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by容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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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拉黑你你也爱?”晏在舒试探着问?。
“爱的,”孟揭说完这俩字,就?相当精准地从她兜里抽出手机,输密码,抬高了手按几下,迅速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手机插回去,还给她一句,“但差不多得了。”
话到?这里,晏在舒那些火山岩浆一样爆开的情绪已经沉下去了,降了温,覆了层灰,硬邦邦地堵在胸口,说不上舒坦,也说不上不舒坦,她甚至没察觉到?孟揭一直在握着她的手。
“你是喝多了吧?”晏在舒思绪突然开小差,嘟囔一声,“不然怎么话这么多。”
“……”前二十年我都没说过这么煽情的话,你就?给这一句是吗,孟揭血压有点?高。
“叮。”
隔着大开的楼道窗,隐约听?见?楼上电梯抵达声,晏在舒吓一跳,猛然回过神来,他俩还站在家门口呢,左右是没人,上下楼有邻居啊,噎了一下,晏在舒背往后撞门,立马拽着他的手进了家门。
玄关感应灯重新亮起来,一打冷风灌入,冻得晏在舒一激灵,孟揭就?单手撑着门,挡了风,胸口起伏着,明显情绪化了,往里走了两步,晏在舒想起门把手挂着的袋子,伸手就?要去取。
偏偏孟揭步子还没停,小腹前边擦过一只手,正正好顺着他敞开的外套探进去了,他反应快,盖着她手背不松,晏在舒感觉到?他的体温,一愣,也来气,心说旧账还没清,你还反客为主了,她挣了一把,双手往上攥住了他毛衣侧领,往近一拽。
完全是肌肉记忆在主导的下意识动作。
当下并没有考虑到?这动作有多暧昧,曾经催生过多少唇齿间的往来交缠,以至于那张脸倏地在眼前放大的时候,一些光影闪烁的记忆就?在脑子里炸开,而?孟揭呢,孟揭一点?儿都不防备,就?由着她拽,在俩人肩身相碰时,就?着这个姿势,手一推。
门“咔哒”关上。
晏在舒的后背也“砰”地撞门上。
嘴唇在步伐交错的时候碰在一起,力道特别大,牙齿都差点?儿磕一起,两个人的嘴唇同时发麻,顾不上,孟揭一手罩着她脑后,往前带,瞬间的对视后就?被点?燃了,一下子低头,几乎是用咬的吻住了她的嘴唇,晏在舒反咬回去,她咬得更重。
一直咬。
甚至唇齿间都尝到?了点?儿淡淡的铁锈味,混淆着湿热的气息,把情绪溺进爱欲里。
两个人都意犹未尽,未诉尽的话都在这场较量里,狡猾的唇舌也像覆了层鳞片一样,变作两尾鱼,在凌乱的呼吸间推来缠去,都不服气,都想占据上风,于是妄图以这种原始的方式彼此折服,带着怒,又?通通抑制不住靠近对方的本能渴望。
短短十几秒,刚还冷得打哆嗦的晏在舒硬生生逼出了一层细汗,拽他领子的手不知?不觉松掉,软软的,搭在他颈后。
他们都没闭眼。
晏在舒看?到?他眼里的情绪越来越浓,然后腰一麻,闷在布料里的一声撕裂响,晏在舒感觉到?皮肤被单薄衣料扯动的时候,孟揭已经把东西扯出来了,白白细细的一条,咬在嘴边,低着头看?她,额发落下来,再揉上一层灰棕色,晏在舒看?着他一圈圈把内衣缠在手腕上,紧接着抬手脱掉了卫衣。
皮肤一寸寸暴露在灯光里,像块融化的太妃糖,晏在舒想在这块糖上盖个到?此一游的记号,一口咬下去,准准地盖上了自己的戳儿,不解气,干脆把肩颈那块全咬了个遍,孟揭就?由她咬,咬得牙酸了就?照着腰一抄,一扛,上了楼。
扣子崩在桌角,“喀”一下,声音淹没在交错的呼吸声中?。
孟揭很?有耐心。
超过了一个性/瘾患者会有的耐心度,他对她了若指掌,闭着眼都知?道她的呼吸在哪个节点?会乱,但晏在舒没给机会,她没把这次关系当作从前那样的耳鬓厮磨,不是的,这只是半小时前,在门口那场冲突的延续。
所以她抚着孟揭的头发,一抓,迫使他抬头,孟揭掐她侧腰的手没控住,一下就?留了痕迹,晏在舒撑起上半身,在他喘出气时问?他,“这几天你找别人了吗?”
孟揭语气明显不好:“你把这种病想成什么?”
晏在舒戳一下他肩,滑溜溜的:“你没回答我。”
孟揭缓气:“没找,我满脑子想着你。”
晏在舒纳闷儿:“这么好控制的?”
孟揭真服了:“有抑制剂,平时加大运动强度也有用,不行就?想想你那天撂的刀子,想多了压力累积到?一个临界点?了就?不会想做。”
但是次数多了可?能会精神分裂,这点?他没说。
晏在舒啧一声,孟揭就?低头,用脑门磕她一下。
“可?是……”晏在舒捂着脑袋,想起那些往来邮件里,一个孟揭病况好转的重要拐点?,是八月,是他们开始纠缠拉扯的时候,“八月之后你就?逐步转好了。”
当然。那时候晏在舒不要命地撩他,他一见?着晏在舒,在生理上都是一种折磨,比发病时还难以自制,但过了那一阵,心理上又?能缓过一口气,比什么灵丹妙药还管用,孟揭把这归结于在反反复复的打磨中?,他可?能越来越耐造了,他这样简单说完。
晏在舒沉默地听?着:“你的意思,那我还是靶向药?”
“你?”孟揭就?这么一个反讽的语调。
“我怎么样,”晏在舒抬脚要踹,刚一动,膝盖就?顺势被抬了起来,挨到?他侧腰,她脸上微微烫,转过头,说,“你喝多了,我今天不想听?你解释那些。”
孟揭的温度居高不下,他抬手把室内温度调低,垂下眼看?她:“那你想听?什么?”
“你是不是很?想要?”晏在舒一点?点?解掉他手腕上的布料,要他用牙咬着,然后翻身坐起来,绑起头发,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你让我看?看?,你有多想要。”
半小时后,晏在舒后悔了。
当行为不加克制,欲/望就?像骤起的风暴,分秒都在席卷吞噬。
她问?孟揭是不是喝多了会这样,孟揭说他也不知?道,等?酒精代谢完可?以再试试。
她问?孟揭能不能中?场休息的,孟揭说好,再等?会儿。
再等?会儿。
等?会儿……
最后晏在舒都放弃了,真真切切感觉到?孟揭对她的需要度,一个徒步穿过茫茫沙漠的人对水的需要度。
她的睫毛都蒙着汗,刺得眼睛发红,湿漉漉的,可?是晏在舒管不了,感官上的冲击力比眼睛的酸涩更难承受,她整个人高频率且完全无法?自控地陷入某种甜白之境,就?好像一个人睡得太死,自主地切断了跟现?实世界的联系才有的感觉,躯体的感知?力弱化,轻飘飘的,在没有边际的深海里沉浮,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连绵不断的潮涌。
涌着,涌着,就?灭顶了。
她喉咙里挤出哽咽,说我还是很?生气。
“我知?道。”
她说你不可?以再惹我生气。
“那很?难,你好喜欢生气。”
小时候就?会雄赳赳气昂昂对全世界宣布说,她马上就?要生气了,但只要有一个人哄,她就?会很?大方地原谅所有人。晏在舒是这样的。晏在舒心很?软的。孟揭看?着这样一个晏在舒,心里那些酸到?爆炸的负面情绪,和那些黑麻麻的层出不穷的欲/望就?集体投降了,招晃着旗子,煽动得潮水越涌越高,越拍越急。
在潮水反扑向他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晏在舒,俯下身去跟她接吻。
他们仍旧没把这个话题说开说透,言语这样苍白,不及一个拥抱,他们毫不掩饰地爆发冲突,又?克制不住地彼此对望,情绪过载,不眠不休。
她也是疯了?。
车还?是她开的,因为他前一天晚上喝得多, 估摸着这几个?小时出汗又出力, 不够把酒精代谢完的, 她是怕死也不想被查酒驾,上车前就?把他推到了?副驾驶座上待着。
天都没亮,薄霜上边贴着遥远的月亮,长街上车流稀少, 临街的早餐店刚刚亮灯, 起了?灶,出烟筒里冒着一股股湿漉漉的白烟,孟揭又开回了?之前那辆车,驾驶座边还?有?她用的一个?抓夹, 她腿上盖着孟揭的外套,把着对她来说还?是太重的方向盘,专心看路况,谁也没说话,车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
晏在舒就?吐槽他这人听歌品味很单一, 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网球拍的线都换了?百八十?回了?,拍子都不换, 游戏房旁边甚至有?个?房间, 分门别类地放着他置换下来的旧东西,他说他就?喜欢那样。
他就?恋旧。
晏在舒睨他:“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没话。”
晏在舒指甲轻轻叩着方向盘:“得了?吧你小时候可喜欢我了?。”
孟揭笑, 问她饿不饿。
晏在舒摇头:“不饿。”
累过头了?,现在腿和腰部肌肉都处在运动过量导致的乳酸堆积状态, 没一点胃口。
孟揭说好,让她进右转道,拐了?个?弯,半小时后,驶进一栋楼的地下车库,上了?顶楼,门一推,先看到蒙蒙亮的天,云边开始褪色了?,风特别疾,一架直升机就?停在楼顶停机坪中?央。
晏在舒用力拽着帽绳,震惊地问他:“要去哪儿?”
孟揭说了?句什么,晏在舒没听清,螺旋桨的声儿太大了?,那工作人员手里握着一叠纸,指指上来时的小门,示意他们往那走,三?分钟后,楼梯口边上的小房间内,晏在舒看着那叠免责声明和当中?加粗放大的几个?字。
“跳伞?”
大清早不睡觉,来跳伞?
孟揭转着笔,已经签了?两页:“怕吗?”
哇,晏在舒这小脾气?,哼一声:“签哪儿?”
孟揭帮她翻了?几页,“右下角。”
晏在舒哗啦啦地翻了?翻,然后看右下角夹角位置,连翻十?几页:“这么多,签什么,卖身契吗?”
孟揭倒是思索了?两秒,笑了?笑:“对,卖身契,我的。”
后边的内容晏在舒看都没看,一页页签,摁了?两枚手印,说人家这搞极限运动的公司法律意识就?是严谨,孟揭那时正在穿一件冲锋衣,闻言回头看她,“什么公司?”
晏在舒也换着衣服,俩人背靠背,她刚把裤子提上,急了?:“别看!”
孟揭慢条斯理地拉上拉链,嘴唇勾起点儿弧度:“没公司,也没报平台,私人行程。”
所?以也没有?教?练。
孟揭说免责声明是签给雍珩的,这飞机是他的,机长也是他配的,他那个?人,一向是不喜欢担责任。但晏在舒紧接着就?想到了?这点。
当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晏在舒出现了?轻微的耳鸣,轻失重感,机舱外边,青灰色群山横在天际,太阳还?没出来,天边的云开始渲染变色,从浓郁的赤霞逐渐融化成?薄薄的淡金,正在随着风流,顺着山体棱线滑下去,流淌向整座城市,机舱内,孟揭正戴着护目镜,整个?侧肩都镀了?层柔光,点点耳朵边,问她:“要不要耳塞?”
晏在舒摇头,“你带过几个?人?”
“没带过。”
孟揭上飞机前说他有?跳伞教?练证,晏在舒当下被一连串的冲击打懵了?,后知后觉这教?练证跟真能带人跳伞压根儿不算一回事,但现在讲这个?迟了?,她指尖揪着裤缝,无声朝外看。
飞机上到3500米的高度时,晏在舒的耳鸣更重,孟揭这时候准备戴双人跳伞的连接设备,类似于童年?创伤背背佳,作用是把她和孟揭前后衔在一起,他还?要背一个?降落伞,孟揭的手在她肩、腰带过,每个?安全扣都仔细看过,然后往前压身,拇指抚着她的刘海。
“干嘛?”
孟揭这么注视了?她十?来秒,“帮你把头发绑起来。”
机长在耳机里提醒他们即将达到适空高度,大约十?五分钟后可以开舱门,问他们需不需要一杯伏特加,孟揭说他不需要额外的兴奋剂了?,他已经有?了?一个?。
晏在舒听这话,没什么反应,因为孟揭说话时在帮她编辫子,学习能力强的人是有?这种优势,编发是现学的,他只是划了?几眼视频教?程,就?解掉了?她的发带,把手伸进她发丝间,头发很滑,顺,有?垂坠感,他一边垂着眼睛看视频,一边用手指无意识梳她头发的时候,就?像在从小河里掬起一捧水。
1分钟47秒,编出了一条平平整整的长辫。
之所?以把时间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晏在舒的注意力全程都没法从他手指里拿开,那感觉,明明没有在做更过分的事,却让她耳根发热,从颈部到后脊一片麻,而?且不止一次地溜号儿,想起了?那只手昨晚撩起的另一种水泽。
辫子垂在身前,刘海用发夹固定住,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孟揭说他看了?教?程,女生跳伞的时候发型特别要紧,晏在舒笑出声,孟揭就?又看着她不说话了?。
噪音震耳的机舱里,这阵沉默格外磨人,辫子沉甸甸的,晏在舒有?种感觉,她好像不但编起了辫子,还?穿上了?长衫,回到了?清朝,突然萌生这一种想要凌驾社会规则,而?仅仅凭靠强权把孟揭变成所有物的封建意识。
所?以她看着孟揭,眼里透着她自己都无察觉的欲。
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重新在一起,但眼神和精神已经倒戈了?,好在她已经对这种倒戈很熟悉,不必再为此惊慌自疑。
而?孟揭看到了?,孟揭还?回招了?,他忽然压近上身,说:“想解掉你的头发,回到房间里再做一次。”
晏在舒的呼吸就?热了?,脑子里不动声色的联想开始孵化出生理反应,她的颈部挨着他说话时呵出的气?息,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而?略感晕眩,还?是纯粹因为孟揭这句太直白的话。
这祖宗现在就?是一副封印解除无所?畏惧的爽样,说起这种虎狼之词越来越顺溜了?,但她不想落招,镇定地勾着他裤腰,往前一拉:“那返程啊。”
孟揭笑,笑得胸口轻轻鸣震,在她侧脸亲了?一下,这场交锋点到即止,而?后坐回去,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他穿的是件冲锋衣,黑金色,那风净往他衣领袖口钻了?,撑得鼓囊囊,他戴上面罩,之后把着她腰,一提,一转,让她背靠着自己坐,低头把安全带和自己的捆在一起。
整个?流程干脆利落。
他“咻”地扎紧安全带的时候,晏在舒心跟着一提,后背跟他前胸瞬间贴住,没有?半点儿缝隙,晏在舒的护目镜被他拉下来,听到他在耳边说跳伞时候的注意事项。
“自由落体的时候,你整个?人是呈弧形下落的,跟游乐场的蹦极设施不一样,失重感没那么强,但前几秒风流过快,会有?窒息感,按照今天的风速,50-60秒的时候我开降落伞,滑翔7-8分钟落地。”
“嗯。”
“害怕可以抓我手。”
“谁怕。”
“不害怕也可以抓。”
“不抓。”
“晏在舒,你有?点可爱了?。”
三?分钟前的嘴仗,现在还?在嘴硬撒娇,但没办法,他就?吃这招儿。
知道孟揭是在帮她放松,可舱门打开的那瞬间,迎面掴来一股风简直让她瞬间就?闭住了?呼吸,孟揭一只手抓着顶部横杆,提醒她仰头,然后倒数。
“三?。”
“二?。”
哗啦一下,整个?身体瞬间跌出机舱外,简直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拽出去的。
心脏一下子揪紧,满脑子想着孟揭这狗蛋玩意儿,竟然连三?也不数!
但第一秒都没过,俩人就?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宛如?被搅进一台看不见的洗衣机里,那感觉特别妙,最初的失重感消失过后,视线慢慢回来。天空倒悬在脚底,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头顶是微缩的世界,她和孟揭绑得紧紧的,紧到像女娲娘娘捏人时,把他们这两团泥巴揉在一起捏成?了?团。
孟揭抬手,她也抬手,逐渐摸索到一点驾驭风流的技巧,离地的距离还?很长,长到死神暂时追不上他们,晏在舒拍拍他手臂,俩人默契地在空中?转了?两个?圈。
日出了?。
整片天空是釉质的蓝调,特别细腻,特别柔和,青灰色的群山中?慢慢孵出了?一颗黄澄澄的太阳,在晏在舒飞速转动的视线里,滑成?了?一道流畅的金色线条,这金色线条鞭笞着云浪,驱赶着它们往穹顶爬,大朵大朵灿金色的云横在眼前。
晏在舒下落着,下落着,也变成?了?飞流而?下的光点,魂好像掉出去了?,跟在身后追,而?她身后就?是孟揭,于是又有?一种跟他融在一起的感觉,之前只是躯体上,现在像是灵魂上。
这感觉让她有?一点点害怕,她意识到,她先后跟一个?人在物理意义和哲学意义上成?为一体,竟然也没有?产生排异反应,那她真的是很喜欢孟揭了?。
所?以当孟揭抽开降落伞,两人慢慢滑翔在半空,身后铺着半片天的金光,他问她感觉到没有?,她说感觉到了?,你心跳蛮快的。
孟揭说:“那你摸摸你自己的。”
晏在舒就?把手贴在胸口,感觉到心脏里住了?一个?排的雷公:“一样。”
孟揭把护目镜摘掉:“这是我昨天表白时的心跳。”
谁说没有?感同身受,这就?是感同身受。
滑翔的速度变慢了?,视野逐渐清晰,他们挨在这里荡一种前所?未见的长空秋千,孟揭总算记得说出那句话:“那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他问要不要,不问能不能,就?是已经心照不宣到那点得瑟劲儿都遮不住了?,晏在舒摘掉护目镜,在这无人之境,跟他慢慢地、轻轻地接了?个?吻。
在这距离里,他们的心脏位置连成?一条线,前后奏响的就?是韵节,孟揭就?当这是回答了?,整片天空的云都是见证者。
第73章 反转
落地之后, 晏在舒的安全感回来了,孟揭就更踏实,先送她去了雍如菁家, 在她家小区门口遇上大伙儿时, 他们集体?聚在一个摊子上吃早饭, 一个两个看过来。
唐甘最来劲儿了,打眼?就调笑他俩:“哟,一大早的穿这身衣服去哪儿呢。”
管煜扭过头:“哟,巧啊。”
唐甘又来:“哟, 不?是分手了吗?”
管煜再跟一句:“哟, 这俩黑眼?圈。”
雍如菁正好提着豆浆过来,不?知道他们在哟什么,迟疑了一会儿,跟着哟一声, 然后把豆浆递给晏在舒,“给,不?加糖的。”
晏在舒不?搭理那俩,只?应雍如菁,问?她怎么穿这么薄就下?楼了, 而代驾把车停在路边,还没?结束行程,孟揭马上就要回实验室, 这会儿跟大家简单打过招呼, 侧额在晏在舒耳边说:“我先回,结束给我电话, 我接你。”
晏在舒点头。
“补会儿觉。”他又提醒。
晏在舒还是点头,精神头确实不?足, 恹恹的,一副懒样儿,但还是买了份早餐让他路上带着。
这旁若无人的劲儿,晏在舒就懂了,懂他现在这架势明显就跟以前不?一样,随着昨晚那场倾倒式的告白,他一直以来由?于惯着晏在舒所被动采取的保密措施也?一并倒干净了,不?遮着,不?掩着,就是要光明正大。
孟揭的车都消失在街拐角了,唐甘还在逗晏在舒,晏在舒咬着饺子皮,一声不?吭地往她碗里匀了点儿醋,唐甘吓死,端着打包盒忙不?迭起身,“走走走,回去吃去。”天老爷,她是丁点儿酸都沾不?了。
片子移交电视台,新闻播报了,舆论发酵了,总不?能?真撂开不?管,他们聚在雍如菁家就是为的这事儿,方歧没?来,雍如菁家的网络慢,他得坐在公司机房里,那儿是他的赛博战场。
晏在舒跟孟揭厮杀了两三回,跳了一场伞,觉得时间在刻度上被拉长了几倍,但距离桉县笠恒药业相关新闻播出,其实也?才?过了一晚,这一晚舆论经历了频繁的起伏波动,终究没?被压下?去,几个人慢吞吞往雍如菁家走,这一段五百米不?到的路程,就听?见了好几拨人在讨论这事儿。
路上遇着的都是大爷大妈,网络上骂得就更狠了。
笠恒药业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一个药厂涉及违规操作的问?题,是药厂本身忽视用药禁忌的问?题,往大了说,是十八名儿童的不?明致聋因素历经多年终于被揭开的问?题,我的孩子为什么突然听?不?见了,不?是某一个家长的疏忽大意,也?不?是所谓的老天爷降怒,更不?是孩子自己淘气挖聋的,是学校医务室里的用药没?有顾及儿童特殊性,一场感冒,失去了一辈子听?力。
笼罩在十八个家庭上空的迷雾终于散去,他们的痛怒有了具体?的方向,对网友而言,这也?绝不?是事不?关己的闲热闹,有孩子的共情了,没?有孩子的思?及己身,因此也?衍生出许多关于用药标准与禁忌的讨论,不?少词条下?跟的评论都是诸如
“细思?极恐,我怎么活到现在的。”
“感谢笠恒不?杀之恩。”
“药还是那些药,但架不?住人不?是好人,一把双刃剑,笠恒玩的就是刀锋向民众呗。”
老中?青三代集体?开火,事关民生的大潮轰轰烈烈地就掀起来了。
唐甘说,“照这么再发酵几天,舆情也?会逼着相关部门开始重?视调查这事儿了。”
然而没?有。
舆论在中?午过后就突然哑火了,当?时大家刚刚吃完午饭,十来平米的小客厅里,晏在舒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一角,看唐甘和管煜打游戏,时不?时嘲笑一下?唐甘的手速,浪浪趴地上眯眼?睡,雍如菁正在写一篇稿子,敲击键盘的声音匀速且催眠。
尖尖的狗耳朵突然抖了抖,搁在地上的手机震动,雍如菁刚拿起来,手机就连震七八下?,她划屏一看,怔怔的不?动了。
唐甘和管煜还在召唤师峡谷厮杀,晏在舒察觉到了,睁开眼?,看过去。
“怎么了?”
游戏音效中?断,唐甘和管煜同时看过来。
雍如菁反过手机,新闻中?心小组群内,一条@所有人的消息称,笠恒药业高度重?视桉县药厂一事,并于昨夜新闻播出的第一时间展开内查自纠,经查,中?部分公司二把手任佑钧在桉县任职期间,曾监守自盗,偷售厂内产品,私自更换应派送给当?地中?小学与特殊学校的药品,致使出现严重?的医药事故,笠恒药业对此决不?容忍,绝不?姑 ? 息。
底下?附一条视频,点开看,是任的一则道歉声明,他面容憔悴,发须掺白,两颊的肉挂不?住,沉甸甸的,像两只?布袋,说话时沟壑里蠕动着阴影,讲话时,简直是一个词一个词从阴影里爬出来的。
他们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视频和笠恒的这则声明已经在各大平台挂上了。
舆论开始反转。
逐渐有些声音表示“一个企业,难保不?会有蛀虫,多得是忘了初心变成恶龙的人,事情发生了,会及时处理就是好事”,底下?陆续跟上附和。
相关部门尚未发声。笠恒的处理太快,也?太干脆,拿出了壮士断腕的魄力,把这件事的影响范围从?一家企业缩小到个人范畴,民众的愤怒还在,但火已经烧不?到笠恒了。
小茶几前围坐的几个人互相看看,管煜先开了口,“挺迅速的啊……那什么,这就是海市速度?”
还没?人应话,面向大家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区号开头的座机号码,雍如菁接起来,是电视台那边通知她返岗,要筹备一栏新的节目内容。
之后,第二个震起来的是晏在舒的手机,同桌来了电话,晏在舒走到阳台去接。
听?筒里,同桌的声音稍显急促:“休假取消了,老徐临时召集大家回校,说是刚好排出了一个课题室给我们,你在市里吗?三点之前要到学校哦。”
这么突然。
三件事情毫无征兆地撞在一起,打散了今天这场安排,唐甘则起身:“我送你去学校吧,说到底我们的社会位置就在这,不?上不?下?,不?温不?火,”她比划了一下?腰部的位置,“昨天过后,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这句话把调子定了,后来唐甘送她回了一趟家,辗转去学校的路上,问?了她一件事,问?她跟地主爷这回是不?是真复合了。
晏在舒笑笑:“复合还能?有真假。”
唐甘还是一针见血:“那得分是关系上的和好,还是感情上的和好,前者一句话的事儿,后者就麻烦多了。”
这话把晏在舒问?住了,她跟孟揭算哪种呢,昨晚那场较量来得太快,跳伞也?是意料之外,现在心跳缓下?了,体?温恢复了,理智重?新归位,在两分钟的沉默里,晏在舒把自己翻来覆去剖析个彻底,喜欢孟揭吗,真的很喜欢,所以说分手的时候是真的觉得受伤,也?是真的想分,分手后这一周里也?是真的气,感觉却仍旧在的。
就像一辆在高速上飞驰的车,踩了刹车,仍旧有一小段缓冲时间,孟揭抓住了这段缓冲时间,再度把油门一脚轰下?去,让它继续往前走。
网球场边,心理书从?篮筐里掉出来的那一刻,跟着掉出来的还有晏在舒这点欲说还休的情绪,看出这一点的不?仅仅是“置身事外”的孟揭,晏在舒也?在当?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里认清自己,这才?有昨晚那一通电话。
所以怎么说呢,晏在舒想了想:“关系上先和好了,感情上再慢慢磨。”
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完全没?有磨的机会。
返校当?天,老徐就把晏在舒这课题小组放到了奥新一个同属的课题组里,说是第二个课题刚好跟符合奥新今年的研究项目,正好让他们打磨打磨。
消息很突然,但同组的同学都很激动,尤其是之前嚷着有戏进奥新的那男生,大家抱着一种战战兢兢近乎朝圣的劲头转了阵地,也?拿出了比之前端正百倍的态度,朝六晚十,卷生卷死,两耳不?闻窗外事。
晏在舒忙课题,孟揭也?忙,虽然俩人在同个研究部,但两栋楼之间隔着一道百来米的廊桥,就像楚河汉界,隔得分分明明,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也?不?太联系得上,衔接两个人的只?有聊天软件里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