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与前夫重生了by木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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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谢衍,她怎觉得莫名的有些坏心眼?!
明毓索性也不装了,继而掰了掰他的手臂,冷冷的说:“别抱我。”
见她真醒了,声音带了几分冷意,知晓她是要生气了,谢衍这才松开了她,自觉退回原来的位置。
明毓翻了身,不喜的睨了他一眼,埋怨道:“我刚有睡意,不想应夫君,夫君倒好,愣是把我给弄醒了。”
谢衍定定地“嗯”了一声,认错:“我的错。”
明毓瞧着他那寡淡神色,心说,他倒是有个认错的表情才能让人消气呀!
就他如此表情,哪里有错,分明是等着让人朝他认错。
明毓也不看他,省得置气。
她望着帐顶,敷衍的问:“夫君为何忽然有与人合伙做营生的心思?”
商人地位底下,为官者不会从商,但却会给商户投银子,再给其相对的庇护,又或是明面上请掌柜打理,年中,年底再核账。
一些商户,倒是很愿意与官合伙,便利也会多了很多,且一些市井流氓也不敢轻易闹事。
谢衍与她一样,双眼放空的望着帐顶,道:“为以后搬出谢府做打算,长安屋价贵,搬出去便是一笔大开销,我现在俸禄不过是一万八千钱,仅是赁小院,估摸也只是刚刚好,其余开销也是个问题。”
听到谢衍对日后的盘算,那股子人间烟火气更浓了。
以前的谢衍,何时想过这么?
或许想过吧,但好似从未与她说过,让她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明毓偏头瞧了他一眼。
熟悉又陌生的谢衍。
脸还是那张脸,行事却有不同。
她不得不打击道:“可搬出去还遥遥无期,夫君想那么多也是无济于事。”
谢衍转头看向她:“万一快了呢?”
不其然目光交汇,明毓丽眸眨了眨,随之移开了目光,转回头,面朝上。
“那便听候夫君的佳音了,至于营生……”话语一顿。
她定是不会拿银子的,但随即想起自己也在为往后营生苦恼,这不,谢衍给她送来了枕头。
她久居后宅,对营生根本就不了解。
因而她对此立即来了兴趣,转过身,双眸似有亮光的望着谢衍。
对上那双明亮的丽眸,那一瞬,谢衍似乎看见了初嫁给他时的明毓。
以前,他不明白她为何用这样明亮的眼神看他,后来她眼中的亮光逐渐破灭,只余一片灰败后。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曾对他有所期待,有所喜。
她提和离的时候,他看到她的那双没有亮光的眼,也是他答应的原因之一。
后来她的恣意,便是证明了他的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的恣意并没有太过长久。
明毓兴致盎然的道:“夫君想投什么营生,若是缺银钱的话,我手头上虽然银钱不多,但也是有一些余钱的,我也投一些,赚了与夫君三七分,亏了只需还我本钱就好。”
谢衍一怔,定定的望着她:“我七你三?”
明毓眼眸一睁:“自然是我七,夫君三,那是我的本钱,夫君可是无本而利。”
若是谢衍如今能会笑,他觉得他大概能笑出来。
他木着脸,说:“你且再听听你所言。我去寻挣钱的营生投钱,寻的过程不需费力?不需考核?我三成利便罢了,这亏了还得从我这处掏还本钱给你?”
明毓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一时口快,不经脑子说出的话,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但那是自己日后立身的本钱。
再说了,她觉着,若能让谢衍投钱的营生,不会太差。
不然就他在数年间,凭着那点俸禄,怎就攒下家底买宅子,买铺子?
她衡量了片刻,回神看向他:“那亏损便算我自己的,夫君觉得如何?”
谢衍却没有应,而是看着她,说:“若真亏损,如你所言,我想法子给你补回来。”
明毓闻言,心下惊诧间,不经意望进谢衍那双漆黑不见底眼眸中。谢衍样貌本就俊美,又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无端似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明毓心下漏了一跳,但随即掐了掐自己腿肉,顿时又清醒了,她笑了笑:“不用了,亲兄弟且明算账,夫妻更是分清楚些的为好。”
谢衍没有与她争辩这一点。
只说:“那这些时日我下值时,在长安城多逛一逛,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
明毓点了头,但随即又有种他在与她告知行程的错觉?
谢衍思及她有孕,听大夫说要注意的事项中,便有早睡这一项,他道:“夜深了,先睡吧,旁的事,等得空了再议。”
这些天为了不与他多说话,她早早便上了榻。
方才说起营生,她倒是愿意搭理他了,竟还愿意与他说这么久。
明毓这才反应过来,与他在榻上说了这么多,这是以往都没有过的。
那丝兴奋劲过后,归于平静,她点了头,复而转身背对他。
二人相继入眠。
夜到深处,谢衍尚在眠中,身躯却是不由自主的往里侧靠近。
直至感受到散发着热息的躯体,才不再有动作。
谢衍这日办了公,尚有空闲时间,便唤了个长相端正的吏卒进事务房中。
他在桌案上铺上了宣纸,提笔看向吏卒,与他道:“你把自认为最温和的笑意给表露在脸上。”
吏卒一愣,不知大人是何用意,但也没敢多问。两息后,才无所适从地露出一个笑容。
谢衍没动笔,而是望着他:“自然些。”
他便是不知如何笑,也还是能分辨得出来,吏卒的笑甚是僵硬。
吏卒闻言,扯着嘴角,尽量让自己僵硬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
他想,面对着这位肃严的谢大人,也没几个能露出真情实意的笑来。
谢衍沉默的盯着吏卒望许久,望到吏卒快要扛不住之时,他才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吏卒如获大释的逃了出去。
谢衍垂眸望向空白的宣纸,思索片刻后,起身去寻给犯人画通缉画像的画师,让其来画。
画师听谢衍说要绘出人的喜怒哀乐,他倒是不敢敷衍,也就认认真真地画了。
但拿到画像的谢衍,莫名觉得每一张画,人的眼神都是凶狠的。
大概,是通缉画像画多了,画得过于顺手了。
画像拿了回去,压了箱底,不会再有重见光明之日。
画像暂且行不通,便只能多观察旁人的细微表情。
思索间,丁胥敲了门。
他回神,抬头看向门口,问:“何事?”
丁胥一拱手,笑着禀告:“大人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陈九已经按照大人所言,把人关了起来。”
谢衍原就没有表情的脸,越发的冷了。
起了身,道:“带我去。”
丁胥看了眼上峰的打扮,提醒:“大人不妨先换一身寻常人家穿的衣裳,再把脸遮一遮。”
他这上峰的明明是个男人,却长了一张俊美的脸,要是出现在人群中,绝对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谢衍找道士,是避着人找的,只丁胥和陈九知道。
关押的地方,是丁胥的家。
丁胥家在鱼龙混杂的北区,在那一区出入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丁胥领着换了一身寻常粗布衣,带着斗笠的上峰入了北区,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处夯土院子外。
入了院中。
候在院中的陈九拱了拱手,道:“人就在柴房里关着。”
来时,谢衍便知道他们是如何把人带来的了。
很是直接了当的手段——潜入道观,直接把人打晕绑来的。
这一瞧就是丁胥三九流的做派。
虽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但胜在有效果,且省事。
谢衍:“你们二人在院中看守着。”
说罢,便推开拆房的门,抬脚入内。
柴房阴暗潮湿,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在这其中,有一个身穿道服的中年男子,被人困住了双手双脚,用黑布遮住了双目,口中也塞了布团。
尽管如此狼狈,且被绑了,可中年男子却是出奇的平静,从容地坐在地上,也不挣扎。
谢衍观察片刻,确认是这个人没错。
他在与明毓和离前,便在查这个人。
也是查到了这个人,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离开谢家。
也明白了为何前十八年来,谢府的人几乎被当成不存在的人。
可以说是这个人造成的,也可以说,是谢家夫妇的自私所造成的。
谢衍目光凛冽地看着道士,不疾不徐开口:“青云观净能道长,年五十八岁,看似三十五岁的年纪,私下用童男心脏炼丹,以此维持容貌,死在炼丹下的男童,九人。”
听到这话,老道士背脊忽然一挺,几乎维持不住从容平静。
谢衍继而道:“为求阴阳调和,延年益寿,诱淫良家妇人七十余人,若有诞下男婴,养在观中成炼丹药引。”
谢衍弯腰,俯身在他耳边,道:“还有一些为敛财所做的缺德之事,我便不一一列举了,你仗着背后的达官贵人撑腰,作恶多端,以为能瞒天过海,实则不过是自欺欺人。”
说着,他把净能道长的口中的布团取下。
嘴巴一得到自由,便立刻询问:“”“你是何人?!”
“不急。”说着,谢衍把他面上的布条取下。
待双目可视物后,看到眼前的人,净能双目骤然一睁,神色也有慌然之态。
谢衍直起了身,说:“看你惊愕的表情,似乎认识我。”
净能忙摇头否认:“贫道从未见过施主,怎会认识施主?再有方才施主所言,根本是无稽之谈,必是旁人诬陷贫道所安的罪名。”
谢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不,你认识,你还为我和谢家嫡子批过命,为了证实我与谢家嫡子命格相冲,道长甚是煞费苦心了”
“我日子好过些时,你就联合谢府下人给谢家嫡子下毒。听说我参加科举,还是会试榜首,更是给谢煊下了猛药,以证实你当初披命所言非虚,从中赚取谢家的供养钱,以及让谢家做靠山。相信这样的事,你没少做。”
净能心下惊怵骇然,他做这样的事有二十年了,从未失手过,他怎会知道!
面上佯装维持着镇定:“贫道不知施主在说什么,贫道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做鸡鸣狗盗或害人之事,施主休要污蔑贫道!”
谢衍:“既能把你罪名罗列出来,自是有人证物证在。”
“我在大理寺任职,你应当是知道的。我只需把这些人证物证呈送到圣人那处,纵使你皇宫里也有靠山,也保不住你,更别说你这些年给人算命做的腌臜事,别说护你,便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净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求长生道。
知晓自己被人拿捏在手中,很快就想明白了,也不装了,面上正然的表情变得轻蔑,阴森。
“你想要从贫道这里得到什么,谢家养子,谢衍。”
谢衍开门见山:“去谢府,说我命格变了,在谢府多待一日,谢煊的阳寿便会少一日,精气也会日渐消散。”
“至于如何让他们信服,你下了这么多年毒,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
净能轻嗤一笑:“贫道这么做了,你就能放过贫道?”
谢衍摇头:“你这么做了,我不一定放过你,但你不这么做,我现在肯定不会放过你。”
净能脸色阴冷得滴水。
“我给你一个月行事,期间你想要销毁证据还是如何,我不管,但这事你必须办。”
证据他没有,但净能找出来欲销毁时,他就有了。
证人他也知在何处。
“一个月后呢?再把贫道至于死地?横竖都是死,贫道凭什么要给你办事?”
“一个月后,我再给你十日,你逃跑也好,釜底抽薪力挽狂澜也罢,亦或者是找人杀我……”
“自然,最后一项别轻易选择,我一死,证据也会送到宫中去,不信你可一试。”
“如何?”谢衍问。
净能揶揄一笑:“贫道现在有得选吗?”
谢衍点头:“有,答应我或死。”
谢衍面上没有表情,看在净能眼中,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冷血杀手般。
净能扯了扯嘴角:“那贫道只能答应你了。”
谢衍:“到时间会有人送你回道观,既能悄无声息劫你一回,也能劫你第二回,且行且珍惜。”
说罢,谢衍转身出了拆房,余下一脸阴鸷的道士。
谢衍出了院子,与丁胥,陈九提了放人的事。
丁胥忙劝道:“大人,卑职在这三教九流的地方长大,最擅分辨恶人了,那道士给卑职的感觉不像是正道的人,像是个妖道。”
“今日若放他,必遭背刺。”
谢衍应:“我知道。我放他所谋二者。一者为私事,二者知他作恶多端,却没有证据。”
丁胥一愣,好奇的问:“那老道做什么缺德事了?”
谢衍看似平静的道:“最丧心病狂的是杀九个童男,剜心炼丹。诱淫良家妇七十余人。”
丁胥和陈九闻言,二人脸色都黑了,隐有怒焰跃在脸上。
陈九本就长得凶丑,时下更是骇人,粗声粗气道:“还找什么证据,一刀了结了就是!”
谢衍看向他:“被他所害的人,现今还有人深信着他,一日他的罪名不定下,那些人就一日不得脱离苦海。一时除恶痛快,人便是死了,活着的人也依旧深受其害。”
陈九一时* 张口无言。
谢衍感觉不到同情。
也感觉不到愤恨。
可他知,有时候,这样做才是一个正常好人该做的事,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他早早便知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
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一个无视人命的恶人。
也可能成为一个——伪装的善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走了后边那条路。
既然走了,那便一直走下去。
他看向他们二人:“送他回去前,你们二人替我去接几个人,随后再盯着妖道的一举一动。”
在杀人灭口前,先把人找到。
有一世经验,找人,找证据并不难,难的时间变了,一切皆有未知的变数。
谢衍回府,又提了一兜子东西回去。
明毓在院中看书,看见谢衍从月门进来,而他手上又提着那藤编的兜子,便知他又顺道买了吃食。
她琢磨着也没到发俸禄的时候,平日谢府的月钱也就三千钱,用做开销也几乎没剩下的,他哪来的银钱来买这么些吃食?
谢衍走到了她身前,说:“今日市上有售蘋果,我便买了几个回来尝尝鲜。”
说着,递给青鸾:“给夫人切一个,再留下两个给夫人,其他的你们分了。”
青鸾一喜,接到手应了声“是”后,便去了小厨房。
明毓瞧着青鸾走了,她本不想好奇的,可终还是还不住的问:“夫君哪来这么多闲钱?”
谢衍被谢府掌控得厉害,以前似乎出府都有限制,更别说有什么赚钱的门道了。
谢衍看小桌上有茶水,而她的杯盏空了,便顺手给她添了一盏,而倒出来的是清水,他略顿。
大夫说过,孕中少饮茶。
一瞬走神后,应:“我向上峰借了半个月俸禄。”
说着,把水递给她。
明毓却是久久不接,而是错愕的盯着他:“你才去几日,就问得出口,就不觉得尴尬?”
谢衍黝黑的双目似没有半点算计,就这么诚然的看着她:“我并不觉得尴尬,也不是不还,一发俸便还。”
明毓想要从他脸上瞧出半分尴尬,但无果。
谢衍继而道:“待发俸之后,那余下的一半,便留做家用。”
明毓心想,不是说要合伙做营生吗,他这一穷二白,还真想空手套白狼不成?
似乎看出她所思,谢衍道:“营生一事,我另有算计,夫人不必忧心。”
明毓倒是没担心过,只是一时好奇才问的,问了之后,便更好奇了。
他哪来的本钱?
捉摸不清楚谢衍的心思,索性也没继续猜。
等暮食后,谢衍又去了书房。
近几日,他日日都会去书房,每日都待到很晚才回房,也不知在书房做什么。
明毓不用早起,又睡了个好觉,醒来时,谢衍早已离去多时。
青鸾给她梳妆时,红莺从屋外走进,说:“夫人,何媪带着那几个女使回来了,还领着两个婢女,二人皆端着衣裳和首饰匣子。”
青鸾一愣:“这是顺道给夫人送东西过来?”
明毓往敞开的窗牗望出院子中,目光落在那行人身上。
曾在新妇敬茶上就给她一个银镯子的人,会给她送衣服首饰?
这青天白日,可别做白日梦了。
这些衣服首饰,不过是“借”给她,要还的。
偌大的谢府,偏要克扣养子,是为何?
明毓起了身,走出了屋外。
何媪脸上挂着笑,也没有行礼,只是略一颔首道:“大少夫人,人老妇已经调/教好了。”
明毓:“有劳何媪了。”
何媪道了声“应该的”,随即又道:“主母在园中设了茶席,请了各家贵眷到府中做客,想借此机会,让大少夫人结识一下,拓展人脉。”
明毓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婢女,轻悠悠的说:“母亲可是见我没有能穿得出去见客的衣裳首饰,所以特意把这衣裳和首饰送予我。”
何媪笑意一顿,解释:“主母说大少夫人不能丢大爷的脸面,是以借这身行头给大少夫人应急。”
明毓表情淡了下来,说:“原来是应急的,我还当是母亲是补偿当是新妇敬茶时的礼呢。”
提起这事,何媪不知如何应话。
明毓笑了笑:“估计母亲也是忙得忘记了。”
她转而道:“衣服首饰像是极为贵重,稍有差池,以夫君微薄俸禄也赔不起,我还是不穿也不佩戴了。”
上一世,衣裳花样过时了不说,且宽大,根本不合身。首饰虽全是金饰,样式老旧,穿戴出去平白让人笑话了。
孙氏为了彰显自己未曾亏待养子夫妇,特意做的戏。
只是,孙氏素来不想让谢衍有出头的时候,便借着贬低她打压谢衍。
若无意外,现在孙氏在前头院子与那些贵眷多为贬低她。
再配上她那不合身的衣裳,土气的首饰,贵眷暗地里不知取笑了她多久。
这一世,她自然不会再做她们的饭后谈资。
何媪皱眉道:“主母的意思,大少夫人还是遵守的为好。”
明毓温温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走到捧着衣裳的婢女前。
她打量了一下衣裳,慢悠悠的道:“这衣服的花色,好似是前两年的旧款。”
说着又走到捧着匣子的婢女前,把匣子打开,说:“这些金钗首饰,何媪可是拿错了?这样的款式似乎不大适合我的年纪,戴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她的语声逐渐温和:“这样打扮去,恐怕更丢夫君的脸面,母亲本意是我给夫君长脸面,怎会让我出丑,丢夫君的脸面呢?”
“何媪,你说是不是?”
何媪心下暗惊。
明氏九品小官家的出身,在家中也是不受重视,存在感极低,且嫁入谢府后,深居简出,也没机会接触到绫罗绸缎和过于贵重的头面。
既如此,她是怎么看出来这些款式的?
那么前些日子主母给的布料,她是不是也看出了端倪?
“何媪,你执意让我穿戴,到底是母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明毓声音柔和,却无端让人觉得冷意袭来。
何媪咽了咽唾沫,脸上表情有一丝僵硬,说:“定是婢女眼拙拿错了,老妇先回去请视主母,再换新的衣裙和首饰过来。”
说着,一颔首,带着东西领着人就走了。
何媪走了,三个女使站在原处不动。
明毓扫了她们一眼,语声淡淡:“你们三人若是再犯错,静澜苑也不留你们,该去哪便去哪。”
说罢,便回了屋,等着何媪去而复返。
小半个时辰后,何媪又来了。
这回取来的衣裳和首饰倒是正常了许多,也没那么敷衍了。
“主母说这衣裳不用归还,大少夫人还请换上。”
何媪脸上的笑有几分不自然,显然方才被孙氏训斥了一番。
明毓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与孙氏对着干,对她没有好处。
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她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多留在这谢府了。
受制于人,太过憋屈了。
换上衣服,戴上金饰,明毓去了前院园子。
平湖秋碧,曲水流觞,贵女贵妇珠翠罗裙,轻声笑语满院。
明毓到时,有个妇人笑问:“这是哪家娘子,生得好生俊俏。”
明毓盈盈一礼,笑应:“回梁夫人,妾身是谢家长媳,明家二女。”
说着朝着众人复而盈盈一礼:“妾身见过诸位夫人,姑娘。”
听到明毓的话,众人停下谈笑,望向她的目光颇为微妙。
梁夫人一愣,疑惑道:“我从未见过你,你怎知我是谁?”
明毓笑盈盈的道:“不仅梁夫人,诸位来客,妾身都识得。”
明毓的姿态落落大方,温和明亮,倒是让其他人意外。
有眉眼带着英气的紫衣姑娘问:“我今年才随着我双亲来长安,甚少参加宴席茶席,你难道也知晓我是谁?”
明毓看向紫衣姑娘,开口唤了声:“顾姑娘。”
顾家姑娘惊讶:“你怎认识我的?”
明毓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将军一生戎马,战功显赫,谁人不晓?”
“顾将军今年四月举家回长安定居。顾姑娘且说今年随双亲来长安,眉宇间又有将门虎女之姿,妾身自然是认得的。”
顾家姑娘听到她的话,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明家嫂嫂惯会说好话哄人。”
明毓莞尔一笑:“妾身说的是实在话,若非实话,又怎能认得出顾姑娘?”
上辈子她们还做了妯娌,怎能认不出来?
顾家嫡女顾明月,好好的一个姑娘,却因被人陷害,换衣时被谢煊撞见,迫于名声与压力只能嫁给废物谢煊。
谢煊不学无术,年年科考,年年落榜。还自诩风流读书人,时常出入风月场所,偏生孙氏觉得她求佛拜菩萨才有的谢煊是个天之骄子。
而在明毓眼里,谢煊就是个废物。
顾明月自幼随着父亲在边关长大,性子比皇城的闺阁姑娘要明朗坦率,也心直口快。
“我方才听说谢家嫂嫂性子沉郁,不爱与人往来,甚是小家子气。”
顾明月的话一出,有好些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变。而她口中的“旁人”,更是躲到了人后,不敢露脸。
顾明月继而道:“可我怎么瞧着谢家嫂嫂一点也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不堪。不仅不像,根本就是截然相反,虽我才识谢家嫂嫂,可我却觉得谢家嫂嫂不仅长得漂亮,还甚是温柔聪慧,大气。也不知这些难听的谣传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自是从今日茶席主人的口中传出来的。明毓笑着在心里应。
有些明白人望着与传言中全然不符的明氏,打起了眉目官司。
瞧来,这谢家主母好养母的名声,似乎有些水分。
恰好这时,因离席去哄闹了脾气女儿的孙氏,回来了。她也不知方才园中的事,自是不察园中的氛围。
入了园中,看到了站在亭中边上垂着脸的明氏,想起方才何媪的回话,便心里有气。
今日本不想让明氏出来见客的,可席上有丈夫在大理寺当职的夫人,提起了谢评事的妻子,疑惑怎不见人,她才不得已让她过来。
但自是不能让她穿戴那些布衣银钗就来,会让人以为她苛刻了养子夫妻。但又不想给她铺路,毕竟来的都是些贵眷,甚至有好几家官职都在丈夫之上。
若明氏瞎猫碰上死耗子,给她经营好了关系,后边自是能帮得到在官场上谢衍。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是以,她想让明氏在这茶席上出丑。
本以为明氏不识货,她便特意为明氏准备的衣裳首饰,却不成想她连衣裙款式是什么时候的都知晓。
如此,她自然不能再这么刻意。
只是一时寻不到合适她的衣裙,只有三娘微肉身段穿的衣裳才大抵合适,虽腰间宽松,但只要束上了腰带,谁还能说不是特意给明氏做的?
找三娘要了衣裳,三娘虽不情愿,但叫她以一套头面给哄好了,倒是四娘,闹得厉害,只得去哄了许久。
孙氏走到明毓身前,与众人介绍说:“这是我家衍哥儿去年娶的媳妇,明毓。”
“我这儿媳出身不如诸位,是以从未出席过这样的茶席,或不爱说话,也过于拘谨,还望诸位姑娘和夫人莫要见怪。”
她的话一落,席上的气氛颇为微妙。
顾明月忽然笑了:“谢夫人这是在说笑吧?嫂嫂出身如何,我不知晓,但嫂嫂落落大方与我们打了招呼,怎会是拘谨且不爱说话呢?”
似乎一点也不怕孙氏生气,继而说:“且谢夫人方才说是去年娶的媳妇,可为何一次也没有出席这样的茶席?还是说谢夫人过府吃茶吃席,还是家中办席,都不让嫂嫂露面?”
她的话一出来,孙氏的笑脸一滞。
心里恼火顾明月的不敬,但因丈夫官为尚书右丞,官拜四品,而顾将军却已是三品归德将军,又受帝王敬重,她只得隐下不快。
隐下不快后,也反应过来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半转身子看向身后的低眉垂眼的明氏。
明氏已经与她们打过招呼了?
还落落大方,叫人称赞?
且不过片刻便让这顾明月帮她说话?
第10章 第十章
顾明月的话,就像是往水潭里扔下了小石头,水浪不大,却在众人的心底起了涟漪。
园子内,也因她的话而诡异的安静片刻。
孙氏在那一瞬,尤为后悔为了与宁德将军府攀上关系,没怎么了解这顾明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