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荣华富贵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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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忽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很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好。”
因吃了安神汤,沈初宜最?后到底还是睡着?了。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沈初宜醒来时,已过辰时。
她?躺了一会儿,才叫了起。
如烟领着?若雨伺候她?起身,舒云在边上道:“娘娘,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员都?已入宫,开始安排汪娘娘的丧仪,宫中?的殡宫暂时安排在安宁殿,明日起可以上香祭拜。”
沈初宜点头,问:“陛下呢?”
舒云就道:“听闻昨夜陛下一直在望月宫,直至清晨才去上早朝,一夜都?没合眼。”
沈初宜叹了口气。
“封号还没定吗?”
“还没下旨,应该会有礼部和陛下一起定夺,估计要等上几日。”
但这一道圣旨却?没有让汪亦晴等太久。
这一日下午,刚过午时,圣旨便宣召各宫。
婕妤汪氏柔诚嘉慧,忠孝双全?,诞育皇嗣有功,然天年不永,早失恩泽,今封为从二品贵嫔,赐封号为静,七日祭结束之后,暂时停灵皇陵殡宫。
沈初宜看着?这封圣旨,道:“静贵嫔吗?”
贵嫔这个封号,其?实有些出乎意料,按照往年旧历,一般忽然薨逝的妃嫔都?会高升一级,汪婕妤诞育皇嗣有功,要再升一级。
她?原本只是婕妤,若要升位,最?多升为嫔位都?是格外恩重。
如今直接升为从二品贵嫔,直接封到了主位娘娘上,论谁都?想象不到。
即便是个已经?故去的妃嫔,可这也?让宫中?人?议论纷纷。
也?正因她?追封为贵嫔,故而这一场丧仪格外隆重,宫中?非贵人?行?走的宫巷都?挂了白,望月宫也?挂上了丧幡,算是给了这位静贵嫔最?体面的丧仪。
“也?挺好的。”
过了昨夜,今日沈初宜的精神好了许多,虽比平日少了许多笑颜,却?到底没有那么颓丧。
决定好的事,她?就努力去做,永不后悔。
舒云知晓她?很是坚强,如今看来,真的让人?敬佩。
此时的乾元殿,萧元宸刚见过最?后一名朝臣。
他面色有些疲惫,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没有休息好。
年轻的朝臣躬身见礼,道:“陛下,还望陛下多多休息,保重龙体。”
萧元宸颔首道:“爱卿有心?了。”
这是萧元宸今岁新提拔上来的阁臣,只有二十八岁,却?是当之无愧的天纵奇才。
他叫井平宴,是耕读之家出身,三岁启蒙时就能过目不忘,因其?太过天才,以至于一路读书都?有富户资助,他十六岁便中?举人?,十九岁便直接拔得头筹,状元及第,一路连中?三元,这在整个大楚一百六十八年中?,是唯一的一位。
别看今年只有二十七岁,可当官却?已八载。
这八年中?他政绩显赫,百姓口碑极好,萧元宸根本不用力排众议,就能把他直接调回圣京。
可以说,他几乎是熙宁这一朝的文曲星下凡。
萧元宸看向他,问:“近来凌烟阁如何?”
井平宴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关?心?,凌烟阁还是老样子,姜首辅同闻首辅两位皆是鼎力国祚的能臣,有两位大人?在,阁中?虽很繁忙,大家却?是齐心?协力。”
这话说得真是四平八稳。
萧元宸难得露出平和的笑容来。
其?实近来井平宴也?有所察觉,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自从畅春园归来,笑得越发少了。
虽说他以前也?笑容寡淡,但气势其?实是略有不同的,若说以前的他还是套着?刀鞘的利刃,现在的他就只剩下利刃了。
通身上下皆是锐利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井平宴被萧元宸这样一笑,心?跳骤然加快,后背一层冷汗。
萧元宸的这个笑容让人?胆寒。
“陛下……”
萧元宸放下手里?的御笔,仰头靠在椅背上,平静看向井平宴。
“定国公府,可有头绪了?”
井平宴慢慢调整呼吸,他沉声道:“陛下,定国公如今人?在太常寺,任寺卿,看似是个正三品的闲职,但李氏一系在朝中?可谓是人?才济济。”
这些萧元宸甚至都?同沈初宜简单说过。
定国公府根深叶茂,历经?百多年繁衍生?息,至今已成气候。
这也?是为何当年先帝不废后的原因之一。
定国公府的族人?看似都?不算起眼,最?高的官职只是太常寺卿,太常寺主持祭祀等事宜,根本不算是重臣。
可在三法司和六部,在各州府甚至戍卫之中?,定国公府的人?却?不算少。
萧元宸也?是先帝提点他时,他才意识到定国公府不是轻易就能扳倒的。
他们已经?成就了自己的势力。
或许凌烟阁中?并无定国公府的门人?,可他们却?散落成星,在无数个朝臣身边,发挥自己的影响。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一旦他们想要做什么,那带起的风潮简直
不容小觑。
萧元宸至今都?记得父皇在病榻上对他说的话。
他当时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面容枯槁而衰败,早就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他看着?萧元宸,目光倒是有别于往日的慈爱。
“你是这么多皇子里?最?冷静清醒的一个,”父皇道,“也?是最?聪明的那个。”
“父皇选你,不是因为你母后选了你,而是父皇真心?觉得你适合做继承者。”
这句话让萧元宸有些错愕,但很快,他就道:“父皇,儿臣一定夙兴夜寐,慈爱百姓,泽被万民。”
“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皇帝笑了一下。
自从重病,他整日寻医问药,身体的沉疴让人?痛苦,他已经?许久都?不曾笑过了。
他艰难伸手出手,在年轻的儿子头上摸了摸。
萧元宸那时尚且不满十八,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皇帝看着?儿子,仿佛在看曾经?年轻的自己。
“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翻看史书,你能自己寻到答案,朕望你把这些错误一一屏除,不再重蹈覆辙。”
做皇帝这件事,是唯一不能教导的。
无论他说什么,告诫什么,等到萧元宸自己坐在那把龙椅上,所有的前尘过往再不能妨碍他。
那张龙椅吞没了所有人?的欲念,也?包括坐在上面的那个人?。
萧元宸却?道:“父皇没有错。”
皇帝又?笑了一下。
“皇帝也?是人?,怎么不会错呢?”
“元宸,你记住,无论何时你都?要冷静,理智,绝对不能意气行?事,”皇帝说,“你要好好教养自己的孩子们,不要再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皇帝的语气颇为沉重,带着?那份有气无力的衰败,带着?行?将就木的惋惜。
萧元宸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就落了泪。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哭泣过了。
“哭吧,”皇帝说,“你哭过,以后就不能再哭了。”
之后,皇帝说了许多事,交代了许多安排,最?后他道:“你的母后……”
皇帝沉默好久,才道:“你要注意定国公府,默默看着?他们,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是有机会,就连根拔出。”
说这话时,皇帝是前所未有的狠辣。
“父皇……”
萧元宸当时都?不知要如何回答。
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的印象里?,父皇母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
可父皇说的许多话,都?击碎了他心?中?的曾经?的印象。
“元宸,看一个人?,不能只看她?如何笑,你要看她?如何狠。”
“若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你也?要记得狠心?。”
“朕就是心?太软,才留下这样的祸害。”
萧元宸并不天真,他虽然只得十八岁,十八岁之前,他一直都?安静读书,从来不沾染朝堂之事。
如今忽然被牵扯进风浪里?,他也?从不惧怕,反而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萧元宸很快便道:“是,儿臣明白。”
说到这里?,萧元宸抬眸看向父皇。
他很认真道:“父皇,儿臣会做的很好,父皇放心?便是。”
皇帝脸上重新浮现出慈爱的笑容。
“你不愧是淑妃的孩子,”他喃喃自语,“淑妃也?是这般性子。”
“元宸,父皇这个皇帝其?实做的并不好,若我来教你,也?教不出明君来,你可以同太傅、阁臣、甚至是你的母亲学?习,慢慢摸索出属于你的那条路。”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谋定而后动,你不能着?急。”
“要稳。”
萧元宸弯下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是。”
回忆就此终结。
此刻,萧元宸重新看向井平宴。
井平宴沉默片刻,才道:“陛下,臣已寻到定国公府一系六名外官的罪证,可陆续下狱,另外还有五名官员将致仕之年,但朝廷一直都?是挽留留任,没有开恩允许致仕。”
“此外……京官中?也?有一位牵扯进贪墨案中?,但此案被留中?,一直没有交到御前。”
“京中?是谁?”萧元宸并不生?气,他平静问。
井平宴紧紧攥着?手,道:“是定国公三弟李锚。”
萧元宸垂下眼眸,思忖片刻道:“证据确凿吗?”
井平宴道:“是。”
长久的安静之后,萧元宸淡淡道:“督办吧。”
井平宴躬身行?礼,一个头磕下去,道:“诺。”
她同步昭仪商议过后,叫了林婕妤和陈才人,一起去了安宁殿。
安宁殿位于懋勤殿东南,位置在前朝后宫之间,殿中有前后两门,宫妃从?北门入,朝臣命妇从?南门入,互不干扰。
沈初宜几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到了。
除了静贵嫔原本宫中侍奉的宫人,还有几位妃嫔命妇到场,沈初宜刚一殿中就?看到德妃和贤妃,还有面色苍白的端嫔以及白充容等人。
命妇沈初宜都不认识,瞧着都很面生。
听到宫人通传声,德妃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沈初宜。
沈初宜的面色也不太好?,瞧着夜里应该没?有睡安稳。
德妃微微叹了口?气:“沈妹妹有孕在身,上柱香就?回去吧。”
沈初宜福了福:“见?过德妃姐姐,见?过贤妃姐姐。”
在安宁殿,众人也没?有寒暄,简单点头行礼就?继续烧纸。
沈初宜上前给汪亦晴的灵位上了三炷香,然?后同众人一起行礼,这才跪坐在边上的铺团上,开始安静烧纸。
一时间,殿中只用细细碎碎的诵经声。
佛道道场都摆设在殿中,一边是佛,一边是道,各说各的经,各保各的安。
沈初宜听着经文声,一颗心逐渐安宁下来?。
她在心里同汪亦晴说了许多话,等手里的纸钱烧完,便扶着舒云的手艰难起身。
她行至德妃身边,低声道:“娘娘,妹妹便先回去了,娘娘保重身体。”
德妃点点头,道:“去吧。”
沈初宜慢慢往外走,路过端嫔时,她低头看了一眼?。
端嫔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裳。
她面容憔悴,眼?底都是红痕,显然?哭了很久,已经顾不上仪容了。
沈初宜不是没?见?过端嫔同汪亦晴在一起的模样,那时两人真的很要好?,她们?一入宫就?分到了同一宫中,因意气相合一早就?成了朋友。
相伴四年,感情大抵比任何?人都要深。
如今忽然?分别,相必端嫔心里很是难过。
沈初宜脚步微顿,她慢慢俯下身,对端嫔道:“端嫔姐姐也请节哀。”
端嫔抬起眼?眸,用那双无神肿胀的眼?睛看向她。
此刻的端嫔早就?没?了体面。
她的发髻都有些凌乱了,因事发突然?,她头上的发钗都是临时换的,凑不成对。
“多谢你。”
端嫔声音低哑,她忽然?问:“亦晴……同你说了什?么?”
临别时的遗言,汪亦晴没?有同她说,反而极力?要求喊来?了沈初宜。
端嫔不解,心里更多的是难过和愤懑。
她们?相伴四载,命途终结,汪亦晴一句都没?给她留下吗?
她不想跟她分别,不想同她说话,不想看她最后一眼?吗?
思及此,端嫔的眼?泪再度落下。
沈初宜垂眸看着她,只说了一半:“她只是谢我之前的举手之劳。”
“其?余的都没?多讲,都是在同陛下说话,她放心不下三公主。”
沈初宜没?有再多说。
端嫔颓丧地坐在地上,她发丝凌乱,嘴唇苍白。
“就?这样啊。”
端嫔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坐在那,木讷地烧着纸,神情看起来?十?分恍惚。
可能她的确是真心实意为汪亦晴难过的。
沈初宜觉得端嫔这样瞧着很是不好?,她看了一眼?端嫔的姑姑,后退两步低声道:“李姑姑,端嫔姐姐这样不成,一会儿叫太医来?看看,用了药,得让她睡上片刻。”
李姑姑叹了口?气,道:“是,多谢纯昭仪。”
沈初宜的点头,同步昭仪对视一眼?,见?她对自己颔首,便离开了安宁殿。
回到长春宫,沈初宜坐下歇息片刻,精神终于好?了一些。
一炷香上完,她心里安静祥和许多。
她静了静,去了书房继续读书习字。
萧元宸到的时候,就?看到她穿着一身素
衣,正站在桌边习字。
沈初宜是很勤奋的人,至今怀孕六个多月,依旧保持每日习字一个时辰的习惯。
不过肚子?越来?越大,有些妨碍她的站姿,她要经常调整才能把每日的习字坚持下来?。
萧元宸看她揉了揉腰,便对姚多福摆手,安静进了书房。
沈初宜一门心思都在习字,没?有听到脚步声。
等她发现时,萧元宸就?已经站在身边了。
“心乱了。”
萧元宸道。
他看着沈初宜的小楷,认真点评:“笔端太过锋利,字形有些偏移,凌厉太过,洒脱不足。”
沈初宜浅浅笑了一下。
“随意写的,多谢陛下指点。”
沈初宜叹了口气:“我心里的确乱得很,有一口?气没?出出来?,憋得慌。”
萧元宸知道她语义为何。
萧元宸取过她手中的笔,扶着她在边上的椅子上落座。
“这件事,朕已有定论,暂时不能为她鸣冤,以后也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这样说来?,萧元宸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沈初宜没?有追问,她道:“以后的公道太迟了。”
萧元宸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转了个话题:“你如今月份大了,写一刻就?歇一歇,莫要太过勤勉。”
沈初宜点头,她抬眸看向萧元宸,不由?关心道:“陛下今日可歇了歇?瞧您眼?底都有青黑了。”
萧元宸也浅浅笑了一下。
“中午歇了一会儿,好?了许多。”
他说到这里,道:“你想去送她吗?”
沈初宜想了想,问:“时间久吗?”
之前宫妃薨逝、先帝驾崩时,沈初宜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那些大场面根本轮不到她。
她不知道出殡要有多少丧仪,要耗费多久。
萧元宸道:“大约要两个时辰,不过中途可以休息,等把殡宫送出宫门,就?算结束了。”
沈初宜就?说:“那我去送送她吧。”
萧元宸应了一声。
两个人安静一瞬,沈初宜没?有挑起话题哄他,萧元宸也没?有同她说闲事。
帝妃二人就?这样安静坐在书房里,看着满室寂静,心也慢慢宁静下来?。
很奇怪,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气氛。
仿佛这样不说不动,不闹不玩,也未尝不可。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沈初宜才道:“陛下今日可还忙,要不再睡一会儿吧?”
萧元宸倒是没?有迟疑:“那就?歇一歇。”
他一整夜没?睡,中午说是躺了一会儿,其?实根本没?睡着。
现在头痛欲裂。
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姚多福一问他是否要休息,他反而第一个想到的是沈初宜。
昨日说要来?看她,不能食言而肥。
现在同她一起坐在书房里,安静看着幽幽燃着的沉水香,萧元宸一颗心静了许多,脑子?里的锤子?也不再没?命敲打。
听着沈初宜轻声细语的说话声,萧元宸确实觉得有些困顿了。
他从?不委屈自己,困了就?睡下。
等躺在熟悉的芬芳中,萧元宸几乎没?有停顿片刻,直接便沉入梦境之中。
沈初宜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
萧元宸比之前的确瘦了一些,有其?他那张清俊的面容,多了几分岁月的棱角,显得尤为锐利。
以前的皇帝陛下沉稳内敛,偶尔看起来?十?分冷漠疏离,却很少会让人心惊胆战。
他是天潢贵胄,生来?便矜贵持重,很少会有不体面的时候。
即便已是九五之尊,却一直端方优雅。
现在的萧元宸就?仿佛锋利的长刀,刀锋寒芒毕露,似已沾染了无数血污。
沈初宜安静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放下帐幔,慢慢退了出去。
萧元宸没?有睡太久。
等他再醒来?时刚及黄昏。
此刻天地一片昏暗,帐幔紧紧拢着,泄不进一丝天光。
萧元宸掀开帐幔看了一眼?,然?后便收回手,重新回到了静谧的拔步床内。
这张床,沈初宜一定很喜欢。
帐幔用的不是寻常的百子?千孙图,而是葡萄缠枝纹,瞧着清清淡淡的,似乎能闻到葡萄的芬芳果香。
枕头应该是特地为他准备的,高矮同乾元宫的一模一样,这大概是姚多福的手笔。
被褥不软不硬,恰到好?处。
萧元宸不由?翻了个身,适才看到另一个枕头下藏着一个小荷包。
那荷包瞧着手艺不太好?,布料也粗糙,上面只绣了一个福字。
萧元宸伸手拿过荷包,鬼使神差地,他打开来?看了一眼?。
荷包里有一个平安扣。
平安扣上系着五帝钱,应该是用来?压邪祟祈福的。
这一看就?不是宫里的常物,应该是沈初宜母亲给她的。
萧元宸把这荷包收好?,摆放回原位,掀开沈初宜经常用的软枕,就?看到枕头下海藏了一个略大一些也更精致的荷包。
这荷包的料子?一看就?是宫里的妆花缎,颜色清淡,很是素雅。
荷包没?有绣纹,但手艺扎实,看起来?很是结实耐用。
萧元宸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沈初宜的手艺。
沈初宜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很实用,从?来?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个荷包很轻,里面似乎空空如也。
方才的荷包都看过,这个荷包萧元宸便也直接打开。
拔步床很是昏暗,有些东西萧元宸都看不清楚,荷包打开之后,一时间竟没?看清里面有什?么。
等到他伸手摸了摸,才有些惊讶地从?里面拿出两股头发。
一股是很整齐的,长短大小都一致,应该是直接从?发尾剪下来?的,用红丝线系着,很是规整。
另一股看起来?有些散乱,长短不一,应该是不同时间收集的。
这一股也用红丝线系着,两段头发系在一起,打成了一个如意结。
萧元宸忽然?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把那两股头发攥进手心,用自己手心的温热把它们?融为一体。
不用只字片语,也不用如何?去揣测,萧元宸很清晰就?明白了这个荷包的意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其?中一段头发是沈初宜自己剪下的,另一段凌乱的碎发,是他的。
每一次两人同床共枕后,沈初宜都细心收集了他的头发,用红线紧紧系在一起,放在平平无奇的荷包里。
她就?那样摆放在床头,陪伴着她度过深宫里的每一个晨昏。
或许今生她永远不能同萧元宸结发为夫妻,可在她心中,两人已然?是夫妻。
汹涌的潮水涌上心头,萧元宸只觉得自己漂泊在心湖之上,滔天巨浪拍打着一叶孤舟,让他在风雨之上飘摇。
不知来?处,不知归处。
他就?那样被困在小舟上,任由?风浪拍打,他本来?应该慌乱的。
可扪心自问。
他一点都不害怕。
反而在这狂风暴雨里,感受到了久别的甘霖滋味。
喜悦和幸福一瞬充斥他心间,让他那平静如死海的心湖重新复苏。
下一刻,沈初宜的声音从?帐幔外传进来?。
萧元宸下意识藏好?荷包,转身来?看。
一丝天光泄入,照亮满室幽深。
沈初宜站在床榻边,她眉眼?柔和,唇边含笑。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变了位置的枕头划过,然?后便落在萧元宸的面上。
“陛下,睡得可好??”
萧元宸的确睡得很好。
他的头没有那么疼了,这会儿也不?觉得恶心?难受,萧元宸撑着手坐起?来:“几时了?”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嗓音有些低哑。
沈初宜没有叫宫人进来,自己在寝殿里忙碌。
“已经酉时了,陛下睡了一个时辰呢。”
沈初宜笑着说,取了外衫过来,又要费力弯下腰给萧元宸拿鞋。
“你?别动。”
萧元宸忙出声制止。
话音落下,他已经穿着袜子踩在矮榻上,一手扶住了沈初宜。
“朕自己来。”
萧元宸说着,一边道:
“你?都几个月了,还不?知道注意。”
萧元宸自己穿好了鞋,接过外衫穿上,他自己系扣子,沈初宜给他系腰带。
“臣妾身体好着呢,这些事?都能做的,没什么大碍。”
她细碎说着,又道:“方才姚大伴去传膳,晚膳就在宫里用吧。”
萧元宸:“嗯。”
他看沈初宜做事?费力,便直接握住她的手,按着她在贵妃榻上坐下。
“你?不?用忙。”
萧元宸年少时都是自己做这些差事?,他不?太喜欢那些贼眉鼠眼?的小黄门伺候他,直到?年纪略大一些,姚多福来到?身边,萧元宸才让他近身伺候。
萧元宸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
等?衣衫穿好,萧元宸才来到?贵妃榻边,伸手就要扶沈初宜。
沈初宜便把手递给他,借着他的力道起?身,不?过还是笑着说:“陛下,臣妾只是怀孕,又不?是重病,除了弯腰和下蹲稍有些费劲,其他行动如常。”
说起?来,沈初宜的身体的确很是康健。
即便已经六个多月身孕,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产,但她的四肢依旧修长纤细,并不?显得过分笨重。
萧元宸知道,沈初宜的饮食一直控制得很好,每次用完膳,她至少要在院子里散步两刻,等?到?手脚都微微出汗才回去歇息。
这个习惯让她身体健康,没有其他宫妃看起?来那样苍白无力。
黄茯苓负责沈初宜的脉案,每隔一旬就会上报萧元宸一次,沈初宜的所有脉案萧元宸都仔细看过,如今想来,她的确身体康健,没有大碍。
不?过,想到?静贵嫔……
萧元宸还是道:“朕知道你?身体康健,比寻常宫妃要矫健得多,可你?也要注意身体,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才好。”
沈初宜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细心?的时候,不?由笑了一下:“是,谢陛下关?心?。”
晚膳都是好克化的面食,萧元宸只简单吃了一碗牛肉汤面就打住了。
沈初宜胃口也不?太好,只吃了小半碗南瓜粥,又吃了几个水晶虾饺,其他膳食都没动。
等?用过了饭,萧元宸陪着沈初宜散步消食,就要离开了。
“你?好好休息,这几日就别去安宁殿了。”
安宁殿里哭声一片,萧元宸怕沈初宜去了更?难受。
沈初宜点点头,道:“臣妾每日就上一炷香,烧过纸钱就回来。”
虽然汪亦晴被追封为贵嫔,但她毕竟不?是皇后,也非皇贵妃,不?需要宫妃命妇们日日入宫为她哭丧,宫里也没有这个规矩。
诸如陈才人等?每日都去跪上两个时辰,是因为份位低,沈初宜本就不?需要守灵,更?何况她还有身孕,其实都可以不?用去安宁殿。
不?过沈初宜瞧着,宫妃们每日都去,无论如何,最后这份香火情分还在。
萧元宸自己都每日过去上香,倒也没有多说。
他站在那颗已经结满石榴的石榴树下,垂眸看着沈初宜。
今日依旧天色昏暗,天上乌云遮蔽,星月不?明,庭院中除了隐约宫灯,再?无其他光亮。
沈初宜的面容在黑夜里模糊不?清,但萧元宸依旧能清晰描画出她的眉眼?。
他忽然弯下腰,轻轻把沈初宜搂在怀里,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沈初宜微微有些吃惊,片刻后,她伸出手,环住了萧元宸的腰。
有别于年初时候,此刻她的手已经无法交握在萧元宸身后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横在父母之?间,让两人少了几分亲密,却多了些许温馨。
小家伙也好似刚刚醒来,此时忽然伸出手,在父亲有些过分坚硬的腰腹上拍了一下。
萧元宸倏然睁开眼?睛。
沈初宜也往后站了一下,吃惊道:“孩子动了?”
萧元宸微微松开沈初宜,他垂下眼?眸,看着沈初宜的肚子。
片刻后,萧元宸那双温热的大手贴在了沈初宜的肚子上。
沈初宜的心?跳是那么清晰,伴随着她的心?跳,是另一个微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那是一个小生命茁壮成长的声音。
下一刻,小家伙的小巴掌就打在了萧元宸的手心?里。
轻飘飘的,好似羽毛一般,在手心?挠过。
萧元宸慢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