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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的荣华富贵by莫非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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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或者,若她们像刚建国那阵子似的,信了世家那套,魔怔了要学世家女人。为了不叫人觉得自己一身泥土味,今日调个香买把琴,明日从头到脚换一身首饰,是不是也得花去好几千两?偏她们那么做了,根本落不着好,只会被人笑话东施效颦。
若她们一直那么做,钱不会少花,可实际上什么都得不到,只会把世家的女人衬得更好了,或者说把世家的“礼”衬得更高不可攀了,完全就是花自己的钱害自己。
她们现在不学那些了,这钱不就省下来了?开个免费送鸡崽的铺子,把钱都花在百姓身上,百姓念她们好,哪怕是早晚祝她们一句长命百岁,也比什么都要强了!
见大家都在点头,姜小霜说:“行,那这点就算定下了,钱由我们自己出,不需要朝廷和商户参与,免得他们到时候耍赖。现在讨论第二个,大家觉得这个免费送鸡崽,具体要怎么做?”其实在皇后那里见过万商的折子,万商说得已经非常好了。但实际操作时,万商说得那些还不够具体。她们现在就需要讨论一些更为具体的细则。
姜小霜道:“全国上下那么多镇子,我们不可能同一时间在每个镇子上开铺子。”
如果只需在每个大城市里开铺子,那她们能做到。但这种铺子就得开到最下面的镇子上去。因为只有住在乡下的穷苦人家,才是最需要这免费的三只鸡的,他们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开在大城市里不过是图面子好看,根本帮不到百姓。
可一旦细分到镇子,那全国上下的镇子就多了去了。
不说钱不钱的,她们手里没那么多人,根本管不了那么多铺子。别以为开铺子容易,万一当地人不配合呢?一旦管不过来,那很可能整个铺子被当地势力吞没。诰命夫人的名头如果能杜绝所有坏事,那皇上名头更大,天下岂不是没有贪官污吏了?
她们都能想象得出来,如果管理不到位,叫铺子和当地势力勾结,所有免费鸡崽都会被当地富户拿走,一只都落不到百姓手里。哦,说不得百姓没了鸡,却还要交那五文钱。某一天,百姓莫名其妙被通知说贵人们要养鸡,你们每户上交十五文钱。
百姓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只能麻木地被抢走十五文。
给百姓免费送鸡崽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好事只有实实在在地落实下去,才是真正的好事。否则好事也会变坏事。
姜小霜目光一转,见金敏行好似有话说。
金敏行就是昌华郡主。她是跟着她母亲荀一默一起来的。
在场的女人们都是早年就投靠了皇上的,对昌华郡主家里的事多少知道一点。据说昌华郡主的母亲曾经因为一些意外失了言,很长一段时间里说不出话来,后来虽然能说话了,但不知是不是失声的时间有些长,她习惯沉默了,依然不怎么爱说话。
与襄国公成亲后,襄国公得知夫人没有正式的闺名,便主动给夫人起了名字叫“一默”,取了“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意思。等到昌华郡主出生,襄国公又给女儿起了名字叫“敏行”,取的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意思,而这句话正是孔子对君子的要求。
名字都是好名字。最妙的是她们母女名字里的含义是有联系的。
只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来,襄国公真的很疼爱妻女。
那样好的一个人,可惜就是去得太早了。
金敏行道:“不如我们都去各自族亲所在地方的镇子上开设第一个铺子。”
在场的女人多出身边城军,她们的族亲所在地原本是重合的。但经过乱世,她们的族人多有迁徙。族人一般不会全迁到京城,因为京城周边的土地就那么多,他们在地方上能过更好的日子。京城里会有一部分族人在,但大多数族人都会守着族田。
在这个时代,宗族文化多有弊端,但很多时候族亲确实又比外人可靠一些。金敏行没有族亲,无论是父亲那边,还是母亲那边,她都没有任何亲戚了,但她依然能想到族亲之于这事的意义。像她这种完全没有族亲的,毕竟只是少数人中的极少数。
打个比方,万商的族人都住在万家村。
如果万商在距离万家村最近的镇子上开了免费送鸡崽的铺子,有万家人帮忙盯着,谁敢弄虚作假?天高皇帝远,但有族人在,族人是耳报神,“皇帝”忽然就近了。
金敏行说:“我们免费送鸡崽时,可以先去各个村把每个村的村老叫过来,和他们讲明利害关系。这样,谁家的鸡没认真养,根本就是被胡乱养死的,却故意作假想把五文钱领回去,首先就过不了他们村老那一关。只有村老点了头,我们才退钱。”
而村老会帮着村人弄虚作假吗 ?
不可能!
因为绝大多数的村人都是会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养鸡,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村老只能选择牺牲少数的害虫。有村老帮助监督,她们的工作量会一下子减轻不少。
伊兰抚掌大笑:“好办法啊!而且,我们一开始说免费送鸡,只怕很多人听了心里根本不信,以为我们要怎么骗他们呢。也或者他们没信心能把鸡崽顺利养大。要是先把村老叫来,和村老好好说说,再让村老去传达,可比我们费尽口舌管用多了。”
但这里又要担心村老会不会霸占一村子里所有的鸡了。所以最初的铺子真得开在她们自家族亲那边,族人可以时不时去其他村子里巡逻,瞧瞧这里头有没有藏鬼。
别看她们现在是贵人了,其实她们的族亲大多是些大字不识的庄稼人。但胜在老实本分,她们也管得住。只要第一个铺子开好了,族亲能帮着把监督等事做好,待到开第二个铺子、第三个铺子时,就可以从族亲里选拔人才,叫他们去管理新铺子。
而第一个铺子开好了,当地县衙只要不糊涂透顶,为了民生政绩,都会为她们开第二个、第三个铺子开方便之门。到时候,只要她们脑子清醒、藏好野心,她们至少对基层朝政有了参与权。
或许那时必然会出现冲突和纷争,但现在的她们依然会沿着这一条路走下去。
第二日,皇后果然邀了许多诰命入宫,当着大家的面大赞万商仁义,说她主动把人力孵蛋的方法对外公开了,只为造福穷苦百姓。这样的菩萨心肠难道不值得她们所有人学习吗?然后皇后又提到免费送鸡崽的铺子,问大家是否愿意开这样的铺子。
因为这是做善事,所以皇后不强制要求每个诰命参与进来,只说愿意参与的就参与,不愿意参与的绝对不勉强。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勉强之后反而会坏了事。
皇后心里很清楚,以她现在的地位,她嘴里说不勉强没有用,因为拦不住别人会多想。她得真做出什么行为来,叫人知道她确实不想勉强大家,这样才算完事。
皇后前一天除了找百花会通气,自然也找了别人通气。
当下就有一位与皇上走得很近的诰命站出来说,自己是多病之身,实在无力操持各类琐事,所以只能捐点钱聊表心意。皇后就安慰她说,确实该多顾念身体。两人这么一“表演”,大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不想开店就不开店,捐点钱也能打发过去。
于是立刻又有不少人提出捐钱。只有少数人觉得自己可以去开这个店。
百花会的众位当然都选择开店了。
捐钱的诰命中,一部分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精力开店但好事还是愿意做的,她们觉得万商连方子都捐了,她们捐点钱不算什么,毕竟去寺庙里添个香油也得几十两、上百两。
一部分则在心里抱怨不已,觉得朝廷穷得养不起百姓了,竟然分派到她们头上,但这种情绪又不敢表达出来,所以还是捐了,有些甚至笑着捐了不少。
还有一部分纯粹就是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们才不管百姓如何呢,今天捐的银子论价值还抵不过她们鞋面上的一粒珍珠,就当是买了皇后的高兴。
但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开铺子的第一笔钱有了、第一批人手也有了。
然后皇上一高兴,直接在第二天的大朝上,金口玉言地表扬了女眷。他提到了庄三妞,虽然只说是庄氏,也提到了万商,其余诰命夫人则被包含在“众诰命”中了。
虽然不是正经下旨,但皇上在大朝上说的话,自有史官一字不改地记下来。
当庄三妞咬牙挺过乱世,等来了残疾的丈夫;当她尝试着用牛粪孵蛋,被人怀疑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当她把沙子炒热,弄得手心全是水泡;当她神色拘谨地坐在万商面前,被万商问起姓名……她肯定不敢想象,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史书上。
如她这样平凡的人,当时空的洪流席卷而过,总会被轻而易举地淹没。
但她挣扎着活下来了,又幸运地被人拉了一把。
于是,她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在浩瀚的时空里刻下了一道永不消逝的痕迹。

安信侯府。
虽然万商经常调侃自己没正经念过书, 但思玉却觉得太夫人时常能说出一些叫人耳目一新的并且还充满道理的话,让她忍不住往深了想,并因此收获不小的启发。
比如, 万商曾说过教学一定要和实践结合起来。
思玉自己念书的时候, 她不过是个添头,在课堂上自然不能多话。但她当时那种被区分对待的感觉不深, 因为一同念书的哥哥弟弟们也不能随意说话。有一次,堂兄读完某个章节觉得颇有所得,忍不住侃侃而谈起来, 结果直接被先生点名批评了。
是因为堂兄的理解出现偏差了吗?不是。
先生之所以严厉批评堂兄,是因为他觉得堂兄没有按要求把那个章节读完一百遍就擅自发言了,这个行为是非常错误的, 既没尊重圣贤书, 更没尊重他这个先生。
思玉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先生要求他们先读一百遍, 无非就是在抬高念书的门槛而已。先生故意把门槛抬得高高的, 别人轻易跨不进来, 他就让自己变得更具权威了。
如今思玉自己成了先生,她教万喜乐时,自然绝不可能用这一套。
太夫人说教学要结合实践, 近来京城最热的就是宋钰写的那篇骈文。思玉就把抄录来的骈文当作了最近的上课内容, 看万喜乐能不能从这篇文章中看出点什么。
宋钰写的骈文本来没有起名字。一般来说,像这种情况,大家会把骈文最开头的几个字择出来视为题目, 但因为那文章是在金家酒楼写的, 许是因为酒楼的老板费了大力气,在传播的过程中, 文章的题目直接就变成了《与友人在金记畅谈有感》。
额,某种意义上,金宝珠她爹真的太擅长把握机会了。
《与友人在金记畅谈有感》写完已有几天。思玉最近的教学内容都围绕着它,因为骈文里用了大量典故,所以光是带着万喜乐通读全文,再解说每个典故的内容,又从这些典故中引申开去,这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勉强算是把骈文认真读过了。
今天的上课内容是宋钰为什么要在文章中这么写,他写每一句的目的是什么。
按万商的话来说,就是围绕骈文做阅读理解。
关于阅读理解,万商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为什么窗帘是蓝色,蓝色代表了什么”,或“为什么作者要写一棵树是,另一棵树也是,而不直接写两棵树都是”……
咳,思玉上课时应该不会像这样没话找话吧?
不过,阅读理解嘛,其实不应该有所谓的标准答案,因为她们不可能去朝廷新赐的宋府里把宋钰请过来,然后把文章摊开摆在他面前,点着里面的句子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写,你写这一句时在想什么,我觉得你当时想了什么什么,请问我是对的吗?
真这么问了,多冒犯啊!
所以,今日上课就以师徒聊天的这种形式展开了,而非问答的形式。
万喜乐说:“骈文开头,他用两句话概括了背景,第一句是詹家姑姑的传记如何有情有义,他参与了改编。第二句是他改编后拿到稿酬,特意请友人们在金家酒楼吃饭。如今这骈文传出去了,会不会有人觉得他寒酸,笑他写杂戏赚钱上不得台面?”
思玉道:“根据我的经验,一定会的。”
她年少时,身边充斥着高傲之人,他们认为知识是用来治国的,是用来传播自己的学说的,而不是像宋钰这样拿去写了杂戏。他们绝对会因为这几句话轻看宋钰。
万喜乐若有所思:“所以,如果宋书生写这几句话时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单纯的……额,但姑姑一直夸他聪明呢!所以他应该是故意这么写的吧?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因此推测他根本不屑和某些人为伍?”
他在骈文的开头故意用这两句话对未来会凑到他身边来的人做了一个初筛?
思玉鼓励万喜乐继续往下说。
万喜乐轻咬嘴唇:“可是,他这样做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创立一个初印象很简单,想要扭转初印象却很难。既然大部分读书人都看不上这样的,因为忠臣之后的名头,他们倒也不会去嘲笑宋钰,只会在心里默默看低他,那宋钰未来如何结交人脉、发展势力呢?只有那种出身贫寒的读书人能理解他了吧?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思玉说。
真正的君子对任何事物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但也尊重他人。所以真正的君子即便从未经历过贫寒,也不会盲目看轻宋钰。小人则相反。但小人本来就已经是小人了,能被小人高看,难道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小人的看重在很多时候都意味着是一种负担啊。
宋钰显然更喜欢轻装上阵。
得了思玉的解释,万喜乐认真地点点头,举一反三道:“修忠臣录、给前朝含冤而死的忠臣平反,这是二皇子提出的。如果二皇子主动和他结交,他没法拒绝吧?”
二皇子帮你祖父平了反,你合该感激涕零!
你若不感激涕零,就是不懂感恩,就是不孝,就是人品存在严重问题!
但其实宋书生根本不想和二皇子走近?所以他在骈文开头写下的这两句话,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污”?虽然万喜乐不觉得这是污点,套用姑姑常说的话,能凭本事用正当的方法养活自己,这已经很棒了,怎么可能是污点?但世家那边不会这么想。
世家会觉得宋钰现在不过是空有忠臣之后的名头,其实因整个人自小被养在市井中,哪怕有幸读了几年书,也还是难改市井熏出来的小家子气。他们会轻看宋钰。
既然看不起宋钰,那他们反过来还得担心宋钰会借着“报恩”二字赖上二皇子。
一旦宋钰在人前对着二皇子表露感激,世家说不得以为他要攀附,自然就会带着二皇子远离他。而对宋钰来说,既然被世家拦了,他自然没法为二皇子做什么了。估计他心里还挺美,只需要付出嘴上的感激、无需任何实际行动,这报恩真容易啊。
万喜乐感慨说:“认祖归宗明明是一件好事,谁知背后竟然这么复杂!”
思玉道:“欲取之先予之。如果他只想守着忠臣之后的名头享一辈子太平富贵,这事完全可以往简单了办。但如果他试图……谋划一些大事,事情自然就复杂了。”
其实,宋钰现在的处境和万喜乐有些相似。她如果想过太平日子,那就和世间大多数的姑娘一样,学些针线活计,懂点琴棋书画,在姑姑的看顾下,她未来的生活自当无忧。但万喜乐现在跟着思玉念起了书,那她的未来在哪里,思玉都不知道了。
一堂课上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到了中途休息的时间。
思玉往窗外一看,正好看到太夫人万商溜达着走了过来。万商明显又是有事找她。两人散着步地去了练武场,这里空旷正适合聊天。万商忽然说起了《孝子传》。
《孝子传》就是宋钰写的那三折戏,这名字是万商起的。
看似平平无奇。
但当看完整个故事,再回头去看《孝子传》这题目,就会显得特别意味深长。
因为这个故事其实是对现行社会体制下的“孝”的一种反问。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孝,现在的孝文化没问题吗?
因为万商不打算叫人知道《孝子传》是宋钰起得草稿,所以哪怕在思玉面前,她也没把戏本子拿出来,而是直接口述整个故事内容,彻底摒弃了宋钰的用词习惯。
待万商讲完整个故事,她说:“我想要找人把这个写成戏,然后送到外地去,让它在民间流传起来,再慢慢扩散到京城。时间上无所谓,三年五年再传来都可以。”
三五年的时间还等得起,因为暂时还没有人把宋钰和世家联想到一块儿去。
万商想问思玉这样可不可行,思玉却好似陷入了她自己的情绪之中。
这个故事对于思玉来说,真的非常不一般。
她的父兄们,她现在回过头想想,他们其实都是非常无能的人。
他们虽然是世家旁支,但世家枝繁叶茂,他们对于嫡系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他们这一支近些年最被重用的时候也不过是祖父在济民书院里担任教职。祖父去后,父兄里面没有能接替教职的人,于是越发边缘化了。父兄们其实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对他们来说,钱财是不缺的,世家的清名也是有的,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当年遭遇城破之事,如果是世家嫡系遇到了一模一样的事,嫡系都不一定要女眷全部自尽,偏偏她父兄这样的旁系却非要叫家里的女人自尽不可。因为他们生怕自己做不好,回头叫嫡系那边知道了,把他们视为耻辱,然后他们说不得就被除名了。
他们十分恐惧这一点。
为了永享世家富贵,在维护所谓的世家清名方面,他们会做得比嫡系更疯狂。
当然了,他们所谓的疯狂也不过是建立在对别人生命的任意牺牲上。轮到他们自己的生命受威胁了,他们便又迅速妥协了。而这其实更加证明了他们全都是废物。
可就是这样的废物,他们却能决定她的生死。这公平吗?
在传统的观念里,是公平的。
这个故事却说,父作恶,子报复,这是正义。虽然故事的最后,儿子还是自尽了,但如果不自尽,这个故事直接就得禁。所以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反抗的过程。
思玉只觉得豁然开朗。
“我一定要让这个故事广为流传!”思玉在心里说。
她想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从如同深渊一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见万商一直安静地等在一旁,她认真地说:“太夫人,我觉得如果您真想在民间传播这个故事,不如改《孝子传》为《孝子吟》。不要杂戏,只需要朗朗上口的吟唱,这就足够了。”
论百姓对什么艺术体裁更感兴趣,毫无疑问是杂戏。
“但杂戏需要依托戏班子才能存在,戏班子要先排演,再去演出;如果刻印成书本,依托物又变成了书,而书需要先被人刻出来,再去买卖。像这样有依托物的,如果朝廷未来想要禁它,那直接抓了戏班子、关了书铺,没了依托物,它就消失了。”
在思玉看来,只有改成《孝子吟》,经由人们的口口相传来传播,才能确保它无法被禁绝。因为就算未来朝廷把《孝子吟》禁了,百姓被迫在人前闭嘴,但他们私底下仍是自由的。他们可以悄悄地说,只出你口,只入我耳,然后一代一代传下去。
万商皱起眉头,迟疑道:“当今应该还不至于……”
时人确实是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放在一起说的,你要儿子反抗父亲,是不是就代表了要臣子反抗君王?如果碰到神经敏感的皇帝,那肯定会被禁。但当今皇上还不至于。倒不是说万商对一个封建帝王有信心,纯粹就是当今不会把自己代入失败者。
不过,听思玉这么一说,万商也紧张起来了。
思玉忍不住握住万商的手,认真地说:“太夫人,我们求的不是这一朝。这样振聋发聩的故事,难道不希望它长长久久地传下去吗?”如今的皇帝不会禁,但难保过了几代皇帝就会禁了。索性就不要给任何人禁它的机会,让它能一直一直地传下去。
万商道:“就听你的,所以如果改成《孝子吟》……”
“我来改!”思玉激动地说。
思玉不擅音律,但放弃杂戏后,也就不需要音律了,只需读着朗朗上口即可。
万商道:“我本来还想着改好后,就动用老二那边的路子,把《孝子传》先带去外地……那要这样的话,老二那条路是绝对不能用了,回头还要再想其他的办法。”
两人正说着话,便又下人快速跑来,道是圣旨来了,快去迎接圣旨。
万商和思玉对视一眼。
思玉说:“宫里给庄师傅的封赏一直没来……难道这就来了?”
庄师傅就是指庄三妞。按照万商最初的推测,庄三妞想出了人力孵蛋的方法,由安信侯府报给宫里后,宫里肯定会给封赏。而且这赏赐最起码也是由皇后亲自赐下的。
绝对不可能什么赏赐都没有!宫里没这么小气,更不至于这么没远见。
但事实就是赏赐一直没来。
万商难免有些期待,但又有些担忧。期待是因为赏赐没来,说不得是因为赏赐比她想象中更大。那什么赏赐会比皇后赐下的还要大呢?自然就是皇上那边出面了。担忧的原因就更加简单了,万商既然有了更大的期待,难免担心这份期待会落空。
此时听说圣旨来了,万商心里的期待瞬间就压过了担忧。
哪怕很难跨出女人做官的第一步,但如果是……吏呢?
万商知道朝堂中肯定会有很多大人提出反对,但一个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开国皇帝,他完全没必要守什么“陈例”,若守陈例,他就该为前朝尽忠,作为边城军的一员战到死,而不是登基为帝。第二个那免费送鸡崽的铺子背后藏着在民间宣扬近亲成婚有害的作用,万商挑了个好时候把庄三妞的功劳报上去,就显得这份功劳更大了。
所以按照万商的推测,皇上下旨给庄三妞封个小吏,完全说得过去。
自宋钰写了那篇骈文,万商此番牢牢把握住了“顺势而为”四个字。
都顺势而为了,总要得些旁人意想不到的好处的……吧?

礼部的官员终于念完了圣旨的最后一句, 万商领着众人谢恩领旨。
当万商从这位官员的手里接过圣旨时,他端肃的脸上竟带了几分笑意,对着她说了一句恭喜。
这封圣旨前面的那大段大段的话都在夸万商, 不过因为万商已经是超品诰命, 很难在这方面更进一步,所以最后就是给了万商一些物质方面的赏赐——这个物质还都是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价值的那种。额, 放在现代就好比颁布年终奖时,老板对着你大夸特夸,把你夸上了天, 最后给了你一张“公司楷模”的奖状和少少的两百块钱。
放在现代,这种老板是要被挂到网上去的。
但在这个时代,万商心里倒没什么不平的, 大概是因为她现在完全不缺钱吧。
皇帝穷嘛, 她表示理解。
而真正的主角庄三妞,圣旨只有在最后一句提到了她, 赐她工部田吏的身份。也就是说, 从现在开始, 庄三妞就是工部辖下的一名小吏了。虽然小吏不入品,但如果平日里上班很有作为,也有人能转为九品的小官, 甚至还能把这个职位传给后人。
按照万商心里的想法, 主角应当是庄三妞,结果圣旨基本都在表扬她万商,显得她喧宾夺主, 真是叫人尴尬。但她心里又清楚, 如果不是要把圣旨下到安信侯府,那庄三妞当个小吏, 根本不会专门为她写封圣旨。小吏不入流,最多就是衙门那边给个通知,皇上怎么可能为小吏费笔墨。在时人看来,庄三妞毫无疑问沾了侯府的光。
没看见礼部官员都对着万商说恭喜么?他眼里何曾瞧见主角庄三妞了?
能在礼部当官的,对着“礼”都是很学透了的,本来文官就不怎么瞧得上武官,礼部的官员对着武勋就更不感冒了。但因为皇上的分外看重,这宣旨官显得特别客气。
安信侯府之外的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很大。
当万商谋划一些事情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每天也都在发生无数的事情,它们背后又牵扯了无数的人。万商看似稳扎稳打地向前走着,却也是被“大势”推动着前进。
只看庄三妞顺利为吏一事,其实这点小事在朝堂上吵了好几天。
第一天是皇上特意在早朝上夸赞了万商、庄三妞和众位诰命。立马就有会读情绪的官员站出来,表示一定要大大赏赐安信侯太夫人和庄氏,提议说朝堂出面给庄氏送个匾额。只要这匾额往祠堂里一挂,这就是庄氏一辈子的荣耀,甚至还能往下传。
却有人表示不赞同。他们认为既然众诰命要在民间开铺子免费送鸡崽,说明接下来需要大量的小鸡崽,那庄氏肯定要站出来传授技艺,光赐她一个匾额怎么够呢?
有人就说,应当选庄氏做个小吏,正式拿朝廷的薪资。
马上就乌泱泱地站出一堆人反对。如果庄氏是男的,其实基本不会有人反对选他为小吏,说不得工部还会亲自提出把这个人招到他们衙门里去。但庄氏是女的,便很多人说于理不合,女人怎么能选吏呢,真要封她什么,不如从低品敕命中选一选。
敕命和诰命一样,本质都是丈夫或者儿子有功,于是给女眷请的朝廷封赏。
只是敕命比诰命低了几级。
所以又有很多人反对,庄氏是自己有功,而非丈夫或儿孙得力,要因她本人的功赏她,封敕命算什么?其实皇上是赞同这一点的。边城军出身的他喜欢赏罚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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