嘉宾便再无悬念了。
且不提徐婉还在禁足,就算没有,王氏也不肯叫她去。两女争夫这种丑闻有过一次便够了,再来一次她可吃不消。
不过她仍得叮嘱徐宁,到了那儿务必得表现得仪态端方,断不能叫人看笑话。
徐宁笑道:“太太放心,我身子健朗,断不会在珠蕊园前昏倒的。”
明摆着刺她那回徐馨丢脸的事。
王氏气结,想骂她两句又不能够,人家现在是准王妃了,比自己这个伯爵夫人位份还尊。
只得板着脸,“你知道就好。”
徐宁没想和嫡母打嘴仗,小吵怡情大吵伤身,点到即止就是了。
“这回还是大哥送我过去?”她询问。
合着正房都得给她当狗腿子。王氏恨不得叫她自己雇车算了,可转念一想,方姨娘最近对那母女俩可是一盆火似的上赶着,她不肯,自有枫哥儿替她——方姨娘养的那个贱种,千伶百俐,和他娘一副德行,不定得如何巴结,到时候好处不全让人家占去了?
权衡下,王氏只得不情不愿让人去请长子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门前却停了辆极宽绰的马车,王氏正纳罕时,就见几个老仆分成两列严整排开,恭恭敬敬立于门首。
叫人一问才知,原来是专程来接三姑娘的。
王氏干笑两声,“公主当真客气。”
不知三丫头命里交了什么运道,能得这些贵人垂青。
徐宁却认得马车背后的徽记,那次徐馨意外晕倒,众姊妹便是坐这个回来。
她讶道:“太太,仿佛是静王府的车驾。”
第019章 比试
王氏脸色十分难看,原先馨姐儿在时,静王几曾这般郑重过?还管接管送,真是变了天了。
不知三丫头有何媚术,哄得个个都对她死心塌地——想起鬼门关上走一趟的六郎,王氏愈发悲从中来,倘若馨姐儿没出走,她便可顺顺当当把三丫头嫁回娘家去,两边都没烦恼了。
徐宁却十分淡然,“殿下只是怕再出意外罢了。”
相信静王也记得那回徐馨晕厥之事,是否装的不好说,他绝对不想再来一回。
派侍卫相送,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但,徐宁本就胆大包天,哪怕真是场鸿门宴,她也没有逃避之理。
遂坦然朝着车驾走去。
王氏想说话又开不了口,只能拼命朝徐宁使眼色:没规矩的丫头!人家客气,嘴上好歹谦虚两句呀,辞一辞才叫闺阁风范。
碍着外人在场无法明说,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
徐宁笑道:“太太还有什么交代?没有我便去了。”
真真可笑,圣旨都收了,还闹这些假模假式,怕人家悔婚不成?所谓矜持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鱼儿都咬钩了,还费闲工夫作甚?
遂坦然向领头管事施了一礼,又有半夏识趣地将一锭银子塞过去。
管事笑纳,心里称赞准王妃大方体贴,谁愿意在日头底下久站呢?那些个扭扭捏捏的娇小姐只会自矜身价,半点不体谅他们当奴仆的,三姑娘却着实响快。
还未入府便多了些好感,命驾车之人留意路况,尽量减少颠簸。
徐宁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静王与温妃虽接纳了这桩亲事,对她的考察绝不会少。她的身份在这里放着,他们也不会明着刁难她,但,关于她够不够格当王妃,却是要试探一番的。
公主府的宴会便是契机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徐宁想到一路走来种种,苦尽甘至,至今都恍然如梦。
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她定会牢牢把握。
马车在珠蕊园前停下,还是熟悉的铜门,门环上雕刻着凶神恶煞的兽头,不过工匠当时大概走了神,下刀歪了点,使神兽的表情很有点囧,看上去不像镇宅,反倒是亟待人抚摸的萌物。
徐宁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等着有人引她进去。
约摸一刻钟后,才见侍女鱼贯出来,向她浅浅施礼,“对不住,让姑娘久等了。”
徐宁含笑道:“无妨,公主殿下贵人事忙,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丫鬟被她刺得面上一红,再不敢怠慢,急匆匆领她入内。
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再绕过一方曲水流觞的荷塘,徐宁总算见到那位威仪赫赫的长公主,以及在她身侧略显讶异的——静王齐恒。
齐恒意外她今日打扮得如此……鲜艳夺目,之前几次见她,徐宁都穿得十分朴素清雅,今日倒如蝴蝶展翅一般,是做给他看的么?
五彩斑斓的颜色交织在她身上倒不显俗气,反而有种杂糅的美感,愈显出清凌凌的眉眼、淡樱一般的唇。
徐宁见静王盯着她瞧便知对方会错意了,她真没有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单纯因这几匹绸缎乃温妃所赠,不穿出来显摆一番怎显得重视?
谁想到温妃娘娘的审美如此……热闹,她出门前都捏了把汗,好在效果差强人意,果然青春才是最大的本钱,以她的年岁,穿得再老气也不至于跟个太妃似的。
长公主轻咳了咳,五郎真是,大庭广众就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瞧,也不嫌失礼。
自从孀居后,长公主多了个做媒的爱好,又因为皇帝把定亲的人选换成了徐家庶女,心里着实为侄儿打抱不平:就算嫡出大小姐有隐疾,又何必认定了徐家,另外择一户门第样貌相匹配的不就得了?
故而方才也是她命人给徐宁下马威,但见徐宁进门之后,决口不提多等一刻钟的事,长公主便知道这是个沉得住气的。
因笑道:“来者是客何必拘束,都散了吧,本宫请你们来是为赏花,可不是要你们立规矩的。”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果然是皇室惯用伎俩。
徐宁亦不拘泥,懒散地绕着石径穿行,悠闲打量花圃中盛放的奇珍异卉——明明有现成的土壤栽种,却偏偏要用陶盆装裹整齐划一排开,大概皇家都这么不接地气。
她看着只觉做作,让半夏帮她去茶亭内弄点酒水点心来,这么干站着多没趣儿。
何况她与在座宾客并不十分相熟,以往都是大姐姐接待他们:同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也更有共同话题。
她不识旁人,有人却识得她,永宁侯府九小姐林娇儿素与徐馨为闺中密友,一厢情愿认为徐宁抢了徐馨婚事——虽然事实也差不太多,但更具体的她就不知了。
徐馨近段时日闭门不出,焉知不是伤透了心?至于那所谓的隐疾她可从未听说过,说不定就是被奸人害得破了相呢!
罪魁祸首如今却坐收渔利——更可气的就算这样温妃娘娘也没想到她,明明她家世也不差呀,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娇儿气势汹汹过来,“徐三!”
徐宁没反应,林娇儿便想去捉她衣领,哪知徐宁碰巧转过身来,她重心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亏得两名仆妇及时搀住,才不致过于狼狈。
徐宁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啊?”
林娇儿十分恼火,不然呢,难道她喊的是鬼?
不怪徐宁迷糊,京中女子少有以排行称谓的,就算众目睽睽不宜喊出闺名,好歹也叫一声三娘吧?莫非她长得像男的?
徐宁笑眯眯道:“你有何事?”
这里可是公主府,要找茬总得有个由头,否则打的可不是她的脸,而是长公主的脸。
林娇儿一时语塞,好在她有些机变,指着花圃里那些灿若朝霞的名种道:“你可愿与我比试?”
“不要。”徐宁干脆拒绝。
她看起来很闲吗?玩这种小儿科把戏。
“你!”林娇儿气结,奈何许多人正朝这边看,等于她自己把自己架住了,骑虎难下,只得咬一咬牙,“我跟你赌一百两的彩头。”
“真的?比什么?”徐宁总算来了兴致。比起香花,银钱对她的吸引力无疑更大。
就算得了便宜爹那些丰厚陪嫁,也不妨碍她另外挣点零花嘛。
林娇儿松口气,她还真怕徐宁不跟她赌,那自己只能灰溜溜吃瘪。
这下终于来了精神,指着廊下那一溜菊花道:“谁能叫全它们的名字,谁便是今日魁首。”
说罢得意洋洋望着徐宁,想她一介庶出,见过多少好东西,这等知识也不是能从书本上习来的。
徐宁倒听说过不少名贵菊花品种,什么紫龙卧雪、朱砂红霜、瑶台玉凤,朗朗上口且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要她一一与实物对上号就太困难了些,这不但需要专业的花卉鉴别知识,更考验她的记忆。
她又不是过目不忘的神童。
林娇儿见她踌躇,愈发面露得色,答不出来便乖乖交钱吧,今日非得叫她人财两失。
哪知徐宁略一沉吟,召来半夏吩咐几句,半夏答应着,不多时领了个人来。
林娇儿险些跌破眼睛,亏她怎么敢想!
齐恒则皱起眉头,眼下是什么情况?
徐宁笑靥如花,“臣女听闻殿下博闻强识、学富五车,想请您帮忙辨识这些菊花分属何种类别,可有哪些说法?”
她好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若她像个白痴,岂非显得他这当夫君的眼光不佳?于情于理,也该帮她圆了这一关才是。
——大不了赚来的银两对半分。
她觉得自己很厚道了。
第020章 胜负
齐恒仍是一副无动于衷态度,摸不准徐宁这是当着人装傻充愣呢,还是故意拿他作秀呢?但无论哪种,他都懒得配合。
诚然他对这女孩子分外注意,但也不过出于普罗大众广泛的好奇心,似乎每次见她,都能发现她独具一格的一面:最早会面,是主动帮她那个傻表哥打圆场,而后便是珠蕊园前,从容应对长姊晕倒的突发事件,彼时他以为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小妞,然而紧接着去徐府作客,便凑巧撞见她含情脉脉盯着那傻小子,似乎正在暗送秋波。
他在宫廷浸淫多年,自然分得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毫无疑问,那只是雌兽在俘获她的猎物罢了。
秉着点恶作剧的念头,他撞破了她的好事,她虽气恼,举动依旧如常,灵岩寺偶遇,她巧笑倩兮,哄得周遭人服服帖帖,可见本事。
——也许从那时起,他便有了改易王妃的念头,徐馨出走不过提供了个契机罢了。
揭露告密后,徐宁在他面前的一通剖白亦让他认识到这女孩子有着种种不得已,许是感同身受罢,他不愿再费心神,回去后便与母妃敲定此事。
但,这一切的出发点不过是“方便”,倘徐宁以为借他的势便可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无疑打错了主意。
气氛有些沉闷,林娇儿极力克制自己不露出笑容来,她就说嘛,静王殿下怎可能听她摆布,这徐三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长公主则略表同情望着廊下的小姑娘,五郎自幼性情寡淡,莫说是未过门的妻子,即便真个过了门,五郎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帮她撑场面的——说到底不过是桩政治联姻,徐三小姐若抱有过多期许,怕是要痴心错付。
徐宁是在摸爬滚打里过来的,根本不懂尴尬为何物,既然静王不愿当导游,她便自己动手,信步来到一株葳蕤盛放的盆花前,“殿下,这种叫什么?”
林娇儿心想这人还真会自吹自唱,本待大发慈悲帮她解围,身后却传来清晰稳定的声音,“绿水秋波。”
林娇儿一惊,忙转过头来,却见到静王面无表情的脸,然而声音分明是从他唇间发出的。
“这种呢?”徐宁饶有兴致地往前挪了挪。
“紫龙卧雪。”
“还有这个?”
“白玉珠帘。”
徐宁渐渐悟出规律,敢情是根据颜色划分的,这就容易多了嘛,之后无须静王代为解惑,她自己也能拼凑个七七八八来——看来这人是个惜字如金的,多说一句话会要他命呢。
到最后一核计,徐宁答案的正确率竟有九成,反倒是林娇儿不知精神恍惚还是怎么地,连及格都不到。
徐宁笑眯眯地伸出手去,“愿赌服输,林小姐,劳烦你破费了。”
她竟是认真的。长公主微微讶异,看来侄媳妇半点都不肯吃亏。
本待出来打圆场,小姑娘彼此游戏何必闹得伤了和气,怎料林娇儿却已红着眼搜出一百两银票,“给你。”
徐宁对着阳光看了足足有半刻钟,似要分辨钞票是否伪造,把林娇儿气了个倒仰,怒从心头起,“我还要再比一场,徐三,你怕不怕?”
原来天底下真有嫌钱多的傻瓜。徐宁微微一笑,“可。”
她怕什么,反正有准未婚夫婿兜底——就算他不情愿,她反正也赖定他了。
林娇儿娇生惯养,虽然轻狂,倒没什么坏念头,而她想出的尽是些阳谋,“这第二场,我要与你赛诗。”
这个朝代处于开明到封闭的过渡,女子们虽也讲究三从四德,私底下的消遣却也不少,斗草簪花、吟诗作对皆在其列,但到底少有系统训练,比起才思敏捷信手成句,更多的还是以背诵前人诗句为主——这个就纯粹考验记忆天赋和刻苦程度了。
林娇儿显然没这么容易放她过关,比拼的就是才气,鉴于七步作诗太过严苛,便改为一炷香之内。
题目么,当然就取现成的咏菊。
徐宁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正合她意么?除了陶渊明他老人家太泛滥了不便写,后世关于菊花的诗词不胜枚举,光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和“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两句便足以技惊四座了——诸位王亲在场,前者是反诗不合时宜,后者的气节却是人人都爱称赏的。
红楼里林妹妹螃蟹宴上夺魁的那三首也足够吊打全场了。
徐宁略一思忖,便提笔挥就,命人誊抄呈上。
林娇儿还在那里奋笔疾书,见周遭鸦雀无声,匆匆瞥了一眼,顿时面若死灰,咬着嘴唇将宣纸撕得一干二净。
若非有诸多闺秀在场,怕是她已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必细问,胜负已分。
与林娇儿交好的两位姑娘忙上前抚慰,又对徐宁怒目而视,“徐三小姐,这诗当真是你所作?”
言辞固然尖锐,却也道出众人心中疑惑:从未听闻徐家幺女有诗才传世,若真如此,又何必敝帚自珍?
怕是从哪剽窃而来。
徐宁笑眯眯道:“我从未说过出自我手,倒是你们,当真没有半点藏私吗?”
谁都爱面子,姑娘们起诗社,请家中清客相公们代笔是常有之事——世上愚昧者甚多,根本她们对这项并不十分兴趣,只想求个好名声,增加些吹嘘资本罢了。
甚至有几家枪手共通,这诗还是明码标价买来的。
二人俱面露尴尬之色,要指责别人,自己先得站得住理,然而她们亦不清白,又如何能言之凿凿呢?
何况徐三那首浑然天成,大气磅礴,怕是出自名家手笔——徐家舍得下这么大血本,可见对庶女多么重视。
她们自然不敢随便看轻了。
眼见硝烟已经平息,长公主适时站出来解围,“各位赏花赏累了,请到前厅小憩片刻,本宫备了些许薄酒,诸位尽可自行品尝。”
公主府的桂花甜酒是出了名的,还有各种内造点心,精致细腻,十分爽口。
徐宁倒是惦记着在外不可吃太多,然而实在难舍,要不打包回去?身边没带食盒,因让半夏去将车上装脂粉钗环的木匣子取来,虽然有点小,不过,能装几块是几块。
半夏刚走,余光便瞥见一角衣裙匆匆向这边过来,林娇儿沉着脸手里举着一杯酒,正要往她身上倾倒——泼湿衣裳算不上什么报复,但,不如此难消心头之恨。
然而徐宁眼疾手快,抢在酒杯跌落之前握住对方手腕:打小她便很注重锻炼身体,天天做广播体操,论气力可比这些娇小姐强多了。
林娇儿瞪着眼,试图让酒杯朝徐宁那侧倾去,然而她羸弱的手臂仿佛被铁钳箍住一般,不但纹丝未动,反而调转了头,似要泼入她怀中来。
林娇儿不由得面露惊恐之色。
幸好赶在惨案发生之前,徐宁及时撤手,只见清亮的酒液银线般溅落在地,绕着林娇儿精致的绣鞋画了个圆,却并未沾染分毫。
只盛酒的器具已然四分五裂。
长公主闻风而来,正撞见满地狼藉,“怎么回事?”
徐宁笑道:“殿下无忧,不是什么大事,林姐姐与我比赛掰腕子呢。”
长公主:……
这个林娇儿竟如此年轻气盛,掰腕子是男人的游戏,她一个女儿家凑什么热闹?竟如此粗豪!
还气得摔东西,可见为人多么浅薄浮躁。
阿弥陀佛,还好恒儿没瞧上她,这样的娶回来定是搅家精罢。
第021章 报复
对比产生美,多亏林娇儿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徐宁相形之下倒显得贤淑稳妥多了。尽管略有点小脾气,但也无伤大雅,娶个庸庸碌碌只会忍气吞声的王妃有何用处?该威严的时候就得威严,人才知道敬畏。
长公主对今日一番考察很满意,看徐宁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阿恒,你亲自送三小姐回去。”
又叫人包了几样点心并两坛子桂花酒酿一并带走,倒省得客人开口。
徐宁情知适才馋相被人瞧见,不由得晕生两靥,“公主,我自己可以雇车。”
这一带乃京师最繁华的街市,多的是租赁行。
长公主皱眉,“你一个女孩儿家哪能孤孤单单的,多不安全。”
说罢不由分说命人将马厩里那匹青骢马牵出,马车么,现成的就有。
徐宁还欲推辞,齐恒已起身向外走去。
徐宁踌躇一番,仍是咬牙跟上,再假惺惺下去,就有故作可怜的嫌疑。对不同男人要有不同应对方案,似静王这般聪明人,花言巧语对他没用,倒不如说真话。
不过她真觉得静王没必要护送,本来嫡母就对她处处逾制颇有意见,若还做得太过显眼,怕是要生吃了她——在正式出阁之前,她不愿有何风波。
“殿下,劳烦您把我送到拐角处就行了。”稍微折中。
徐宁的语气是很诚恳的,甚至可谓推心置腹。然而在齐恒的角度,仅能瞧见她低垂时露出的一截粉颈,以及湖蓝衫裙下微微颤动的莲瓣,如同池上水波,勾得人心中痒痒。
他不着痕迹挪开眼,“无妨。”
徐宁好容易明白,这便是 他的回应。可恶,你自然无碍,受累的是我好么?
但是要说服此人比说服石头还难,徐宁只能认命地坐回到马车上,心里琢磨着编个什么合适的由头,譬如她脚崴了?这般显得合情合理些。
半夏抱着两匣子点心,悄悄隔帘张望,“姑娘,静王殿下时不时回头看哩。”
比之上回似乎颠倒过来,那次婉小姐频频借目传情,殿下只是无动于衷,可见殿下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家姑娘而已。
半夏打心眼里为徐宁高兴。
徐宁哂道:“大概怕我偷溜了罢。”
吃一堑长一智,落跑新娘的故事岂能重演?但静王也太多虑了些,周遭都是他的人,自己插翅也难逃,有什么可担心的?
半夏觉得自家姑娘看人看事太悲观,“您怎就不能相信,殿下真心对您好呢?”
因为我对他也不是真心的呀,徐宁在心中默默道。
投桃报李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既然她只把齐恒视作长期饭票,就别怪人家把她当成饭搭子。
但除了爱情,她是否能尝试建立超越男女之情的友谊?
下车后,徐宁掏出三百两银票——品花赌注一百,斗诗又足足添了一倍,还好林娇儿是个信守承诺的,不必她上门去要。
从中抽出一张来,忍痛递向对面。本来应该只给五十,奈何她没有零钱找不开,只能大度些了。
算是谢他帮忙的酬劳。
齐恒瞥了眼春葱似的指节,“不必,你自己留着。”
也是,堂堂王爷哪看得上这么点小钱。徐宁于是心安理得收回,又从袖中掏出个荷包来,“虽到了秋日,最近天气分外和暖,我见您常着深色衣衫,想必免不了蚊虫叮扰,便特意做了个香囊,时时佩戴,可保无虞。”
虽是惠而不费的东西,可为了挑拣上等艾叶、藿香、薄荷也用了不少功夫,又一针一线缝合成型,可见诚意。
齐恒终于有所动容,但看向徐宁的眼神却带了点怀疑之色。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徐宁蓦地想起林妹妹的名句: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
徐宁讪讪道:“殿下放心,这东西我只做了一份。”
王珂那边不需要她再送了,况且既将旧物原样退回,等同于斩断情丝。
齐恒嗯了声,相信她有能力处理好这些徒劳无益的人际关系——倘他将娶的王妃对旁人心有所属,到底他也面上无光不是?
见他坦然将荷包悬在腰际,徐宁方才松口气,这便是建立交往的第一步,就算表面夫妻,当着人也得和乐融融不是?
将来温妃娘娘面前,还需要他多配合呢。
徐宁又道:“我听闻殿下所患哮症……不知可有适宜的方子,我也能为您另外做几个香囊,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入秋了还好,逢着春日花粉高峰季节,哮症尤其容易发作,得备点平喘解痉的中成药。
齐恒淡然道:“此事自有府医料理,无须姑娘操心。”
徐宁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着恼,只暗自琢磨着,莫非他这哮喘竟是假装的不成?历史上为了图谋大业韬光养晦的不在少数,越王勾践还能卧薪尝胆十年呢!故意露个把柄与人,好让敌方降低戒心,不失为种自保的手段。
不对,原书后期静王好像因哮症身处险境,差点性命攸关,但,具体情节她却想不起了——谁叫他俩都不是主角,配角没人权哪!
这么一寻思,静王和管事都已走远,半夏急道:“您快叫住呀!”
这么难得的相处机会,哪能放任从手里溜走,公主府的宴会可不是日日都有的。
保不齐下次见面就已是红烛高照。
徐宁想了想,“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