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我的摊子叒被掀了by宅女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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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不三留他一命自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为了遵守自己“一日不过三”,即“每日至多杀三人”的规矩。
他既已决心留下白万剑的命,当然不会给旁人占据名额的机会。
满屋狼藉,饭馆地面、墙壁、屋梁、柜台、桌凳、碗筷……俱是碎肉和血浆。
丁不就像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厉鬼,全身被雪山派弟子的血染得湿红。
白万剑目眦尽裂,布帘后偷窥的掌柜和店小二吓得面如灰土,跌坐在地上。
安小六望着那个脖子几乎被斩断的雪山弟子,垂下眼睛,她记得他,不久前这个人还在对自己笑,此时却已成为一具冷冰冰、白惨惨的尸体。
“丁!不!三!”
白万剑内力翻涌,立刻抬剑使出一招“风沙莽莽”攻向浑身沾满自己同门鲜血的老魔头,刹那间,剑风如狂风黄沙一般袭向丁不三面门。
白万剑性格端方严肃,纵使心中悲恸也隐忍克制。
丁不三一边挺剑抵挡,一边笑嘻嘻道:“小子莫气,你很快就能见到那些师弟了。”
他嘴上虽这般说着,心里却越发凝重。
白万剑心志之坚远在他预判之上,丁不三本以为对方会因师弟丧命、情绪激荡大失水准。
未曾想白万剑只是稍作调整,又恢复如前。
反倒是他自己,因为占尽先机却迟迟拿不下白万剑,出手愈发急躁,让白万剑抓住了破绽。
却在这时,白万剑长剑颤动,又是一招“暗香疏影”,这是雪山派剑法最精华、最凝练、也最考验功底的一招,虚虚实实、似有似无,在轻描淡写中伤人于无形,白万剑明明行动不便,同样的招式使出来却比刚才更为精妙。
“噗嗤”一声,丁不三被白万剑刺中肩膀。
白万剑手腕一抖一挑,剑身抽离,丁不三肩头瞬间血流如注。
意识到今天无论如何也杀不成白万剑后,丁不三抓起一把竹筷,连剑一同丢向白万剑:
“小子,还你!”
他这一下带了内劲儿。
长剑如梭,散开的竹筷宛如一根根箭矢。
丁不三揪起自己的孙女,如电火行空般向门外冲去。
白万剑身体后仰,躲过呼啸而过的长剑,手腕一抖一旋,剑花如利盾般挡在身前,竹筷断成两截纷纷落地,再听身后一声嗡鸣,被自己避开的长剑竟直接没入墙面两余寸。
抬头一看,瞳孔收缩,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饭馆门口坐了一个人。
一个捧着碗的女孩子。
白万剑认得她,是隔壁桌特能吃的异族姑娘。
丁不三嫌这姑娘坐在门口挡道,竟一掌劈向对方天灵盖——
“住手!”
白万剑怒火中烧,提剑冲向丁不三。
可来不及了,又一次来不及了!
丁不三已经重重落掌,他将没能杀死白万剑的羞恼尽数注入这一掌。
霎时间,白万剑想到了自己惨死的女儿,什么“气寒西北”,什么“雪山双杰”,既救不了同门师弟,也救不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嘭!”
一声巨响。
白万剑脸上失去了血色。
可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啊”“啊”两声惨叫,丁不三捂着手,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
“爷爷!”他的孙女尖叫着,蹲在老人身边。
老人身体抽搐,口中不断涌血。
路过行人无不惊骇。
静寂瞬息后,顿时炸开了锅。
白万剑呆住了,连忙过去查看情况。
丁不三还活着,也只是活着——他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尽管靠着护住心肺的经脉勉强捡回一条性命,但手臂骨骼尽碎,手掌漆黑如墨……
“黑煞掌?!”
白万剑盯着丁不三黑漆漆的手掌,一脸骇然。
丁不三中的竟是他丁家的独门秘技,黑煞掌!
白万剑神色复杂地望向台阶上纹丝未动的姑娘。
难怪丁不三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姑娘如此年轻,却是一个内力深厚到“返璞归真”境界的高手。
想来是丁不三想用黑煞掌打碎这姑娘的头骨,结果受到对方内力反弹,才会被自家秘技反噬。
这老贼一生杀人如麻,终究是老天开眼,碰到了收拾他的人!
“你,你,你杀了我爷爷?”
丁不三的孙女指着台阶上坐着的姑娘,又惊又恐。
“你爷爷没死!”耿直的“气寒西北”插口道。
丁不三身上背着四条雪山弟子的命,白万剑再好的涵养也很难不迁怒他的孙女。
可那姑娘却像没听见一样,张牙舞爪道:“你杀了我爷爷,我要杀了你!”
她尖叫着冲向对方,然后……
撇下自己的爷爷,撒腿跑了。
不愧是丁不三的孙女。
就冲这逃跑的速度,将来也定是个狠角色。
哦,或许不需要“将来”,她现在已经是了。
安小六没有忘记丁不三连杀两人时,连她都觉得那鲜血横飞的画面有一点点恶心,丁不三的孙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冲着饭馆门前的丁不三指指点点,都在说“死了一个老头”。
目睹丁不三倒地过程的人绘声绘色向路过的每一个认识的人讲述事情经过。
每个人的版本略有不同,又有相似之处。
一个姑娘正坐在台阶上吃东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恶老头,冲上来就打那姑娘的头,没想到一巴掌拍下去,人家姑娘好好的,那老头自己吐血死了。
“真是报应——”
“可不是嘛,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小镇的百姓可不认识什么“一日不过三”,在当地人朴实的观念里,做了坏事就会受到惩罚。
那恶老头就是坏事做多了,才来了报应。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魔头,成了小镇百姓茶余饭后教育晚辈“做人要厚道”的案例。
白万剑心情复杂,他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有的只是茫然、惭愧、悲哀……
三个师弟是跟他出来的,如今两死一伤,还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才能让这老贼得到教训。
就算这老贼后半生生不如死那又如何呢,自己的师弟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却在此时,白万剑眼角瞥见一道藕荷色的身影。
先前一直坐在台阶上,连丁不三打她也没有起身的姑娘忽然站了起来。
她手里仍然捧着饭馆的菜碗,或许是认知变了,先前白万剑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吃饭狼吞虎咽有些不像话,如今换一个角度却又觉得深不可测。
却见她缓缓走到丁不三面前。
一脚将地上半死不活的老魔头踢进饭馆。
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隔绝了行人的窥视。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 却照不进这家小小的饭馆。
桌上那些一度让安小六馋涎欲滴的佳肴已经冷掉了,有些沾着木屑,有些漂着血。
更多的还是掉在地上,变成了血浆拌饭, 血浆浇肉, 血浆炒菜。
地上有散落的碗筷和碎成木头渣的桌凳。
还有白万剑死相惨烈的两个师弟。
安小六抬头看着房梁上的头颅。
丁不三出手迅猛狠辣, 白万剑死去的两个师弟甚至没有机会阖上眼睛。
梁上的那颗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有许多话要说。
难以想象, 躺在地上的老人会是这一切罪孽的制造者。
此时的他蜷缩着身体,脸色惨白,就像一个可怜巴巴的老爷爷。
进门白万剑看着两个师弟死不瞑目的尸身,再一次红了眼眶。
他为人端严克制,甚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
只能默默在心里消化。
安小六默默从地上捡起一根散落的竹筷, 在丁不三身上戳来戳去,每戳到一样硬东西,都会翻出来看看。
其中大部分是治疗跌打的伤药和止血的药丸药粉,虽然品质不错, 却也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他腰间葫芦里的酒是个好东西。
安小六礼节性犹豫了一下, 高高兴兴留作战利品。
此时,丁不三呼吸几近于无。
丁家黑煞掌威力极强, 丁不三因为没能杀死白万剑憋了一肚子气,为了泄愤,那一掌用了他七八成的功力。
倘若不是安小六内功特殊, 不惧外力击打, 否则就算是白万剑这样的一流高手,被黑煞掌拍中脑袋也会瞬息毙命。
安小六对他生不出同情, 只觉得这货咎由自取。
自己就是他不注重维护公共卫生的报应。
【“就是就是。”】
富贵儿附和着。
安小六很快翻到荷包和银票。
荷包在袖子里,银票在衣襟夹层。
安小六抽出了银票,又用筷子勾出袖子里的荷包。
却在此时,白万剑的声音响起:
“姑娘在做什么?”
他情绪尚未平复,虽然极力克制,听起来还是有些哽咽。
明明已经悲伤至极,在看到对丁不三动手动脚的姑娘,白万剑心里还是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荒唐感。
是他老了吗,就……不是很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安小六惊讶回头,没想到白万剑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她用筷子勾起荷包带子,对着白万剑晃了晃:
“我在找这个。”
丁不三的经济状况比安小六想象中的差一点,她以为至少能翻到几片金叶子,没想到只有一些零钱和几张面值不等的银票。
白万剑不知该作何反应。
却听那姑娘道:“店里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请人重新装修,饭馆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小镇会有很多风言风语,丁不三杀人时搞出来这么多血,饭馆如要重新装修如何瞒得过当地人?
先前丁不三说“饭馆里有脏东西”不会有人相信,但今日过后,哪怕前来就餐的客人回家打了个喷嚏,也会有“是不是遇到了脏东西”之类的猜测。
安小六就是做这种小买卖的,她很清楚客人们的想法。
有些人明明不信鬼神,给他死人用过的东西,他还是会觉得晦气。
这是人之常情。
白万剑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姑娘说的是,也算我一份吧。”
他确实不该在店里与那老贼动手。
倘若换成更宽敞的空地,师弟们兴许就不会死,也不会连累店家。
他放下剑,施展轻功,双手将师弟的头颅从屋梁上捧下来。
当指尖触摸到师弟已经冰冷的脸颊,心中更加悲恸。
他的师弟何等年轻,明明是意气奋发的年纪,却再也看不到以后了。
这样想着,不禁潸然泪下。
白万剑不想让外人看笑话,他背过身,擦掉眼泪,转头对安小六道:“让姑娘见笑了。”
安小六摇摇头:“遇到这种事,是个人都会难过,白大侠无须在意。”
白万剑抱拳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要如何处置丁不三,这老贼与我雪山派冤仇似海,倘若姑娘不需要这老贼,在下想带他回师门另行处置。”
“白大侠客气了,我叫安小六,至于他,”安小六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丁不三,“白大侠随意。”
“多谢安姑娘。”白万剑万分感激。
显然没有将面前的姑娘与大名鼎鼎的“瘟神”“瘟姬”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武林知道“瘟姬”的多不胜数,知道“瘟姬”本名“安小六”的人却少之又少。
随着江湖名人更迭换代,当年小有名气的“瘟煞鬼子”已经淡出了众人视线,不少人早已忘记或者压根不知道“瘟姬”这个称呼的由来。
安小六甚至听到有人信誓旦旦说,“‘瘟姬’本就姓温,乃山东八仙剑前掌门温仁厚的后人”。
被谢烟客好生取笑了一番。
白万剑脱下外袍,将两个师弟的尸体绑在一起背在身上,同时抱起受伤的师弟,对安小六说:
“安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安姑娘若无要紧事,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饭馆里出现这么多血,就算没有尸体,也会引来当地百姓的恐慌,官府派人上门只是时间问题。
江湖人与官府向来是江水不犯河水,倘若撞上衙门里的人,解释起来也是个麻烦。
安小六点点头。
她没有问白万剑要去何处,白万剑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双方都对同行没什么兴趣。
唯有富贵儿愤愤不平:
【“没礼貌,人家彭一虎好歹还留个信物呢,你替他解决了丁不三,他连个表示都没有!还怀疑你是西域魔教的!西域魔教除了比你有钱,哪里比得上你!哪里比得上你!”】
安小六了然,她觉得白万剑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感激是真的,不想扯上什么关系也是真的。
名门正派不想和魔教扯上关系倒也正常。
安小六不甚在意地将丁不三和白万剑的荷包放放在柜台后面,走到通往后院甬道的布帘前:
“白大侠,有缘再会。”
说完,头也不回地掀开了布帘。
然后……
她看到一老一少,两个吓得全身瘫软的男人。
正是饭馆的掌柜和店小二。
看到安小六,两人一慌。
“我,我们不是……”
安小六直接道:“钱在柜台上了,总共六百七十六两四钱,权当是那两位对店里的赔偿,若官府问起,还望二位周旋。”
刹那间,掌柜和小二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一个声音循环播放,六百七十六两!六百七十六两!
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二人精神为之一振。
连刚刚发生的血案都忘记了。
安小六见状,抬脚向后院走去。
阳光依然灿烂。
后院里空无一人,婆子不见了,骡车旁只有一个空矮凳。
地面的脚印十分凌乱。
想必是婆子在看守骡车时,听到前院出了命案,觉得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才仓惶离开的。
安小六掀开帘子,检查了一番车里的中年妇人。
人还是那个人,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有人来过。
却在此时,后院柴房的门突然开了,清扫马厩的婆子从里面跑出来,见到安小六,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姑娘回来了,老婆子都看着呢,保证绝对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靠近过您的车。”
“是吗?”安小六将信将疑。
她并不认为婆子在撒谎,但这世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法子让一个人误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确实有人来过。”】富贵儿忽然道。
会是谁呢?安小六垂下眼皮。
想着,她从荷包里又取了些钱递给婆子:“多谢大娘,这些钱您拿去吃酒吧。”
婆子推辞了两下,乐呵呵收下钱财。
忽然,富贵儿的声音再度响起:
【“两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疑神疑鬼的赏善罚恶使。”】
安小六觉得西北方向有人在看着自己,像是为了证明安小六的猜测,富贵儿又道:
【“两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疑神疑鬼的赏善罚恶使在看着你。”】
【“两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疑神疑鬼的赏善罚恶使欣赏地看着你。”】
“……”
在万福万寿园仆役们的眼中, 金灵芝是个奇怪的姑娘。
她用珍藏三十年的美酒招待两个酒鬼,三人在花园的亭子里喝得酩酊大醉,放声高歌。
她把价值连城的古玩珠宝卖掉用来接济金陵的友人,威胁对方不花光就绝交。
她说自己爱过两个人, 一个是地狱里的魔鬼, 一个是红尘里的浪子。
魔鬼白天是人的模样, 晚上会变成一只冷血的蝙蝠;浪子四海漂泊,只有不爱他的女人才能令他驻足。
三月初七是金灵芝的祖母,金太夫人的寿辰。
万福万寿园的金太夫人是个很有福气的老太太。
长寿, 富有。
尽管她的武功不是最高明的那个,但论不好惹的程度,江湖上各大势力合在一起也比不上她。
她有十九个很有本事、很有出息的儿女,有的是掌门,有的是帮主, 各个武功高强,声名显赫。
当中名气最大、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个是弃武修文,成了朝廷位居极品的高官;另一个从了军, 现在是当朝军功最盛的威武将军。
或许与这个有关, 或许与这个无关。
从初一开始,陆续有客人带着贺礼登门, 到了初七这天,万福万寿园更是人山人海。
那些多年不曾出山的武林泰斗纷纷在这一天露面,他们也和众人一同拜寿, 围在一张桌旁吃寿面。
同桌还有武林盟主厉真真、拥翠山庄的庄主李观鱼, 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巴山剑派的小顾道人和仁义庄的大庄主。
江南巨富的花家和朱家也派了人来, 朱家来的人里还有名满天下的朱五公子。
只是朱五公子向来低调,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万福万寿园的主人,谁也不知到场贺客里哪个是他。
席间有人嘀咕,听说金太夫人年纪最小的孙女“火凤凰”金灵芝与胡铁花、楚留香私交甚笃,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朱五公子都来了,楚留香不露面说不过去吧。
提到楚留香,所有人都很兴奋。
因为楚留香很神秘。
他是何方人士、出身如何、师承何人……外人一概不知,世人只知晓他有一艘气派的大船,船上有三位美若天仙的红颜知己。
但那艘船停在何处,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又是一个谜团。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
其中一个客人是江南世家子弟,不仅认识薛家庄的二公子薛斌,还认识掷杯山庄左二爷的独女左明珠。
他因这二人知晓了楚留香许多事,言语中多为推崇。
薛家庄和掷杯山庄原是世仇,薛衣人和左二爷当了三十年冤家对头,却在楚留香说和下放下三十年的冤仇,做了儿女亲家,一度成为当年一桩江湖奇闻。
“楚、楚留香有什么好的?他来不来有什么干系?”一个胡子拉碴的酒鬼突然插话道。
他摸着鼻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眼睛都睁不开了,说话也含糊不清,全身就像被酒腌入味了一般。
同桌吃席的客人大多互通过了姓名,唯有此人一言不发,一屁股坐下来就知道喝酒。
活像八百年没喝过一样。
先前念叨楚留香的客人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你不好奇?”
酒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好奇?”
客人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行,你清高,我俗气,我就是想见个名人不行吗?”
那酒鬼不以为然:“天下的名人多了,我看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就比他厉害,你怎么不想见西门吹雪?”
——关你屁事,我想见谁你管得着吗?!
客人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好直说,他倒不是怕了这酒鬼,而是担心酒鬼脑子不好,突然在金家寿宴上发疯连累了自己。
却在此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阁下从哪里看出西门吹雪比楚留香厉害?”
说话的是一个红衣公子。
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玉面朱唇,目若朗星,如傅粉何郎,又如潘安再世,说话时眉眼含笑,白里透粉的脸上一边一个酒窝。
——好俊的后生!
这是旁观众人的第一反应。
——好俊的轻功。
这是酒鬼的第一反应。
谁也不知这红衣公子几时来的,又是何时站在了这里,但见他非常自来熟地挤坐进这些人中间,笑嘻嘻望着那不修边幅的酒鬼:
“楚留香至今未尝败绩,他的对手里武功比他强得不知凡几,神水宫的水母阴姬自是不必多说,薛家庄的薛衣人也是一代宗师……你怎么知道西门吹雪就一定强过那楚留香?西门吹雪告诉你的?”
同桌吃席的客人忍俊不禁。
——相信西门吹雪会说出这种话,还不如相信西门吹雪晚上睡觉会变成一把剑。
先前被酒鬼抢白了一通的客人暗爽不已,恨不得当场叫好。
岂料那酒鬼竟耍起了无赖:
“我就是知道,至于原因……你是哪个,我为何要告诉你?”
“就知道你在吹牛,”红衣公子“唰”一下打开扇子,洋洋得意道,“一把年纪净会说大话,不害臊——”
“小鬼头,有本事再说一遍?”
酒鬼说着,伸手要抓那红衣公子。
他出手极快,现场无一人看清他的动作。
众人倍感惊讶,这酒蒙子竟是一个武艺不凡的高手!
可那红衣公子却像早有准备似的,身子一歪,膝盖一弹,直接从座位上腾空而起,让酒鬼抓了个空。
酒鬼本意想和少年开个玩笑,发现对方有能力躲开,眼中露出些许兴味:
“好小子,再来!”
“谁要再来啊,”红衣公子笑嘻嘻冲酒鬼扮了一个鬼脸,施展轻功跑出了寿堂,“老男人,净爱吹牛的老男人,又穷又丑的老男人!”
酒鬼彻底睁开了眼睛,先前只觉此人邋遢落魄的贺客们惊讶发现,这酒鬼竟生得浓眉大眼,甚是英俊,尤其那双眼睛,仿佛里面有星星似的。
“小混蛋,看我不抓住你,狠狠打你屁股!”
那酒鬼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他不仅身手一流,轻功也是一流,那红衣公子已经是轻功高手,可那酒蒙子只是纵身一跃,与红衣公子间的距离已不足盈寸!
红衣公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糟了,这是个自己打不过的高手!
紧接着,令酒鬼错愕的一幕发生了。
却见那红衣公子加快速度向万福万寿园的后花园跑去,一边跑一边叫:
“五哥,狗哥,你们在哪儿啊,救我!快来救我!有疯子要杀我!”
寿宴结束后的第四天。
金灵芝清早出门,正午回来时身边跟着两个年轻公子。
个子稍矮那个红衣胜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是一幅山水画,一闪而过的落款里有个“寅”字,相貌平平,不丑不俊,唯有一双眼睛生得黑白分明,灵动非凡。
另一人背着包袱,身材异常的高大强健,臂膀结实、胸膛宽阔、蜂腰猿背、箭衣长靴,他的眉毛浓黑粗犷,不算白的面皮上生了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
笑起来憨直敦厚,透着三分傻气,不笑时又器宇轩昂,很有大侠风范。
金灵芝将二人安顿在园内景致最好的客房,又在亭子里摆了一桌景致的筵席。
席间更是当着许多人对高个公子道:“我没有弟弟,你既叫我一声‘灵芝姐姐’,我就将你视作亲弟弟,安心住下,只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一旁的婢女十分惊讶。
金太夫人有三十九个孙儿孙女,二十八个外孙,其中年纪最小的是金灵芝,最受宠爱的还是金灵芝。
她不仅有金太夫人的爱,还有伯伯姑姑哥哥姐姐的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灵芝很少有体贴别人的时候。
她也不讲道理,因为大多时刻,她觉得自己就是道理。
婢子们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二人的来历身份,更有大胆心细的婢女主动上前问道:
“敢问二位公如何称呼?”
企图从姓氏中寻到蛛丝马迹。
高个年轻人刚要开口,红衣公子抢先道:“这位爷姓闵,家中行二,你们叫他‘闵二爷’便是,我姓沈,家中最末,你们可以叫我‘沈小爷’。”
高个公子欲言又止。
沈小爷摇了两下扇子:“闵兄,你看我做什么?”
“……无事。”
婢子们忍不住笑了。
和沈小爷相比,闵二爷真是耿直过了头,他所有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若非如此,那位沈小爷也不会抢先作答。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性格,让婢子们觉得沈小爷话里虽然掺了水,却不见得全是假话。
万福万寿园消息灵通,连倒夜香的老汉也能对江湖大势侃侃而谈,更何况金灵芝的贴身婢女。
她们默默想着武林上姓沈的和姓闵的名人。
这并不容易,虽然“沈”并非“李”“王”“张”那样的大姓,但武林中姓“沈”的名人着实不少,先不说有“天下第一名侠”之称的沈浪,光那些雄踞各地的沈姓世家就涌现出了无数人才。
婢子们只能从沈小爷的穿戴举止和话里透露出的那一点信息,判断对方定是来自巨富之家,家里有且不止一位兄弟。
倒是姓闵的江湖名人婢子知道的不多,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适合的人选。
宴席散后,金灵芝的贴身丫鬟道:
“姑娘知不知二位公子的底细,尤其是那位沈小爷。”
尽管席间自家姑娘和沈小爷也有交谈,但二人明显都与闵二爷更加熟稔,闵二爷为人单纯,未必清楚那沈小爷的底细。
那位沈小爷看起来与自家姑娘并不熟,更像是闵二爷的朋友,可闵二爷是个直肠子,未必知道沈小爷的真实身份。
金灵芝敲了下小丫头的脑袋:“废话,我的朋友我当然知道,倒是你们,少打听我朋友的闲事!”
金灵芝不想让婢子们知道的太多。
但天不遂人愿。
次日上午,万福万寿园里流言四起。
好像一夜醒来,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位闵二爷。
盖因闵二爷清早在园子里练功时,一名巡逻的护卫觉得他长得有几分面熟。
当时这名护卫并未多想。
直前院传来消息——
镇江长乐帮、西北雪山派同时派人奉上拜帖,指名要见昨日被金灵芝小姐带进府里的那位石公子!
可万福万寿园哪有什么石公子?
金灵芝的两个朋友,一个姓沈,一个姓闵。
这名护卫陡然想起月初他上街喝酒,曾亲眼目睹镇江长乐帮的几位香主向闵二爷恭敬行礼!
——坏了!灵芝小姐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