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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荣华富贵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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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叹了口气:“这些?也都不重要了,人死不能复生,妾想让她回?到家里,一家团聚。”
沈初宜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陛下?可否让姚大伴吩咐一声,若是她家里来人,可否告知我见上一见,说一说话?”
算算时间,若是宫里的消息没有阻碍,那么?她家里人应当已经知道?了。
听红豆的口吻,她家里人很挂念她,应当会再?来圣京,取回?她的骨灰。
一直到今日,沈初宜才敢放心处置红豆这件事?。
她不想让红豆白死。
萧元宸并不惊讶,不过却?对顾婉颜的心狠手辣深恶痛绝。
他没有犹豫,直接对姚多福招了一下?手。
姚多福对沈初宜可真是佩服,他心思灵巧,这会儿说话也很客气。
“陛下?,这位红豆姑娘既然忠心耿耿又被奸人所害,怎么?也要褒奖一二,不如就追封为管事?姑姑,赏赐其家吧。”
萧元宸淡淡道?:“你去办吧。”
等?姚多福回?来,就看到沈初宜已经走了。
萧元宸坐在贵妃榻上,正在吃茶。
“陛下?,已经办妥。”
说到这里,姚多福犹豫片刻,还是问:“陛下?,这位沈才人,怕是有备而来。”
更多的话,姚多福都未说出口。
这位沈才人在陛下?面?前真是唱念做打?,一会儿哭一会笑?,一会儿乖巧,一会儿可怜。
更厉害的是她分寸拿捏极为到位,偏偏陛下?就吃她这一套。
旁的娘娘也不是没有这个?路子的,就像宜妃那样,也是古灵精怪,乖巧可人,陛下?也没有事?事?都应允。
他侍奉着陛下?十数年,这些?话是能说出口的。
这也是他的忠心。
萧元宸倒是轻声笑?了。
他今日本来心情不好,结果这沈才人来了一趟,要了一堆东西?,倒是把他哄好了。
真是奇了怪了。
“你以为她很笨吗?”
萧元宸见过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朝堂上那些?朝臣们,一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若是他蠢笨一些?,如何能稳坐皇位?
他今年只?二十二岁,刚登基不满四年,却?已经能号令群臣,那些?两朝元老都不敢扎刺。
萧元宸慢条斯理吃了一口茉莉茶。
“论说聪慧,顾庶人比不过她。”
这回?姚多福都有些?惊讶了。
就说顾庶人之前用的那些?手段,现在姚多福回?忆起来都腿肚子打?哆嗦,能算计到皇帝陛下?头上,不仅胆大,也着实是计谋一流。
萧元宸看姚多福一脸不解,不由又笑?了一声。
“顾庶人聪慧是聪慧,可看人的眼?光太差了,若她换一个?人选,现在怕是已经成功了。”
“有些?事?,不用看过程,只?看结果,现在的结果是什么??”
现在的结果是顾庶人等?待行刑赴死,满门皆废,而沈初宜一跃荣华,成了即将诞育皇嗣的才人。
在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情况下?,她都能博出一片天来,又怎么?不是聪慧过人,有勇有谋呢?
姚多福都不由感叹:“真是厉害,还是陛下?眼?力好,小的自愧弗如。”
萧元宸白他一眼?:“溜须拍马。”
话虽如此,萧元宸的心情却?是极好的。
他悠哉看着池中锦鲤,一把饵料撒下?去,锦鲤在池中翻涌,带起一片红海。
“只?不过出身太低了。”
萧元宸淡淡道?:“她没有从小就接受世家大族的教导,就连字都是入宫之后才学,若是少时便出身显赫,现在还不知什么?模样。”
如此说着,萧元宸并不遗憾,也不期待。
他只?是在平静叙述一件假设而已。
姚多福却?听出了画外音:“不过如今沈才人这般,也挺好的。”
“她家中只?是普通农户,只?剩下?母亲和妹妹,旁的亲人都已经过世,就连近亲都无。”
“没有家族依仗,也必然不会为家族尽心。”
沈初宜的愿望很简单,在第一日她就告诉了萧元宸。
只?要母亲和妹妹好好活着,一辈子衣食无忧,就是最好的了。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简直都算不上一件愿望。
说到这里,姚多福忽然顿住了。
所以陛下?才对沈才人这样平易近人,这样有求必应,也这样……放松和喜悦。
因为她只?能全心全意依靠陛下?,成为最听话的黄鹂鸟。
此时,萧元宸抬起眼?眸,淡淡扫了姚多福一眼?。
那一眼?,让姚多福浑身上下?都冷了。
他很寻常露出笑?容,态度依旧谦卑恭敬:“恭喜陛下?。”
萧元宸回?望欢快的锦鲤,浅浅笑?了。

第二?日一早,尚宫局就有姑姑登门。
来的姑姑瞧着很年轻,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面容清秀,有一股很浓的书卷气?。
她客客气?气?对沈初宜见礼:“见过小主,小主吉祥。”
沈初宜忙让宫人上座。
“姑姑有礼。”
这位姑姑恭敬坐下,然后才道?:“奴婢是尚宫局教引姑姑,姓温,专司宫规礼仪教导。”
沈初宜便明白了。
这位是专门教导宫妃公主宫规,宫女读书识字的教引姑姑,等同掌事姑姑,比徐姑姑还要高?一级。
在长信宫中,只要有真本?事,大多是不看年龄的。
温姑姑瞧着年轻,却因学识见地?颇深,升职很快。
沈初宜满脸喜色:“如此说来,咱们也算是有缘分,我身边的司职宫女也姓温。”
温姑姑愣了一下,然后便笑道?:“奴婢闺名素墨,小主唤奴婢素墨姑姑亦然。”
倒是很会办事。
若是沈初宜以后高?升,身边的宫女定能成为姑姑,若都叫温姑姑,岂不是乱了身份。
沈初宜依旧客气?:“素墨姑姑的名字真好听,我来同姑姑讲讲我的根底,姑姑看着给我调整课业。”
如此说着,沈初宜顿了顿,问:“不知姑姑能教导到什么时?候?”
温素墨见沈初宜眼睛清澈明亮,态度和善客气?,便知道?她是真心求教,并非借着学习的借口邀宠,心里便安下心来。
“尚宫并未明说,既然如此,那奴婢就按部就班教导小主,若小主学得快,咱们就快一些可好?”
沈初宜点头:“有劳姑姑了。”
沈初宜同她商量了一下所?学方向,不仅要学字懂礼,还要通读史书和人文,同温素墨以为的全然不同。
温素墨有些惊讶。
她认真看着沈初宜,颇有些意外,最后却意味深长地?道?:“那小主可要好好学。”
两人定下时?间,每隔一日温素墨都会来长春宫,教导沈初宜一个时?辰,直到沈初宜不需要她教导或者宫中下令停止。
送走了温素墨,舒云才伺候沈初宜用安胎药。
“小主太心急了。”
沈初宜这一胎怀相其实不太好,她有孕之初一直战战兢兢,被困在佛堂不能见光,殚精竭虑搏出来一条生路,即便用了安胎药,孩子安然无事,大人也渐渐康复,可沈初宜的孕期反应却一直都没消失。
她会恶心,胸闷,困顿,疲乏。
这个时?候,其实安心静养最好。
若还要耗费精力学习课业,舒云担心她吃不消,再累坏了自己。
沈初宜看着窗外摇曳的四季桂,淡淡笑了。
“这点苦算什么?相比过去,我已经过得很好了。”
“我心里很清楚,我还有很多不足。”
沈初宜道?:“我总得让自己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舒云心中不由很是感叹。
“那奴婢也努力,陪着小主一起?读书。”
沈初宜笑了:“好。”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沈初宜一早就醒来了。
此刻天光熹微,金乌藏云,还
未从一夜好眠中清醒过来。
刚过卯时?正,星夜未散,新日却已至。
沈初宜靠在床畔,小小打了个哈欠。
东配殿里人人都在忙,沈初宜靠着醒了醒盹,这才叫如烟:“起?吧,不能迟了。”
如烟忙过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那边若雨已经准备好了早点,等她过去垫垫肚子。
时?辰太早,还不到用早膳的时?间,宫妃们又担心在太后宫中出丑,一般都是用两块点心压压肚子,等请安回来再用早膳。
舒云和如烟给沈初宜梳头上妆,沈初宜自己拿了一块枣泥酥来吃。
等穿着打扮停当,沈初宜看了一眼刻香,道?:“这就走吧。”
她只带了舒云。
主仆两个离开长春宫,先去步充容宫门前等。
大抵猜到了沈初宜会来,守门的宫女对沈初宜行?礼:“沈才人,娘娘说让小主先去,不必等她。”
沈初宜对殿门行?礼,领着舒云沉默走了。
只有中三位娘娘以上的宫妃可以乘步辇出行?,沈初宜即便有孕,也要步行?至敬安宫。
敬安宫位于东六宫,就在永福宫后面,同寿康宫是对称位置。
以前的太后都是住在坤和宫后面的慈宁宫,位于长信宫的中心位置,昭示太后皇帝之母的崇高?身份。
不过如今宫中特殊,有两位太后娘娘,在先帝晚年久病时?,已经安排好了两位太后的住处。
寿康宫以前也是太后的居所?之一,因此对称修葺了东六宫用来观景礼佛的敬安宫,亦作为太后居所?。
两处宫室大小几乎一致,似乎也无高?低之分。
一路上,舒云都在讲先帝时?的旧事。
这是她在尚宫局打听来的。
沈初宜从未见过这位出身世?家大族的恭睿太后,关于她的故事也并不多,不如曾经作为皇后的庄懿太后,有几十年的管理宫规故事可以讲。
两人走在安静的宫巷里,舒云低声道?:“听闻恭睿太后喜读书,一直手不释卷,平日也少出来行?走,只在敬安宫读书。”
沈初宜点头:“知道了。”
舒云松了口气?:“希望太后和气?一些。”
沈初宜没有说话?。
两人走了一会儿?,就碰到了已经在宫巷中等待的端嫔娘娘和汪才人。
端嫔自然坐在步辇上,汪才人站在边上,正在听端嫔说话?。
端嫔身边的姑姑姓李,也是端嫔娘家赐姓带入宫中的。
她一眼看到了沈初宜,提醒了端嫔一句,端嫔便直起?身居高?临下看过来。
逆着光,沈初宜看不清端嫔的神色。
不过她却没有继续坐在步辇上,而是下了步辇,站在那里等沈初宜过去。
沈初宜忙上前几步,对端嫔行?礼:“见过端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端嫔眉眼很温柔,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清秀优雅,身上有一种出尘气?质。
原在永福宫时?,端嫔同丽嫔关系不错,经常登门,沈初宜见过她许多次。
每一次,端嫔都很和气?。
今日亦是如此。
她看到沈初宜,温温柔柔地?笑。
“恭喜沈妹妹,”端嫔声音柔和,“如今妹妹也算是苦尽甘来,若是得空,便来本?宫宫里坐一坐,同汪妹妹一起?说说话?。”
沈初宜忙见礼,道?了谢,然后才看向汪才人。
“汪姐姐安好。”
汪才人是去年十二?月有孕的,算算时?间,如今已经六个月了。
她本?来生得瘦弱,并不显得多么健壮,如今六个月显怀,更显得四肢纤细,肚子鼓胀,有一种不太协调的臃肿。
沈初宜不便多言,只能关心一句:“姐姐如今已经显怀,要多注意才是。”
汪才人羞涩笑笑,她摸了摸肚子,显得很是慈爱。
“沈妹妹有心了。”
她们三个来得早,不好直接登门打扰太后,就一直站在宫巷里等。
等了一刻,汪才人身影就晃了晃。
端嫔很是关心:“李姑姑,请汪妹妹坐下来等。”
汪才人忙说:“娘娘,这使不得。”
端嫔难得显得严厉:“听本?宫的。”
李姑姑上了前来,请汪才人坐下,然后才看向沈初宜:“沈才人,您若是觉得不适,也一起?坐下来等吧。”
其实不太合宫规,思及两人都有孕,倒是无人会质疑。
沈初宜摇摇头,笑道?:“妾身体无碍,多谢娘娘关心。”
说到这里,沈初宜又奉承一句:“娘娘真是体贴。”
汪才人虽然笨嘴拙舌,却也知道?学话?,闻言便道?:“是了,妾能有幸侍奉端嫔娘娘,是妾的福气?。”
看端嫔对她多好,人人都要羡慕的。
沈初宜跟汪才人一唱一和,说的端嫔面色红润,喜上眉梢。
“大家都是一宫姐妹,应该相互抚照,”
她话?音刚落下,一道?清脆的嗓音便响起?:“你可真会做人。”
沈初宜回过头,就看到宜妃娘娘的仪驾由远及近。
宜妃居高?临下坐在步辇上,身上穿着赤红的牡丹大袖衫,妆容精致艳丽,美丽出尘。
同衣着朴素雅致的三人相比,她仿佛是百花丛中的牡丹之王,让人望尘莫及。
三人忙对宜妃行?礼。
“见过宜妃娘娘。”
宜妃目下无尘,垂眸扫了三人一眼,对端嫔和汪才人爱答不理,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初宜的身上。
“你就是顾庶人的那个小宫女?”
沈初宜回答:“回禀宜妃娘娘,妾娘家姓沈。”
宜妃上上下下打量沈初宜,那目光直白极了,眼眸里明晃晃写着鄙夷。
“不过是仗着几分颜色,卖力邀宠的货色,”宜妃声音不高?不低,在场众人都能听见,“即便有孕,也到此为止了。”
这话?实在不留情面。
沈初宜垂下眼眸,躬身没有起?身。
因为宜妃没有叫起?。
倒是端嫔面色沉了沉,难得有些脾气?:“宜妃姐姐,大家都是宫妃,便都是姐妹,因何?要如此鄙薄他?人。”
她如此说着,伸出手,轻轻扶了一把?沈初宜。
沈初宜感激地?看向她。
宜妃被端嫔下了面子,脸色更难看,她凤眸微瞪,满脸都写着不愉。
“李馨月,你自己入宫四年,连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若非家里有人得力,哪里轮得到你坐上九嫔?”
宜妃的话?越发?难听了。
就连九嫔之一的端嫔也被她指着鼻子骂无子。
端嫔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就在这时?,一道?平稳清润的声音响起?:“宜妃,你僭越了。”
宜妃蹙起?眉头。
众人抬起?头,就看到殷红的仪驾由远及近,彩幡上的翟鸟飞翔于云端,犹如腾空于天际。
一个宫装丽人坐在步辇上,面色沉静如水,通身皆是威仪。
这宫里除了两位太后,唯一能弹压宜妃的贵人到了。
德妃娘娘梳着高?高?的朝天髻,身着豆蔻紫软烟罗衫裙,鎏金步摇在鬓边摇曳,带起?一片流光。
她垂着眼眸,不悲不喜,不怒自威。
宜妃回过头,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恼怒。
“姜令言,轮不到你来训斥我。”
“你还不是皇后呢。”
————
这话?一说出口,整条宫巷立即安静。
就连风都缩回了头,不敢肆无忌惮往这条宫巷钻。
沈初宜和汪才人都低下了头,端嫔也侧过脸,三人都一言不发?。
倒是坐在步辇上的两位主位娘娘一点都不害怕。
尤其是宜妃,即便说了这样的狂言,神色也不胆怯。
她睨了一眼四平八稳,不动如山的德妃,忍不住又嗤笑一声。
“你整日里做高?姿态,谁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
“她们嘴上不说,心里未尝不是那样想你。”
“都是入宫的妃嫔,谁不想做皇后呢?”
的的确确人人都这样想,可真正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却从未有一人。
陛下年富力强,正是青年勃发?时?,按理说当年登基之后就应当立后大婚。
可偏偏并未如此。
究竟因为什么,旁人不太清楚,宜妃和德妃这样的身家背景,却多少知道?一些。
就是因为知道?,宜妃才想要争上一争。
今日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她一股脑把?怒火发?到德妃身上。
“姜令言,你想
要当皇后,就明明白白说出来,不丢人的。”
这简直是直接了当挑衅德妃了。
德妃面色越发?沉寂下来。
她一贯稳重,行?事干脆利落,从来不会言论轻佻,平日里宜妃闹到她脸上的次数并不多,即便当面摆脸子,大约也是说些叽叽歪歪的酸话?。
这样的狂妄之言当真没有。
想起?最近家里传来的消息,德妃杏眼幽深,冷冷看了一眼宜妃。
“宜妃娘娘,你应当知道?,有什么能说,有什么不能说。”
即便动了气?,但德妃说话?依旧不许不慢,并未直呼宜妃的名字。
“今日的事我不与你计较,给睿太后娘娘请安之后,我会如实禀报太后娘娘,全凭太后娘娘定夺。”
宜妃面色一变。
她方才一阵夹枪带棒,就是笃定德妃不能责罚她,谁知姜令言此人阴险至极,竟是要禀报太后。
想到睿太后娘娘那张冷脸,宜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拉不下脸同德妃赔礼道?歉,只能胡搅蛮缠:“专会告状的小人。”
德妃却不依不饶:“宜妃!”
她语气?冷硬,颇具威压:“本?宫提醒你,祸从口出!”
宜妃秀眉一挑,立即就要还口。
一时?间,火药味极浓。
沈初宜离得最远,却似乎也能闻到战场喧嚣。
她心里觉得奇怪。
宜妃今日似乎是故意挑衅,这般不依不饶的样子,实在同平日相悖。
然沈初宜还来不及多想,另一道?柔和的嗓音便响起?:“德妃姐姐,宜妃姐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沈初宜余光瞥见,来人正是耿贵嫔。
如今宫里最尊贵的三个女人齐聚在这条狭窄的宫巷里,当真是热闹极了。
此番事不关己,沈初宜也未曾高?高?挂起?,她仔细探看,才发?现身边的端嫔已经冒了冷汗。
这场面,确实让人害怕。
沈初宜其实不害怕,她这半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习惯压下害怕,努力在困境里搏出生机。
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才是良策。
害怕根本?无用。
但她也假装抖了抖腿,努力同旁人保持一致。
耿贵嫔一出现,宜妃仿佛被吹灭了怒火,一瞬间失去了斗志。
之前宜妃不把?端嫔三人放在眼里,可当有耿贵嫔这样的主位娘娘出来打圆场,宜妃就不得不给面子了。
恰好这时?敬安宫的掌殿姑姑特地?出来迎接各位娘娘贵人,给了宜妃台阶,宜妃也不看德妃,自己先进?了敬安宫。
这位掌殿姑姑瞧着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她鬓发?花白,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虽然带笑,但那笑容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无。
有一种体面的完美。
“德妃娘娘,耿贵嫔娘娘,里面请。”
德妃下了步辇,面色稍霁,她客气?道?:“有劳胡掌殿亲自迎接。”
胡掌殿躬身行?礼,态度寻常,丝毫没有热络之意。
“德妃娘娘,宜妃娘娘此番言谈,下臣都听在耳中,会一五一十禀报太后娘娘。”
这意思是,不用德妃再告状了。
说起?来,宫里人人都知道?,宜妃是庄懿太后的堂侄女,同庄懿太后的关系自然是亲近的。
现在见胡掌殿愿意插手,就是恭睿太后要管教宜妃的意思,也算是全了德妃脸面。
德妃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子,宜妃闹这一场实在不痛不痒,虽然有些话?不好明说,但最后丢人的其实是宜妃自己。
太后给台阶,德妃借驴下坡。
“有劳胡掌殿,臣妾全凭太后娘娘教诲。”
很是上道?。
胡掌殿满意笑了笑,亲自陪着两人进?去敬安宫,把?端嫔等最早来的几位宫妃都晾在外面。
方才端嫔是害怕,现在端嫔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再好脾气?,也不能眼看自己被人厚此薄彼。
不过恭睿太后显然比宜妃有分寸多了,那位胡掌殿刚进?去,就有另一名管事姑姑小跑出来,把?其余几位宫妃迎了进?去。
只有选侍以上的宫妃才能给太后请安。
今日来请安的一共有十一人。
沈初宜低眉顺眼跟着端嫔往里面走,刚一进?敬安堂,就看到先到的宫妃已经坐下来等了。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德妃、宜妃和耿贵嫔,端嫔的位置在耿贵嫔对面,至此,前四位就已经坐满了。
再往后是邢昭仪、赵昭媛、步充容和杨充容四位中三位娘娘。
坐在末尾的就是下三位小主了。
说起?来,其实中三位和下三位都不止三个份位,中三位依次为九嫔、昭仪、昭媛、婕妤、充容,下三位为才人、选侍、宝林和答应。
大楚立国初年,宫中份位混乱,没有那么多份位,后来一次延续,经过百年繁衍,宫中的份位便彻底定下。
不过宫里人依旧还是喜欢叫中三位和下三位,无他?,只是比较顺口而已。
就比如如今宫中可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下三位小主,除了汪才人和沈才人,就只有一个刚入宫的陈选侍。
陈选侍还未侍寝,此时?跟在众人身后,更是胆战心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待众人落座,胡掌殿才扯出一抹微笑:“诸位娘娘稍等,太后娘娘这就到。”
敬安宫的宫人们迅速上了茶,沈初宜轻轻嗅了嗅,猜测是今年新进?贡的龙凤团圆。
这是一种很名贵的茶饼,岁贡十斤左右,沈初宜未曾在乾元殿瞧见,如此看来,应该都供给了太后们。
沈初宜安静坐着,余光却在敬安宫仔细探看。
这一看,就让她看出几分熟悉来。
并非是她来过敬安宫,而是这敬安宫的布置同步充容宫中如出一辙,都是清新雅致的。
就比如凤椅后条案上的那幅牵牛图,比步充容的要名贵的多,沈初宜不懂字画,也能看出那笔墨很有神韵。
另外,整个敬安宫中都是文雅摆件,并无金玉奢华之物,但沈初宜却知道?,古董和字画不比金玉便宜。
样样都名贵,样样都古朴。
这是陈留王氏出身贵女的体面。
沈初宜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指腹的茧子。
她们毕竟不同。
就在这时?,珠帘摇曳,朱玉声响。
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恭睿太后娘娘到。”
沈初宜随着众人起?身,躬身,规规矩矩行?了福礼。
众人异口同声:“恭迎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脚步声音很轻,恭睿太后走路不疾不徐。
待她在凤椅上安静坐稳,才慢慢开口:“起?来吧,赐座。”
众人便安静落座。
等坐定了,沈初宜才敢用余光去看这位皇帝陛下的生母。
之前沈初宜已经匆匆见过庄懿太后,知道?她的面相,此刻再见恭睿太后,立即觉察出两人的不同来。
恭睿太后身上的气?质很冷淡。
在她眼中,没有半分长辈的慈爱,只有冷漠疏离。
她年纪比庄懿太后略小两岁,今年也过不惑之年,一头长发?乌黑油量,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她生的很美。
仿佛空谷仙女,气?质除尘,尤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同萧元宸如出一辙。
之前在李贵嫔身边伺候的时?候,沈初宜有幸见过几次先帝,先帝也生了一张俊美容貌。
难怪陛下样貌这样好,到底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众人坐定之后,恭睿太后直接开口:“宜妃。”
她淡淡道?:“今日你在宫道?同德妃生口角,违反宫规,罚闭门思过十日,罚俸禄一月,待下一旬日方能出宫,去给庄懿姐姐请安。”
恭睿太后的声音也很年轻。
很轻柔,很平静,也同样很冷漠。
宜妃面色煞白,她完全没有想到,恭睿太后居然完全不给面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责罚她。
这让宜妃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她紧紧攥着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睿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
后娘娘手里盘着一串一百零八子,是一串莹润光亮的老蜜蜡。
她捻着佛珠,眼皮轻抬,淡淡看向宜妃。
“哀家训斥你,可领受?”
宜妃如何?能反抗太后?
她颤颤巍巍起?身,对太后行?礼:“臣妾遵旨。”
训斥完宜妃,恭睿太后抬起?眼皮,看向了众人。
“宫妃有宫规的规矩和体面,哀家希望你们谨遵体统,不要做出给陛下丢面的事情。”
待宫妃都道?“遵旨”,她才点点头,脸上依旧没有笑脸。
“德妃,春日的宫中账簿可查清楚了?”
等到宫里的正经事说完,太后的目光才越过众人,往后面几个身影上落定。
“沈才人。”
沈初宜并不惊讶,她立即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妾沈初宜,拜见睿太后娘娘。”
恭睿太后捻着佛珠,她那双同萧元宸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满是寒光。
说话?分外不留情面。
“既然你能改头换面,以后便谨遵宫妃体统,不要再做蝇营狗苟之事。”

沈初宜是如何成为宫妃的,宫中知道的人?不多。
不过她既然已?经有孕,就?说说明?之前在永福宫中时,她已?经侍寝了。
沈初宜不知这位恭睿太后知道多少细节,但现在她的话语,却不无警告和鄙薄。
警告她既已?成了贵人?,就?要行正坐端,不要再如同之前那般,费尽心思成为宫妃。
鄙薄的则是她的出身。
沈初宜心如磐石,从不会?挪动?分毫,面对太后这样当众训斥,沈初宜不觉得丢脸。
脸面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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