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我的摊子叒被掀了by宅女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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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少年困惑望着安小六,一双清澈如水,“姊姊为何看我?”
安小六似有所思,她收回目光,口中道:“吃午饭了吗?”
这几日她卧病在床,担心过病给其他人,尽量减少与旁人见面,也不常见少年。
狗哥随口回道:“还没呢,我和师父都没吃呢,姊姊要和我们一起吗?”
狗哥无意间的“我们”取悦到了谢烟客,后者得意瞥了一眼安小六,待发现少年看过来,又恢复先前的冷脸。
只是他神色变化太快,一时间转换不过来,表情难免有些滑稽。
“好,”安小六看向谢烟客,“前辈,打扰了。”
“哼,这是你家,看我做甚!虚伪!”
“我去厨房烧菜。”
少年施展轻功,欢天喜地离开。
待少年走远后,谢烟客捋了捋胡子,用一种“我看透你了”的得意神情面对安小六:
“臭丫头,你将我那笨徒弟忽悠走可是有话要说?”
安小六点点头:
“是有一件事要与前辈商量——”
待狗哥兴冲冲烧完菜,天已经完全放晴。
空气混合了泥土和青草的气味。
为了练功,狗哥和谢烟客住的很偏,师徒俩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并不和其他人住在一起。
眼下安小六大病初愈,狗哥准备的菜肴也以清淡为主。
谢烟客哼哼唧唧,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说来好笑,老爷子成天拿鼻孔对着安小六,张口闭口的“臭丫头”,这两年每回南下金陵,只会住她的富贵庄。
少年烧菜的手艺一流,即使是素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到一半时,安小六忽然说:
“三月初七‘万福万寿园’金太夫人过寿,狗哥,你有空替姊姊送个寿礼。”
“万福万寿园”的金太夫人是金灵芝的祖母。
她有十儿九女,共计十九个孩子,子女们长大成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后,又为她带来六十七个杰出的孙辈。
可以说没有金太夫人就没有金家现在的繁荣昌盛。
狗哥咽下口中鲜笋,爽快应道:
“好啊,那下午我去和爹爹妈妈说一声,明日一早带着寿礼出发。”
他的用餐礼仪与安小六一脉相承,不徐不缓,很有世家公子风范。
倒是看不出是富贵儿口中“耿直的憨憨”。
一旁的谢烟客默不作声夹菜。
少年也并未意识到,这是他离开侯监集后,第一次在既没有姐姐又没有师父的陪同下单独远行:
“姊姊,万福万寿园在哪儿,我到了那儿人家不认识我怎么办?”
“吃完饭我告诉你地方,你只要把礼帖和东西交给大门收礼的人,再进门祝个寿就好,金家是望族,那几天拜寿的肯定很多,若旁人注意到你,问你什么,你想回答就回,不想回就不用理,”安小六顿了又道,“下午你回家正好请教石庄主和闵庄主,他二位比我更擅长这些。”
安小六处世的原则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这些年她已言传身教,将自己为数不多与活人打交道的经验尽数告知少年。
凭少年的武艺,就算性子单纯,行走江湖也不会吃大亏。
狗哥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先去爹爹妈妈家,晚上再回家,姊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晚上等我回来再一并告诉我吧,我会记下来的。”
安小六欣慰的笑了。
次日一早。
狗哥骑着玄素庄备下的骏马,带着银钱和寿礼离开富贵山庄。
骏马驰骋,马背上少年越来越小,渐渐与记忆中的瘦小的孩童重合……
安小六吸吸鼻子,忽听一声感慨:
“傻小子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也算有点儿运道。”
一道青影落到安小六对面,却是谢烟客。
多年前,谢烟客在摩天崖上的闭关,不仅悟出了一套“碧针清掌”,功力也更胜从前。
或许受到狗哥影响,谢老爷子心态竟也平和了许多,不似当年那般疑心重,总担心别人要害他。
安小六摇摇头:“有运道的是我。”
她觉得自己运气最好的瞬间,不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遇上了富贵儿,而是举刀要给自己脑袋来那么一下时遇到了淳朴善良的狗哥。
谢烟客嘿嘿怪笑:
“老夫虽看不惯你们这些用毒的,但也承认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这臭丫头好歹算个英雄。”
安小六平静望着谢烟客。
她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在真心夸赞别人的同时,还要踩一脚夸赞对象。
谢烟客不屑地扭过身:“啧,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是老夫的徒弟!”
倏然间,他左手反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安小六飞掷出一样东西,紧接着纵身一跃,顷刻飞离富贵山庄。
安小六定眼一看,掌心竟躺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谢烟客用内力震出的声音,轰隆隆的,宛如春日惊雷:
“哈哈哈哈,你这狡诈贪财的臭丫头,上当了吧,老夫一个子儿都不给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
幽幽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穿素色衣裳,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握着纸伞的女人出现在安小六视线中。
她肤色很白,宛如常年不见阳光的幽灵,挺直的鼻子精致秀气, 眼部围着一圈白纱, 楚楚动人中平添了一丝神秘。
她叫东三娘, 安小六平日都唤她——
“三娘。”
女人听到安小六破锣般的声音,眉头微皱:“都病了这些时日,怎么还没好?”
“再喝两天药就差不多了, ”安小六看了看女人的装束和不远处停靠的马车,“三娘要出门?”
女人点点头,温柔的脸庞熠熠生辉。
“前几日我下山遇到胭脂铺的老板娘,她喜欢我身上的香,一直追问香从何处买的, 我说香是我自己制的,她问我家里还有多少,能不能匀她一些,她要买我的香。”
东三娘的语气既骄傲又克制, 让她看起来可爱极了。
“恭喜。”
安小六真心为东三娘感到高兴。
“不过是些脂粉钱罢了, ”东三娘摆摆手,用挎竹篮的左手拢了拢鬓间的乌丝, “我先走了,你仔细着别再受凉。”
安小六目送驱赶马车下山的东三娘。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像狗哥一样执着于做个好人。
自己为什么又在年少时立志当名满天下的大侠而不是魔头。
三月初六, 晴。
安小六换上粗布衣裳, 驾着简易的骡车,在晌午前回到了繁华的金陵城。
穿过人声鼎沸的长街, 安小六拐进一条宽敞而熟悉的巷子。
晒太阳的老人、巷口玩耍的孩童、私塾琅琅的读书声、袅袅升起的炊烟。
这是安小六在金陵城的住处,明明也没有住很久,却令她倍感亲切。
认识安小六的街坊主动上前搭话:“安丫头回来了。”
“嗯,回来了。”
“这次待几天啊。”
“明日就回去。”
“你这一来一去还怪折腾的。”
“嗯。”
木门上的铜环一如记忆中斑驳,铜环上铁索却已不见刚卖时的光亮。
“哗啦啦。”
安小六打开陈旧的木门,将沉重的铁索丢到板车上。
“哗啦啦——”“哗啦啦——”
铁索碰撞发出响亮的声音。
安小六解开束缚在宝骡身上的缰绳,卸下它身后的板车。
这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骡子,极有灵用脑袋拱开大门,迈过高高的门槛,先安小六一步迈入家门。
大约是狗哥时不时回来看看,院子里并没有久不住人的荒凉感。
各种精致的竹编柳编,有的成了“老物件”,有的还很新。
这些充满童趣和生活化的物品,全部出自狗哥之手。
少年察觉到安小六心疼碗碟,空闲时编了很多竹罩、柳套,给家里大大小小易碎物穿上了“衣服”。
突然,富贵儿用毫无感情的声线强行打断安小六的回忆:
【“即将出现一个武功高强野心勃勃的工具人。”】
不等安小六腹诽,很快,有人叩响了木门上的铁环。
“铛铛。”
拴在棚里的骡子听到声音后,打出一个响鼻。
对方似乎料定家里有人所以并不着急,敲门后极有耐心的在原地等候。
安小六有一种预感,对方在等她过去开门。
好巧不巧,一阵风吹过,将虚掩的两扇门拉开一人宽的空间。
正在晒被子的安小六回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青年。
他的身材并不算十分高大①,衣着精致而华丽,一双鹰眼锐利像出鞘的剑。
更特别的是他身上的压迫感,只有绝对自信的人才有这样的气势。
比如快活王、比如慕容秋荻。
他们可以被杀死,却无法被折断枭雄的脊梁。
青年似乎也是这样的角色。
——江湖几时多了这样一个人?
安小六凝注着青年,目中难掩好奇。
与此同时,青年也在观察,不,是审视安小六。
就像无声的对抗,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安小六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被褥和毛毯。
她确实有好多活儿要做,没工夫与青年大眼瞪小眼。
所以最先撑不住的是青年。
他说:“厉盟主有一封信要我交给你。”
“厉真真?”
“不错。”
安小六不由得钦佩一面之缘的厉真真,青年分明不是甘居人下的角色,厉真真居然敢用他,真是艺高人胆大。
“信呢?”
安小六伸手。
即使是这个时候,她另一只手仍然在掸被子。
青年没有说话,锋利的招子死死盯着安小六——若安小六主动过来拿信,可以算他扳回一城。
可安小六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片刻,他还是迈入这寒酸至极的院落,从怀里取出信封,递到安小六手上。
——这场拉锯战,终究是“神”大获全胜。
“信已送到,告辞。”
“工具人”转身离开。
安小六自成名来,极少遇到这样的冷脸。
大多数人在知晓她的名号后,便已感到畏惧,哪里会像青年这般行事。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脚步一顿。
“上官金虹,”他一字一字道,“我叫上官金虹。”
事实上,厉真真会写信给自己,让安小六十分意外。
她和厉真并无往来。
甚至连对方与点苍派天才剑客谢小荻成婚,也是安小六在茶馆喝茶时听来的。
安小六后来才知,谢小荻的身世很特别,他是谢晓峰和慕容秋荻的私生子。
慕容秋荻在谢晓峰、燕十三一战后退隐江湖,将自己苦心经营半生的“天尊”留给了儿子。
而厉真真与谢小荻成亲后,没几年便将谢小荻手中“天尊”势力收为己用,从七大派选出来的“傀儡盟主”成为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
所以……
日理万机的武林盟主为什么要给她写信?
让她杀人?
想着,安小六揭掉封口上的滴蜡,抽出里面的信纸。
厉真真很忙,她的信也简单到了极点,只有一张纸,不需“一目十行”,也没有十行。
安小六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沉吟片刻,将刚刚晾晒的被子重新收起来。
两三盏茶后,同住一条巷子的街坊邻居听到“哗啦啦”的铁链声,纷纷跑出来惊讶看向安小六。
“安丫头,怎么才回来又要走,刚才看到有人来找你,山上没事吧?”
“没事,不过我得回去一趟。”
“哎呦,这个折腾——”
安小六笑了笑:“大娘,我走了。”
“慢点——”
安小六挥动丝鞭,板车缓缓转动车轮,车轮越转越快,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夕阳中的富贵山庄安静而神秘。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众女孩子难掩惊讶——安小六不是回家晒被子了吗,她这是把被子丢院子里自己回来了?
安小六没有立刻回答。
在看到这些女孩子的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要说的话很难开口。
呼吸、心跳、手指揪住衣服时的微小摩擦……
渐渐地,那些看不见的姑娘神色变了。
“发生了何事?”
“我要去扬州,归期……不定。”
这个时间富贵山庄正准备晚饭,从厨房的方向传来食物诱人的香气。
现在烧菜的肯定是八娘子。
她来自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她喜欢金陵的山水,喜欢树上的小鸟,喜欢温柔的风,喜欢潮湿的雨,喜欢安小六养得那些令世人毛骨悚然的虫子。
她能将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可口的味道,灵巧的双手连狗哥也比不上。
安小六思绪一时间飘得很远。
三年,她与这些女孩子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她熟悉她们每一个人,性格、习惯、喜恶……甚至是过去,比蝙蝠岛还要早的过去。
“你在顾虑什么?是我们吗?”
东三娘声音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可安小六却知道,这是东三娘生气的前兆。
“我——”
“难道在你眼中,离开了你,我们就是一群废人?”
“当然不。”
“那你在顾虑什么呢,担心你走以后,我们会被外人欺负?”
“……是。”
安小六轻声道。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连呼吸都是那么清晰。
“果然是这样,”东三娘似笑非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女孩子们不约而同点头。
不等安小六解释。
“嗤。”她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安小六,你是瞧不起我们还是瞧不起自己?”
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走到安小六面前,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七娘?”
“你当初明明说不会迁就我们,你说我要跟着你种地,上街买菜、生火做饭……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人的记忆有限,或许未来安小六会忘记很多人、很多事,但也有一些人像刻在灵魂中的烙印,比如安七娘。
七娘原本叫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在安小六决定将她带出蝙蝠岛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她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字,安七娘。
安,是安小六的“安”,“七”在“六”后面,七娘一刻不曾忘记她是如何回到的人间。
“可是七娘——”
“没什么‘可是’,”七娘打断了安小六,“我们没有西四娘聪慧,但好歹也从你这儿学了一两样本事,真有寻死的找上门定让他有来无回……你还想说什么,趁现在一并说了吧。”
“没了。”
安小六被训得宛如垂头丧气的鹌鹑。
七娘满意了。
一众女孩子忍俊不禁:
“七娘,你把我们大家想说的都说完了,倒让我们说什么?”
“还有——”七娘忽然又说。
安小六虚心倾听。
却听对方道:“你既有眼,不妨在扬州挑些时兴的料子和绣品,别一天到晚摆弄那些破针臭药的。
“这么大个人,只吃饭不赚钱,笨嘴拙舌还不如只八哥!”
“……”
过分了啊,就算你想让我放下顾虑、安心做事,这么嫌弃的语气也太不友好了。
当天夜里,安小六驾着骡车离开。
金陵距扬州并不太远,彻夜赶路四五日即可抵达。
东三娘一行人听着骡车渐渐远去的声音,直至彻底消失为止。
“她走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夜晚山上又湿又潮,空气冷冰冰的,仿佛白天和煦的春日只是一场幻觉。
“我们回去吧。”东三娘说。
“她还会回来吗?”
女人颤声道。
黑夜中,她身上鲜艳的红衣愈发的绚烂凄迷。
“会的,”东三娘斩钉截铁说,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别人,“她一定会回来的。”
安小六心急火燎离开金陵, 皆因厉真真说,她在万福万寿园附近的客栈见到了狗哥。
凭金家的影响力,金太夫人过寿,身为武林盟主的厉真真前去祝寿, 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狗哥又不缺钱, 双方同住一家客栈实属正常。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厉真真在信上说, 她的亲信曾在扬州城一家青楼里见过石小兄弟。
她原以为小兄弟是年少风流,不料镇江长乐帮的人见到他后竟大叫“帮主”,石小兄弟说长乐帮认错人了, 可长乐帮却一口咬定石小兄弟就是他们的帮主,双方在客栈僵持不下。
厉真真说,长乐帮在武林风评不佳,和这样的帮派扯上关系对石小兄弟名声有碍,何况长乐帮未必是真心奉石小兄弟为帮主。
江湖每十年便有一场浩劫, 今年正好是第十个年头,她劝安小六早作打算。
这封信到此全部结束。
在安小六看来,这信上的内容甚是荒缪。
狗哥既没去过扬州也没去过青楼,更别提扬州的青楼了, 那在镇江长乐帮当帮主更是无从谈起。
安小六唯一一次与长乐帮的人打交道, 就是六年前她曾当着狗哥,用一个包子砸了一个长乐帮人的脸。
时隔多年, 被她用包子砸过的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安小六都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狗哥那句“不能让好人受欺负”。
想到往事,安小六有些恍惚。
厉真真在信中提到的“十年浩劫”,她也有所耳闻。
据说南海有个神秘的孤岛名叫侠客岛, 岛主有两位, 一位龙岛主,一位木岛主。
三十年间每过十年, 两位岛主便会派座下的赏善罚恶二使前往中原各门各派分发“赏善罚恶令”,邀请诸位掌门到侠客岛喝腊八粥。
掌门不接令牌,武功高强的“赏善罚恶二使”便会趁机大开杀戒,可接了这令牌的武林前辈,无论功力何等高深,一登岛便是有去无回,是生是死外界全然不知。
侠客岛就此成了江湖群豪眼中的“龙潭虎穴”。
如今又逢侠客岛“十年之邀”,各门各派忧心忡忡。
那长乐帮众人未尝没有察觉其中误会,毕竟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长得再像,总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执意将帮主的名分按在狗哥头上,九成是为了躲避这场浩劫。
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因此,安小六一定要找到厉真真信里提到的,样貌与狗哥一般无二的风流少年。
倘若对方是长乐帮帮主,自然是狗哥脱身,皆大欢喜。
若那少年不是,安小六也有理由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似很正常”,带走自家傻弟弟。
四天后,安小六到达扬州。
此时金太夫人寿宴早已结束,安小六对狗哥的情况一无所知。
狗哥武功不弱,长乐帮的人想要他接手帮主之位,一定不会为难他,也不知道傻小子有没有被别人忽悠。
安小六赶着骡车在城内穿行。
扬州城的繁华较之金陵又多了几分闲适,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富贵儿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暗中观察你的激进剑客。”】
她表情未变,宛如浑然不知一般跳下骡车,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
这一路风尘仆仆,安小六整个人像是土里滚了两圈,疾驰的马骡也已疲惫不堪。
伶俐的店伙计见状,趁机推销起热水业务。
两三盏茶后,她洗上了舒适的热水澡,只可惜待会还有事要做,不可以享受太久。
须臾,安小六依依不舍离开舒适的浴桶,用柔软的棉布擦掉身上的水珠,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黄昏时分,天边红霞漫天。
客栈里每张桌子都坐着人。
安小六低头吃着盘子里的炒饭,她桌前仅有一道菜,正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狮子头”。
突然,一把名贵的剑“啪”一声拍在桌上。
剑的主人穿着青衫,长身鹤立,明明年纪不大却一副被江湖捶打过的模样,苦大仇深的。
【“一个近距离观察你的激进剑客。”】
——激进剑客?
原来一路暗中观察自己的人就是他啊。
安小六垂下眼睛。
“借座。”
年轻的剑客惜字如金,并不知道自己白日的偷窥行径早已通过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被当事人知晓。
“随意。”
安小六咬了一大口肉丸子,余光瞟过剑鞘上五颜六色的宝石,心里有点羡慕。
她靠着朝廷的赏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因为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家里没有很大的进项,与那种有底蕴的世家还是有不小距离。
最直观的例子是,孔雀山庄连石头都是黄金的,而安小六现在也没能实现“金针自由”!!!
——这世上挥金如土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有我一个?
【“就是就是。”】
居家三年,远离红尘许久的安小六和富贵儿再次体会到久违的酸鸡心态。
年轻剑客说:“你是‘瘟神’?”年轻剑客说。
“……”
安小六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个名号。
年轻剑客又说:“听说你下毒很快。”
“还行。”
安小六觉得自己下毒的本事当世第一,但又担心居家多年,武林能人辈出。
就……还是谦虚点吧。
“我的剑也还行,”年轻剑客说,“不然我们比一比,是你下毒比较快,还是我出剑比较快。”
安小六沉默。
不明白年轻人为何武德充沛,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年轻剑客耐心等待她的回复。
——考虑好了吗?
他原本准备这样问的。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停在“准备”阶段了。
终于,他的脸上露出“苦大仇深”外的第二种表情,震惊。
“是不是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安小六咽下嘴里的炒饭,表情平淡,“我劝你不要——”
她话未说完,剑客倏然起身,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划过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年轻剑客不仅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腿也麻了!
安小六抬头,深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些许笑意:
“显而易见,比试结果出来了。”
若对手是西门吹雪,她大概会直接拒绝。
因为安小六实在没有把握赢如今的西门吹雪——据说他已不再需要剑,世间万物都是他的剑。
眼前这个有点面善的年轻人远不到那种境界。
剑客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颓然望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那盘“狮子头”。
因为他刚刚发现,自己麻木的腿又忽然恢复了知觉,喉咙里的堵塞感也消失了。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中招一样,他也不知安小六何时为自己解的毒。
他用一种复杂的表情说:
“我叫谢小荻,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这次震惊的反倒成了安小六。
他竟是谢小荻!
厉真真的丈夫谢小荻!
安小六顿时明白自己为何觉得对方面善,年轻剑客长得既像爹又像妈,分明是谢晓峰、慕容秋荻五官拼接出的模样!
华灯初上,扬州城最大最气派的青楼。
一间灯火辉煌的厢房。
隔着薄如蝉翼的屏风,站在暗处能清楚看到房内的一切。
安小六终于见到厉真真信上描述的与狗哥容貌相似的少年。
与一团孩子气的狗哥相比,青楼里左拥右抱的少年身材虽不及自家弟弟高大强壮,样貌却更加秀气灵动。
就连眉宇间那股轻浮劲儿,也让他显得像个俊美风流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荒唐无度的绣花枕头。
就在这时,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个巧舌如簧满腹坏水的长乐帮帮主。”】
安小六倏然睁大眼睛。
富贵儿竟直接盖章了少年的身份,这个与狗哥样貌相近的“纨绔”,就是逃跑的长乐帮帮主。
谢小荻说:“他在这儿待了数月,出手很大方,吃穿用都是最好的,对自己的来历却守口如瓶,只说自己姓‘石’,鸨娘一直疑心他在躲什么人。”
谢小荻和厉真真是夫妻,他们二人接手了神秘的地下组织“天尊”,厉真真知道的,谢小荻也知道。
他看着安小六,不咸不淡道:
“还有两刻钟关城门,告辞。”
他没有留下来帮安小六的意思——那样鬼神莫测的手段,大概也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了。
“我欠你们夫妇一个人情。”安小六说。
谢小荻沉下脸:“不必了,她是她,我是我。”
他急步离开,几个瞬息消失在繁华热闹的夜市。
安小六径直走向寻欢作乐的年轻人。
她这一身布衣与此地格格不入,可偌大的青楼竟无一人上前问询。
显然,有人提前打点过了。
半醉的年轻人余光瞟到陌生女人一怔,刚想开口,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你——”
他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倒在桌子上。
花娘们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出声音,更不用说阻止。
“打扰了。”
安小六微微颔首,如拖死狗般,揪着年轻人的衣服领子从二楼薅到一楼,丢上停在后门的板车。
“驾——”
车轮缓缓转动,安小六驾着骡车穿过通亮的长街,带着荒唐的长乐帮帮主,在城门落锁前离开了扬州城。
安小六甚至有时间到彭家镖局寄信向玄素庄说明情况。
至于石清闵柔是否能第一时间收到信件, 安小六却不敢保证。
自从意外寻回“死去多年”的幼子后,“黑白双剑”便不再执着与他们有“杀子之仇”的梅芳姑,转而一心寻找西北失踪的长子石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