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反派爹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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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钰接过来,咬在嘴里用力吹了一下,明明是很单调的声音,却觉得分外悦耳,正吹着,口哨的另一头儿突然被大伯用手掐住。
气流被堵住,周锦钰肉乎乎的小腮帮子鼓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瞪向大伯,大伯松开手,又掐住,又松开,反复几次,示意的目光看向小侄子。
周锦钰懂了,一边吹,小手儿一边有节奏的捏住松开口哨另一头儿的出气孔,果然口哨发出来的声音不再单调,而是被自己按住松开的频率所控制。
周大郎看着小侄子,目光里点点笑意,俱是温柔慈爱。
周老六挑着一担水从桥上路过,恰好看到这一幕,摇摇头,满心的遗憾和不甘,他可太为自家闺女可惜了,农村汉子虽然不懂铁汉柔情这个词儿,他直觉大郎对娃子都能这么有耐心,婚后对女人指定差不了。
有些话,他这当爹的不好对闺女说,嫁给大郎有啥不好,三年抱俩一点儿问题没有,哪像周二郎折腾好几年,就坐下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独苗苗。
也不想想,朱氏一个月才轮一回,你这长得不如朱氏俊,嫁过去还是个妾,几个月才轮到你一次?
要想抱上娃儿那还不得猴年马月去了,他这老头子能不能在闭眼之前看见外孙都难说。
周老六又想到有一年夏天,一帮大老爷们儿在小青河里扑腾耍凉,大郎一下水,那蛟龙出水的气势,压得一众人全都抬不起头来,货比货得扔!
可惜了,自家秀菊没有那个福分。
周大郎和小侄子歇了一会儿,挑起水,往自家菜园子走,不歇还好,这一歇周锦钰便觉得更不想走了。
他最近身体状态确实比以前好太多了,但是以前亏下的底子哪就那么好填补的,身上有了点儿肉,却全是软肉,没点儿硬实肉,腿软。
周大郎看出小侄子不想走,却没吭声,又看着小侄子走了一段儿,确实是累了,这才弯腰把娃抱起来。
碗口粗的柳树他拔起来都不费劲儿,挑两桶水再抱个娃子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这人一旦有了偏见,便看人哪儿都不顺眼,一个来踩,个个儿踩,越踩越上瘾,越踩显得自个儿越优越。周大郎以前越是找不到媳妇儿,村里人越是盯着他的短处瞧,后来他突然放话不找媳妇了,村里许多人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以前吧,这闺女条件再差,都觉得大不了还可以有周大郎这个哑巴兜底儿,男人不管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总觉得自己比个哑巴强点儿。
周大郎突然放话他不找媳妇儿了,让周家庄一众困难户突然就茫然失措,想明白自己是谁了。
周家现如今可是好起来了,二郎可以在府城免费念书,不花家里钱了,不但不花钱了,家里的地还可以免赋税,又能每个月领廪米;还有他们家养了那么多只鸡,竟然没有一个闹病的,估摸着光靠卖鸡蛋就没少赚银子。
如今再看刮掉胡须改头换面的大郎,竟越看越耐看起来,坚毅的眼神,棱角分明的下巴,咋看也想不明白以前咋会觉得人家丑。
不少人过来和大郎打招呼,大郎点个头,算是回应了,周锦钰身体养好,愈发可爱漂亮,尤其是两边腮帮子有了肉以后,小嘴巴天然地微嘟着,唇角儿微翘,可爱的唇珠带着一点儿像是奶娃子不小心流出的口水的光泽,幼崽的可爱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小娃娃穿得也稀罕人,周二郎除了原则性问题对儿子严厉,其实十分娇养,在自己能办到的范围,什么都给娃最好的。
所以,周锦钰身上大到衣裳,小到一双云袜,都是周二郎从南州府带回来的料子,有些是布头儿,有些是因为有瑕疵打折贱卖的料子,朱氏手巧,给绣上花纹以后,外人一点儿看不出来。
小娃娃乖巧漂亮又如此干净整洁,让人稀罕,有些人伸手就要过来抱,周大郎看到对方指甲里蓄着的一层黑泥,闪开了。
周锦钰一只手搂住周大郎的脖颈,小身子使劲儿往家的方向挣,“大伯,钰哥儿渴了,要回家。”
周大郎朝人点点头,大步抱着娃儿离开。
家里菜园子里,周凤英和老爷子都在,无知者无畏,以前不知道这辣椒值钱时,那就是一个野生野养野蛮生长,不小心踩死一颗都不带低头儿看一眼的。
现在知道这宝贝东西一颗苗苗上就挂着十几两白花花的银子,老头儿恨不得都当祖宗供着,就差一天三柱香了。
虽说没有三柱香,却是烧了三柱香把家里供着的土地爷爷给单独请到菜园子里来了,这次没有用买一送一的劣质香糊弄土地爷,地地道道的上等好香,供品也是豪气,烧鸡和点心荤素搭配。
按照规矩来说,这越是高等级的神仙,越是吃素食,给供荤腥那是不敬,不过老头儿觉得纯属闲扯淡,这神仙以前还不都是人,是人那有不吃腥的?
土地爷他老人家在这个位置上,有些话不好意思说,那咱不得理解他老人家的苦衷,把事儿给办到位,办妥帖了?
周锦钰看见爷爷在那儿磕头,捂着嘴儿乐,若有必要,周锦钰怀疑老头儿能给造出个辣椒神来。
老头儿听见小孙子在背后咯咯笑,回头儿瞪了小孙子一眼,招呼小孙子过来给土地爷爷磕个头,小孙子不是凡人,磕个头比他糟老头子管用。
周锦钰敷衍地拜了拜,老头凑到小孙子耳边低声问,“钰哥儿,土地爷爷他老人家有没有给你啥指示啊?”
周锦钰眨了眨眼,“爷爷,我只跟掌管风雨雷电的神仙有交情,跟其他人不熟。”
“那你让他们给土地爷带个话呗?”
“成,爷爷。回头儿我给通个气儿。”
“乖娃。”
上完香,周老爷子站起身来,招呼大儿子,“大郎,一会儿咱爷俩儿得赶紧去河边儿弄些蓖麻叶子来。”
“爹,弄那玩意儿干啥?”周凤英从旁边儿不解的插话。
周老爷子:“我瞅这几天晌午太阳都够大的,寻思着别把咱家辣椒给热着了,中午给遮盖一下。”
“爹,那要是下雨的话,你还得给咱家辣椒再打把伞呗?爹,你可笑死我吧。”周凤英笑得直不起腰儿来。
周锦钰却没有笑,系统面板上有对辣椒的基本介绍,辣椒这玩意儿其实还是有些娇气的,不能给浇水多了,却也怕太阳暴晒,甚至于特别热的天气下都会影响到结果。
想了想,他开口,“大姑,爷爷说得没错,听薛爷爷说,这辣椒是番邦的物种,好像真的怕热呢,遮上的话没啥影响,万一都给咱热死了,那我们岂不是要哭了。”
周凤英一听小侄子这话,还真是这个理儿,你遮上,这苗儿死不了,你若不遮,还真不敢打包票这玩意儿不会被晒死,毕竟以前连见都没见过这东西,更不要说养了,还是小心些好,可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估摸着那大酒店的辣椒也该用完了,明天得去走一趟去探探消息。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受不受客人欢迎,当初一两银子一根儿卖给人家,那人家要赚钱的话,一盘加了辣椒的菜还不得卖个七八两,话说真有人会舍得花七八两银子吃一盘儿菜么?
别自己狮子大开口,把生意做成了一锤子买卖。
第二天一早,周凤英打算去南州府走一趟,天不亮她就起来了,开始跟那儿梳妆打扮,当时郭氏给她弄的时候明明挺简单个事儿,比做饭简单多了,可咋自己一上手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呢。
去她的,爱对劲儿不对劲儿,这上了妆指定比没上状好看,出门在外就得装,省得叫人家狗眼看人低,瞧不起。
上完妆,周凤英又开始整自己的头发,郭氏当时是咋弄来着?周凤英边回忆边上手捯饬,捯饬半天也没弄出来,忽然福至心灵,她祖奶奶的,可傻了吧。
郭氏说这是啥贵族发型,那贵族恨不得上个厕所都有人搀扶的,能会自己梳头?显然这就不是自个儿能梳的,得是让人给梳才能梳成。
周凤英忙又拆了头发,梳理整齐,在后面简单挽了个垂髻,把郭氏送的那枚绿松石簪子别了上去。
她忙乎好了,兰姐儿也醒了,周凤英问闺女,“闺女,你看娘捯饬得咋样儿?好看不。”
兰姐儿的审美跟她娘一样,觉得虽然没有上次回家那么让人大吃一惊,但这抹了粉儿肯定比没抹要强,于是很肯定地点点头,“娘,好看。”
“好看就成,今天娘要出南州府,也带着你去逛逛那大府城,赶紧起来换衣服,娘也给你化个妆。”
“好的,娘,你给俺多抹点儿,显白。”
娘儿俩一通折腾,从屋里出来吃饭时,除了周锦钰无法直视,一家子竟然都觉得挺好看。
在他们的认知里,涂脂抹粉儿那都是大小姐才有的特权,如今自己抹在脸上,那就是一种荣耀,别人想抹还没有呢。
周凤英看出弟妹也想去,约莫是想二郎了,但不好意思说出口,体贴道:“云娘,你也一块儿去吧,到时候我和大郎跟人谈生意,俩孩子照看不过来,你帮着点儿。”
朱云娘脸上一喜,忙又不好意思地收敛了,道:“大姐,那我回屋儿去换件衣裳?”
周凤英:“快去吧,找件体面的衣裳穿上,赶紧过来,俺得给你上个妆,那府城里的小娘子都上妆,咱也得入乡随俗。”
朱氏长这么大,除了出嫁时用红纸抿了抿嘴唇儿,还从未用过什么胭脂水粉呢,女人谁不爱美呢,谁又能拒绝得了化妆品的诱惑呢,忙跑回屋去换衣裳。
朱云娘换好了衣服,几个女人跑到周凤英屋里开始化妆。
“弟妹,你皮肤白,这粉倒不用多,这胭脂多来点儿,白里透红,红扑扑的好看。”
“我听大姐的。”
“你这眉毛有些淡,俺给你描黑点儿,好看。”
“大姐,眉毛会不会太黑了。”
“不黑,人家城里都这么弄,你看俺和兰姐儿不也描得黑乎乎,好看着呢。”
“那就听大姐的。”
几个女人化完妆出来,周锦钰简直不忍多看一眼,他想说什么,但又把嘴巴闭上了,谁会相信他一个四岁半的小屁孩儿的审美,难得大姑、姐姐、和娘都这么开心,算了——
化自己的妆,让别人说去吧。
就不知道爹是啥个审美,能不能欣赏得了大姑的手艺。
第32章
周凤英一抬眼,瞅见乖巧可爱的漂亮娃子,乐了,“大姑忙忙活活咋把你给落下了,咱这么漂亮个娃儿捯饬捯饬才稀罕人呢。”
周锦钰撒腿就跑,到底也没能逃过大姑的魔爪,强行给光洁的小额头上点了个红点儿,又在两边儿腮帮子上给涂抹了胭脂,小娃的嘴巴本就红润,担心那口脂对娃子不好,周锦钰的小嘴巴算是逃过大姑的□□。
瞧着铜镜里的小娃,周锦钰感觉要是再来一顶帽子就齐活了,妥妥的小僵尸一枚。
除了他觉得不好看,周家众人都觉得多俊一个娃娃。
收拾妥当,带上摘好的辣椒,一家人出了门儿,周老爷子和老太太送到门口儿,叮嘱几人出门在外看好孩子。
至于“在外边儿别亏待自己,别舍不得花钱”这种话,有大姑娘在,这话得反过来说,败家闺女挣十个敢花五个的主儿。
“凤英,一大家子这是赶着车哪去呀?”胡同里街坊打招呼。
“婶子,这不,出门儿串个亲戚。”周凤英扬起脸儿来,脆生生笑应。
周家一家人走远了,大柳树下,几个纳鞋底儿的农妇忍不住脑袋凑到一起,嘀咕起来:“啧啧啧,一家子还描眉画粉儿哩,整得挺像回事儿。”
“光你不知道吧,人家老周家这是养鸡发财了,咱要有钱,咱也整整,你看人家眉毛多黑,嘴唇儿多红,脸也白呀,看着就喜兴。”
“可不喜兴,家里的汉子看了都能多吃两碗饭。”
“不光能多吃两碗饭,说不定这晚上钻了被窝呀——”
“快去你的,可别说了,二牛嫂子你可真不害臊。”
几个女人捂着嘴儿咯咯笑起来,都是土生土长的庄户女人,成日里围着锅碗瓢盆儿娃子男人转,对美的向往和羡慕远远大于美本身的意义。
阳春白雪是美,农家乐审美亦是对生活的追求和热爱,只要自己觉得美,美就属于任何人。
铃儿叮当,小毛驴似乎是感知到主人的快乐,兴奋地甩了下驴尾巴,迈开四只蹄子哒哒哒前行。
一家人到了镇上,把驴车存好,周凤英先给了一文钱,让人晌午给喂上草料和水,别亏待了自家的驴。
临河镇地方不大,却是交通的咽喉要道,京都南下,南方北上的船只几乎都要经过此地,只不过这里距离繁华的南州府仅仅百余里水路,大多船只都在南州府停靠罢了。
徐徐江风拂面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清凉湿润,放眼望去,碧波荡漾,两岸青山绵延数里,颇有几分人在画中游的惬意。
周大郎见小侄子小脑瓜儿探出了围栏,大手一捞给按回怀里,站起身来,抱着小侄子大步往船头走。
走到船头,大手一托,将小侄子扛在了厚实的肩膀上。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小娃的视野瞬间开阔,万里碧空,千里江水,当真敞亮畅快!
约莫坐船两个时辰以后,到了南州府码头,客船靠岸,一行人下了船。
南州府码头不比临河镇那种小地方,除了客船还有很多停靠的货船,行人和码头上做工的人来来往往,热闹得很,周凤英拉着兰姐儿的手,嘱咐闺女不准乱跑,这种地方人贩子最是猖獗。
“包子,大肉包子,皮薄馅儿大好吃不贵。”
“肉馍,羊汤粉儿,五文钱一碗了。”
“炊饼……”
人多,卖吃食的就多,尤其是码头这种地方,卖小吃食的摊子一个挨一个,纷纷吆喝着揽客。
周凤英来过一次了,有经验,领着几人来到一处包子摊儿前,“老板,给俺来五个猪肉菜包子。”说着话递过去八文钱。
“刚出锅的大肉包子,您拿好,小心烫着。”老板动作利落地捡出五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放到周凤英铺着干净粗布的提篮里。
周凤英转头对几人道:“大郎,弟妹,咱几个先一人垫吧点儿,留着肚子咱一会去吃大酒楼。”
“大姐,你们吃吧,我还不饿。”朱氏摆摆手,她担心吃东西会把嘴唇上的口脂全都沾掉了,等见到二郎的时候妆容就不完美了。
“娘,俺也不饿。”兰姐儿第一次来大府城里,不想还没进城呢,妆就先花了。
周凤英这才后知后觉得想到几人嘴上涂了红嘴唇呢,干脆自己也不吃了,递给周大郎和小侄子一人一个,“你们爷儿俩趁热吃吧。”
周大郎忍住笑,接过包子,大姐的嘴唇儿红是红,可总觉得红得有点儿过了,让他不厚道地想起那猴屁股来。
周锦钰两只小手儿捧着大包子啃,光看见包子都快看不见脸了,逗人得紧,周大郎担心干吃包子太噎,拿了水喂给他,当了一年多的小娃子足够周锦钰从别扭到适应自己奶娃子的身份,就着周大郎的手喝了两口,推给周大郎,“大伯,你也喝。”
朱氏道:“大哥,你歇会儿,我来抱着他吧。”
周大郎摆摆手,表示不用。
周锦钰:“大伯,我可以自己走。”
周大郎自是不同意,这可不比在周家庄,码头这么多人,磕着碰着怎么办,走丢了怎么办。
周凤英笑道:“钰哥儿长大了,可得孝敬你大伯,大伯多疼你呀,比你爹带你的时间还多呢。”
周锦钰大眼睛里扑闪扑闪地,小奶腔软软又清亮,“大伯也是爹爹,是大爹爹。”
周大郎大手忍不住摸摸小侄子额前软软的小头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在他心里本就把钰哥儿当成了亲儿子。
周凤英把小侄子往坑儿里带,道:“大伯是大爹爹,那你爹就是二爹爹了呗。”
周锦钰不上当:“我爹就是我爹,爹是二郎,不是二爹爹。”
周凤英忍不住乐,“弟妹,你瞧他小人精鬼精灵的,还哄弄不了他呢,这小嘴巴可甜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二郎小时候可不这样儿,出了名的小毒舌。”
周锦钰眨了眨眼:“钰哥儿随了大姑。”
周凤英:“大姑哪有你嘴巴甜。”
周锦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哟,瞅瞅,他还会拽小词儿了,这都谁教你的呀。”
“娘教的。”
朱氏想了想,我教他这个了吗?
教了吗?记不清了。
反正这娃子记性和理解力都好得吓人,二郎却不叫她夸娃子,更不准对别人说,说是莫要像他小时候一样被扣个神童的帽子,戴上去就扒拉不下来。
为了维持住神童的形象,在家里没日没夜的读书,出去了强装大尾巴狼,别提有多累了,人生根本就没有乐趣。
从码头到南州府城里还需一段路程,不算太远,可也不近,主要这会儿日头上来了,怕晒着孩子,也怕把妆晒花了,须得搭车。
周凤英这会儿有点儿明白为啥描眉抹粉儿都是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娘子爱干的事儿了,不光是钱的问题,问题是忒不方便,不能随便吃东西,还不能出汗。
码头上只有一种车,就是装饰精美但价格很贵,四匹大红马拉着的豪华厢车,一个车上能坐二十来个人,却只允许坐十人,因为能坐得起这车的都不差钱,不喜欢与人挤着。
周家总共五个人,钰哥儿不占坐儿,不算数,四个人每人十文。
周凤英咬了咬呀,不就一口辣椒的钱嘛,不差钱儿,咱也享受一把,上!
朱氏虽然心疼银子,但更怕还没见到二郎呢妆先花了没吭声,周大郎对钱财一向看得淡,家里人高兴就好;周锦钰无所谓,兰姐儿却早就跃跃欲试。
一家人上了马车,果然钱花在哪儿,哪儿就好,这车厢里竟然还放了冰块儿呢,一进来感觉浑身的汗毛孔都舒坦起来,周凤英从没见过夏天里的冰块儿,忍不住好奇,探着头儿往那盛放冰块儿的盆中望去。
车上原本坐着的几人见周家几人衣着朴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儿,又见到几个女人脸上的妆容,忍不住捂着嘴儿笑,目光里俱是轻蔑。
周凤英感觉到车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心说你们瞧不起谁呢,你们化妆了,俺们也化妆了,你们不就衣裳比俺们强点儿么,有什么可得意的,今儿卖了辣椒俺们就买最时兴的款式。
想到这儿她故意偏了偏头,露出发髻上郭氏送她那根绿松石簪子。
朱氏比周凤英更敏感,她也怀疑是自己的衣裳被人瞧不起,毕竟她这身衣裳样式早就过时了,洗得也有点儿褪色,可一想到自己里面穿得那价格昂贵的肚兜,她腰杆儿又挺起来了。
南州府吉祥居的雅间内,林锦儿身穿一袭流云锦缎滚边儿白袍,手持燕尾折扇,笑得娇嗔,却语含幽怨。
“周公子玩儿得一手过河拆桥的好本事,利用完锦儿,便弃之如敝履,就不知周公子是对天下女子都无情,还是——”
林锦儿故意停顿一下,尾音里酥酥软软含了钩子,“还是只对锦儿一人特殊呢?”
周二郎冷眼瞧着她,说出来的话没给人留一点儿面子,“林锦儿,你无需三番四次卖弄勾引,周某不喜欢与人拐弯儿抹角,你若执意勾引,干脆一步到位,看周某是否会多看你一眼,若无其它事,周某告辞!”
说完,周二郎起身便走!
“喂,你不准走!”
林锦儿又羞又恼,却是跨出一步,挡在门口儿,拦住了周二郎的去路。
周二郎比她高出足足一头,居高临下,锐利的眸子扫向她,勾唇冷笑,声线里带出几分压迫,“林锦儿,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拦我?且不说你林家是否能一手遮天阻我科举,就单说你背地里对林士杰做的那些事,你觉得他若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嗯?”
周二郎完全颠覆了林锦儿的认知,她从未见过如此翻脸无情之人,到现在才明白对方当初旁敲侧击,模模糊糊那些话竟全是给她下好的圈套儿,就等着她抻脖子往里钻。
现如今就算她对林士杰坦白是受了周凤青的蛊惑,可是以林士杰的自私和小心眼儿就会因此放过她吗?
反观周二郎,本就得罪了林家,多得罪一点儿,少得罪一点儿又有什么区别。
如今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被周二郎引上了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不归路,不成功便成仁,上杆子给人当炮灰。
好一个周二郎,当真好深的心思,林锦儿这下彻底相信周二郎不是可以用美□□惑的人了,就更不要提什么怜香惜玉了。
面色几番变化,林锦儿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不能白被周二郎利用,怎么也得讨回点儿利息,收回了胳膊,娇笑道:“奴家今儿算明白了什么叫坐怀不乱柳下惠,锦儿佩服周公子,刚才开玩笑呢,今天请周公子前来,实是有要事请教。”
周二郎抬眼看她,“周凤青做事讲求公平,不管怎么说,客观上你算是帮了周某,周某自然是要回报一二,不过今日过后,你我再无瓜葛,不要再来麻烦我,明白?”
林锦儿一时间有些妒忌周二郎的娘子,酸溜溜道:“周公子如此洁身自好,想必娘子定然是极好的。”
说着话,她弯腰为周二郎斟上一杯茶。
“温柔贤淑,貌美端庄,自不是你能比的。”周二郎不客气地又扎林锦儿一刀,伸手推开了眼前的茶盏,美女蛇的茶他可不敢喝。
这种女人周二郎最为厌恶,一边勾引着人家的男人,一边嘴里说着人家的娘子是极好的,当真脸皮够厚。
林锦儿被噎得一窒,缓了半天,才咬着牙道:“周公子好福气。”
林锦儿说起正事儿:“只因我是女子,在家中做事各种受限,这家酒楼只不过林家产业的九牛一毛,即便如此,都是因为我受了太多委屈,才补偿给我,我想要做林家家主,简直难如登天。”
周二郎半垂下眸子,指尖轻抚眉尾,不轻不重,不缓不急,不咸不淡道:“你如此豁得出去,劣势未必不能转为优势……”
林锦儿气得脸色铁青,“周凤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睡男人,跟男人睡我能一样吗?!”
周二郎从鼻腔里嗤笑一声,道:“脑子和身子你总得有一样有交换价值,两样儿都没有,那你就只适合做梦。”
不等林锦儿开口,他又道:“赤裸裸的身体交换,自然是不雅,也不值钱,情谊却最是无价,如何让男人感受到你的情谊,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听完这话,林锦儿此时竟然莫名有些同情周二郎的娘子了,怕是他的娘子一辈子都难看清楚身边人的真实面孔,这人有没有心怕是都不好说。
林锦儿又请教了周二郎一些问题,周二郎能说的说,不能说的绝不指点,耐着性子回答了林锦儿几个问题,周二郎起身告辞。
林锦儿这次恭恭敬敬送他出门儿,下楼梯的时候正赶上周家一行人进门儿。
“爹——。”
周锦钰最先看到了周二郎,朝他喊了一嗓子,周二郎脚下步子一顿,抬起眼皮,表情凝固了——
惊喜?愕然?惊吓?无法直视?
好半天,周二郎半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嘴角儿不受控制得抽搐几下,眼角儿渐渐染上了一层笑意——好吧,丑是丑了点儿,小的和大的其实还都挺可爱。
都不用想,这粗糙的技法出自大姐的手笔无疑了,换成他来画都不至于画成这个鬼模样儿。
周二郎快步上前,笑着从大哥手上接过儿子,周凤英在旁边儿邀功,“二郎,咋样,俺给弟妹画得好看吧?”
好看,云娘一张小脸儿被画得光看见两条粗粗的黑眉毛了。
周二郎点点头,“嗯,不错,第一次就有如此效果,以后进步空间很大。”
说完,他就埋下头去,下巴虚靠在儿子的肩颈处,蹭了蹭儿子的小脸蛋儿,周锦钰感觉到他爹肩膀微微震颤,想必忍得极是辛苦。
周二郎没笑,林锦儿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这几位娘子的装扮还真是特别呢。”说话间毫不掩饰揶揄讥笑之色。
她实在无法接受,本以为对方的娘子是如何优秀,没想到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土老帽儿,妆容画得跟鬼一样,就这,周二郎竟还说什么美貌端庄,美貌端庄个鬼呀!
明明不如她的女子,却一个个命都比她好,内心的妒忌让她的脸几乎要扭曲变形。
周锦钰亲昵地搂着周二郎的脖子,明亮的大眼睛扑闪着天真与懵懂,“爹,她是谁呀?长得像男人又像女人,不男不女,钰哥儿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人,她真是特别——”
说到这儿,周锦钰故意停下来,小脑袋拱到他爹耳朵边儿,小手儿遮住爹的耳朵,貌似只说给爹一个人听,却是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爹,她真是特别丑。”
众人:“……”
周二郎嘴角儿带笑,大手握着儿子的小手,放在唇边,“嘘!小声点儿,让人家听见不好。”
周锦钰睫毛轻眨,“爹,声音已经很小了,钰哥儿打赌她什么都没听到,不信你去问问她?”
周二郎:“……”
林锦儿羞恼难当,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栽到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子手上,她这会儿倒是突然就有点儿明白自己那位嫡妹为什么甘愿冒着那么大风险也要把这小娃子弄去给她儿子做伴读。
先不说长相,这简直就是多智近妖,三言两语就把视线转移,反倒让她成了笑话的中心。
“二郎,你咋在这儿?”
周凤英话是对着周二郎说的,眼睛却冷冷瞥向林锦儿,代替朱云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过来为酒楼写菜谱,恰好遇上了他们的少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