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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绝色反派爹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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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郎只要以中原地区为试点,先在这儿搞定了当地的几个大贪官,再去别处搞,就会变得易如反掌。
一个权臣,倘若政权他有了,军权他亦有了,钱财他也不缺,人脉亦有,又有了天下归心,他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谋权篡位自己当皇帝,都有可能。
永和帝这个蠢货,成日里对他徐庚这也提防,那也提防,转头儿就自己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还真以为他能控制住周二郎这样的人?
照这么下去,这个糊涂皇帝早晚有一天把周二郎亲手送上龙椅,自己当早做打算才是。
下午,周二郎处理完翰林院的事,直接去瀚墨书院接孩子,天大,地大,接孩子的事儿在他这儿最大。

第143章
周二郎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倏尔,一阵欢快的孩童笑闹声隔着车窗在外面响起,二郎睁开眼,长指挑开车窗帘布,侧目朝翰墨书院正门口看去。
就见人群中儿子同徐坤,贺景胜俩小孩儿一块儿说说笑笑走出来,徐坤不知道怎么惹恼了钰哥儿,钰哥儿追着他打,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显然是玩儿的很要好的朋友。
周二郎目光微闪,他此时的心境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把自己宝贝儿子托付给谁能比得上由他这个亲爹照顾得好?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他对钰哥儿更上心?
求人不如靠己。
他周凤青的儿子干嘛要拜托给别人照顾?
——说白了,以前的他从最低层一点点爬上来,还是会不自觉带有一种命运被人掌控的弱者心态。
不管面儿上装得有多么云淡风轻,实际上他在面对皇帝,面对端王,或者是面对对徐庚这些权贵中的权贵时,有着天然的敬畏心。
或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的大事件,桩桩件件都是棘手到把人逼疯的事,又从尸骨成堆的战场上活着回来,这层敬畏不经意就被打破得彻底。
凭什么是钰哥儿有求于徐坤。
明明应该是徐坤跪下来求钰哥儿才对。
周二郎的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并不起眼的角落,却仍旧在一众接孩子的马车中显得格外特殊。
毕竟整个大干朝才有几个正二品的官员,且这么大的官竟然亲自来接孩子下学的,就更是少见。
鄙视链存在于任何地方,包括接送孩童放学的书院门口,从小耳闻目染,谁家来接的马车是什么规格,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爹的官儿有多大。
以决定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人家,明白有那些孩子是绝对不能惹的。
只因大干朝对官员的车辇服饰规定十分严格,官员需要配置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马车,以区分尊卑贵贱,这也决定了倘若在路上两车相遇,谁给谁让路的问题。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周锦钰他爹已经换了三辆马车了,一辆比一辆规格高,都不用家里大人叮嘱,也知道人家爹爹升官的速度有多快。
所以说,周二郎顶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太子少师头衔,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用,起码在身份尊卑上,他是有优势的。
周锦钰在众人羡慕妒忌的目光中走向自家马车,侍卫紧跟在他的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
周锦钰忍不住想,这要在现代他这就是贴身保镖加劳斯莱斯幻影吧。
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他也是俗人一个,当大家羡慕的目光投来,他亦不能违心地说他没有一点小得意。
虚荣心他也是有的,并且有爹拼的感觉真得很不赖,满满地安全感。
一转念又联想到爹他爹提着脑袋给皇帝干活儿的不容易,这点儿一闪而逝的小虚荣也就散了大半儿。
侍卫将周锦钰抱上马车,周锦钰哧溜一下就钻进马车里,咯咯笑着扑到周二郎身前,“爹。”
周二郎忙伸出手扶稳儿子,又攥了下孩子的手指尖儿,还好,不热,但也没有很冰凉,云娘给孩子穿的衣物薄厚是合适的。
“爹,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接我。”周锦钰紧挨着他爹坐下,扬头问道。
“嗯,忙是忙,不过还是能忙里偷点儿闲出来接儿子的。”
嘴里说着,周二郎俯身拽过面前平条小桌上一小盒玲珑精致的点心来,这点心是特意叫人早早去福生记门口排队买来的,儿子很喜欢吃他们家的糕点。
晌午到现在时间不算短了,加上天儿也冷,小孩子就更容易感到饿,先简单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周二郎打开盒子,取出一小块儿翠玉豌豆糕递到周锦钰眼前,“才下了学,手都没有洗呢,爹给你拿着吃。”
周锦钰不好意思地抬眸瞅了他爹一眼,有点儿难为情,他现在都已经六岁半了,转过年就七岁了,已经不是三岁半了。
周二郎垂下眉眼,眼角儿余光轻掠了儿子一眼,手腕儿翻转,眨眼间翠玉糕就被塞进了他自己的嘴巴里,细嚼慢咽的轻嚼两下,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随后,周二郎给出很中肯的评价,“清香沙软,口感柔腻,味道还不错。”
周锦钰:“……”
周二郎掏出随身携带的雪白帕子,沾了沾嘴角儿,又仔细擦了手指尖,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心喂人家吃个糕点,还被臭小子给嫌弃了。
他总觉得孩子还小,处处需要他的照顾呵护,然而这些都只是单方面的他以为而已。
实际上孩子对他的需要其实是一天天在减少,直到他人格完全独立,成长为一个如同自己这般的男子。
周二郎:“钰哥儿,爹有点儿累,先眯一会儿,车上有你喜欢的传记,自己去看会儿吧。”
周锦钰有点儿懵。
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爹有这般小心眼儿?!!!
还是说他刚才伤爹的心了?
伤了吗?
周锦钰拽了拽二郎的衣角……
周二郎微闭着眼,没动。
刚才那一瞬间,他心里怪不是味儿。
儿子这才刚六岁半,他都还没抱够呢,冬天抱着就像抱了个小棉花团儿一样,软软乎乎地招人疼。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儿子会不再需要他。
思绪来回翻转,最后周二郎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好像是他自己有点问题。
是他自私了。
他希望孩子一直和自己亲近,却忽视了钰哥儿本身的需要,忽略了孩子在不同的年龄段,该需要什么样的父爱。
钰哥儿现如今已经不是三岁半了,孩子慢慢开始建立起他自己的独立人格,在这整个过程中,他其实是需要慢慢淡化对孩子各方各面的控制。
他该教会儿子独立思考,教会儿子什么是自信,让孩子自身的东西得以释放。
细想来,他对孩子的掌控欲好像确实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过了。
是过了吧?
其实也还好。
算了,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儿度,过犹不及,把儿子给搞得逆反了,才真会叫他头疼。
周锦钰见他爹故意不理他,只好拿起书本,把后背靠在二郎身上,假装自己在看书,实际上扭来动去,就是想引起他爹的注意力。
儿子的这点小把戏,周二郎明白得很,他撩起眼皮,突然开口,“钰哥儿想吃八珍糕是吗?”
周锦钰抬眼看他——
爹这什么意思?
自己该说是还是不是呀?
迎着他爹询问的目光,周锦钰眨巴眨巴眼,干脆回了一句最安全也最好用的,“钰哥儿听爹的。”
周二郎眉眼倏然笑开,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用帕子垫着取了一块儿八珍糕,递到儿子手上,道:“帕子是干净的。”
周锦钰小心地接过来,却没有吃,而是抻着小胳膊举到周二郎的嘴边,道:“爹,你先尝一口,八珍糕是福生记的招牌,很好吃的。”
儿子清亮柔软的眸光里扑闪着自己的倒影,周二郎感动了,儿子太招人疼了,嗯,也挺会来事儿。
“爹刚才吃过了,钰哥儿自己吃吧。”周二郎推开儿子的手。
“爹,你吃一口,就一小口。”周锦钰来劲儿了,凑上来,非要喂给周二郎吃。
周二郎拗不过儿子,掰下一小块儿点心,塞到嘴里了。
周锦钰也咬下一小口,笑道,“爹,好不好吃。”
“嗯,很好吃。”周二郎点头。
周二郎吃着八珍糕,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来,他们父子,是他拿捏了儿子,还是儿子反过来拿捏住了他?
现下是初冬,离明年春汛约莫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要想预留出够用的工期,这几百万两银子就必须在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内到位。
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周二郎仍然觉得十分值得,仅就自己可以大大方方进入锦衣卫这事儿,对他来说就意义重大。
首先,以后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和端王来往,而不用小心翼翼担心东厂的人发现他和端王暗中有来往,招惹祸端。
其次,他可以利用锦衣卫搜集自己想要的情报,不管什么时候,永远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最重要,他想要找到贺武当初和他说的那张前朝皇子的画像,找到了那位皇子,说不定钰哥儿的喘症和大哥的哑都有可能出现奇迹。
还有,上次带家里人出去郊游,烤羊肉串时碰到的那个道士,总觉得不一般,一个普通的道士手里如何能有那般珍贵的羊脂玉佩。
有一次他看到永和帝龙案上的玉玺,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那雕刻玉玺的羊脂玉材料和道士送出来的那玉佩出自同一块籽料。
实在是羊脂玉易求,可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羊脂玉,就是普通的王公贵族也很难弄到。
他实在很疑惑那道人的身份。
可是问题又来了,假如,假如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假设那人跟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应该极力隐藏身份才对,为什么会轻易地把如此显眼又贵重的东西随手就送人呢。
周二郎努力回忆着那一天有关那个大胡子道士的一切细节,他忍不住铺开画纸,研了墨,提笔开始勾画记忆中那个道士的模样儿。
画着画着,周二郎突然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个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究竟在哪见过呢?
周二郎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但也相差不多,只要是他看过的东西或者是人,一般不大可能会忘记。
鬼使神差地,周二郎抬手护住了画面上那人的大胡子,只露出那人的面部的上半部分——
下一刻周二郎猛地捂住了嘴巴,身子一晃,差点儿瘫坐到椅子上。
他像云娘,但更像儿子!
朱云娘?
朱隐,隐,为什么要取名为隐?
很少有人这样取名。
而云娘和岳父的长相似乎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就算云娘肖母,也不至于一丝父亲的影子也找不到吧。
另外,云娘父女还是外来户,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是了,前朝皇族有喘症,钰哥儿亦有喘症。
端王亦有喘症,且有小道传闻,说是端王本来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先皇对他十分喜爱,只因他的母妃其实是前朝皇族的人,只因姿容倾城,被先皇看中,使其改名换姓,封为皇贵妃。
也正是因为先皇顾忌到端王身上有前朝血脉,这才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
这一切的线索串联起来,足以推测出一个让周二郎头皮发麻的真相!

月色,如水般静谧。
冷白的清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倾泻进来,披了周二郎满身,二郎只觉浑身发寒。
他问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朱隐会选择将云娘嫁给自己。
如今自己已经进入大干朝的权力中心,朱隐会选择安稳养老吗?钰哥儿是不是也要成为他算计的对象……
周二郎在书房里独自静坐了一整夜,中间云娘过来送参汤,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丈夫在朝堂上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也不敢太过打扰他处理公务,悄悄退了出来。
早上,秋霜进来收拾书房时,发现那参汤早已冰凉却并未动分毫,轻叹了口气,拿出去倒掉了。
一夜身心俱疲,今日还要打起精神去锦衣卫所见端王,周二郎回到主卧准备小睡一会儿,临睡前吩咐云娘一个时辰后叫他,又叮嘱以后天冷了,就不要送钰哥儿去书院受罪了。
朱云娘:“……”
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说天冷就不读书了吧。
周二郎没有过多解释,接下来他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儿,不想让儿子有一点儿安全隐患,再者,云娘身世那件事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亦不放心。
云娘无奈,只得转身去了儿子屋,跟孩子解释这事儿。
周锦钰一捂小脸儿。
他要起来找他爹说说去,他身体真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被朱云娘拦下了,“你爹昨晚一宿没睡,这会儿刚躺下,一会儿还要起来去衙门,先别去打扰他了,晚上再说吧。”
“娘,我爹为什么一宿都没睡,是朝廷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吗?”周锦钰语气不自觉地紧张。
朱云娘摸摸他头,“没事儿,大人的事儿自有大人解决,钰哥儿不要太过担心,虽然你爹不让你去书院,咱们功课却不能落下,这几日你先自己看书,娘尽快请个先生来家里上门授课。”
朱云娘给儿子披上小斗篷,扯着他的小手去堂屋吃饭,边走,边叮嘱,“钰哥儿须知做学问当持之以恒,今日偷个懒儿,明日就会还想着再偷个懒儿,偷懒儿多了,学问就做不好了,你爹没有考上状元之前,从未有过一日懈怠,哪怕是……”
朱云娘想说哪怕是成亲的第二天早上二郎还照旧起来读书,话到嘴边儿不妥,不能给孩子打这个比方。
话音一转,道:“哪怕是生病了也未曾落下。”
周锦钰仰起头,“所以爹这般肯吃苦就是想让娘和钰哥儿过上好日子吧。”
“就你会说话。”云娘笑着捏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儿。
如今她也想开了,都已经努力到家了,就是怀不上,她也没办法。
既是如此,还不如往好处想,二郎如此疼钰哥儿,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孩子病的。
周二郎醒来,洗漱清醒后,简单喝了点儿粥,准备出门儿,云娘服侍他换上崭新的飞鱼服,周锦钰在旁边儿拍彩虹屁,“爹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看着大的小的都围着自己转,虽然恼朱隐算计他,但云娘是无辜的,钰哥儿更是无辜的,周二郎摸了摸儿子的头,“子肖父,咱们钰哥儿长大了会比爹更好看。”
朱云娘笑,“我们儿子现在不好看吗?”
周锦钰摆摆手,“一般一般,比不上爹娘好看。”
两口子被他逗乐。
出了家门儿,在妻儿不舍的目光中上了马车,周二郎的面色凝重,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端王想要篡位,可坏事儿的是他至今没有一子半女,以后有了还好,倘若要没有呢?
周二郎揉了揉眉心,烦死!
小册子写得那般老练,纸上的功夫而已。
实际上却连自己都不如。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就在皇城的西侧不远,过了西皇门儿就是,周二郎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门口上方黑漆匾额上冷森森的镇抚司几个黄铜大字,迈步进去。
他穿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蓝金飞鱼服,腰收如束,双铊头金麒麟宽腰带在腰间显得格外体面有气势,一看腰带便可知他的等级。
“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一路所见之人,均向他弯腰行礼。
“见过大人,指挥使大人在里面等您。”有专门接待的内卫引着周二郎往后衙走。
后衙左手边儿有一内檐斗拱的两层楼阁,上书“皓月阁”
“大人,您请,王爷在楼上。”领路人止步,周二郎拾阶而上,踩着木梯直上二楼。
端王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踏踏声,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
为显隆重,他今日特意穿了四爪金龙的华贵蟒服,站在那里贵气逼人。
周二郎率先上前行礼,“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周凤青特来向指挥使大人报道。”
端王暗暗满意周二郎的谨慎,在不确定这屋子里的人是否安全以前,绝不可以透漏出一丝两人之间的关系。
“周大人不必多礼——来人,给周大人看坐,上茶。”
周二郎见端王对自己如此客气,便知道这屋里都是端王的人,因此也就不再刻意演戏,坐到了端王对面儿。
端王略一抬手,屋内的侍从无声无息地有序退出,屋内只剩下端王和周二郎两人。
“听说周大人喜欢喝碧螺春,尝尝本王的珍藏是否符合你口味。”
碧螺春清幽的香气随着缭绕的热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端王显然是交际的高手,知道一场谈话的基调往往在谈话之外。
以往都是密信暗中往来,这是他与周二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需要营造一个什么样的上司形象,根据周二郎的性格,他心中早有话本。
周二郎不动声色,端王礼贤下士的戏码做得随性又老练,一看就不知道用这一招儿忽悠过几拨人了,骗谁呢。
他嘴上却诚恳道,“王爷如此客气,倒叫凤青受宠若惊。”
语毕,周二郎脸上适当地施舍了两分受宠若惊的表情,三分都多余,毕竟自做官以来,他的人设就是有几分清高孤傲,在端王这种人精面前,演过头就是假。
俩人一番虚情假意套路往来,开始进入正题。
端王递过去一份名单给周二郎,道:“这名单上所列之人都是徐庚的支持者,按照被徐庚的重用程度,上面都有用朱笔标注序号,你从中挑出一些重要的人来,再配合找一些其他人混淆视听,不要做得太明显,把徐庚惹急眼了,不好收场。”
“王爷所言极是,不过下官倒觉得徐庚这块绊脚石早晚要踢开,如此好的机会,不如趁机摸摸他的底,看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周二郎又道:“周凤青现在可是皇帝的人,依照皇帝的意思办事,他要闹,就让他闹,激化他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咱们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端王听完,曲指在桌面儿上敲击几下,沉吟了半晌,道,“还是要小心谨慎,徐庚的势力远非你能想象,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不好搞。”
“另外,太子那边儿最近有些蠢蠢欲动,皇帝的身体怕是要出点儿问题,可以先让以高弘为首的太子系跟徐庚先对上。”
“徐庚是绝对不会同意太子上位的,他需要的不是太子这般能干的储君,比起太子,他更想要五皇子那般容易控制的草包皇帝。”
“况且五皇子的外戚手里有军权,他可以先利用五皇子的舅父发动宫变,再反杀五皇子舅父,如此一来,形成完美闭环。”
“太子竟然已经开始动手了?”周二郎隐隐有些吃惊,同时在心中暗道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一个信息差可以让决策谬之千里。
倘若太子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弑父篡位,那这波操作自己还真不能先跟徐庚太过硬碰,先作壁上观保存自己的力量,看情势发展再说。
连太子已经向皇帝偷偷下药这种隐秘到极点的事端王都能知道,周二郎可以断定皇帝身边一定安插了无数端王的人,太子那边也跑不了,估计徐庚那里也有。
那么……自己府上呢?
端王嗤笑一声,道:“皇帝猜忌之心太重,他今年不过四十几岁,离老尚有很长一段时间,太子虽然年仅十六,所表现出来的政治远见与才华远胜于他,手底下支持者众多,徐庚派系里有没有支持子的人都不好说。”
微顿,语露讽刺,道:“皇帝自己无能,对太子太过忌惮,成日里担心太子有谋逆之心,各种打压针对,太子想出宫建府不成,在宫里每天的日子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小孩儿,估计冲动之下就干了。”
周二郎顺着端王的话,接道:“所以,支持他的人被搞得骑虎难下,既然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把皇帝干掉,毕竟新君上位,有从龙之功的诸位也能尽快更上层楼。”
端王饮了口茶,轻笑,“对极,时不我待,尤其是太子的头号支持者高弘高太傅,岁数大了,他是真耗不起。”
周二郎:“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端王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这次惩治贪污的行动中,拿下几个让徐庚肉痛,但又没有肉痛到要冒险的人物就行了。”
周二郎点头,“下官明白。”
一番谈话结束之后,端王颇玩味地瞅了周二郎一眼,道:“听说过锦衣卫的诏狱吗?”
周二郎:“有所耳闻。”
端王:“百闻不如一见,不如随我去见识见识?”
周二郎知道他什么意思,站起身来轻笑,“王爷请。”

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未曾走近,便有一股阴森镇压之意迎面压来。
顺着高高的台阶上去,两扇黑漆漆的大铁门挡住去路。往上看,肃穆的匾额上明晃晃的“诏狱”两个大字赫然其上。
匾额上方则是上古凶兽饕餮的青铜浮雕,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撕碎,吞噬,入腹。
门口的守卫见到端王和周二郎,慌忙上前行礼,端王淡淡开口,“把门打开。”
“是,王爷。”
守卫用力推搡,沉重的大铁门发出吱扭扭地闷响,里面那个未知的世界向外面透露出来一点儿端倪。
一股霉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以及说不出的腐烂味儿直冲口鼻。
周二郎定了定神,忽略掉耳边不时传过来的变了强调的惨叫,跟在端王身后,顺着一条长长的逼仄台阶往下走。
诏狱是半地下形式的,四面均为坚固的石墙,仅在石墙上方开有几个不大的通风口,以便用来通风换气。
因此这里面终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不要说在里面受刑,仅仅被关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就足以把人搞崩溃。
修建者当真是深谙犯人的心理,对其进行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就在周二郎的不适感不断加重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到了台阶的尽头,眼前的情景霍然一变——今日,端王为周二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见识过朝廷争斗的残酷,禹北灾民的凄惨,西北战场的命如草芥,周二郎以为自己的心志已经锻炼的足够坚定。
今日,见到这诏狱里的触目惊心,他才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
他自负学富五车,此时却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可以准确描述眼前的情景。
恐惧恶心到他想吐!
这里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人的底线,三观震裂!
脓疮遍身,血肉模糊的犯人被吱吱叫的老鼠啃咬手脚这都是小意思,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好,还是端王今日的刻意安排,让他有幸观赏了一出诏狱里的酷刑实施过程。
鲜血、森森白骨、寒光闪闪的尖刀、狰狞麻木的施刑者,如待宰羔羊般被铁链锁环大字型捆绑在刑架上凄厉惨叫的犯人……
周二郎只觉遍体生寒,汗湿整个后背,看到受刑者那种百骨尽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烈,仿佛受刑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在端王面前手脚发抖失态,已经用去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端王却显得异常平静淡然,指着犯人解释道,“此刑有个极为文雅的名儿,名曰弹琵琶,在诏狱大刑中勉强能排进前五吧。”
周二郎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儿,淡声道,“一曲琵琶肝肠断,果然是好名字,贴切得很。”
第一次进诏狱的人大都受不了这种受刑场面,周二郎此刻能维持住表面上的镇静,已经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
端王有些欣赏。
想当初他自己第一次进来时,也曾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就算是现在,非必要他也不会进到这里面来。
端王抬了抬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周二郎一眼,道,“天下还没有锦衣卫撬不开的嘴,倘若撬不开,那就把十八套刑具走一遍,由不得他不认罪。”
周二郎笑笑,没接话。
是啊,屈打成招嘛,这种酷刑之下,就算你一身清白,就算你比窦娥还冤,也不得不屈从认罪。
上哪儿讲理去?
端王的暗示周二郎听懂了,无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意思是你想查谁,关键不是他有没有罪,是你需不需要他有罪,就这么简单粗暴,但有效!
两个人继续往里面走,端王道:“最里面的才是这里的重型犯,也是曾经身份最高的人,本王的五皇叔就在里面呢。”
话音一转,端王语气里多了几分似调侃似嘲讽之意。
“寻常百姓或者是普通小官是享受不到诏狱里面的特殊待遇的,非得你我这种位列九卿的重臣才有资格进来。”
周二郎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他这一语双关的,是在敲打自己呢。
当初为了儿子的救命药,半推半就,他迫不得已上了端王这条贼船。
如今要想活命,大家就得一块儿拼命把这条船撑到上岸。否则的话,就只能一块儿在诏狱里惨兮兮守着老鼠蟑螂话凄凉。
酷刑可以忍,与老鼠蟑螂作伴,周二郎忍不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酷刑是比脏和丑更让周二郎难以忍受,就算是死,他也一定会选择最体面的。
周二郎甚至想:他是不是该寻找一种像话本子上说的那种,吃下马上就能结束生命的神药?
这样的话,云娘和钰哥儿来给他收尸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周二郎忍不住自嘲的一笑,死自己一个倒好了,怕就怕……
周二郎拒绝往下想。
出了诏狱大门,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重见天日一般,外面熟悉的一切让人如此心生欢喜。
听到后面吱呀呀地关门声,周二郎没有回头。
从镇抚司出来,周二郎又去了趟都察院,到晚上回府时,天已经漆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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