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暗恋的死对头by海月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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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打过招呼后便相伴而行热络寒暄,女眷们后他们一步慢慢走进皇城之中。
“大长公主出行!速速避让!”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众人纷纷往宫道两旁闪避。
一辆四驾马车于宫门长驱直入,车速并不快,但是过于华丽贵重的马车一下子就占据了大半个宫道。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朝太和殿方向驶去。
“如今也就只有大长公主的马车能驶进去,我们的马车不让进,怎的连软轿都不准进。”女眷中有一个贵女出言埋怨,她的母亲瞪她一眼,低声呵斥:“休得胡言乱语。”
前朝宫变,那些逆贼便是潜藏在进宫的马车当中才混进宫城的,先帝平乱后,便不再允许任何人坐马车进宫,如今新帝即位,因体恤大长公主每日进宫的辛劳,特准许大长公主坐马车进宫。
全天下也就只有大长公主有此特权,旁人想都不要想。
话音未落多久,便听闻身后有铁蹄铮铮声传来,只见一个身披着白色毛领斗篷的少年打马而来,全然无视底下众人惊讶的眼神,笔直地朝着前殿而去。
“这……这不是忠勇侯吗?他为何也能骑马进宫?”人群中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臣子交头接耳,有声音传来:“听闻是大长公主给的特权,念他劳苦功高,特赐皇恩呢。”
“忠勇侯能有此造化,也算是苦尽甘来。”
有老臣子冷笑一声说:“不过是小人得志,仗着军功便这般嚣张,看他能得意几时。”
坐在马车里的崔荷正昏昏欲睡,忽听到车外有马蹄声响起,她不由皱起眉头,撩起车帘循声望去,一眼便瞧见一马当先的谢翎。
崔荷收回脑袋,小声问:“娘亲,谢翎为何能骑马进宫?他就不怕犯了宫中大忌吗?”
正闭目养神的大长公主解释道:“皇家恩赐,以示殊荣。”
要拉拢谢翎,除了实际点的封官赏爵外,还需靠点别的,比如人前的风光,忠勇侯府曾落魄过,想要重新扬眉吐气,那在皇城中招摇过市地骑行便能给足他忠勇侯脸面。
崔荷干脆掀开帘子趴在窗沿上,等着谢翎打马而来,可是谢翎在马车后就慢下了步伐,止步不前。
等了许久也不见谢翎上前,崔荷伸出脑袋往后探去,就见谢翎握紧缰绳,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
崔荷与他对视了一眼,谢翎却视若无睹,想到今早的事,崔荷气结于心,干脆娇喝一声:“谢翎,敢骑马进宫,却不敢上前来?”
有了崔荷这一声呵斥,谢翎只能上前请安。
远处的崔荷听不到谢翎不满地啧了一声,唯有他身旁的副将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看到谢翎微微抿下的唇角,小侯爷现在正不满着呢。
谢翎轻踢马肚,胯|下骏马快走两步来到了大长公主车辇旁,他看都没看崔荷一眼,只与马车中的大长公主请安:“微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车内传来大长公主清冷的声音:“谢大人免礼,怎的孤身一人,老太君身子可还康健?”
谢翎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大长公主关心,微臣祖母的身体微恙,不便进宫赴宴。”
“无妨,宴席散去后,本宫便派于太医去给老太君把把脉。”
“有劳大长公主费心,微臣替祖母谢过大长公主关心。”
谢翎与大长公主隔着一个崔荷在闲聊,把她一个大活人给无视了个彻底。
崔荷坐直了身子,故意挡住了他与大长公主的视线,头上的珠钗步摇随着她扭头的姿势轻轻晃动起来:“谢翎,你眼中可还有本郡主!”
谢翎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崔荷今夜装扮极美,眉眼间顾盼生辉,特别是在她生气的时候,微微鼓起的面颊如军营中的白面馒头,真想让人揉扁搓圆。
意识过来后,谢翎颇有些嫌弃自己的想法,他随意拱手行礼,语气略带敷衍:“见过郡主。”
“嗯,免礼平身吧。”崔荷今夜心情好,便不与他计较白日的事了。
她单手支颐撑在车窗上看他,故意问道,“谢翎,骑着马进宫的感觉如何,可还威风?”
谢翎顾着大长公主在,便给她留了点面子:“郡主说笑了,皇上与大长公主体恤我腿伤未愈,特许我骑马进宫,何来耍威风一谈。”
崔荷眼睛往他腿上瞥了一眼,怎么之前没听说谢翎的腿受过伤,白日里见到的谢翎,他也是骑在马背上的,她根本就没机会见谢翎走路的样子,难不成他的腿真的受了伤?
关心则乱,崔荷也顾不得别的,连忙问道:“你的腿怎么受伤的,伤着哪儿了?”
谢翎权当没听到,与车厢里的大长公主说:“不扰殿下清静,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勒了一下缰绳,骏马停了下来,由着大长公主的车辇在前面走着,他和副将则慢悠悠的骑着马在后头跟着。
好心当作驴肝肺,崔荷只觉得丢了面子,在谢翎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谢翎恍然未觉,望着宫墙两侧的探出的树枝,轻折一支腊梅于手中把玩,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崔荷气闷不已,一双杏眼皱起,险些被她拉成上挑的凤眼。
大长公主睁眼看她,见她绞着帕子生气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到底是年轻,这么沉不住气。
另一厢。
樊素与自己的祖父同乘一座马车进宫,车厢里升起淡淡的熏香,樊阁老靠着腰枕闭目养神,樊素则坐在车窗旁往街边看去。
“素素。”樊阁老一声轻唤,把樊素唤了回头,樊素连忙坐直身子应道:“祖父。”
樊阁老睁开双眼,他松弛的眼窝下的眼睛却矍铄有神:“听门房说,你今日出府去了?”
“是,我与郡主一道出门去的。”
樊阁老微微颔首,樊素父母早逝,唯一亲近的姑母远嫁范阳,樊府只有她一个女眷,樊素便养成了安静内敛的性子。
内敛性子的樊素竟能与刁蛮任性的安阳郡主成为至交好友,也是一种缘分。
樊阁老没再细问,只问道:“今日上街,瞧见忠勇侯了吗?”
樊素点头:“瞧见了。”
樊阁老摸了摸胡子,说道:“今日论功行赏,谢翎被封骠骑大将军,官升一品,赏赐黄金万两,钱银倒是其次,前途却是不可限量。素素,虽然我不信那些江湖卦术,但是也想为你找个命格硬一些的,他上过战场,煞气重,能活着回来论功行赏,说明他命格硬,与你十分相配。”
“祖父,谢翎不适合我。”樊素性子虽软,但是于原则上格外坚持,因为崔荷,她不能选择谢翎。
樊素今年十七有余,姻缘之路却十分坎坷,定下的三门亲事,最终都因为男方突生变故死了而取消,因为这几桩姻缘,樊素克夫的名声渐渐传开了,众人虽不敢明说,私底下都在传樊素命格不好,专克丈夫。
樊阁老格外焦心,既然世家无人敢娶,就在自己的门生那儿挑一个,但没有一个能入樊素的眼。
“你啊别挑三拣四的,女儿家总是要嫁人,我以前就是太纵容你,让你自己挑选,你到现在都没选到一个称心的,这回你别管了,谢翎我是定下了,以我多年识人的经验,谢翎他堪为良配。”
“祖父,您别乱点鸳鸯谱了行不行,我与谢翎绝无可能,我并不喜欢他。”樊素咬着银牙,再次拒绝,就怕不说清楚,他这个老顽童非得撮合他们二人。
樊阁老知道自己孙女执拗的性子,多说无益,等亲事定下来了,樊素再拒婚就是不孝!
“祖父,总之您可别乱来,我不喜欢谢翎,您给我换一个。”樊素深知樊阁老的脾性,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他认同,指不定还在想别的法子呢。
樊阁老干脆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二人心思各异,马车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樊阁老掀开一只眼睛看她,见樊素皱着脸盯着车帘看,不由失笑,等亲事定下来了,她就该感激他这个糟老头子给她选了个好夫婿。
毕竟像谢翎这样年轻有为,不骄不躁的新贵,可是非常抢手的,他得先别人一步定下亲事才能放心。
到了皇城门下,樊素搀扶着樊阁老下了马车,随着众人徒步进宫。
灯火初上,太和殿内亮起了灯盏,殿内顿时光亮如昼。
皇上和大长公主还没来,崔荷却先一步来到了太和殿内。
她于太和殿偏门进来,有与崔荷交好的贵女起身行礼,崔荷与她们笑着打了招呼后直奔角落里的樊素。
她拉过樊素,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只觉得她这一身装扮竟比今日出门的装扮还普通,她摇了摇头,说:“我竟不知樊家穷困至此,怎么连件像样的布料都没有。”
樊素无奈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解释道:“郡主,今夜花团锦簇,也不差我一个。”
崔荷望了眼殿内诸多贵女,她们今夜装扮隆重,贴花黄,戴金簪,就连衣裙也是刚裁的新衣。
也是,今夜的庆功宴可不止是庆功宴这般简单,整个大梁三品以上的官员与勋贵世家都在邀请之列,同样的,大梁的贵女们也在邀请名单之中。
宫中已经许久未开过宴席了,今夜机会难得,众贵女都是铆足了劲地装扮自己,只求能相看到如意郎君。
“快瞧,你父亲去谢翎那一席了,是不是成了?”被人推搡着起哄的贵女是今日云归楼里张刺史的女儿。
张刺史正在与谢翎敬酒,两人交谈甚欢,谢翎听完他的话,目光还往女席这儿随意瞥了过来,因为今日的事,张刺史的女儿脸色在红色与白色之间来回转换。
崔荷轻摇金丝刺牡丹团扇,不甚在意地说道:“今日一事,她还敢跟谢翎有关系吗?”
樊素沉默:这可不好说,张刺史也不知道您看中了谢翎啊……
那边张刺史走了后,又来了几个官员。
崔荷扇风的力道大了几分,连连嗤笑:“苏御史家的女儿全都嫁出去了,只剩一个五岁幼|女,难不成他竟丧心病狂至此?”
樊素沉默:有没有可能,人家也许没那个意思……
崔荷笑出声来,只觉得离谱:“柳大人家的女儿和离不久,还带着一个三岁小儿,谢翎娶了她岂不是喜当爹?”
樊素沉默:也许人家只是来走个过场敬个酒……
过了许久,崔荷扇风的手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樊阁老不是最讨厌武将吗?他怎么会主动与谢翎攀谈?”
樊素登时慌乱起来,连忙抬头看向谢翎那一席,果不其然,她家的糟老头竟然真去和谢翎说亲了!
樊素心知不能再瞒着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郡主,我想跟你说……说个事,你可千万别生气。”
崔荷昂着脑袋,轻摇团扇去看谢翎那一席,也不知道樊阁老去聊什么,怎么谈得这般开怀。
崔荷没细想,只以为他们在聊公事,遂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嗯,你说。”
“我祖父想和谢翎议亲。”
崔荷:“?”
殿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反倒衬得他们此处的气氛有几分古怪。
崔荷缄口不言,以团扇遮住半张脸,只留一双秋水剪瞳在外,神色复杂地望着樊素。
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樊素与谢翎的事,若是旁人,她定要出言讽刺两句,可若是樊素,她却说不出来。
她与樊素结交多年,因为家中无兄弟姐妹,因此对年长自己一岁的樊素格外亲近,樊素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格外能包容她的一些小脾气。
久而久之,崔荷便越发亲近樊素,有些什么心事都与樊素倾诉,樊素亦然。
她与樊素亲如姐妹,不曾想会因为一个谢翎而反目,崔荷心中郁结不已。
樊素姻缘之路极其坎坷,定下的三门亲事皆无一善终,樊素面上虽显得毫不在意,崔荷却比她还心急,哪有姑娘希望自己有个克夫的名声,传出去还怎么找到户好人家。
若是命硬如谢翎,是不是可以破了樊素克夫的传言?
而且谢翎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子,樊素性子柔顺恭谨,嫁给谢翎,他怕是十分满意。
若是樊素嫁给谢翎,许能琴瑟和鸣,夫妻相敬如宾……
她烦躁不安地垂下眼睫,不愿再多想,抬头后目光遥遥望向席间与樊阁老饮酒议事的谢翎,他面上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抗拒,想来是同意了吧。
崔荷咽下喉中涩意,愁容还未散去,便与抬头望来的谢翎目光相接,崔荷第一次没有骄矜地瞪回去,反而慌乱地躲闪开去,转身掩于人群之中,隔绝了谢翎探究的眼神。
谢翎皱起眉来,有人欺负她了?怎么泫然欲泣的模样?
“侯爷,在看什么?”樊阁老还未离去,顺着谢翎的目光看去,恰好看见了自己的孙女樊素站在那处,看来小侯爷方才的拒绝是言不由衷,也许只是对情|事尚未开窍,待两人多相处相处,亲事大概便能定下来了。
“没什么。”谢翎收回目光,淡然一笑。
樊阁老没再深究,拉着谢翎到一旁为他引荐:“我领你见见几位长辈,他们都是你父亲的至交好友。”
谢翎跟着樊阁老到了别处,几位位高权重的老权贵似是很喜欢谢翎,不停的夸赞他年少有为。
角落里坐着一个闷声喝酒的武将,别人都是觥筹交错,他却独自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昌邑侯世子关荣膺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王笛,与同僚讲了几句便脱身来到了王笛这一席。
“王将军这是怎么了,今日庆功宴这样的大喜日子怎不上前去与大伙多聊两句,你瞧瞧咱们的小将军,多受人追捧。”
王笛闷声灌了一壶酒,任由酒水顺着嘴角流入衣襟,他抬眸看着不远处与人交谈的谢翎,眼底藏着深深的妒忌,转头看向关荣膺时,早已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王笛笑了笑,说:“世子说的是,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来,我敬世子一杯。”
关荣膺与他碰了杯后抿了一口,暗自打量起王笛来,王笛曾是谢翎父亲的副将,在谢翎父亲死后,他们关家便扶持了王笛上位,只可惜烂泥扶不上墙,王笛没有将帅之才,反倒是谢家靠着谢翎重登宝殿。
当年之事经由王笛之手,尽管谢家已经洗清嫌疑,可内里处处透露着蹊跷,以谢翎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定然会继续追查下去。
谢翎自进了军营后曾暗中打探过此事,当年相关的那些人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只留下了一个王笛,想必很快就会查到他身上。
王笛这颗棋子留之无用,但弃之可惜,要利用他最后一次,再斩草除根。
“谢翎他今日出尽风头,就连长公主都对他赞誉有加,想必很快就会出手招揽他,有了长公主做靠山,他要重查当年旧案,王将军你可首当其冲。”
王笛冷笑一声:“我若死了,昌邑侯怕也脱不了干系。”
关荣膺闻言也不恼:“咱们坐同一艘船,自是同舟共济,我们当前共同的敌人是谢翎,当务之急,便是要把谢翎解决了。”
王笛默不作声,与关荣膺对视了一眼,他从关荣膺眼底看到了一丝阴狠,这是要置谢翎于死地?
关荣膺给了王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拍了拍王笛的肩膀,起身汇入群官之中,脸上一瞬便挂上了和煦的笑意,恍若一只笑面虎。
王笛打了个冷颤,与昌邑侯为伍,大概是他此生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可事已至此,他再后悔也无用。
话说崔荷躲闪开谢翎的眼神后,转身避入酒席间,樊素只一愣便追赶了上来。
“郡主,你听我解释,这只是我祖父的一厢情愿,我对谢翎,绝没有那种意思,回头我便与祖父说明白了。”
崔荷坐到自己的席上,示意银杏为她倒酒,银杏拿过杯盏为她倒了杯果子酒,崔荷举杯一饮而尽,冷然道:“不必了,我觉得你与他极为般配,英雄配美人,妙极。”
崔荷把空杯盏置下,下巴微扬,银杏赶忙替她再添果酒。
喝了第二杯,就被樊素拦下,樊素苦笑着解释:“郡主,莫要置气了,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若我真做了这等抢人夫婿的事,当真是下贱,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谢翎那糊涂蛋敢应下,我宁肯出家为尼也不会嫁过去。”
崔荷咬着唇,扭过身来,劝道:“你说的什么话,谁要你出家了,我仔细想想,他这等桀骜不驯的性子,或许有你这样柔美的姑娘才是绝配,你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你的婚事一再耽搁,就不怕嫁不出去被人耻笑吗?”
樊素摇头:“我不打紧,我反倒觉得你们二人更为相配,你们青梅竹马长大,虽常常拌嘴,但他对你与旁的姑娘还是不同的。”
“是不同,厌我至极。”崔荷弯下唇畔,想到往日种种,又想起今日无视自己的态度,她更没底气了。
樊素道:“郡主切莫这般想,谢翎年少时便很受汴梁城姑娘们的青睐,可除你外,他从来就没有主动与哪个姑娘打情骂俏过。”
“呸呸,谁跟那厮打情骂俏,我那是跟他吵架。”崔荷红着脸纠正道。
樊素轻笑一声,应道:“郡主说的是。但郡主你仔细想想,除了你,他见着哪家姑娘不是目不斜视,冷情冷面的,哪怕是与秦柔定了亲,两人相处时,他也是板着一张脸,哪儿有少年人的情丝,他在面对你的时候,虽是吵架拌嘴,可他笑的次数比板着脸的次数多。”
崔荷咬了咬唇,小声驳斥:“他那是笑话我。”
“郡主就不曾想过,是那厮没开窍吗?从小他就只喜欢练武,长大了直接投戎,除了郡主你,身边哪儿有姑娘啊。”
崔荷忆起六七岁的时候,谢翎身边还是会有些意图接近的小姑娘,但是都被她赶走了,有她崔荷跟在谢翎身后一天,就决不允许旁的姑娘接近。
之后十几岁,谢翎越发阴沉,不用崔荷赶,谢翎身边也没有其他姑娘敢接近,要不是崔荷整日去逗他发怒,他怕是一蹶不振,终日陷入愁闷当中难以自拔。
“郡主,你与他才是极为般配。”樊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的话让崔荷多了几分信心,崔荷微微垂着头,鸦羽般的长睫遮住眼底的流光,高耸的云鬓点缀着珠钗步摇,玉白的脖颈似白玉瓷瓶细长纤柔,美人微微蹙着眉,那几分不确定的软弱让人生出一种怜惜的感觉。
崔荷抬头,秋水剪瞳里荡漾起一波涟漪,额间的荷花花钿如初绽夏荷,带着轻波涟漪,柔美动人,她眸里含着水意,带了几分不确定与期待:“你说真的?”
樊素看呆了去,恍然回过神来,不由笑了起来,点了点崔荷的脸颊,笑道:“郡主怎的这般没自信,你可是汴梁城出了名的芙蕖美人,你方才也说了,英雄配美人,妙极!”
崔荷终于重新展露笑颜,眉眼弯得似天边弦月,眼窝里含着一汪秋水,潋滟动人。
不远处的谢翎心中一直记挂着崔荷奇怪的行为,与那几位长辈聊完后便心不在焉地寻了个清净之地坐着,边喝着酒,边在女眷酒席寻找崔荷的身影,想瞧瞧是何人惹了崔荷。
说来也奇怪,那边的女眷妆容相似,就算穿着不同的衣裙也很难第一时间分辨出来,可谢翎却一眼就找到了崔荷,恰好撞入她如初荷绽放般的璀璨笑容里,胸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奇怪地捂住胸口,难不成旧疾复发?
他故意别过脸去不看崔荷,胸口还急急跳动起来,应该是与崔荷无关,回头找个大夫瞧瞧,若是患了心疾,可是再难领兵打仗了。
谢翎皱着眉,安慰自己两句,脑海里却还是萦绕着崔荷的笑颜难以褪去,他没忍住又往那边瞧了一眼,她不骄纵的时候还是挺美的。
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他面前,谢翎不满地啧了一声,抬头就看见副将邱时满脸的好奇。
“将军,看中哪家姑娘了?方才那么多官员来自荐,可有看中的?”
面对副将,谢翎姿态随意了许多,斜靠在梳背椅上,往桌上捻了颗葡萄吃,若不是地点不对,他都想要将一双长腿搁在桌塌上,怎么舒服怎么坐。
副将挡住了他大半个视线,坏了他的兴致,谢翎心中不爽,轻抬下巴示意副将走到一边去:“与你何干,边去,别挡道。怎么,你有看上的要我帮你牵线?”
邱时走到一旁,笑得有几分憨:“我一个小小副将,哪儿配得上那些金尊玉贵的小姐,我还是喜欢朴实一点的姑娘。”
谢翎知晓他在乡下还有个青梅竹马,等他在京中定下来了,自是要接过来京城成亲的,他也只是说句玩笑话逗逗他。
“行了,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谢翎再望去那边,崔荷已经不在自己的席上了,他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品酌起来。
宫中设宴,不敢上烈酒,怕有人醉酒误事,因此上的都是些姑娘家喜欢的果子酒,闻起来香,喝起来却寡淡无味,谢翎搁下杯盏,又捻了颗葡萄,想着宴席散后去云归楼买点烧酒暖暖肚。
邱时站在一旁,轻轻咳嗽两声,试探着问道:“侯爷,京中那么多姑娘,就没一个瞧上眼的吗?我听那樊阁老说他孙女秀外慧中,与您又是自幼相识,不妨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樊阁老是朝中重臣,家中就一个孙女,往上您也没有老丈人管你,我爹总跟我念叨他老丈人对他多不好,我瞧着……”
“聒噪。”谢翎最是烦他话痨,要不是看在他用起来还算得力,早就换一个副将了。
平日里不曾见他这么关心他的私事,怎么今日话多了起来?
“谁让你打探这种事的?”谢翎乜他一眼,邱时自知瞒不住,只好实言相告:“是老夫人让我帮您掌掌眼,她知道您对这种事不上心,便托我帮您看看。”
邱时一年前才跟着谢翎,他不是汴梁人士,不知道谢翎的私事,今日老夫人托他替谢翎多注意那些姑娘时,他还纳闷,小侯爷生得英武不凡,又立下这样的大功,怎会连桩好姻缘都难找呢?
今日他可算是明白了,这个瞧不上,那个不合适,一路直言婉拒了多少个勋贵的明示,回去他都不知该如何与老夫人交代。
谢翎坐得浑身难受,索性站起来松松筋骨:“搪塞过去便是,这点儿事还要我教你?”
邱时哑口无言,憋屈地看着谢翎,谢翎却毫不在意,现下他只关心那位迟迟未来的天子,筵席都开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真是耽搁他去喝酒的时间。
谢翎语气不善:“陛下是忙着涂脂抹粉吗,八抬大轿再慢也该到了。”
邱时慌得四处张望,生怕被言官听了去:“哟喂我的爷,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胡说了,你是没瞧见……” 谢翎冷笑一声驳斥他,只是说了一半却又不肯多说,“算了,你也瞧不见。”
战场上的谢翎不仅目光如炬,更善明察秋毫,观细微之处便能察觉出异常,凭借这等本事,他方能于战场上百战不败。
今早面见小皇帝,就察觉出他有问题,藏于衣襟下的颈间有脂粉痕迹,看似虚弱实则呼吸绵长,虽咳嗽,却无浓痰阻塞之音。
那位年纪轻轻的小皇帝,身上应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邱时不明所以,正欲追问,就听殿外传来内侍官声如洪钟的通报声:“恭迎圣驾,恭迎长宁大长公主!”。
小皇帝终于来了。
殿内众人忙下跪迎接圣驾,原本喧嚣的太和殿一瞬安静了下来。
一道瘦弱的身影缓慢走进了太和殿,小皇帝被一个年纪相仿的太监搀扶着,他身形消瘦,俊秀的面色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一袭狐裘披风快要将他整张脸掩埋起来,走不过七步便要停下来咳嗽一会再走。
大长公主跟在他身后缓慢步入殿内,步调缓慢,显然是在配合小皇帝的速度。
从正殿到龙椅,不过短短十数丈的距离,因为小皇帝缓慢的步伐硬生生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女眷中有许多娇生惯养的贵女,只跪了一会,身形便开始微微发颤。
樊素也跪得膝头酸痛,侧头看向身旁的崔荷,见她稳若泰山纹丝不动,心中不由惊疑。
崔荷迎上她探究的视线,抬头悄悄看了眼殿内,确定无人注意到她们这儿了,才撩开自己的裙摆,让樊素见了她膝上的护膝。
樊素哑然失笑,崔荷也跟着偷笑,头上的珠钗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她忙拢住乱动的步摇,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没听到动静,她才敢抬头。
瞧见皇表弟步履漂浮,虚弱无力,身体比起往日见到时还要差上两分,崔荷心下生出几分担忧。
皇表弟三岁时落水受惊,自此身体状况一落千丈,能撑到十二岁乃珍贵药石吊着一口气的结果,近来天气严寒,皇表弟的病情又加重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得看天意了。
只可惜如今崔家只剩他一支血脉,若是皇表弟薨了,皇位空悬,定要生出祸乱来。
就在崔荷胡思乱想之际,便听闻皇表弟细弱的声音喊道:“众卿家免礼,平身入座吧。”
众人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起身入座。
小皇帝体弱气虚,主持大局一事便交给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起身举杯,众人哪儿还有坐着的道理,纷纷起身作陪。
“今夜是为我大梁的胜利之师开设的庆功宴,三年前西戎破我疆土,屠我百姓,三年战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幸得苍天垂怜,为我大梁送来诸位忠义臣子,实乃我大梁福运,忠勇侯,平昌侯,何将军,宋将军,平定西北战乱,你们功不可没,诸君随本宫满饮此爵敬他们一杯。”
殿内众人皆朝他们四人举起了杯盏,饮过酒后,大长公主便赐众人入座。
大长公主高坐于殿堂之上,一身雍容华服荣光逼人,为表示皇家的关心,大长公主一一与几位将领交谈,言辞关切,态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