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by容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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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吗?”孟揭终于开?口。
晏在舒皱了下?眉,好像刚刚那股凌人?的攻势打了个飘,突然就失掉准星,她意识到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你在怕什么?”孟揭耐心问。
明白了,晏在舒终于知道在电梯里偶遇时,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和处理方式是因为?什么,她顾不上仍旧被握着的手腕,要为?心里的某个猜测取证似的:“你不担心我们的关系传开?吗?”
“我以为?这是既存事?实。”孟揭这么回。
这一晚上,孟揭在电梯里看到晏在舒因为?一道外放语音而稍显震惊,在停车场看到晏在舒四两拨千斤地抚平李尚的八卦欲,又在车上看晏在舒半玩笑半正经地试探,再在回程时挨了她二十分钟的白眼,全?程都?没有过火的反应。
原来?是因为?,孟揭自始至终,对男女朋友这件事?上的认知和接受度,是比她高的。
——晏在舒和孟揭就是男女朋友。
孟揭早就接受了这件事?,也提前预见了接受之后会出现的种种情况,所?以在这栋房子里看见晏在舒时他没有搬走,所?以他会给她送药,所?以他会给她煮面,会给她讲题,因为?就算没有深层次感情牵扯,在面儿上,他也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男朋友的位置上。
尽管一副冷淡浑球样?儿,但?他自始至终没否认。
那么李尚撞不撞破就没所?谓,漏不漏风声这种事更不会困扰到他,这整件事?在他眼里压根儿都没有解释的必要。
对比起来?,晏在舒要的解释,其实更带着一种澄清的味道,具有隐晦的期盼转移,她自始至终没有把自己代入到这层关系里,掩着,藏着,无视着,带着这种心态,才会对李尚说出“我们没有在一起,是我在追他”这样?的话?,试图把水搅浑,等孟揭意识到麻烦,再开诚布公地把关系断掉。
没想到。
没想到孟揭没想过否认。
“……”
一时之间,耳里灌满风啸。
孟揭用那种“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眼神看着她,觉得有意思了,嘴角慢慢勾起来?,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在逐渐加重,直到把她往前拽半步,她的额头几乎蹭上他下?巴,两人?气息若有似无地缠连,他诱哄似的开?口:“你在想什么?讲讲看。”
“想……”晏在舒不适应这个距离,但?没往后退,就这样?迎着他的眼神,说,“我们对这件事?的理解存在偏差。”
“哪件?是你上我车这件,还是你男朋友夜不归宿这件,还是我在追你这件?”
是真的记仇,是真的难搞。
晏在舒说:“男女朋友这件!”
孟揭打量她两眼,突然松了手:“你说说看。”
“我先入为?主,以为?你也不想曝光这层关系,以为?你也……”晏在舒顿了会儿,“没当回事?。”
“也。”孟揭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
“……”晏在舒哑了一下?,含混地应,“嗯。”
于是孟揭眼里的兴味就更重了,搞得晏在舒好像个女海王:“你原本是什么想法?这层关系影响你……跟男生交往了?”
哇,是真的欠,晏在舒给他一脚,孟揭笑笑躲了,接着把她后颈一拍。
“进去说,有雨点了。”
进屋时,晏在舒用身子顶着门,让孟揭提东西进,这时候的战斗力回来?点儿,才回应他刚刚那句话?。
“是影响了。”
孟揭看她。
晏在舒稍稍抬点下?巴,冷酷地说:“影响我交往十八个男朋友了。”
这一晚上睡得不安稳。
跟“莫比”相比,晏在舒初初搬进来?时的台风“蓝条”简直算得上温和,下?了场雨,打落几片叶,震慑性地露出点儿尖牙利爪,让人?类见识到自己的威风,就高兴了,就心满意足地退场了。
“莫比”显然不是在虚张声?势。
从十点开?始,那风尾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鞭笞大?地,窗前的树枝被抽得可怜,一下?下?扑到窗边哀嚎,雨点儿起初并不密,像一支精悍的先遣部?队,乘着风尾,张牙舞爪,蓄势待发,以一种急迫的节奏把战鼓敲打在窗户上,散布着一整个夜晚的不安。
凌晨四点,暴雨临袭。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频震,晏在舒没开?睡眠模式,这会儿抹黑看了眼手机,最新?一条消息是小群里唐甘发的一张照片。
灰头土脸的唐甘套着件救生衣,站在光影缭乱的工厂门口,身边是垒得半人?高的沙袋,她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丝儿一绺一绺黏在脸上,好像仓促之中才看到镜头,笑得狼狈,却很张扬,自带一种天塌下?来?小唐都?能顶的靠谱气质。
那是唐甘家新?开?的厂,防汛防风设施还不完善,里边还刚进了一批造价特高的精密机械,属于半保密性,这会儿能帮上忙的也就几个心腹,所?以小唐总昨晚上就连夜往新?厂坐镇去了。
晏在舒连发几条消息问平安,唐甘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才回,那边的声?音嘈杂,她说已经布置好了,没事?儿,雨水漫不进厂里,还叮嘱她千万别出门,这会儿风大?得能把树拦腰压断。
又说了几句,晏在舒切到大?群里,看到老?徐发的酒店内学生围坐在一块儿头脑风暴的照片。璠岳营是面向各大?高校联合举办的,非本市学生统一安排在就近酒店,有不少学生没见过如此强度的暴风雨,老?徐放心不下?,昨儿晚上就开?车去了酒店。
这时候睡意已经散了,晏在舒开?灯坐起来?,打开?电脑,海市新?闻台正在播放防汛防风直播,市长坐镇前线,防汛办也高度重视,基层工作人?员奔走在街巷之间,镜头带过的地方,有断的树、倒的电动?车、碎的玻璃,和横七竖八的广告牌。
一片狼藉。
晏在舒看得心惊肉跳,她在海市生活了十九年,没见过这样?厉害的台风,电脑上的新?闻工作者?还在播报,她已经下?了床,再次检查房间和浴室的窗户,又开?了门,轻手轻脚把二楼门窗看了一遍。
发现二楼走廊两边窗户关得很紧,外边铁架上的盆栽也挪进来?了,应该是孟揭收的,她下?了楼,一楼门窗同样?关得严严实实,她安心了,走到冰箱边接杯水,站到窗边往外瞧。
凌晨四点半,窗外暴雨如注。
这座城市陷入了一场来?源于自然的讨伐,雨水是天将,无边无际无休止,蛮横地搜刮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庭院灯电流不稳,光线忽明忽暗,地砖吃不住雨水,很快会积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水流,然后小跑着冲进排水道里。
晏在舒只开?了一小盏台灯,屋内同样?淌着昏黄的光线。
杯身沁出了水,晏在舒觉得寒意袭肘,她想上楼去再补会儿觉,还没转身,就听见一道夹在密雨中的“笃”声?,是来?自房子里的声?音,很轻,很瘆人?,晏在舒刚要转身,窗外又突然晃来?道白光,伴随“啪唧”一声?响,就像某种崩坏的预兆,台灯明明暗暗地闪了两下?后,周遭彻底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晏在舒吓一跳,手里的杯子沁了太多水,变得湿溜溜握不住,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哐当”落地,她倒吸一口气,却没动?,脑子里有根警弦压过了痛感,正在嗡嗡作响。
不是为?停电,也不是为?风雨大?作的天气,而是为?停电前屋子里的那声?闷响。
新?闻里的雨夜入室案件开?始在脑子里轮放,晏在舒毛骨悚然,这会儿想起窗边是有一只棒球棍的,她一边不作声?地往后探寻,一边试探性地开?口。
“孟揭?”
须臾,黑暗里传来?回应,“是我。”
声?音已经很近了,下?一刻,一米开?外有手机屏幕光亮起来?,幽幽地照着孟揭的脸,他视线定在晏在舒垂落的右手,脸上的神情很有意思,说:“防贼?”
“……”
她默不作声?把棒球棍立回原处,硬邦邦应了句:“嗯!”
两次三番被当作贼来?防的孟揭笑了下?,接着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照着这一地狼藉,说:“安全?意识挺到位,就是……”
话?没讲完,孟揭突然抬头,视线直勾勾盯过来?,眼神变得有点深。
这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太诡谲,带来?的惊悸感盖过了窗外骤烈的风雨,也盖过了刚刚突如其来?的停电,晏在舒低头,就着强光,看到脚踝上盘桓着一道细细的红色血痕。
“哦,”晏在舒嗓子莫名有点哑,“刚刚杯子掉了,玻璃渣溅上来?,我房间……”
“我去吧,”孟揭打断她,“我有医药盒。”
晏在舒想起上回发烧时的某些画面,昏暗的走廊、面条的香味儿、孟揭点击屏幕的手指,和那阵微妙的对视,猝不及防地通通挤进脑海,晏在舒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些怪异的情绪。
孟揭把手机留给她,上楼取药盒。
后来?她把这件事?讲给唐甘,唐甘立刻就懂了,说,“有种人?看起来?正经,私底下?癖好多得很,血腥会激发性/欲,这只能说明孟揭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善茬儿。”
晏在舒就奇怪了:“那他进医院里、进献血车里走一圈,不得当场猝死在那?”
唐甘应:“这你就外行了,社会这么癫,大?家生理性阈值高一点也正常嘛,但?这也是分人?分场合的。你想想那夜,急风骤雨下?,密闭空间里,垮嚓一下?停了电,我们晏晏呢,就跟猫崽子一样?,惊慌失措站在窗边,那光线暗呼啦的,一行血沿着白腻腻的脚踝滴落在地……这么说吧,我不是吸血鬼我都?想咬你两口。”
晏在舒差点给她一闷棍。后来?她是懂了,可她也懂得太迟了,那时候,她陷入了另一种非常规的爱/欲里,进退不得,欲罢不能。
孟揭再下?楼时带着医药盒,还带了一盏内置电源的台灯,额前碎发带点水渍,有洗过脸的痕迹,因为?眉眼被水打湿,就像用画刷重重添了几笔,轮廓更深了,整个人?更冷了。
晏在舒不作声?地望着,看他开?药盒,看他取棉签,一团黑压压的影子惶惶地晃着,她冷不丁问。
“你晕血?”
“不会,”孟揭侧点一下?脑袋,示意她,“抬脚。”
“要涂药吗?”晏在舒若无其事?地瞄他一眼,“已经快愈合了呢。”
“消毒,避免感染。”
行吧,晏在舒抬了脚,把右脚膝盖窝搁在沙发扶手上,小腿垂着,轻微荡,那点血痕就晃在孟揭眼前,他没有半点反应。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没注意到沾了碘伏的棉签正在逼近,直到那刺痛抵达反射弧,她“哇!”一声?,盯他:“你不说声??”
孟揭低垂的嘴角微微勾起来?。他确实是故意的,他想到的是那天体?育馆那幕,想知道上一秒硬气得能在四米高的绳架上多吊20秒的女生,是不是真会在下?一秒涂药的时候就龇牙咧嘴了。
还真是。
怪可爱。
跟炸毛的猫一样?。
“轻,嘶嘶嘶,你轻点!孟揭!”这回不拿脚踝钓他话?了,晏在舒死死盯着孟揭的手,每动?一下?就轻抽气。
“胆子挺大?,我以为?你算能忍的。”孟揭把棉签裹进纸巾里,丢到垃圾桶。
“能忍啊,可涂药也是真疼啊。”
涂了药,晏在舒顺手抄一本子,屈起腿,把下?巴垫膝盖上,垂着脑袋看伤口,她想起停电前的动?静,一边扇风一边问,“你刚刚去哪儿?”
“楼下?。”
晏在舒就想起负一楼的下?沉庭院,想起那方水池上空无遮无拦的光线,脸色一下?子变了:“雨这么大?……”
“没事?,”孟揭起身,“有避风防汛设施。”
“刚刚物业打电话?说,是台风天气导致的供电设施损坏,从而产生局部?地区停电,供电局还在抢修,”孟揭看了眼楼上,说,“什么时候供电不确定,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带下?来??”
考虑到自己只有一个小型充电宝,没有任何无需插电的小型照明设备,她麻利地顺着台阶就下?来?了:“桌子右上角的两本书、平板、键盘、apple pencil和水笔、手机、水杯、蛋白棒、巧克力、抱枕、毯子和挂脖风扇……喂。”
说到水杯的时候孟揭已经往楼梯走了,头也不回。
这世上的猫都?一个样?,得寸进尺,还养不熟。
台风红色预警还在持续,六点左右,气象台又发布了一道暴雨橙色预警,而后在八点升级为?暴雨红色预警。
孟揭每隔半小时就会检查一遍全?屋门窗,晏在舒把这事?接过去之后,他就打伞到庭院里查看积水情况。
这会儿正好八点一刻钟,窗外看不出白天的样?子,阴沉沉,黑压压。客厅很安静,晏在舒和孟揭围着台灯,各占茶几一半空间,重工编织的地毯密实又软乎,热倒不热,所?以他们都?席地而坐。
台灯的光线相较四个小时前略有黯淡,也还算□□。
晏在舒电脑开?着,看一部?纪录片看得津津有味。
“咚咚。”
电脑电量跌破20%,孟揭在这会儿瞥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纪录片片单里有他感兴趣的内容,还是单纯就这声?儿扰到了他,晏在舒不在意,她关掉电脑,翻开?了实验室师兄师姐们推荐的书。
接下?来?就很安静。
孟揭多数时间在玩游戏。
晏在舒倒水时瞅过两眼,不是那种特烧脑的游戏,就是操作特变态的游戏,她换个姿势,盘腿坐地毯上,把书翻得哗啦啦响。
孟揭抽空朝她落一眼,立起书,手机搁到书后边,又撇了下?额头,跟她无声?交流,意思是这可以了吧?
晏在舒转着笔,偏就要开?口:“你吃什么,我可以做早餐。”
那祖宗这才慢悠悠抬一下?手腕,但?没应晏在舒的提议,很利索地就把书盖起来?了:“我做。”
嗯?晏在舒分明从这种回应速队里听出了某种逃避的态度,她也把书一盖,一推:“我做的难吃吗?上回我放这儿的三明治你没有尝过吗?”
明明好看又好吃。
一时之间,孟揭竟然也分辨不出她是来?真的,还是就在皮,不过他稍微思索了会儿,中肯地点了头:“尝过,创意不错。”
创意,晏在舒寻思这个评价挺高,那股气有消下?来?点儿,但?又不死心地问:“色香味?”
孟揭给她个眼神,是那种“你自己没吃过吗,你做那玩意儿跟这三个字搭边吗”的直白眼神,不声?不响,比语言的杀伤力更大?。
而且撂完就往岛台那走,走之前还把晏在舒乱堆的书给拨好了。
等晏在舒三四秒后回过味来?,更气了。
暴雨到下?午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天仍然是黑的,窗外风啸不止,老?洋房一楼透出黯淡的昏光,就像电影里末日来?临时最后的哨所?。
这期间,晏在舒接到很多人?的电话?,也给很多人?拨去电话?,孟揭没有,他仍然坐她对面,在一个又一个游戏里刷新?记录,只有偶尔会回复一下?邮件,对她频繁起身接电话?也无动?于衷。
不知道是男生的情感寄托更少,还是孟揭已经向重要的人?报过平安,晏在舒没问,她已经用上了充电宝,正在翻着一份早期实验数据,是实验室师姐发给她的,说是对现阶段的旁听有帮助。
毕竟是学生,晏在舒掌握的仅仅是基础理论知识,一进实验室就是个嫩青蛋。
老?徐帮他们争取进实验室的底层意思,其实还是见世面,拓眼界,让这些意气张扬的小孩儿们挨挨现实的敲打,明白科研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其间有数不清的汗和泪,还伴随着晦涩的人?情关系与世俗代价,他推开?了这扇门,让小孩儿们窥得一眼,这是运,他们能悟到多少,那是命。
晏在舒就卡在门边了,在庞杂的实验数据里打转,过往的理论基础在这会儿派不上用场,思绪乱成一团麻线。
“咔”一声?。
孟揭靠在岛台边,往杯里接冰块,因为?停电的关系,存冰不多,敲进玻璃杯的声?音显得很突兀。
晏在舒听到了,但?不搭理他,她把可用的数据理出来?,把平板接上充电宝,一边传输数据一边构建实验模型。
又“咔”一声?。
孟揭把杯子搁上茶几,眼里的意思有点耐人?寻味,钓鱼一样?,慢慢下?着饵,看这条晕头转向的鱼什么时候咬钩。
晏在舒还是不搭理他,撇过身子,一点点往模型里构建数据链。
窗外,天持续地阴沉,穹顶沉甸甸的,兜不住水,雨量几乎要达到饱和,势头已经有减弱的迹象了,可风还在呼号,咻——咻——扰得晏在舒心烦。
孟揭更烦。
窗外又咻一声?,在孟揭喝第二次水,冰块在杯里撞出声?响的时候,晏在舒突然把下?巴往平板上一垫,直勾勾看孟揭。
孟揭也看她,不开?口,脸上那种看鱼主动?咬钩的兴味挺浓。
鱼很不高兴,把平板一转,说:“你教教我。”
从面对面到肩并肩,两人?的物理距离拉近了,情感上也并没有近多少,孟揭算不上好老?师,这点晏在舒上回在房间里就已经体?会到了。
他有最好的专业素养,同理心却是另一个极端,好比在看到这团麻线似的实验数据之后,就很嫌弃地撂一边。
“你在八楼是做什么?”
做什么?晏在舒答不确切,她现在是在入门摸索阶段,旁听来?的,学习来?的,见世面来?的。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要进到奥新?,尚且在研究生时期就打磨了好几年,他们参与的实验怎么会是两个大?一生几天就能弄懂的事?儿,所?以他们要学的不仅是某个凝聚态物理实验项目,要他们还有整个物理研究部?的大?致框架、未来?前景和一些现有成就。
但?孟揭不惯着这种风气,他认为?研究就是研究,实验就是实验,不论来?的是谁,不论他们是以什么形式进到实验室,对实验室抱有什么期许,那都?不能只看个皮毛就过。实验室里不养闲人?。
如果是混履历来?的,那不如早点洗洗睡。
晏在舒看他神情越来?越不对劲儿,没明白,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姐给了我一些实验数据,我试着构建了一个模型,但?很粗糙……”她把软件切出来?,“有些数据不知道往哪儿放。”
直到看见这东西,大?公主的脸色才好看点,觉得总算还有点聪明劲儿,但?还是很嫌弃:“你在实验室就打杂吗?这种基础数据要来?做什么?”
晏在舒说:“数据虽然庞杂,理出来?套在实验模型里,可以熟悉实验流程,就不用麻烦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了啊。”
典型的学生思维。
“给你一台超算仪,”孟揭往地上落一眼,“接上脑机接口,你这一周什么也不用做,数据流就能管饱。”
“……”晏在舒好想给他一脚,她忍耐片刻,“你能不能教?”
孟揭当然是不想教的,干什么,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热闹不好看。但?晏在舒也挺厉害,她讲的不是“你教不教”,是“你能不能教”,这就把孟揭的那点儿好胜心激起来?了,他定定看了晏在舒几秒,在纸上列出几道公式,而后指一下?模型:“填进去。”
这就是在测试。而晏在舒话?是放得很嚣张,但?做起事?来?半点不含糊,就坡下?驴做得比谁都?快,填进去后,迅速地筛出了当前步骤需要的数据,她扭过头:“接下?来??”
孟揭看着她的思路,算了,也还行。可他不忙接这句话?,先看了眼晏在舒。
两人?在茶几边席地而坐,距离保持得克制又礼貌,当中再挤三个人?不是问题,他指一下?楼梯,说。
“你要不要坐到楼顶去听?”
“……”沉默片刻,晏在舒静静看他半晌,谁也没退这步,直到晏在舒抱起书和笔,咚地一下?坐过去。
孟揭继续提笔。
笔锋在纸上滑动?的声?音逐渐填满晏在舒的心神,两个人?都?很专注,比生病那夜少了点针锋相对,好像渐入佳境,又好像在这风雨大?作里真生出了点安危与共的意思——只要孟揭做个人?。
孟揭没有针对晏在舒,可那思路只要一动?起来?,就仍旧会以一种不顾人?死活的方式跳跃前进,晏在舒瞪了他几眼才有所?收敛。
收敛了半小时,又逐渐露出不近人?情的一面。
晏在舒揉着眼皮子,把笔一放,闷声?道:“教那么凶。”
孟揭也停,从讲课题的状态里抽出来?,在二十厘米的距离里看她,看她把眼皮揉得红通通,就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晏在舒,爱皮爱闹爱耍威风,却很会心软也很爱撒娇的晏在舒。
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加持,孟揭的眼神变得柔了点。
鬼使神差地,晏在舒重复了一边,嘟囔着讲:“教那么凶,不是男朋友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呼吸都?慢了。
窗外雨势变小,风荡空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室内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仿佛连湿气一点点渗进了屋里,裹在了他们的气息间,把这场对视也变得黏稠。
有什么在滋生。
这一日一夜吵过的嘴,心照不宣对过的眼神,在车上你来?我往的试探,还有下?车后那场短暂的摊牌,它们拉帮结派,威力后置,悉数在这场对视里酿出了反应。
黏答答,湿漉漉,凉的凉,燥的燥,特别复杂的情绪,生硬地冲撞在胸口,像要迫不及待地撺掇起什么,破坏些什么,晏在舒摸不准,却有点儿慌。
窗外猖獗的狂风似乎刮进了眼底,它带走了原本的秩序,让两个人?都?清晰底感觉到,有些东西在无声?坍塌,又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构建。
这感觉太复杂,打得两个人?都?措手不及。
仓促间,晏在舒脚踝磕到了茶几脚,上过药的伤口刺痛,她抽气。
而后脚踝被一只手握住,温热又干燥的触感,让她这口气 ? 梗在胸口,纾不出,咽不下?。
更热了。
台灯亮度再次往下?降,一蓬蓬的雨丝敷上台阶,屋里的光影像隔夜茶,两团影子若有似无地交叠着,晏在舒在这时候忽然溜号儿了,她莫名地咂摸出刚停电时,孟揭看向她的那一眼。
那眼神幽幽的,像嗅到了血的狼,带着一点儿很隐晦的进食欲。
跟现在一样?。
甚至带着点力道,带着居心不良的蛊惑,在试图一寸寸剥开?她,释放的强暗示性让晏在舒口干舌燥。
毕竟都?是十九二十来?岁的少年,年轻的肉/体?,蓬勃的精力,荷尔蒙燎原的速度远超理智运行的速度,他们都?感受到了那点不同寻常的欲/望。
“其实……我对男女朋友这层关系还有一点异议。”终于,晏在舒开?口。
“你说。”
“关系存续期间,我们……需要履行义务吗?”
晏在?舒说需不需要履行某种义务, 在?他握着她脚踝的时候。
脚踝上的伤口处理过,不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孟揭的手指就紧贴着那, 仿佛能感觉到血液游走的温度, 他面?不改色,声音却带点哑,带点沉。
“你指什么?”
就在?这时候,手背暖了?一下, 孟揭没有低头, 也知?道那是晏在?舒,晏在?舒正在?抚上他的手背,跟他交叠着,盖在?自己脚踝上。
手心贴着手背, 距离再度拉近,近到孟揭能感觉到她呼吸的温度,能看到她眼睛下小小的一颗痣,而她就在?这咫尺的距离里开口。
“有些?事情,浅尝辄止就行了?, ”晏在?舒目光缓慢移动,从他的眉眼,滑到鼻梁, 再到薄薄的嘴唇上, 声音也越来越轻,“过了?就得不偿失, 是不是?”
嘴唇在?启合,眼神在?胶着, 背都湿透了?,气氛烘到这里,态度暧昧到这里,下一秒亲上都是顺理成?章,但晏在?舒就是望着他眼睛,若有似无地呵着气,把手指头藏在?阴影里,小幅度地沿着他指骨游走。
“叮”一下,冰箱制冷系统重新运行,客厅里的灯接二连三亮起来,中央空调缓慢吐出?冷气,中和着室内的温度。
供电了?。
光线填充在?面?部,孟揭的脸一下子?变得清晰,没人动,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和试探延续到光亮里,他们彼此端详着,拉锯着,不退也不进,任由那点模糊的边界被揉碎,被重筑,再打散,又建起,好像在?明确那层冠冕堂皇的关系之后,又陷入了?另类的牵扯。
直到敲门声响起。
晏在?舒就像被惊到的猫,一下缩了?手,转头往外看。
孟揭没放人,果决地追着她手腕去?,一把攥住了?压进密实的地毯里,晏在?舒下意识后仰头,整个人往下缩,就从他胳膊肘下跐溜滑出?来了?,孟揭手快,抵住她膝盖,晏在?舒刚起身就被按着脑袋往回压,压得她脾气都上来了?,一点儿不留情,抬脚就往他要害踹,幸而孟揭躲得快,但腿侧还是挨了?一脚。
这一脚真的挺上劲儿。
不知?道是痛感激发出?了?点儿什么,还是刚刚的气氛后劲够足,孟揭真用了?点力气,再度把她手腕往地毯上摁:“胆子?不是挺大吗?”
就像在?说,先撩的不是你吗?
晏在?舒顺势拧着他手指头,她懂这意思,偏就要乱回:“胆子?不大能踹你吗?”
他越摁她手,她拧得就越用力,直到孟揭手指节在?扭曲中发出?令人齿酸的声响,他也没松劲儿,好像对握她手有什么特殊癖好一样,就挨着疼,也压着人,眼里的火直往她身上烧。
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还能怎么撒野,到底是游刃有余还是虚张声势。
直到外面?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孟揭才终于撇过头。
晏在?舒趁他分?神,在?地毯上打个滚儿,一骨碌站了?起来:“跟你撑这一场戏而已,少过度解读。”
孟揭也起身:“是了?,不妨碍你交往十八个男朋友。”
“你有这觉悟就再好不过了?,”她弯腰把散落一地的书捡起来,“如果要说共识,这才是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