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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的荣华富贵by莫非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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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货商人又说,贵主子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忠心!只要你有忠心,行事上叫人挑不出错来,贵主子就会越来越看重你。尤其是当贵主子瞧着别人都犯错了,只有你一个人始终忠心耿耿,那么他就会拿你当心腹,从此以后都不会轻易怀疑你什么了。
所以,厨房采买账本上的那个“山珍”,连三爷詹木舒都看出问题来了,就是朴管事在海货商人的暗示下,故意给他的副手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把这位副手折进去,以此来凸显自己的清白无辜。然后,他再抓住这个机会彻彻底底地成为主子的心腹。
再说回口供。口供上记录得很详细,海货商人那些话对于朴管事确实具有诱导力。他说,不能从主家弄银子,因为主家决定了你的生死,既然如此,就从那些无法对你做什么的蝼蚁身上去弄银子吧。蝼蚁嘛,他们就是跳起来咬你一口,也是不痛不痒,你一抬脚就能直接踩死他们。你背靠贵主子,别说蝼蚁,就是衙门都动你不得。
这样的话,叫万商听来,全都是放屁。
朴管事却觉得是金科玉律。
海货商人又说什么“一本万利”、什么“银子自个儿生银子,都是白捡的”,朴管事越发心动。至于放印子钱这事犯法,他真没觉着怕。正如海货商人说得那样,他背后可是安信侯府,谁敢说安信侯府不是!这个世道无论怎么变,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他以前是被吃的虾米,现在总算成为小鱼了,该享福了啊。
八月底,朴管事第一次放贷。
海货商人其实借了一笔银子给朴管事,让他当做本金。说是“借”,其实就和白给一样。海货商人是这么说的:“银子放在你那里,就当做是我提前预支给你的货款。等到有那种还不上账只能用儿女抵债的,你把他们卖给我,我帮你带出京城卖了。”
万商看得勃然大怒!放印子钱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人口拐卖!
朴管事却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
一般来说,老百姓也知道印子钱利滚利,他们很难还上,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不会借印子钱。而当他们真的借了,说明他们确实没其他办法了。一个没办法的人找了饮鸩止渴的办法,这么发展下去,很少有能逆风翻盘的。他们最后都只是勉强能把利息还上,本金却怎么都还不上。然后呢,利息是一月一收的,哪怕一月一月的利息加起来最后远远超过本金了,但只要本金没有还,收钱的人就会一直盯着你。这个时候如果家里再出点意外什么的,某个月的利息没还上,那就得拿儿女来抵债了。
等朴管事手里积了一批男男女女,总不能直接卖在京城吧?海货行商愿意把他们带出京城去,省了朴管事不知多少事!他因此越发把行商当成是赚钱路上的贵人。
既然海货商人给了本金,为何朴管事还每日去账房支钱,且一直用内城最高价来记账?主要是因为他最开始就是想要贪污,用内城最高价记账已经记了小两个月,骤然改了,反倒是显得他有问题。不改动,收到的钱如数给庄子,主家查账时肯定不会发现问题,不会意识到他曾起过贪婪之心。而且主子们一个个高高在上的,他们哪能知道一枚鸡蛋在内城外城分别卖几个铜钱?万万没想到万商偏就从物价着手查了。
至于每日去账房支钱,很简单,谁还嫌自己赚的钱多了么?朴管事用那个海货商送的宅子当据点,支来的钱转手又放出去,每日都在生小钱,这可是无本的生意!
从八月底到现在,朴管事放贷已经放了小四个月!
再问海货商人在哪里,朴管事说十月河水结冰之前,海货商人说要去外地收一批货,暂时离开了京城,还说明年开春会回来。也就是说,这个人暂时不在京城里。或者说,他名义上不在京城。如果安信侯府派人去查,九成九是查不到该人所在的。
万商啪的一声把口供拍回了桌子上。
口供里没有提到安信侯府的其他管事,说明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其他管事是无辜的。万商挥挥手,叫他们先行退下。等此一事彻底了结了,再重新召集他们训话。
屋子里就剩下了万商和她三个名义上的儿子。
“我最恨的就是人口拐卖、逼良为娼。”万商越发觉得厨房管事罪该万死。这放在现代社会里都是个死刑吧?就算是作为局外人,知道有人试图逼迫穷人家卖儿卖女,万商已经觉得这个人该被碎尸万段了。而她还不是局外人,她现在是安信侯府的太夫人,要是今日没查出这些事,待到日后事发……安信侯府说不得真要为朴管事陪葬。
詹权道:“幸好今日把他揪了出来。目前唯一被逼卖身的,只有一户人家……”
那家的丈夫是个赌徒,日日在赌坊里混着,家里原本就已经被赌得精穷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借了高利贷后还不上,家里啥也没有,那怎么办?说让他用儿子抵。结果那家的妻子实在不忍心,干脆自卖自身换了几两银子,好歹能再撑一阵子。
这个妻子因是自卖自身,就卖在京城,没有被海货商人带到别地方去。要是安信侯府现在抓紧把人赎出来,想办法帮她和赌徒丈夫和离,她还能带着儿子过下去。
詹权说:“这个海货商人明显是来设局的,把人拖下水后,故意赶在十月份走,又特意说了会在明年春天回来,就是预估着在这段时间里,还不上债的人会很多。”
借印子钱的不是一开始就还不上利息的,总要拖几个月。在寻常人家里,年关最为难过。没了海货商人,如果欠债的人还不上,就得朴管事自己安排人去收账,收不起来的,再把他们家里的孩子带走。这样一来,安信侯府的罪名就是实打实的了。
万幸就是现在把人揪了出来,要是再晚上几个月,真就来不及了。到了明年春天,要是那些男男女女被卖去天南地北,如果那时事发,即便安信侯府的主子说自己是无辜的,你看老百姓们信不信,你看那些读书人信不信。就算安信侯府不完蛋,詹木舒的前程绝对是没了。而要是再晚上几年事发,被卖的男男女女多了去,说不得还有收账时被逼死的人家,那这个案子就变成了惊天大案,到时就真是九族消消乐了。
詹木宝和詹木舒听到这里,都是一阵后怕。
而叫万商来说,如果真的把穷苦人家的儿女们卖去了天南地北,到时候就算他们安信侯府努力弥补那些家庭,却是连人家的亲生子女都找不回来,又怎么去弥补?
万商转头吩咐丫鬟:“去把我太夫人的超品服饰拿出来,给我按品大妆了。”
詹权一惊:“母亲?”
“我原本只以为是放印子钱,所以叫你领着你大哥去一趟衙门,这也算是我们安信侯府表了态。但现在这里头还涉及到拐卖人口、逼良为娼……”万商冷声说,“我最恨的就是这些。世人最恨的就是这些。所以我这个太夫人要亲自把罪奴送去衙门。”
詹木宝和詹木舒闻言都吓了一跳。
好像从来没听说女人会主动往衙门里去。哪怕是作为苦主,但凡还有其他的办法,这时代的女人都不爱往衙门里去。因为女人一旦和官司沾上边,名声就没有了。
詹木舒替太夫人觉得委屈。
万商道:“整个事情明摆着是世家的算计。我们若是怕了,他们一计不成,定然还有一计在等着我们。你们父亲七月中才去世,那海货商却是七月上就找了过来。”七月上旬那会儿,京城里已经知道了万商和詹木宝的存在,他们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也就是说,当世家知道皇上想用安信侯府来破局,他们的算计就已经开始了。
这可不可怕?
基本上就是前脚皇上做了决定,后脚世家对安信侯府的报复就开始了。这样的敌人显然非常非常可怕。万商纵然是现代人,现代人站在前人肩膀上,确实能看得更远一些。但单论手段,万商不觉得自己可以玩得过世家。所以她绝对不能被动应战。
她不能去玩世家玩的那一套,因为世家已经把那一套玩得炉火纯青了。
她要有自己的一套。
她要乱拳打死师傅。
“女人不好进公门?这所谓的规矩都是从哪来的?是世家!世家说女人当宁静守贞,我不是说宁静守贞不好,但我若用这个来约束自己,岂不是说明我接受了世家制定的规则?想要和他们对着干,就得先把他们的规则掀翻了。”万商像个斗士一样。
她再一次庆幸现在的身份是太夫人。
古代对女人限制颇多,但成了老封君就又不一样。老封君是能当家做主的。

第30章
陈平是一个世代住在京城的普通百姓, 靠着几代人努力,在吉祥街上租下了一个固定摊位卖馄饨。最近天气冷了,人们爱喝口热的, 他这个馄饨摊的生意就极好。
陈平自认是个小人物, 但小人物总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他们家在他太爷爷那会儿,其实就已经在京城内置办了房产。虽说是在外城, 屋子还不大,但也是一份正经能传家的产业,不是么?但在二十多年前, 他爷爷瞧着京城里风向不对,最后咬咬牙把房产卖了,一家子搬去了京郊乡下, 靠着种地过活。
后来京城中一年乱过一年, 他们住在乡下,早早做了准备, 偷偷挖好地洞囤积粮食, 虽说日子艰难些, 但好歹是带着全家人活了下来。等到新皇入主京城,他父亲瞧着这位皇帝比以前的那些个什么正王反王稳当,于是拿出积蓄在吉祥街租了摊位。
陈平的爷爷认识不少字, 爷爷把字教了他父亲, 他父亲又教了他。陈平虽说念不通四书五经,但家里藏着些话本子,都是他爷爷早些年买的, 他能囫囵看个明白。话本子看多了, 陈平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把自己代入主角,畅想一番书中的快意生活。
总之, 陈平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又和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小人物不太一样。他在忙碌之余,还能分出心神来“思考”,即便这个思考只是话本的延伸。
摆摊难免遇到恶客。有时吃了亏,陈平就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嘿,别看咱这摊子小,赚得也不多,前朝皇帝老儿倒是风光呢,他们哪里去了?反倒是我们陈家稳稳当当地又延了一辈。”这皇城是皇帝老儿的皇城吗?也许是!但更是老陈家的皇城!
现在陈平跟着父亲住城里,每日就靠着祖上传下来的馄饨手艺赚钱。他妻子和母亲仍住在乡下。乡下还有地。他们想着万一京城里又有不好,他们还能回乡下去。
这日,天乌蒙蒙的,瞧着像是又要下雪。
陈平是个孝顺的,怕累着父亲,趁着摊子上的生意还没热乎起来,叫父亲去火炉旁边坐着。那地方一面靠墙,一面特意用油布挡了挡,有炉子烧着,不会觉得冷。他自己则忙前忙后的,把桌子擦得锃光瓦亮。虽然是个小摊,但也摆了两张桌子呢。
远远瞧见一个老客小跑着过来,陈平笑着招待:“刘叔,还是老样子肉馅的馄饨下一碗半的量,多葱多姜多蒜?”这个刘叔是一个布店的掌柜。因是做掌柜的,月月都拿主家给的例,才舍得三五不时买肉馄饨吃。他们摊子上的生意多是仰赖这些人。
刘叔脚步没停,只摆摆手:“今儿先不吃……我得去顺天府一趟。”
陈平唬了一唬。顺天府啊?难不成刘叔的铺子出事了?
但瞧着又不像。
如果真出了事,他们这样的小民谁能手脚利索跑着去衙门啊,怕不是要四肢瘫软被捕快衙役拖着,像死狗一样的拖着走?自古民不与官斗,衙门那地方晦气着呢!
刘叔道:“有热闹看呢!听说是某个侯府的贵夫人要告他们家的下人!”
“嚯,竟有这等事?”陈平自诩是老京城人了,几辈子都是捋着皇城根住,从长辈那里听说了不少故事,其中有些故事还是长辈的长辈说给长辈听的,又传到他这里。就是一品大官的事儿,他们明面上不敢说,私底下也说得有滋味呢。但真是从来没听说过贵夫人出面告自家的奴婢。奴婢犯错,直接打杀不就行了?还要闹到衙门里去?
真新鲜呐。
刘叔已经跑着过去了。不多时,又见几个人跑过去。陈平都生出了好奇心。
不过也就是好奇而已,陈平并不打算亲自去看热闹,反正摊子上人来人往,回头听别人讲几句也就得了。说起来,贵人的热闹哪里是这么好看的?万一这里头存着阴私呢?人啊,想要活得好好的,就得管好自己的好奇心。
又过了一会儿,却见一位姓宋的书生跑过去。这个宋书生在他们这条街上很有名。他自幼父母双亡,跟着舅舅舅母一家子过活。好在舅舅舅母是真和善,对这个外甥十分不错。宋书生虽然念了书,但也没学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瞧不起人的清高样儿。
陈平忍不住问:“宋小哥,你也去看热闹啊?”
宋书生道:“陈大哥,你不去么?是安信侯府的太夫人要告他们家的管事!”
“安信侯府的太夫人?”陈平又是一唬。
平日里总听见陈平吹,安信侯府的那位太夫人,他见过哩。万商和詹木宝进京的那天,走的是南城的门。一般来说,城门又分侧门、中门和正门。老百姓们进京时都要在侧门排队,缴纳入城费后依次进入。而侯府太夫人进城就要开中门了。等着中门开启时,侧门的队伍里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有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非说排他后面的那个人偷拿了他的东西,两个人推推搡搡,陈平的爹离着近,不小心被他们推倒了。
“我爹差点就被人踩了。是太夫人叫侍卫过来维持秩序,才没出事。”陈平说。
这对万商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也许早就忘了。
陈平却在自家的馄饨摊上,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说了不知多少遍。他其实没真见过万商,隔着马车的车厢呢。但是这不妨碍他在心里给万商描绘出了慈祥的面容。
陈平他爹原本靠着炉子,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瞌睡。听到宋书生的话,人立马清醒了。老爹指着陈平说:“我在这里看摊子,你快去顺天府看看。”
他们这样摆摊的,消息比一般人灵通。听说那位太夫人是农女出身,早年带着公公婆婆一起逃灾,吃了多少苦,侯爷都以为他们死外头了。好在老天开眼,叫人知道她还活着,侯爷也算有良心,第一时间把人接了回来。他们当时都为侯爷叫好呢。
对此时的老百姓来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就是他们心中朴素的大义。
只是太夫人怎么就闹到衙门里去了?难道是她进了侯府后受委屈了?
是了是了,听说高门里头勾勾绕绕多着呢,太夫人只是农女,一点心眼子都没有,哪里玩转得了那些人精子。陈平快速扯下身上的围裙,就要跟着宋书生一起跑。
等他们跑到顺天府外头,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
顺天府外头都是人。陈平踮着脚也看不到里头。宋书生不知怎么的,身子极为灵巧,拉着陈平这么一挤、那么一推的,伴随着几句叫骂声,两人终于站到了前面。
就见一位贵妇从椅子里站起来,旁边立马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又见另一位年轻人,长得很有气度的样子,手里捧着一个华贵无比的长条盒子。四个人慢慢从衙门里走了出来。门口的围观群众正要散,贵妇叫住了大家,好似有话要说。
这个贵妇应当就是安信侯府的太夫人,长得却和陈平想象得不太一样。她的面容并不慈祥,反倒透着一股坚韧。她穿着诰命服,并没有觉得整个人被衣服压住了。
陈平恍然大悟,就得是这样坚韧的人,才能带着一家子顺利逃灾吧?
那两个扶着太夫人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很明显能看出来是太夫人的亲儿子。并不说他们母子俩长得像,而是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憨憨的,一点都不像是侯门中娇养出来的。他哪怕穿着侯爷的衣服,衣服非常合身,也像是平头百姓偷穿了贵人的衣服。
额,小侯爷还没有适应侯爷服?太夫人倒是适应诰命服了?
只能说太夫人厉害!太夫人天生富贵命!陈平在心里大声称颂。
万商身体健康,其实不需要儿子们扶着,之所以一左一右地跟着詹木宝、詹木舒,就是为了显示这两个儿子对于她来说是一样的。她站定之后,抬高声音对围观的人说:“这事公门应该会发公告,但我还是想与大家说一说。今日之所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我府上的一个管事受人蛊惑在外头放印子钱,被交由顺天府法办。”
顺天府的官员落后两步,要把超品夫人送出门,听了这话连声说是。本以为是多么复杂的案子呢,没想到情节过分简单。他到现在还不知太夫人为何要来这一趟。
又见万商说:“我为何要特意来衙门里走一趟?这犯罪的管事原本是我家奴,我自己处理了不行吗?我想说,不行。如果他只是触犯了家规,我可以按照家规办。但放印子钱已经明显违背了国法,就必须按照国法来办。所以我亲自将人押来公门。”
万商说:“又有人问,难道这么大张旗鼓的,我不觉得丢脸吗?我说,不丢脸。我家的爵位是先夫在战场上拼来的,是皇上御笔钦赐,不是靠着‘本应如此’、’规矩如此’得来的。所以不要和我讲什么京城大户该有的规矩,我自会守着我的煌煌正气。”
“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当年新婚没多久,丈夫就因前朝那个世道被拉了壮丁。公婆与我都以为他已经死外头了。我有时觉得自己命苦,寡妇带儿,谁都能来踩我们一脚。那时我最恨什么?恨贪赃枉法!恨乾坤颠倒!最恨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小人,对我们平头百姓一欺再欺!”万商平等地注视着围观的众人,“几个月后的今天,我成了侯府太夫人。只因为我变了身份,我就能容得下贪赃枉法了?绝对不可能!就是我能容下,我身上的诰命是皇上封的,皇上乃圣明天子,必然容不下!”
“我作为妇道人家,外头的事管不了,只说安信侯府内部,日后有一个人犯罪,我就要送一个人进公门。不能叫先夫的名头蒙羞,更不叫皇上圣旨上的赞赏落空!”
“规矩?皇上制定的律法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规矩。”
“体面?皇上赐的就是最大的体面。”
“皇上御笔封我为太夫人的旨意就在这里。”万商伸手一指。抱着匣子的詹权立马往前走了一步,把匣子高举过头顶。圣旨就装在匣子里,平日里仔细供奉在祠堂中。
“我以这圣旨发誓,只要我活一日,就容不得安信侯府中出现违背律法之事。”万商说,“我会在侯府正门挂一个木箱子,若我家管事再出败类,欢迎大家写信举报。”
“好!”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
这声叫好就像是惊雷一样,一声雷引来无数雷,顿时叫好声无数。

第31章
陈平一家子见过皇城中多少起起落落。他通常觉得那些人那些事与自己无关。但今日站在顺天府外头, 听着安信侯府太夫人说这一番话,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近。
“我怕不是疯了。那是侯府的太夫人!”陈平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还是觉着她离大伙很近。据说很久以前曾经有哪位皇帝,听臣子说老百姓吃不上饭了, 他能问出为什么不吃肉这样的话。这种事情在太夫人身上绝对不会发生。
因为她即便成了太夫人, 心里仍把自己当做普通百姓。她认为自己是权贵时,她就会替权贵着想。她认为自己百姓时, 她的眼中便依旧能够看见平民百姓的疾苦。
等围观群众的情绪平复下来,万商从詹木宝那里接过来一个匣子。
这里头装的就是朴管事放印子钱的契纸。万商拿着箱子说:“这里头是那个恶奴放印子钱的契纸,也是他触犯律法的证据, 今日我就做主,等到案情审理结束,这一箱子契纸没了用处, 就连着盒子整个都烧了, 所有签了契纸的人日后再不受辖制。”
大家继续叫好。
万商把盒子递给大理寺那位送了她一行人出门的官员。官员接过匣子,立刻面容严肃地表示会照安信侯太夫人的话去做。从犯案者那里借过印子钱的都不用还了。
顺天府的这位官员, 从万商进门开始就对着她表现得很尊敬。毕竟万商身上是超品的诰命, 哪怕单纯因为礼仪, 官员确实也该恭敬的。他的品级差着万商好多级。
但刚刚站在万商身后,听着万商对外头百姓说了那一番话,这位官员的恭敬顿时又真实了几分。反正詹木宝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 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 越发注意着万商的言行举止。当他对着万商弯腰的时候,腰塌下去的弧度又低了几分。
“我娘是最厉害的!”小侯爷詹木宝在心里大声喊道。
围观的平头百姓们或许只从万商刚刚的那一番话里听出了她的嫉恶如仇,觉得她这个人十分正义。但官员是文官, 文官多少懂一些弯弯绕绕, 万商这么明显的态度摆在这里,官员十方清楚, 她嫉恶如仇是一方面,她刚刚那话是要掘世家的根基啊!
世家立足于世,靠的是什么?
一个字“礼”。
如果抛开礼不说,世家就和那些地方豪强什么的差不多。
当然,世家本也是地方豪强,但不是所有的地方豪强都能被称之为世家。世家的尊严、世家高人一等的地位都来自于“礼”。礼就是一种“规则”。他们自己制定了一套规则,然后他们宣布在这个规则中,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是世间唯一的权威。
别人再有权势,只要他们接受了这套规则,就会自然而然地被世家轻看。
这套规则并非一无是处,事实上规则本身是高级的,至少比当前的主流文明要略微高级一点,因为只有高级的文明才能引得世人趋之若鹜。规则中存在很多值得被人推崇的地方,如果一个人真能按照这套规则行事,那么他们大概率确实受人尊敬。
问题却在于规则是世家定的,下场比赛的也是世家。也就是说世家又是裁判,同时又是选手,最后他们宣称自己是比赛的第一名,这里头的事就经不起推敲了啊。
而如果这套规则不复存在了呢?
或者世家不再是解读诠释这套规则的权威?
那么世家就没有什么特殊可言了。
不再特殊的世家,一旦出了什么事,或是出于外力叫他们保不住自己的家财,或者出于内因导致他们人才断档,那么他们就会“泯然众人矣”,消失于历史长河。
顺天府的官员心里其实也怀疑,不是说安信侯府太夫人是乡野村妇么?乡野村妇有这样的眼界、这样的胆识去干这事?难不成太夫人身后藏着一个了不得的军师?
哦,等等,“乡野村妇”好像是侯太夫人的自称吧?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个自称的,要么是真朴实单纯,要么就是不可估量。她都拿自己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来自称了,别人还能再用这点来攻击他吗?必然不能了。
顺天府官员心道,即便侯太夫人身后真藏着军师,这身气度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教出来的,只能是天生如此。若今日没亲自招待太夫人,他也不信太夫人如此厉害。
这般想着,他的腰自然是不由自主地再弯两分。因为他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好运村妇,而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政治生物,这个政治生物还拥有超品诰命。
万商没有理会官员的复杂心理,她仍注视着衙门外的围观群众。
她道:“因这个恶奴放印子钱没几日就被查了,他没来得及做下更多的恶事。如今只逼得一家人典妻卖子。卖妻的这个人姓张,因为曾经摔破过相,眉毛这里有一道疤,大家都叫他王疤,是个十足的赌徒恶棍。不知道你们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侯太夫人这是要……和大家聊闲篇?
人群中有一人鼓起勇气说:“我知道他!住在东帽儿胡同,原本家里正经三间的大瓦房,现在正屋和东厢房都被赌没了。真真就是个败家子!他媳妇儿子可怜哟!”
又有人接话:“哦哦,我知道是谁了!就那个赌徒啊,家里什么东西都被他赌没了,听说他爹娘就是被他气死的。他爹生着病的时候,他抢了药钱跑去赌坊鬼混。”
这样有名有姓的,大家听着都不觉得是谎话。就是以前不知道张疤的,顿时也对这个人厌恶得不行。这种赌徒是没救的,不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不算完。
万商说:“就是这个人,他借了钱还不上,要卖儿子。幸而他有个好妻子,自卖自身才把儿子暂时保了下来。我现在呢,想把这位好妻子赎回来。大家说该不该?”
“该!”众人哪见过这么接地气的贵妇啊,顺着万商的思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万商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大家的意见,又说:“但是,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就算我把妻子赎买回来了,这家的丈夫烂赌,说不得妻子儿子日后还要再被卖一回。如果我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大家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张疤头那种人就不该讨媳妇祸害人!叫他和离!”
“不成不成,怎么能强压着和离呢?别到时候有人反而诬陷太夫人,说她强逼百姓和离。要我说啊,不如帮张疤头戒赌!”又有人说。这个人却是万商提前安排的。
“狗改不了吃屎,戒赌哪那么容易?还是和离好!”
“和离怎么好了?我知道张疤子一家,那妇人可怜,她娘家没有能帮她做主的,前脚和离回娘家,后脚就被娘家人赶出家门去……而且她和离了也带不走儿子啊。”
“确实,儿子毕竟姓张。真和离了,儿子没了母亲,怕是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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