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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荣华富贵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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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又愣住了。
“怎么会呢?”她甚至觉得汪才人在逗她。
汪才人回过头,如?同看不懂事的?孩子那样看她,眼眸里甚至还?有些?羡慕。
“不一样的?,的?确不一样。”
汪才人忽然说:“以后?妹妹若是飞黄腾达,可要多关照姐姐。”
沈初宜不由笑了起来。
“姐姐就会打趣我。”
汪才人摇了摇头,
却没有继续说话。
“你?就当我在打趣你?吧。”
两人在景德门下分别时,汪才人对她笑着说。
沈初宜目送她远走,才扶着舒云的?手回宫。
另一边,汪才人慢慢走着。
盛夏的?长信宫很炎热,高大的?宫墙遮挡住了所有的?风,行走在下面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汪才人本来就胖,加上显怀,行走的?越发艰难。
她的?大宫女?柳稍小心扶着她,不由道:“陛下都下了口谕,让小主出行可叫轿子,您非要走。”
汪才人依旧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柳稍又念叨:“您同沈才人说那些?做什么,若是她想多了,做了什么傻事,岂不是要连累小主?”
汪才人摇了摇头:“她不会做傻事的?。”
“小主又没同她说过几次话,如?何能得知?呢?”
汪才人轻轻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垂下来的?眼眸很是慈爱。
“因为她好心又聪慧,办事情干脆利落,所以她不会做傻事。”
其实自打怀孕以来,萧元宸虽也来看望过她,却绝对不是几日就看一眼的?地步。
往往一个?月里能见?上一两面,其中?一次还?是沾了端嫔的?光。
汪才人自己有些?怕萧元宸,倒是不甚在意这个?。
不过前几日陛下忽然口谕,让太医院会诊,说是担忧她的?身体,怕太过丰腴生产艰难。
这种关注和关怀,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汪才人不以为陛下会忽然对她上心,特地打听了几句,才从?乾元宫过来盯着差事的?孙中?监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沈初宜关心她。
那时汪才人才想起,之前她请沈初宜来望月宫吃房胶时,沈初宜的?确曾经问她身体如?何,没想到这事沈初宜一直惦记,陪伴陛下时仍有提起。
沈初宜刚刚侍奉陛下,不知?陛下的?脾性,汪才人可是知?道的?。
能三言两语说动陛下,说明沈初宜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不轻。
今日汪才人特地观察了一下。
陛下从?太后?寝殿中?出来的?时候,虽然她们两人都看了,但看她时很快很淡,当目光落到沈初宜身上时,陛下的?目光明显柔和了。
虽然都是才人,虽然人人都说沈初宜只是运气好从?宫女?当上了宫妃,但汪才人却不以为就连陛下的?心都能靠运气抓住。
这么说有些?大了,但汪才人心里却很清楚,以后?会越走越高的?肯定是沈初宜。
这些?话,她都没有同柳稍说过。
柳稍脾气太急了。
汪才人顿住脚步,在宫道上暂歇。
“太医都说我还?是有些?丰腴,当要多多走动,否则到时不好生产。”
汪才人想了想,叮嘱她:“以后?瞧见?沈才人,恭敬着些?,她毕竟真心实意帮过我。”
柳稍忙应了:“是。”
另一边,沈初宜回了长春宫。
她坐下来歇了会儿,又洗漱更衣,这才觉得凉爽下来。
等?刚一坐下,沈初宜就对舒云道:“方才我隐约听到,太后?提及京中?白家,你?可知?道什么故事?”
舒云思索许久,才道:“奴婢以前隐约听顾家那夫人说过,忠义侯姓白,旁的?白氏奴婢并不清楚。”
沈初宜颔首,思索地道:“明日要请徐姑姑过来一趟。”
宫里的?秘辛,徐姑姑知?道的?更多。
舒云连忙应下。
沈初宜端着一碗绿豆汤,浅浅抿了一口。
从?听到这一段秘密后?,沈初宜面上一直平静,她甚至都不惊讶。
并非她装模作样,不敢声张,只是她真的?不在意陛下心有所属。
此?事与?她甚至还?是喜事。
陛下心中?真正爱重的?人已经香消玉殒,以后?宫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出现陛下的?真心所爱。
那样,她就可以长长久久享受着荣华富贵。
她的?孩子,也会平平安安长大。
这是大好事。
沈初宜想到这里,浅浅笑了起来。
“真好。”
————
第?二日,徐姑姑一早就登了长春宫的?门。
同几月前相比,徐姑姑眉目舒展许多,人瞧着竟是年轻了五六岁的?样子。
沈初宜同样在垂花门处等?。
一见?到她,立即就上前握住徐姑姑的?手,笑容绽出漂亮的?花。
“姑姑,我好想念你?。”
沈初宜从?来不遮掩自己的?感情。
她的?确很想念徐姑姑。
最后?要不是徐姑姑和年姑姑一起努力,要不是舒云等?人帮助她逃离,也不会有如?今的?她。
更何况,最艰难的?那半年里,徐姑姑一直悉心教导她,鼓励她,带着她一路走出了困境。
徐姑姑依旧还?是不咸不淡的?老样子。
她仔仔细细看了沈初宜的?面色,难得打趣:“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跟孩子一般。”
沈初宜微微红了脸。
她挽着徐姑姑的?手,拉着她进了寝殿。
徐姑姑一进寝殿,就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一圈,最后?对舒云道:“不要把这幅耕牛图挂在厅堂,画这图的?大家最后?家道中?落,卖画为生。”
舒云忙道:“谢姑姑指点。”
徐姑姑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又仔细看了一圈,最后?才舒了口气。
“还?算不错。”
被徐姑姑这样一夸,原永福宫的?人都显得开心许多。
沈初宜笑道:“我是请姑姑过来吃果的?,姑姑怎么还?替我操心呢。”
徐姑姑没有多说什么,她手上微动,改成扶着沈初宜进了寝殿。
待沈初宜坐下,徐姑姑才选了绣凳落座。
“这宫里的?摆设可马虎不得,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会说闲话。”
沈初宜认真道:“多谢姑姑指点。”
徐姑姑深深看她,见?她面色红润,眉目舒展,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亮晶晶的?,似没有任何忧愁。
比之永福宫时,竟是春风满面,美丽更胜三分。
也更笃定和自信。
就如?同初升的?朝阳,并不炙热刺目,却依旧光芒万丈。
“小主可还?好,小主子呢?”
沈初宜道:“我们都很好,姑姑如?何?”
徐姑姑老神在在:“奴婢自然能过得很好,就是小主总操心奴婢,奴婢很是感激。”
沈初宜抿嘴笑了。
“姑姑倒是不用这样同我说话,还?是以前那般就好。”
徐姑姑难得跟着笑了一下。
她以前就是冷面冷言的?一个?人,即便是侍奉丽嫔,也没多谄媚。
两个?人以前是师徒,在沈初宜心里,就永远都是师徒。
这情分是不会变的?。
沈初宜轻声道:“如?今我宫里尚无管事姑姑,姑姑又高升,待得以后?,再请姑姑来我宫里颐养天年。”
这话若是对外人说,旁人一定以为沈初宜异想天开。
但徐姑姑却知?道,沈初宜是多么坚定沉稳的?人。
既然要走这条路,不往上攀爬,她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徐姑姑就道:“好,奴婢等?小主步步高升,倒是再侍奉小主。”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沈初宜才低声道:“姑姑,前几日听了几句闲言,得请您讲一讲了。”
她简单把白家的?事情一说,徐姑姑的?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这是哪里听来的??”
沈初宜看了一眼守在门边的?舒云,才道:“寿康宫。”
徐姑姑不由坐直身体。
她垂下眼来,那双吊眼罕见?地透出三分犹豫。
她思忖片刻,重新抬起眼眸,却看到沈初宜那双坚定的?眉眼。
徐姑姑忽然就放心了。
对于沈初宜来说,情爱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无论知?道什么,听到什么,她都不会伤心难过。
徐姑姑这才思索着开口。
“忠义侯白千锋,原是先帝
身边的?伴读,后?先帝登基为帝,他便成为最忠心的?近臣。忠义侯能文能武,战功卓绝,曾救驾立功,也曾匡扶国?祚,救驾时便被封为忠义侯,赐住永安巷。”
永安巷所住全是天子近臣,忠勇无双,为国?立下汗马功劳,非陛下最信任之忠臣不得入。
可见?这位忠义侯多得先帝看中?。
沈初宜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因是先帝近臣,所以忠义侯全家经常出入宫闱,三节两寿皆会入宫,忠义侯夫人及子女?们偶尔也会入宫觐见?皇后?娘娘。”
徐姑姑用很平静的?口吻,诉说当年那段宫闱往事。
“忠义侯夫人同忠义侯是娃娃亲,两人青梅竹马,极为恩爱,是京中?一段佳话。成婚之后?共诞育两儿两女?,当时经常领进宫的?是长子和长女?。”
徐姑姑道:“那位白家大小姐俊秀灵巧,聪慧可人,颇得娘娘们的?喜欢,奴婢记得……”
徐姑姑仔细回忆了一番,才道:“奴婢记得,曾经有一次宫宴,天潢贵胄们在御花园游园玩耍,白家大小姐不小心被蜜蜂蛰了脸,即便疼痛难忍,也未曾哭闹不休。”
“当时陛下也很年少,却没有惊慌失措,立即命宫人取皂荚水过来,仔细给白大小姐清洗伤口。”
“后?来太医赶到,说陛下的?处置非常得宜,如?若不然,白大小姐脸上可能要落疤痕。”
听着徐姑姑娓娓道来,沈初宜都能想象那年春雨如?油,桃花绽放,纷飞花瓣之下,少年少女?相视而笑。
何谓青梅竹马,这便是。
徐姑姑抬眸看向沈初宜,见?她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从?头到尾心如?止水,这才彻底安心。
“从?那之后?,皇后?娘娘就总是有意无意说起这一桩美事来。”
一阵微风拂过,窗棱上的?竹帘扑簌作响,在轻轻浅浅的?沙沙声里,徐姑姑的?声音悠扬轻缓。
把人一瞬便带入当年那一幕春光灿烂,两小无猜。
徐姑姑道:“大抵因这缘分,本应给大皇子做伴读的?白家大郎成了陛下的?伴读。”
“如?此?一来,两家走得更亲近了,那时候先帝还?曾说过要以后?做儿女?亲家的?话。”
“不过,当年忠义侯和侯夫人都极有分寸,从?来不到处张扬,当时的?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也并不经常议论此?事,只有身边伺候的?宫人才知?道这一段佳话。”
徐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也只有她这样的?资历,才知?道那些?往事。
“后?来陛下年岁渐长,宫里有发生那样的?波折,忠义侯一心效忠陛下,就连女?儿年满十七,都未曾入宫求姻缘。”
“这婚事便耽搁下来。”
说到这里,徐姑姑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最后?是陛下被立为太子,继承大统。”
“那时太后?娘娘想要再问这一桩天作姻缘,只可惜白大小姐福薄,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听到这里,沈初宜也不由叹了口气。
本来是多么好的?姻缘。
若她健康平安,说不得真能入主东宫,成为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现在宫里可能也有皇后?了。
可命运无常,白家姑娘终究在花季之年香消玉殒。
徐姑姑又去看沈初宜。
见?她面上只有惋惜,声音便压得更低。
“听闻,就是为了她,陛下才不愿立后?。”
“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天赐良缘,如?今天人永隔,此?生无法?眷属,确实让人遗憾。”
那空缺的?凤位,孤独的?龙椅,似乎都印证着萧元宸对白家姑娘的?心意。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徐姑姑忽然笑了一下,道:“当时宫里还?有人说,这白大小姐也不枉此?生,毕竟有帝王倾心所爱,永远都是陛下心上人。”
“可奴婢不这样认为。”
“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人都死了,要那些?情情爱爱的?美名有什么用处?”
徐姑姑平和地看向沈初宜:“小主,您说呢?”
这是在宽慰沈初宜,也是在告诫她。
什么帝王所爱,什么空留凤椅,那不过都是宫人茶余饭后?的?妄想罢了。
白家姑娘到底没能拥有这一切,她在花季之年夭折,什么福气都没享到,如?何敢说命好?
沈初宜拍了拍徐姑姑的?手,笑容平静而笃定。
“姑姑你?放心,我心里很明白,应该要什么,应该如?何做。”
徐姑姑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守在门边的?舒云,压低声音道:“如?今宫里无后?,陛下亦心有所属,其实是小主最好的?机会。”
“才人之上,有充容昭仪,昭仪之上还?有九嫔,小主总能节节高升,独领一宫主位。方才奴婢瞧见?,那紫檀木节节高升书?架,都已经摆在书?房里了。”
“这说明,陛下对你?到底有几分不同。”
沈初宜并不知?道这书?架有何贵重,徐姑姑就给她讲解一番。
沈初宜倒是有些?惊讶。
“竟然宜妃娘娘和端嫔娘娘都想要?”
徐姑姑点点头,倏然笑了一下:“自然想要,睿太后?娘娘以前虽不是最得宠的?,可生得麟儿却是最争气的?,谁不想要这好机缘的?,没想到……”
说到这里,徐姑姑又忍不住上下端详沈初宜。
“小主,您的?好运道要来了。”
沈初宜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她却并未喜笑颜开,高兴得失去理智,她只是看向徐姑姑,用几不可察的?嗓音说:“徐姑姑,若白家要送二小姐入宫呢?”
徐姑姑不由瞪大了双眼。
“什么?”
这两句说出口,徐姑姑忙捂了一下嘴,轻轻拍了一下胸口。
她可绝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
徐姑姑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思忖着说:“这位白家二小姐比大小姐年少三岁,今年刚满十八,奴婢听闻……同大小姐面容肖似,就连脾气秉性都是一般无二。”
心心念念,遗憾错失的?佳人香消玉殒,如?今再入宫一位面容相似的?窈窕淑女?,君子可好逑?
徐姑姑一时间,竟是有些?替沈初宜捏了把汗。
沈初宜却依旧沉稳。
她闭了闭眼睛,片刻后?再睁眼,眼眸里只有坚定。
“无论这位白家二小姐入宫后?如?何,也不是我一个?才人应该考虑的?事,要着急的?,怕是那几位主位娘娘。”
在宫妃这条路上,她还?有无数阶梯要迈,可那些?已经有皇嗣承欢膝下,稳坐高堂的?主位娘娘们,却已经要面对这位来势汹汹的?两小无猜了。
沈初宜忽然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犹如?一缕清风,吹散了徐姑姑的?焦躁。
“不过只差三岁,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二小姐岂不一样?”
“到时候,宫里只怕又要热闹。”

徐姑姑仔细说了说她记得的旧事?,最后听沈初宜问:“这两位小姐闺名几何?”
“奴婢隐约记得,”徐姑姑思索地道,“白家大?小姐名叫白凝霜,二小姐名叫白静姝。”
沈初宜念了两句名字,把?她们记在心里,然后才看向徐姑姑。
“姑姑今日我所言,还请保密,不要?对外提及。”
徐姑姑道:“奴婢省得,小主尽管放心,不过奴婢已?经同程尚宫恳请过,会陪伴贵人们一起去畅春园。”
沈初宜听了心中?一喜,这一次脸上的笑容灿烂许多。
“当真?”
徐姑姑就笑了。
“这一回程尚宫不去畅春园,奴婢不是很放心,小主这几个月正是要?紧的日子,奴婢得过去盯着。”
“年姐姐那边不能出宫,可不就只有我了?”
说到底,还是怕沈初宜在畅春园遇到事?情,无人可依,无人可用?。
沈初宜眼眶泛红,她紧紧握着徐姑姑的手:“姑姑……”
徐姑姑难得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淡,很浅,稍纵即逝,沈初宜都没看到。
她拍了一下沈初宜的手背,说:“奴婢这可不是为了小主,奴婢是要?去畅春园避暑的,这宫里头?太热了。”
说到这里,主仆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徐姑姑三言两语,就给沈初宜透了底。
这一次畅
春园,沈初宜也要?去伴驾,若非如此,徐姑姑大?抵也不会折腾这一遭。
徐姑姑在尚宫局的差事?不算轻松,她只略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匆匆走了。
沈初宜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狸奴戏球团扇,轻轻扇着风。
她半垂着眼眸,眼睫浓密卷翘,在光洁的脸颊上落下一道惊鸿。
团扇轻摇,暗香浮动。
舒云没有打搅她,安静守在一边,正在一颗颗剥葡萄皮。
一时间,寝殿安静无声。
沈初宜在思索白家的事?情。
跟徐姑姑所言不同,沈初宜思索的是白家在先帝和当今陛下中?的不同态度。
先帝时,大?皇子二皇子夺嫡,忠义侯宁做孤臣,也不愿意混入这一团混战中?,他绝口不提陛下曾亲口说过儿?女婚事?。
若他当时提及同三皇子的亲事?,那结局可能会有所不同,那一桩亲事?,很可能把?萧元宸也拖入夺嫡的泥沼里。
以沈初宜浅薄的政见来看,忠义侯此举,其实是为了保护萧元宸。
后来陛下登基为帝,自然可以再续前缘,可惜白凝霜香消玉殒,没有福缘。
如今四载过去,刚好比长?姐小三岁的白静姝,恰逢如花似玉年纪。
不过在外人看来,当年忠义侯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妥,当今登基之后没有翻脸,降职白千锋,已?是胸怀大?量。
今岁选秀,若白家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应当一早就送二小姐入宫参选才是。
不知那一场重病,是天意还是人为。
落到最后,居然还求到了庄懿太后面前,一番波折之下,才能将白静姝送入宫中?。
整件事?情看起来都很怪异。
沈初宜说不上哪里奇怪,却总觉得每一件事?都不顺利。
忠义侯前后不同的态度让人疑惑,陛下的平静淡然亦然。
或许,忠义侯同陛下,关系可能比常人想象的要?深。
沈初宜思索片刻,还是思索不出子丑寅卯,便把?此事?放下,直接坐起身来。
舒云恰好端起一碗水晶葡萄:“小主尝尝?”
沈初宜倏然一笑:“你辛苦了。”
徐姑姑的消息果?然准确。
到了日映时分,圣旨便下发各宫。
这一次陪伴圣驾去畅春园的一共有九位,德妃、宜妃、耿贵嫔自然要?陪伴圣驾,侍奉两位太后娘娘。端嫔自己上请照顾汪才人生产,今次便不去畅春园。
再往下,邢昭仪和赵昭仪也未在名单之内,倒是刚入宫的杨充容、步充容有这个幸运。
下位小主,这一次去得倒是不算少。
除了沈初宜,还有陈才人、卫宝林、路答应三人。
过来长?春宫宣旨的是老熟人,刘三喜公公,他利索地把?圣旨读完,然后才对步充容和沈初宜说:“充容娘娘,沈才人,尚宫局已?经给准备好了畅春园的寝宫,娘娘和小主只管带衣裳被褥和体己之物便是,其余所用?畅春园都有。”
刘三喜说得详细:“娘娘和小主都未有经验,大?件行李须得提前备好,由?尚宫局统一送至畅春园,等出宫那一日,娘娘和小主皆乘坐马车,能放两个箱笼。”
沈初宜听明白了。
见刘三喜再无多言,步姑姑立即上前谢过他:“有劳三喜公公了。”
刘三喜平静无波接过孝敬,同两位宫妃见礼之后,就干脆利落退下了。
等他一走,步充容就看向沈初宜:“你回去好好准备,若有短缺,便同我说,除了书本,我没那么多要?带的东西。”
沈初宜感激地道谢。
才人能带的东西不多,步充容能说这句话,已?经很是宽仁。
等回了东配殿,一群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尤其是舒云,忙得脚不沾地,等沈初宜再瞧见她时,才发现?她出了一头?的汗,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似得。
沈初宜忙道:“快来坐下歇会儿?,晚上你叫人安排,大?家都沐浴更衣,舒坦一些。”
舒云没敢往沈初宜身边坐,她选了窗前站定?,用?帕子擦了擦额头?。
“衣裳被褥大?约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畅春园那边八月底是否寒冷,就带了两套秋装,加了一件褙子。”
沈初宜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
舒云又道:“奴婢想着小主可能还要?带书,就把?位置都空出来,少带了一套头?面。”
沈初宜这样的美人,戴什么头?面不过是锦上添花,舒云知道她沉迷读书,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让小主高兴。
沈初宜就笑了:“舒云待我真好。”
舒云也笑。
在凉爽的殿中?站了一会儿?,舒云才觉得舒坦了。
“妆奁、茶水器具等一样都带了一套,万一那边准备不周,咱们自己也有得用?的。”
舒云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哎呀,茶炉没带。”
说完,她风风火火出了寝殿。
旁人都在忙,就若雨留在沈初宜身边伺候。
这会儿?就笑:“瞧把?舒云姐姐高兴的。”
确实高兴。
邢昭仪没去成畅春园,她们小主能去,舒云自然心里得意。
得意却又不能显摆,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忙完今天,明天心里就平静了。
沈初宜顿了顿,道:“若雨,晚间你去御膳房,叫御膳房多准备几盘炙肉和冷碟,另外再要?两盆槐叶冷淘和酸梅汤,晚上咱们在院子里纳凉。”
若雨眼睛一亮:“是!”
忙了一下午,晚间时分,宫人们沐浴更衣,陪着沈初宜在石榴树下纳凉。
槐叶冷淘凉爽清新,自己加不同味道的卤子,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一口凉爽的面条吸入腹中?,整日的闷热和烦躁都被驱散,若卤子里还加了辣椒,那更是爽利,吃得痛快极了。
这样炎热的夏季,御膳房的槐叶冷淘是最受欢迎的。
沈初宜待宫人一贯大?方?,今日众人辛苦,就一起坐下来享受美味。
长?春宫除了几名宫女,还有两个小黄门,一个叫甄顺,是一等黄门,今年刚满二十。
甄顺的名字好听,人也生的清秀喜气,难怪二十就能升至一等黄门。
他是徐姑姑特地选的,使了关系送来沈初宜宫中?,说话办事?都很利落。
最要?紧的是,他跟姚多福是同乡。
这可占了大?便宜。
三等黄门名叫苗小麦,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十七八的年纪,沉默寡言,很听甄顺的话。
沈初宜照顾宫女们时,也不会忘了黄门们。
此刻甄顺就捧着一大?碗槐叶冷淘,吃得满脸喜色。
“小主真是仁善,隔三差五请咱们吃好的,”甄顺压低声音,“小的原来在那边当差,不说多一口吃的,上面的叔叔们还老克扣俸禄。”
甄顺不敢说大?名,不过沈初宜也知道他原来是锦绣宫伺候的。
不过他一个小黄门,年纪也不大?,根本伺候不到主子面前,这小子机灵,寻了个由?头?被赶出了锦绣宫,高高兴兴去司礼监当差。
要?不是徐姑姑眼尖看他不错,他在司礼监也是如鱼得水的。
沈初宜瞥了他一眼,甄顺就道:“小的闭嘴,闭嘴。”
这一日大?家都很高兴,次日清晨,沈初宜睡足醒来,便招呼舒云:“走,咱们去西寺库。”
年姑姑每日都守在西寺库,沈初宜不打招呼就过去,年姑姑一准在。
见沈初宜忽然出现?在面前,年姑姑甚至还愣了一下。
“小主怎么过来了?这大?热天的,再中?暑可如何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请了沈初宜进房中?坐。
宫人自是用?不了冰的,不过年姑姑这卧房位置好,又通风,倒是一点都不闷热,反而很是阴凉。
沈初宜坐下才去看年姑姑。
“一月不见,见姑姑依旧康健,我心里甚是欢喜。”
她笑着说:“之前同陛下请了恩典,准允我在西寺库挑一件给庄懿太后
娘娘的生辰礼,我瞧着今日天气好,便过来了。”
“没打扰姑姑吧。”
她这巧笑倩兮的乖巧模样,年姑姑看着心里就欢喜,不由?感叹:“还是小主聪慧。”
从西寺库里选东西,保准不出错。
年姑姑见她不急,同她说了会儿?闲话,才道:“小主想选个什么样的寿礼?”
沈初宜想起这些时日同太后相处的点滴,轻声细语道:“不要?福禄寿喜之类的,也不要?瓜瓞绵绵,子孙满堂的,要?……”
沈初宜想起庄懿太后头?上那对凤首步摇,心里落了注意。
“要?一对最漂亮的凤钗。”

可这礼物是?唯独送给太后一个人的。
不是?先帝的皇后,不是?皇帝的母亲,也并非妃嫔们的太后娘娘。
她只是?一个保养得当,依旧貌美如花的女?子。
年姑姑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坐直身体。
她沉静地?思?索着,卧房里一时很安静。
很快,年姑姑便开口:“小主实在?聪慧。”
她长舒口气:“我竟是?没想到凤钗。”
沈初宜笑道:“姑姑常年在?西寺库,少面见太后娘娘,自不知?她喜好。”
年姑姑颔首,颇为郑重:“所言甚是?。”
“看来我不能?一直待在?西寺库,还是?要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否则一叶障目,恐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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