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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与前夫重生了by木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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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后, 他转头望向里间的床榻。
静默半晌,谢衍抱着被褥走进了里屋,放到了床榻上,就侧着身闭上眼。
待明毓回房时,看见背对着外头而躺的背影,轻“呵”了一声。
他这打的是先斩后奏的主意吧?
以为躺下了,她还不能把他喊起来了?
但明毓并未喊。
或许,她是真的心软了吧。
不可否认,这段时日以来,谢衍做得无可挑剔。
日子既要过下去,便再给他一个机会。
虽知道谢衍的情绪薄弱,但并不是没有。
谢衍现在大抵也还没睡着,不过是装模作样,大抵想着她会把他赶下榻。
她便是不赶,也要折磨他一会。
今日梳头抹香膏,用时格* 外的长,大抵小半个时辰才捯饬好。
本闭眼假寐的谢衍,睁开了双目。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妻子上榻或是赶他下去。
隐约察觉到了她的用意,便也心安了又闭上了双目。
明毓细致地收掇好后,才行至床榻,从床尾入了里侧躺下。
躺下后,暼向面对着自己,离得自己极近的谢衍。
眉眼紧闭,五官英挺,每一分轮廓都恰到好处。她的心软里边,大概有很多的原因,是因为他长相英俊,赏心悦目。
若换个普通样貌的,她大概也不会太心软。
欣赏了一会后,却语带嫌弃的说:“别对着我睡,不然你便回去睡。”
最后那句话百试百灵。
谢衍默了一下,闭着眼,假意翻了个身,清晰的听到身后传来轻嗤一声。
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的:“要装睡就装得像一些,哪有睡着的人这么听话的?”
谢衍:……
总归睡回了床榻上,别的不重要。
谢衍今日上值,时至晌午,难得有日头,待在屋中也冷,许久未出门的明毓,便出去逛一圈。
才行至巷口的大榕树下,便听到外边人都在议论谢家和国公府的事。
明毓有些许的惊奇,谢肃养外室之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了,现在还传得这么热烈?
仔细听,明毓却听出了别的味来。
“听说国公府直接把谢家家主告到了殿上,说那谢右丞背信弃义,故意养废嫡子,引导正妻苛刻养子,为他那青梅竹马生的爱子让道。”
自在茶楼被拦,已经过去两三日了,国公府并未找来。
她还以为是国公府放弃说服了,但原来是改变了舆论的方向,把矛头指向了谢家。
国公府和谢家撕破脸,互咬,就没有闲暇时间来对对谢衍和她了。
明毓没动,继续听着。
“前些时日寻上门的那个外室,是青梅竹马?”
“可不正是,听说在还没成婚的时候,这两人就已经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既如此,那谢右丞怎敢欺骗国公府?”
“还怎么敢,人那豁得出去,胆子大,所以今日才能靠着岳家的提拔,一路坐到右丞的位置。”
“那现在告到圣上那处,圣人能处理这种家事吗?且又说回来,国公府状告的那些,又有几分真假?”
“虽说是家事,可这谢右丞的好名声是整个长安都知道的,便是好些年前,圣人都称赞过。他能坐到右相的位置,难得靠的只是岳家?其中定然也有他好名声缘故。”
“状告的那些,谁知道真假,谢右丞连国公府都骗了二十来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明毓听到这,便猜测其中或有国公府的推波助澜。
孙氏的刑罚或轻一些,但绝对不可能被赦免,至少会关个三到五载。
而谢肃名声竟毁,仕途不仅不会再顺畅,大抵也有可能被调离长安。
至于国公府,只要还在乎百年基业,就不会帮孙氏帮谢煊对付谢衍,毕竟一旦谢衍受到伤害,国公府也会受到怀疑。
最后孙贵妃。
妖道落网,也逃脱不了。
明毓暗自呼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明媚不刺眼的明光,唇角微微上扬。
太平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她转身回了宅子中。
临近年关了,明毓也开始置办年货和年礼。
谢衍复职第三日,丁胥按着腰刀走入大理寺,身后的两个衙差还押着一个狼狈的妇人。
双手被捆着,嘴巴被捂着,一身脏乱。
与丁胥交好的衙差暼了眼显然是在逃亡中被抓到的妇人,旁敲侧击的问道:“丁使这是立功了?”
丁胥笑应:“哪里算得上立功,不过是顺手抓了个林少卿林大人缉拿的人。”
衙差闻言,神色一亮:“少卿大人要缉拿的人,可都是要犯,你这还不算立功?可是立大功了!”
丁胥依旧挂着笑,说:“一会得空了再与你说话,我便先行一步,把人交给大人了。”
说着,一扬手,把人带进内衙。
丁胥把人抓到了谢衍的办公署外,先行入了内堂。
“大人,谢煊的乳娘在青云观附近的山头抓到了。”
谢衍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眼从敞开的窗牗看了出去。
虽然浑身脏乱,可还是能看出样貌的。
确实是谢煊的乳母。
丁胥交代道:“属下等在青云观附近埋伏,不过是撒泡尿的功夫,就遇上了这个鬼祟的妇人,仔细分辨,才知是谢煊的乳母。”
“不过我们在盯着青云观的时候,似乎也有另外一拨人在盯着。”
谢衍收回视线,道:“那应该是少卿大人的人,便不是,也不必在意。”
“现在把人交到少卿大人那处,就说我为了查水户巷的案子派人盯着青云观,顺手抓到的,我一会再过去。”
丁胥应了声,旋即转身出了内堂。
丁胥把人领到了陈亭长前。
陈亭长看了眼被送来妇人,说:“你且等着,我去禀告大人就来。”
陈亭长入内堂禀告了林少卿。
林少卿闻言,微微蹙眉:“你不也派了人盯着青云观,怎你的人没抓到,谢衍的人就抓到了?”
陈亭长羞愧的低下头:“属下无能。”
林少卿道:“听说陈九和丁胥都是谢衍主动要的,二人先前在大理寺里边,如何?”
陈亭长道:“二人都是从水户巷出来的,陈九一身蛮力,常与犯人发生冲突,若是谢评事没有提出要了这个人,现在大概已经在打杂或是被赶出大理寺了。至于丁胥,有些小聪明,只是常与三教九流的人往来,行事也不太正派。”
林少卿闻言,沉吟间轻点了点桌面,问:“自跟随谢衍后,二人可曾再闹过事?”
陈亭长仔细想了想,应:“两个余月下来,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他们闹事的话。”
“二人先前虽有些本事,但闹出来的事也大,大理寺的人也不敢用他们,谢衍倒是艺高胆大,也会御人。”
只是,谢衍的手段,到底有一些不光明。
那日审问青云观的监院道长时,他确实对谢衍有疑,但对那监院道长也有疑。
但也暂且选择站在谢衍这边,孙氏与那装神弄鬼的道士被判后,再追究谢衍。
这时,外头衙差通报说谢评事求见。
林少卿朝着门外看了眼,随即吩咐陈亭长,说:“先把人押到牢中,一会再审。顺道让谢衍进来。”
林少卿应声退出了堂内。
见了谢衍,说:“大人让谢评事进去。”
谢衍颔首,撩袍跨过门槛,朝里走去。
陈亭长看了眼谢衍的背影,心里也纳闷,怎敢把谢煊的乳母送来,谢评事就过来?
谢衍朝着林少卿一礼。
林少卿看向他,开门见山问:“来寻我所为何事?”
谢衍应:“谢煊乳母之事。”
林少卿挑了挑眉,忽然一笑:“这案子不若给你查得了,你说有人会害孙氏,让我派人多加看管,这便罢,今日又是谢煊乳母,你又知道些什么?”
面色波澜不惊,应道:“下官怀疑,那乳母与青云观的净能监院有私情,若非如此,那乳母又怎会寻到青云观去。”
林少卿:“便是有私情,那又能证明什么?”
谢衍:“十八年前,谢府外聘乳母,那高媪才从宫中出来一年余,懂规矩识大体,自是首选。”
“而选做乳娘的其中一条要求,便是生子不得超三个月,也就是说高媪的孩子不到三个月,而就恰好谢煊出生后不久,那道长就寻到了谢府,算出了命格相克来。”
“若二人早早相识,命格相克不过是二人的一出戏,有没有一种可能,谢煊自小小病不断,有一些意外都是高媪所为呢?”
林少卿闻言,垂眸分析,谢衍所言,确实有理。
复而琢磨了他的话,抓住了要点:“你方才似乎格外提及了那乳娘的孩子,可是有什么线索?”
林少卿自然是查过乳娘孩子的下落,却说是送人养了,早断了联系。
谢衍抬眸,目光如炬:“想要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应当是先查明孩子的生父是何人。”
林少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微微眯眸:“所以,你怀疑乳母所生之子,生父是那青云观的监院?”

“所以, 你怀疑谢煊乳母所生之子,生父是那青云观的监院?”
谢衍应:“下官确实有这个怀疑。”
林少卿:“根据呢?”
谢衍举例:“若那乳娘真的与青云观的监院里应外合,那么是什么样的诱惑,又或是什么把柄被拿捏在其手中, 才能让其坚持十八年为他办事?”
若说要挟的把柄, 二人眼神交汇, 似乎想到了一处去。
林少卿道:“或亲生孩子在监院手上,以此要挟, 也只能同流合。”
谢衍却道:“是十八年, 而不是一年两载, 因只是担心孩子的安危,难以坚持十八年,亦或者之后更久。况且自己的孩子被要挟了, 长久以往皆会有逆反心理, 皆是便会反着来, 但这么多年, 直至今日都没有被怀疑过, 可见大差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最重要的一点……”
听到谢衍最后的那句话,林少卿腰身略一挺, 认真了些。
谢衍:“不知少卿大人可曾注意过,那日被擒住的杀手中, 其中一个杀手的眉眼轮廓,让人觉得熟悉?”
林少卿眯眸回想了一番,记忆力虽超群, 但让他即刻把只见过一两面的人相比较, 还是有些难度的。
林少卿一时没坐住,站了起来, 与谢衍道:“且去牢房瞧一眼。”
说着,便领着谢衍一同去了牢房。
除却谢衍外,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水盆的衙差。
从地牢下去,一层接着一层的阶梯,过道窄小,压抑沉闷。
严刑之下都不招供的,但长此以往被关在这样的地牢中反而会招供,可见这地牢有多压抑。
走了约莫小半刻,才到了关押杀手的牢房。
孙氏虽谋害罪已经是逃脱不了了,但尚未结案,更未定罪,是以杀手都还被关在牢中,但死罪是决然逃不了的了。
为免串供,四个杀手都被单独关押。
牢房也甚是狭小,长五尺,宽八尺。
勉强躺得下一个人,放得下一个恭桶。
有通风之处,气味倒不算得太难闻。
走到关押杀手的地方,在杀手疑窦防备的目光之下,林少卿冷肃道:“净脸。”
犯人极少可以清理,多日过去,脸上早已有脏污。
衙差从桶中捞出了一块淌水的湿布,直接从铁门栏杆缝隙递了进去。
杀手迟疑了半晌,却还是把湿布接到了手中,胡乱擦了几下脸,余光扫了眼林少卿身后侧的谢衍,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擦了脸后,林少卿仔细端详,片刻后微微蹙眉,并未说什么,抬脚继续往地牢更深处走去。
到了下一个关押杀手之处,也是如前头一个一样,让其净脸。
以此类推,四个杀手都如此。
看了人后,林少卿又去了暂时关押谢煊乳娘的天牢。
多日奔波,狼狈至极,让她净脸却不配合,便是让人强硬押着,粗鲁地擦了一遍。
端详半晌后,林少卿沉着脸回了办公署中。
有些话不用多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才所见已然能证明谢衍所说的“眉眼相似”。
林少卿入屋前,吩咐外头的衙差:“让陈亭长去青云观把净能监院带来。”
随之看向谢衍:“你且先回去。”
谢衍一揖告了退。
长安此去青云寺,快去再回,也得一个时辰。
陈亭长领命去了青云观,不到一个时辰便往返了回来。
丁胥疾步走入了谢衍的办公署,神色匆匆:“大人,妖道跑了!”
谢衍抬眸看向丁胥:“人都在瞧着,怎么能跑?”
丁胥面色很是难看:“方才陈亭长去青云观提人,属下也跟着进了青云观,但却没找到妖道,却找到了穿着妖道衣裳的一个年轻道士。”
“那道士的长相和妖道与妖道长得极像,仔细瞧,那眉眼和脸上做了修容,若是卸去这些修容,大概也有五六分相似。”
谢衍听到这,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谢衍到林少卿办公署外,里边便传来林少卿怒斥的声音:“这么多人盯着,竟能让他逃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谢衍站在廊下望进去,陈亭长的脚边有个穿着监院道长袍子的道士被捆绑跪地。
林少卿的余光瞧到了谢衍,开口:“谢衍进来。”
谢衍从外走近,一礼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道士。
乍一看确实与那妖道长得相似,只不过妖道就算是驻颜有术,但看着也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而这道士便是特意修了显老的妆容,却也很难掩饰他的稚气。
若去了修容,大概不到二十的年纪,甚至还不足十八。
这道士面上和眼底没有半点惊恐失措,反倒在眼底有一股子的犟劲。
林少卿问:“你的人也没发现那监院跑了?”
谢衍摇头:“那净能既然可找来替身,像是早已经准备好了逃跑的打算,自然是计划精密,只怕从大理寺离开后不久,就逃走了。”
“且能招摇撞骗二十几年没被抓住,逃跑的本事应当也是炉火纯青。”
林少卿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沉脸道:“立刻画出净能的画像,发出去通缉。”
跪在地上的小道士忽然冷笑:“你们就算是把整个皇朝都翻遍了,也是抓不到我师父的。”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那小道士,就在此时,谢衍忽然启口道:“多谢提醒。”
说罢,看向陈亭长:“往来长安的外邦商旅,自净能从大理寺离开至现在,所离开的商旅商团都追查一遍。”
林少卿盯着那小道士的神色,在听到外邦商旅的时候,眼底浮现了微惊之色。
他遂借口:“多添人手,尽快追查出消息!”
陈亭长领命,立刻去安排。
谢衍看了眼道士,与林少卿道:“少卿大人不妨让人再去一趟青云寺,把相似之人都抓来,再把谢煊乳娘领到这些人的面前。”
林少卿已让人去审问谢煊乳娘,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那乳娘也是个嘴硬的,咬紧牙关,什么都没有交代。
若真的心甘情愿为那淫道生下了孩子,又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了十八年,对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下狠手,这显然不像是一个刚生产不久,易对孩子生出慈爱的普通人,普通母亲。
更像是……被蛊惑得陷入了情中没了自我。
道士听到了谢衍的话,怒瞪着他:“谢衍你如此多管闲事,活该是天煞孤星的命!我师父说了,你命中注定会断子绝孙,无妻无儿,不得善终!”
谢衍淡淡地暼了一眼道士,神色依旧冷漠,好似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半分。
林少卿喊来了人,让其先把这道士押下去。
这边才安排好,就有人慌急地从外快步而入,附到了林少卿的耳边低语。
林少卿听到他的话,惊诧地看向谢衍,片刻后,才道:“被关着的谢夫人,吃食中被人下了毒,多得你先前提醒,我便让人把每次的吃食都暗中检查过再给谢夫人食用。”
话到最后,话锋一转,问:“你是如何得知有人会害谢夫人的?”
谢衍垂下眼帘:“下官不便多言。”
林少卿瞧了眼室内其他人,把他们都屏退了出去,而后望着谢衍,声音徐沉:“怎么,又使了什么手段,就像特意绑了水户巷的居户,把祸水引到那净能的身上?”
谢衍早知瞒不住,便撩袍跪下:“下官确实有构害,任由大人责罚。”
凌少卿端起一旁的茶水慢悠悠地饮了一口,才道:“为官者,若是人人都似你这般行事,有怨恨就如此,那得判错的多少的冤案?”
“你的事另议,再说吧,先站起说谢夫人会被害,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谢衍这才站起来,徐声应:“下官妻儿有孕后,下官知道命格相克这一事,便日夜担忧谢夫人或是谢煊为了所谓的命格相克,谋害下官妻儿。”
“这时下官便想到谢夫人把净能的话奉若真理,便暗中调查净能,调查中发现他的手脚不干净,很多年前就这般招摇撞骗过,且似乎沾了人命,便威胁他,让其想法子让谢家把下官分出来。”
“而净能在长安近二十载,结交的达官贵人,乃至皇亲国戚不知凡几,不是下官小小的一个八品评事能查得了的,唯有祸水东引,让大人注意到这个人,大人彻查后,便能发现一些端倪。”
如谢衍所言,这段时日调查青云观的净能,林少卿确实发现了许多端倪。
譬如香客屡屡听到孩童啼哭,观中道士不是说是其他香客的孩童,便说是被人遗弃的,男童会留下,女童会送去给好人家收养。
可林少卿查过,平日身上会有人带孩童过去,且观中的幼龄男童是自小长在观中的,不会留下,且也没查到从青云观中收养孩童的人家。
而那些哭过的孩童又去了哪?
其二,好好的一个道观,却是求子灵验,几乎去求过子的妇人,十个有七个都有了孕。
林少卿素来不大信鬼神之说,只信人为。
若不是鬼神,那便是借种了。
净能若只是唆使孙氏谋害谢衍,或靠着关系也只是个从轻发落,不至于逃跑。
但若做了谋财害命,且奸/□□人,那便是砍头的罪名了。
心中有了这些猜想,林少卿神色一片肃寒。
等着去青云观提人的这间段,林少卿不再与谢衍多说一句话,也不曾让谢衍离去。
一个多时辰后,已然到了下值的时辰,大理寺的其他人陆续走了,而谢衍随着林少卿还在办公署中。
直到衙差押回了一个十二岁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二人眉眼间都有些相似,仔细瞧,还能看得出来是兄弟俩。
林少卿才让人把谢煊的乳娘先行押上来。

连日来的躲藏, 让本姿容不差的高媪,瞧着衰老了许多。
到了林少卿面前,衙差一声厉声“跪下”,高媪忙惊惶地跪了下来。
身份确认无误, 便询问她为何要去青云山。
高媪忙解释道:“在民妇走投无路之时, 是谢夫人收留了民妇, 谢夫人对民妇有收留之恩,民妇一直深为感激。这回因夫人被抓, 煊哥儿被国公府的人带走了, 民妇没法, 想起夫人常说青云观的寻净能道长本事大,便想去寻净能道长帮助。”
“只是去的途中不慎踩空摔下坡底,是以花了两日才到青云观, 谁成想还没进观, 便被官爷抓了起来, 民妇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林少卿:“便算事实如你所言, 你只是因想找净能帮助才去的青云观。那本官且问你, 你去谢府做乳母时,所诞下的那个孩子, 今在何处?
高媪的神色一时滞然,眼眶缓缓涌上雾气, 沉默了许久,直至林少卿再次逼问“今在何处?”高媪这才回神。
她抬头看向座上的林少卿,应道:“民妇一个妇人且都过不下去了, 更别说是带着一个孩子了, 所以只能把才不过两个月大的孩子给了好人家养。”
“是哪户人家?”
高媪:“都过去了十八年,民妇哪里记得这么多, 只记得是一对在长安街头开面摊的中年夫妇,他们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吃穿不愁,也不用跟着我吃苦。后来民妇在谢府做了几年乳娘,手上也存了一些银钱,再想去找,却已经找不到那对夫妇了。”
高媪神色悲伤,说得煞有其事。
林少卿办案无数,若非方才证实了一些事情,他可能还会觉得这妇人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那你那亡夫又是何许人?”
高媪应:“武安镇许记杂货铺家的二子。”
在侧室听审的谢衍,听了高媪的供词,垂下腿侧的长指轻点了点。
妖道的戏做得还挺全的,但不代表没有疏漏,做得越多,疏漏也就越多。
外头的林少卿忽然一嗤:“你且是从宫中出来的宫女,样貌不俗,哪怕年纪稍大,但也不愁嫁,何至于嫁给一个小商贩,还是个自小体弱的?”
“这便罢了,那许家是开铺子,也不愁吃穿,更是养得起你们母子,可为何你为许家生下了一个遗腹子,却还是被赶了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高媪低下头抹泪:“他们说我克夫,又说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二郎的……”
林少卿忽然冷哂:“本官已派人去了武安县调查过许家了,那户人家说了,刚成亲不过七日,新郎就去了,那户人家怀疑是你下毒害了自己的夫君。且他们还道若真的成婚七日就去了,那身体自然是虚弱,又如何来的能力洞房?”
“许家怀疑你是嫁到他们家之时,便已与人私通,珠胎暗结,让他们家的二郎做了冤大头,便宜爹。”
高媪闻言,猛然抬头,又悲又怒:“他们怎能这般诬陷我!我与许二郎虽相识不久,但也是情投意合,我为他守寡了十八年,难道还不算忠贞吗?!”
“守节与否确实能证明一部分的忠贞,但却也不是绝对,且你的说法分明就有所冲突。”
“你说你深爱许家二郎,甘愿守节十八年,那么他唯一一个延续香火的孩子,只要还没到饿死的情况,便不会送人,且说你从许家离开的时候,你自己的那些私产,许家愤然说没有私吞。”
说到此处,林少卿眼神蓦然凌厉:“再者谢府何等人家,岂会只因你入过宫当过差,就不在意你的样貌穿着?”
“你且能顺利入谢府做乳娘,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精神气,样貌都必须出挑,你既能入选,如何算过得艰难?”
话到此,蓦然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的逼问:“还是说这孩子的生父都另有其人,而你则把这孩子送去给了其生父!?”
高媪神色一滞,随即露出了羞愤之色:“大人虽是官,而民妇虽只是个势孤的寡妇,可也不能平白被大人这般诬陷侮辱!”
林少卿:“到底是诬陷侮辱,还是实情,把你的亲生儿子提到堂上来,便知真假。”
说罢,看向衙差:“把人都提上来!”
高媪闻言,脸上难掩错愕。
她的儿子?
身后传来声响,高媪忙转身往回看去。
看到第一个出现的少年,微微蹙眉,觉得熟悉,但也能认得出来不是她的儿子。
到第二个的时候,她眼神蓦然一变。
那少年一身囚服,脸颊微凹,俨然是她那有半年不见的儿子!
接连四个人被提了上来,上到十七八岁,下至十一二岁。
看到其中一个少年的相貌,瞳孔骤然一缩,这样貌实在太像了!
高媪死死地盯着少年,目光从四个人的身上一一览过,分开来不觉得相似,可站在一块就很像了,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三个是道士的穿着,而穿着囚服的那个也就是她的儿子。
四个人环顾了屋中的人,看向地上的妇人有平静的,也有好奇的,唯独没有惊诧,就好像是不认识这个妇人一样。
林少卿仔细观察了高媪的反应,可以确定牢中的杀手和净能的替身最有可能。
依着年纪来看,应是牢中的那个杀手。
儿子成了杀手,还被亲生父亲派去送死,作为生母不知是何感想。
林少卿道:“你等四人中,一人为通缉犯净能做掩护,已触犯窝藏罪犯之罪,徒一年。而初五参与刺杀朝廷命官,我朝严明律法,诸谋杀者,徒三年,谋杀朝廷命官虽未遂,更是罪加一等,流放二千里,而其从业刺客者,藐视性命,轻则徒十五年重则斩首。”
高媪本不知林少卿口中的初五是谁,可逐渐反应了过来。
这其中就只有一个身穿囚服的,初五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在知道初五是自己的儿子后,脸上浮现不可置信之色,再听到最后的那“杀手”和“斩首”两个词,面上的震惊之色更是无以言表。
震惊之余,讷讷道:“怎会叫初五呢?又怎么会是杀手呢?明明叫傅琮,还是个秀才呀……”
唤作初五的杀手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并未过多好奇。
林少卿闻言,心中已了然。
这高媪显然是被骗了,还被骗了十八年。
这时林少卿让人端来了一碗水。
“滴血认亲虽不可信,但若是亲兄弟,便有极大的可能血融于水。”
听闻“亲兄弟”几个字,那几人皆一愣,随即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在青云观里长大的三个少年,其中十二岁的少年涉世未深,道:“我师父说,之所以收留我们,是因我们眉眼都有些许的相似,因缘际会便收留我等,平日也让我们把对方当成亲兄弟,但绝对不会是有血缘的亲兄弟?”
林少卿暼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水端了上来,每个人都被划破了手指,作为净能替身的少年脾气较烈,不肯配合也被衙差强迫地划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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