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by容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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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装不熟,也没有?暴露更深的联结,就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客套话。
原本以为会得到?像孙阿姨一样的回答,有?起因?经过结果这一连串合情合理的故事线,但这祖宗没有?,这祖宗云淡风轻说:“来接你。”
晏在舒本质上是喜欢挑战的,所以在遇上这样反套路的说辞之后,反倒缓缓坐正了,撑着下巴,转头看他,“这是我家,你接我上哪?”
“明天不是有?排练?”
“明天周六,排练是周五,今天已经排完了。”
“原来你记得。”
晏在舒愣一下,紧跟着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没料到?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种?只有?他们能懂的晦涩密语放到?台面上。
晏在舒缓缓把撑着下巴那只手收回去,拨掉衬衫扣子,借着凉风缓那一阵热,可好巧不巧,阿嬷偏来一句:“周末干嘛,周末有?约会啊?”
“……”晏在舒看他,再看阿嬷,像怕他再抖出?什么惊人的料一样,脱口道,“有?啊。”
顿半秒,随口胡扯,“看电影,看展,再去海边吹吹风咯。”
“这么无聊,你是还在小学二年级吗,”谢听?梅很嫌弃,“干什么,玩柏拉图啊?”
“你管好多,”晏在舒嘟囔,“又没叫你一起。”
“电影起码要看那种?午夜场啊,情侣座啊,乌漆麻黑静悄悄的才有?意思,那些展览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手牵手跳伞,那也跟殉情差不多刺激了,还不用死,那不是更好玩。”
“你好有?创意,开个班好了。”
“好啊,教你那么多,先给两百要的吧,茶水费都?不够哇。”
祖孙俩互相呛,呛完一起笑,谢听?梅摇着蒲扇,笑着把她一指,眼睛看的还是孟揭:“你看,我就这一个外孙女?,她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得少?,都?我老太婆带的,从小就给惯得没王法了,以后你要受点委屈的。”
这套话夹着几层意思,跟晏在舒如出?一辙的温柔刀,字字句句看着自谦,其实全是亮给孟揭的态度,他倒是很平和,处变不惊的样子,指头下意识抬了点儿,像是要回话,却被晏在舒截走了,她伸手覆住他手背,说:“我最有?王法,整条西檀路找不到?比我更规矩的。”
就这么把话给断了。
孟揭觉得挺有?意思,她喜欢掌控节奏,特别是在世俗关?系里面,在血缘至亲面前,喜欢对他俩之间?的关?系拥有?绝对话语权,他俩关?系处在什么程度要由她说,进度怎么样要由她说,以什么模式相处也要由她说,好像只要这样讲了,就能把这段关?系框在一个安全范围内一样,不论事实如何,不论他们已经在碰撞中碾碎了多少?边界线。
会不会生气。
讲道理还是得气的。
但她抓着他手指,那种?强自镇定,又在细节处暴露了些微紧张的样子怪可爱的,有?种?暗渡陈仓的偷情感,好像俩多乖的小辈,明明按照长辈既定的路线在安安分分地走,私下却干尽了坏事,这种?事本身没什么意思,但如果对象是晏在舒,再没意思的事都?会变得格外刺激。
所以当?谢听?梅的视线转过来时,孟揭也只是带着笑,点个头,给了个让晏在舒不会当?场炸毛的反应。
然后反客为主,盖住她的手,牵上了。
这只手也一直没松,直到?走出?院子,上了车,那只手就挤进了晏在舒的手指缝里,车子往环岛路疾驰,进车库后,还没等?下车,那只手就游进了格子裙。
车没熄火,车内的温度也在上升。
他们靠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接了十来分钟的吻,分开时晏在舒舌尖都?尝到?了血味儿,她抽了两张纸擦,没看到?血迹脸色才好看点儿,嘴里却没客气,说:“孟揭你是不是属狗的?咬得我好痛。”
孟揭右手还缠在她腰间?,沿着那截拉链缓慢游走,晏在舒这样说他也没什么意见,分别后再见面的情绪压过了这些细枝末节。
他很多天没见她了,在几百公里外的实验室调整参数的时候,在连轴转地开项目会的时候,他就会在休息间?隙里想她,设想下一次见面的场景,设想她的微表情和动作,看海市近期的天气状况适不适合出?海,再看看她的课表和排练进度,知道她忙,忙起来就会开始吃冻蔬菜啃三?明治吞燕麦粥,就想着还要带她去吃顿好的。
可晏在舒多厉害。
他出?差近一周,直到?飞回海市,来回数百公里,120多个小时没见,她愣是能一句不过问,挂他电话堵他话,这就算了,还要牵他手。
照理说他擅长用公式解决问题,一个一个步骤看似繁杂,其实都?有?规律,但他摸不清晏在舒的,就在那儿看她嘟嘟囔囔,看她反复翻纸巾,再看她嘴角没拭净的透明液体。
晏在舒重心?猛地一歪,上半身突然撞到?了孟揭肩上,还没作出?反应,又听?到?安全带“咔哒”地解开了,座椅往后移动,在副驾驶腾出?了空间?,而晏在舒前边刚撞上他,半秒过去,后背很快又挨上了倾斜的椅背,她呼吸凌乱,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孟揭跨过来,脱掉了她的德训鞋,让她脚后跟踩在座椅上,低头吻下去,顺着她刚刚那句话说:“我还想咬。”
格子短裙拦不住他。
第45章 四人行
在车库的那一场是急风骤雨, 通常孟揭会先给晏在舒足够的安抚,会帮她顺着呼吸,让她进状态进得快一点, 可这次晏在舒一直找不到呼吸的节奏, 因为?孟揭的吻落在别处, 专注地,不容反抗地,掀翻了她。
车上到底还是挤了点。
一进门,晏在舒就攥着他领口亲了上去, 孟揭反应也快, 一手“砰”地摁关门,一手顺着她后腰往下轻巧地把人捞了起来。
他们?挨得很近,鼻息几乎要把彼此烫化,晏在舒稍稍拉开了距离, 她目光轻轻滑过他山根和眼窝,腕骨搭在他后颈:“下午刚落地?”
孟揭点头:“刚落地。”
“不是因为?临到周末才?给我打电话?”
“我是你吗?”
“我没打。”
“你何止没打,你还挂我电话。”
晏在舒笑了笑,用?额头轻轻把他磕了一下:“你好记仇啊。”
孟揭抱着她,俩人同时缓出一口气?, 眼睫低垂着,在近距离的鼻尖厮磨中轻声?说话,换了种语气?, 跟两秒前的针锋相对不同, 声?调都柔了点,气?息都乱了点, 是脑子想要继续斗,可偏偏都捱不住来自身?体的本能想念。
孟揭问她这几天在忙什么。
“……开学。”晏在舒答得很勉强, 她看着没少半件衣服,可格子短裙被撩起了,暧昧地搭在他腰间,里?边的白色布料更可怜,被往侧边拨开,皱成了川字形,挨着钝刀的来回割凿,很快就湿了一条边。
“课程满吗?”
“不满,活动?……多。”
“讲讲看。”
“你没上……上过大学吗你问我。”
“上得少,没印象,现在上别的……嘴硬的,没心肝的……睡完就走的……”他低声?笑,“又?咬?”
晏在舒本来被逗得有?点气?,但?被他这一笑笑没了,她挨着力,挨着吻,思绪很快就被搅碎了,在他嘴边说着不解其意的胡话,她说一句,孟揭就凶一记,是知?道她故意讲的好听话,出了门全不作数的,但?还是被煽动?了,被蛊惑了,饮鸠止渴一样,上瘾着。
孟揭又?问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晏在舒艰难地说:“没存……存号码。”
“嗯?”孟揭单手抄着她,转个角度,够到玄关柜子上自个儿的手机,拨出个号码,“没存吗?”
柜子上另一只帆布包里?有?手机震动?,孟揭抵着她额头:“我要看。”
晏在舒被这一转身?折腾得不行,汗浸透了衬衫,在亚麻色的布料上洇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手机均匀有?力地贴在她后背震响,让她脊骨一串儿麻。
“我不看。”
“我要看。”孟揭重复这一句。
晏在舒恼了,可她一伸手,他就攥她手腕,托抱着她的左手仍旧稳稳当当不让她跌落半分,也不让他脱离半分,见?招拆招似的,还要伺机猛攻,闹得晏在舒红了眼眶,一句话被撞得四分五裂,孟揭只拣他爱听的复述。
“……你说好,那就看了。”
这浑球。
把手机拿了,却一眼也不看,仿佛手滑似的,让手机顺着衬衫滑落在了格子裙腰处,跟着不怀好意地说:“要不要存?”
晏在舒也硬气?,“不要。”
“行。”孟揭忽然变得很好说话。
晏在舒察觉不妙,随后就听到了一道电话拨通声?,跟着震起来的是腰腹处的手机,她吓一跳,“你拿开!”
孟揭偏不,他甚至让手机再往下滑,掉到了裙摆里?,和衔接处就隔着一重柔软的裙摆,他慢了,那来电的频率就更明显了,贴着她要命地急催。
晏在舒没试过,也招架不住,几乎以同频的速度在发?抖,指甲嵌进他肩膀,“王……王八……狗蛋,我不要这个。”
而孟揭对这称呼欣然接受,他又?拨了一个,接着慢条斯理拿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提醒上的一串数字,笑,笑完忽然划了下屏幕,把听筒部位贴在晏在舒耳边:“谁混蛋?”
“谁混蛋?”
两重声?音一前一后地响在晏在 ? 舒耳边,让她有?片刻的迷茫,而后咬着孟揭肩骨,用?力咬,喉咙口闷的全是黏腻的哽音。
窗外流风梳着薄云,屋里?在低语,原本和风细雨般的亲吻也变得骤烈。晏在舒逐渐挨不住,在这蛮横下漏出了低泣,一两声?,孟揭想听,还想听,他说不存电话可以,乱存电话也没问题,多念几遍用?脑子记就更好,于是他真就一个数一个数地念,一个数一个数地撞。
晏在舒听着他念,也听着话筒里?的电流声?,还听到了女孩儿凌乱的呼吸,仿佛置身?在四个人的浪潮里?,快乐和羞耻都成倍累加。
太过契合有?时候真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
他们?衣衫不整地在厨房吃了点三明治,在楼梯口迅速投入第二场,零零散散的衣服掉了一路,最后推门进房时,孟揭只给她留了一条裙子。
这一场酣畅淋漓。
期间他的手机响过两次,他都没理,事后腾出手了直接关机,帮晏在舒整理好裙摆,把浸湿的一小块布料也揣手里?,晏在舒看见?了,但?整个人出了场大汗,疲软,虚弱,只能象征性踹他一脚,孟揭躲都没躲,笑说:“洗干净还你。”
晏在舒洗澡时,祖宗真就裸着上半身?,在洗手台边琢磨女孩儿内裤洗起来都有?什么讲究,先看了圈柜子上五花八门的清洁用?品,按着使用?说明挤了点儿,把那一小块布料洗得干干净净,又?搁她屋里?那个壁挂的小洗衣机消毒烘干。
别说,一通操作下来,觉得自个儿挺能的。
等他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一推门,却看见?卧室里?还亮着灯,晏在舒就坐床边发?呆,懵得魂儿都快散了,他看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不睡?”
晏在舒揉一下眼睛,抬眼一眨不眨地把他望着:“好饿啊。”
可怜死了。
大半夜里?,孟揭就下楼给她炸九层塔,做他嫌费太费功夫太油腻的盐酥鸡,还煮了绿豆粥,又?切了盘莲雾和蜜瓜,她说这样不行,每次跟他做都是有?氧跟无氧的结合运动?,搞得她卡路里?消耗太快,总发?昏,总脱力。
孟揭就来劲儿了:“发?昏是因为?饿吗?”
“不然?”晏在舒咬一口莲雾,横一眼过去。
行吧,孟揭识相地收回眼,晃晃指头,摆出投降的架势,他事后的情绪绵延特别久,总是愿意让着她。
她瞪他,他就笑。
晏在舒更气?了。
于是孟揭往她嘴里?递第二块莲雾,她就没脾气?了,扑哧一下笑出来。
累趴了。
睡到第二天下午,晏在舒起床就直奔健身?房,拉伸了肌肉,又?上楼冲了个澡,下楼吃了顿清淡的早午餐,才?觉得活过来一点儿,孟揭一直在书房,晏在舒探头看了一眼,他在跟某个项目组搭档远程校对数据,她站门口没进去,往外指指,比了个口型:我出门了。
电脑上,蓝绿色调的数据还在跳,孟揭朝她按一下手掌,是等他一会儿的意思,可晏在舒戳着手机:赶时间。
说完真就走了,走前没忘捎走车钥匙,在车库里?研究了好一会儿,整间车库都断断续续震着车鸣,两分钟后,收到条消息。
-孟揭:【方向盘调过了,还重不重。】
何止是方向盘,几乎上次试驾时晏在舒提过一嘴的问题,孟揭都给校准了,几个不适合现在用?的配件也给换了,车上甚至放了几盘CD,是晏在舒喜欢的那几款。
-晏在舒:【刚好,调试很耗时间?】
-孟揭:【两三?天。】
晏在舒慢慢打着字:[还成……]
但?孟揭又?堵来一句:【反正女朋友不在,不闻不问不关心,其实也没差。】
晏在舒打字的力道变得重:【我晚上还回来!】
-孟揭:【我一会出门。】
这是几个意思啊?晏在舒又?打字:[那我开回碧湾……]
孟揭又?堵来一句:【车要开去保养。】
【……】晏在舒回:【晚上我接你?】
孟揭这次回得很快:【不耽误你的事吧。】
晏在舒几乎咬着牙:【耽误啊,我约了朋友吃饭。】
孟揭就没再回了,晏在舒一路开出小区,风吹着,老式发?动?机的声?音响着,晏在舒余光里?的手机屏幕一直暗着,又?开出了百米远,她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噼里?啪啦打字:【你几点结束?】
-孟揭:【十点,五湖社区。】
得寸进尺的王八蛋。
晏在舒约的是学姐成莎,顺带喊上了唐甘,三?个姑娘打卡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成莎一直在说宣传视频的效果特别好,短短几天转发?破十万,登了主媒头条,还引起了一串儿跟拍模仿的联动?反应,说庆功宴那晚她没去真是可惜了,几个活动?策划和宣发?都被点名表扬,没点到晏在舒,让她这个搭档特别不甘心。
晏在舒听着就笑:“本来就是人是迎新季的节目效果好。”
“真不是,当场看的节目也就中规中矩,掌声?还没浪高,最后出来那成品还是你做的呀,”成莎下着菜,说,“就是能打,画面节奏都没得讲。”
唐甘跟着哈哈笑,搂着晏在舒脖颈,说:“完啦完啦,这是瞄上你了,立马就要丢活儿过来了。”
晏在舒立刻抬手:“我这算临危受命有?奇效,真要上阵就不一定有?这效果。”
成莎在那长吁短叹:“算了,我也不敢,就拍摄迎新季宣传视频这事儿,你们?系徐教授已经给我们?头儿打了三?个电话,是不是立马要选课题组了?”
晏在舒点个头,话题又?往各自专业的内容去了。
吃完饭,成莎跟男友约了看电影,在商场门口跟她们?告别,而唐甘说两天没见?她人了,刚好车上带着球拍,她俩消了食,就找了个夜场网球场地,唐甘是半职业选手,打过国际赛的,俩人打小就是球搭子,两圈儿下来,唐甘就把她看透了:“你怎么那么虚?”
晏在舒摆摆手,把毛巾敷在额头:“最近作息不好。”
“作息不好?”唐甘扛着球拍,往她边上一坐,“那是男朋友活儿好咯?”
晏在舒指她一记,表示不跟她谈这话题,唐甘偏就逗她,一手搂着她脖子一手勾起点儿衣领,“嚯”一声?,“大地主看起来跟个仙儿一样,私底下玩这么开的?”
晏在舒脖颈到耳下一溜儿涨红,撂了球拍就卡进唐甘肘下,腿一斜,力一上,差点儿把她带过肩翻出去,俩人就这样闹腾了会儿,闹得唐甘不敢再扒拉她衣领子,又?肩挨着肩,脑袋挨着脑袋,坐在这周末晚间的露天网球场上吹凉风。
唐甘提起吃饭时成莎那话里?话外带的意思:“成莎想带你进校宣传部,不乐意?”
成莎的意思确实给得挺明显,对唐甘起哄式的附和也没有?反驳,可以理解成对晏在舒的临场发?挥能力挺满意,也可能校宣传部就缺这么个会拍会剪的好手,再加上这次迎新季收官战打得这么漂亮,合情合理邀晏在舒进宣传部。
可说到这事儿,晏在舒就有?话讲了:“你不觉得离奇吗?往年宣传视频也有?出挑的,但?没爆成这样儿的,班上都说最近学校里?莫名其妙多了几个打卡点,都快成旅游观光地了。”
“A大本来就自带话题度,没什么不可能的。”
“隔壁奥新还是国家级科研中心,人家今年百年庆,折腾出这种阵仗没有??”
“科研圈嘛,毕竟更垂直一点儿,数据投放没高校那么杂,再说,奥新跟这类社交平台都有?合约的,人家自带流量降温器。”
“……你怎么回事?”晏在舒狐疑地看她。
“你怎么回事?”唐甘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就算后边有?人在推,那又?怎么了,校方有?了名,平台得了利,普罗大众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吗?
晏在舒直到坐上车,还在想唐甘的这番话,可能她真是校方运作下被惠泽利益的池鱼,但?心里?边隐隐有?点儿怪异,连带着想到话剧团队里?的新伙伴,想到风格大变的裴庭,想到唐甘临走时晦涩的眼神。
唐甘比她懂。
晏在舒也了解她。
她没明讲,就意味着这些事情算不上坏事,只是对现在的晏在舒来说还太过严肃。
她心里?搁着事儿,没注意时间,再看表时,已经10:15了,车子就停在五湖社区边上的露天停车场,跟前是灯火通明的大厦,西装革履的行人匆匆而过,风大,从高楼之间奔啸而来,发?脾气?一般,把满地枯叶卷到半空,咔嚓咔嚓响。
晏在舒拿手机,往孟揭那发?条定位,再发?条消息:【出来了没?】
消息没得到回复,晏在舒手把着方向盘,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走人了,耐心迅速消耗的烦躁感和打小就恪守的诚信礼貌相互掐架,把情绪架在火上烤。在她第三?次拿手机时,侧前方,二十米开外,大楼前走出来四个人,三?男一女,一辆早就候在边上的特殊牌车辆缓慢靠过去,在他们?跟前停。
孟揭跟为?首的男人还在交谈,以对方说为?主,大多都很简短,孟揭偶尔点个头,没什么表情,讲了两句,那男人也就叹口气?,看着他,两三?秒后,在他手臂上一拍,上了车。
当下有?犹豫要不要下车打招呼,但?脑子反应也不慢,看到这祖宗在家时明明穿的白T休闲裤,一出门就换了偏正式的衣服,而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也挺怪,看起来孟爸爸想谈,而孟揭始终在避,看得出父子间情感交流生疏,所以晏在舒识相地没有?上前。
前脚那辆车开走,后脚孟揭也动?起来了,风这样疾,他的衬衫衣摆翘起,头发?被吹得凌乱,可那张脸还是帅,甚至在风里?走着,拢着手心点着烟,一丝儿烟雾从指缝里?漫出来,明明一眼都没往她的方向落,又?不疾不徐稳稳当当地朝她走时,晏在舒的呼吸也跟着缓下来了。
所以在孟揭抽完一支烟上车时,她没说什么,慢慢往停车场外开,孟揭的情绪不高,她的情绪也不高,可能是某种同甘苦共患难的微妙情绪作祟,二十分钟后,车子驶上离开海市的高架桥,孟揭也从密集的手机消息里?抽出注意力来,问一句:“去哪儿?”
晏在舒没立刻答,她先是开了篷,降下车窗,风立刻四面八方地围过来,又?塞了一张CD,等音乐声?滚动?在阵阵掠过的海风里?,递进耳朵的时候,她才?看他一眼,笑。
“带你约会。”
晏在舒如果定了心要哄谁开?心, 那没谁受得住。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到了周边某个渔村,晏在舒熟门?熟路地在一农家小院儿边上停了车, 车顶上就是人家结满百香果的棚子, 海边起了薄雾, 路灯昏黄,左右都是沉睡在夜色里的鱼鳞灰瓦,孟揭还没动?,她已经合上了篷与窗, 推门?下车, 这?会儿边上小农院门?正好开?,一四十?来岁的女人披着外?衣握着手?电筒走出来,一见她就笑眯眯的。
“小晏来啦。”
晏在舒喊了声婶儿,迎上去:“吵着您休息了吧?”
“没有没有, ”那女人摆手?,跟着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丁零零地抖落抖落,挑出其中?一把来,递给她说, “在收棚布,明天要晒稻子,这?天啊变来变去的, 你出去玩要注意安全, 风大不敢下水哦。”
晏在舒接钥匙,说:“我会小心, 谢谢婶儿。”
俩人说着话?,孟揭也正好下车, 关车门?的声音惊得婶儿捂一把胸口,而后才哭笑不得地说:“没看到车上有人,”说完,面上露点儿促狭,朝晏在舒别个亮晶晶的眼神,“是朋友哇?”
晏在舒摇摇头:“不是。”
孟揭没什么?表情,朝她点个头,规规矩矩叫声婶儿,又在夜风里眯了下眼睛,准备拿兜里揣的烟,又听到晏在舒在停顿两秒后带笑的声音。
“是男朋友哦。”
摸向烟盒的手?徐徐停下来,孟揭看着晏在舒,看她说这?话?时?嘴边猫着坏的笑,看她跟对方伸手?说拜拜,看她转过头,在薄薄的流雾里递来的眼神。
明明知道是个安全区域内无关痛痒的示好,出了这?座渔村,换回车水马龙钢铁森林里她都不一定能?开?这?口,但示好这?行?为本身能?体现在晏在舒身上,就算顶良心的了。
孟揭还能?要求什么?。
孟揭折回车里,取了点东西。
这?渔村特别小,碎石子路领着他们?一路往东,拐过两个弯,就伸向了绵白的沙滩,孟揭懒洋洋地往远边抬一下眼,就看见一条三米长的延向海里的木栈道边漂着一块塑料浮板,而浮板边。
停着一架……
摩托艇。
“你开??”
晏在舒不应他,手?撑在栈道上,轻轻一跃,跳下了浮板,扶着顶上木板稳住身形后,抬腿伸臂上摩托艇,自个儿稳稳当?当?坐好了,才伸指头,勾起件救生衣抛过去,眼里带着笑,发丝在风里扬,周遭全是涌动?着的细碎光潮,漂亮得像海里攀出来的一只水母,在这?深邃的夜海边,整个人从眼神到动?作都带着再明显不过的钩子:“来不来?”
孟揭自始至终在岸边看着,哪怕听着这?样直白的引诱,也波澜不惊的样子,晏在舒不知道他这?一两秒内想了些什么?,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没什么?头绪,就是觉得这?一刻说什么?都多余。
浪都打?到脚下了,不接,等什么?呢。
出发前晏在舒只问了他一句,“你买保险了没有?”
当?时?孟揭看着她这?阵仗,又回想一路过来她开?车的架势,心里觉得挺悬,但嘴上到底给了面子:“你尽管造,伤损我自负。”
三十?秒后,离岸数百米,孟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正在涌向星海。
身后岸边的建筑物在视线里逐渐变窄,变细,直到微缩成?一行?深灰色的起伏不定的线条,融进飘着薄雾的漆夜里,灯光跟芝麻粒儿似的,都散开?了,揉碎了,晃出晕乎乎的油光,晏在舒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无暇顾及。
摩托艇跟船不同,缩小的是体积,缩短的是距离,两个人小腿上溅的全是水沫儿,那一重重的浪头迎面打?过来,让晏在舒觉得她就是一条贴着水面狂飙的鱼,真实,刺激,每一秒都有落水的风险,心跳飙到180,明明水凉风也冷,但两人都出了身热汗,孟揭稳稳地把着她的腰,然后在她侧压身甩出一记漂移时?捞住了她半滑落的身体。
她扭头,后背紧紧贴着他胸口,浪都涌到脸颊边了,还在朝他笑,笑完一个利落地挺身,把倾斜的摩托艇又带了回来,身后水花四溅。
玩儿得很爽。
也很累。
她这?辆摩托艇特别重,晏在舒开?是会开?,但漂着玩儿就特别耗体,所以在半途熄火,跟孟揭换了个位置。
深夜,海上,前后都看不到灯光人影,晏在舒全身湿透,捋着湿发,低着脑袋,屈膝然后站起来,小心翼翼踩上了他大腿,“你扶稳啊。”
孟揭发梢也滴着水,一手?撑着她手?掌,一手?虚靠着她小腿,“你踩实了。”
“我挺沉的,这样踩你不痛?”晏在舒没胡说,她打?小练体育的,看着瘦高条儿,但肌肉量不少,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一二十斤。
“踩对了不痛。”孟揭这?样回。
“……”晏在舒瞪他一眼,真就整只脚踩上去了,孟揭练腿的,胸腹肌肉薄,大腿特别结实,踩起来稳稳当?当?,晏在舒两只脚踩他大腿,两只手?扶他肩膀,半弯身,缓慢地向他身后座椅伸一只脚,嘴里还在嘟囔,“我怕你给我撂下去,黑灯瞎火又在海上……”
说着真就滑了一下!
浪大,一卷儿拍过来,整架摩托艇都剧烈地晃了一晃。
晏在舒急吸一口气,整个身子往侧边滑,幸而一直虚靠在她小腿边的手?迅速探出来,孟揭踩着脚踏起身,手?从她腿边往上卡到腰侧,一提,一抱,把她滑跌的身子抱稳了,下巴贴着她湿透的头发,慢条斯理?问出一句。
“黑灯瞎火又在海上,我能?把你怎么?着?”
晏在舒心都没落回肚子里,下巴也还垫在他肩上,急喘气:“喂鱼啊……”
“喂鱼?”孟揭声调立刻就提起来了。
晏在舒还在皮:“你干不出来吗?你心里边儿就这?样想呢吧。”
孟揭真就松了点儿力,晏在舒还没站稳,一个浪拍过来,她整个人又晃了晃,这?回她学?聪明了,搂着孟揭脖颈说什么?都不撒手?,一副我要掉也得跟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浪头过去,晏在舒手?指还攥着他衣服,眼睛还在左右瞥,就感觉到下巴轻轻震了一下,两三声的笑递进耳里,“我算是知道你嘴硬的毛病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