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反派爹by神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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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拦住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换做我们女人也一样,像他这样的男人你生出爱慕之心也是正常的。”
“只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语气一转,她又道:“你是个明白丫头,似老爷这般完美的男人,你觉得他对枕边人的要求会低吗?”
“如今退回到亲人的位置,他反而宽容了许多,甚至因为内疚,还会拼命想要补偿我,”
“所以你看,做他的亲人其实远比做他的妻子要好得多。”
秋霜默然。
其实,其实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老爷他好像是这样的……
朱姨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对了,城南这间新开的铺子,就让你的哥哥来打理吧,总归是自己人,咱们用着放心一些。”
秋霜忙推辞,“夫人,这万万使不得,我哥哥他为人太过憨厚,不是那做生意的料。”
朱云娘勾了勾嘴角,换做一般的丫鬟,这会儿早已经高兴得磕头谢恩了,秋霜却是个聪明人,看似拒绝,实则以退为进,对他哥哥明贬实褒。
试问哪个东家不喜欢老实人呢?
她喜欢老实人,更喜欢秋霜这种会办事儿又知进退,做事拎得清的丫头。
云娘轻拍了拍秋霜的手,道:“你是个忠心的,我得得意时也好,落魄时也好,你始终如一,我自也不会亏待你。”
说完,朱云娘闭了眼假寐:老爷如今的官是越做越高了,她这个周夫人也水涨船高,应酬越来越多。
爹说得很对——
男人啊,你要么爱他,要么用他;最傻的就是怨他、恨他;除了让自己一身狼狈什么都得不到。
不管如何,她跟老爷的目标是一致的,从尘埃里好不容易一步步熬到今天,既然上来了就绝不能再被人踩下去。
周二郎很自然的称云娘为夫人,云娘的下意识里对二郎的称呼也很自然的转为老爷;那年的杏花微雨,虚幻得像是一场梦。
两个太理智太清醒的人,约莫是谈不起爱的。
还是兰姐儿这般单纯的小丫头,说她傻也不傻,说她精明那是完全没法和云娘以及秋霜这样的人比,缘分来了,最容易一头扎进去。
马车到了宫门外,胡安弯腰往拴马石上系缰绳时,怀里掉出个荷包来,好巧不巧得,正掉到路过的周二郎的脚底下。
周二郎顺手捡了起来。
胡安脸色大变。
周二郎没注意到,一脸嫌弃表情把荷包扔给他,“这什么针线活儿?这绣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送情郎?这姑娘脸皮也忒厚,你喜欢这样的?”
胡安的脸色看不出来是红,是白,还是黑,总之神色极为复杂,喏喏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再说,也不是人家送的,是我非要抢来的。”
周二郎点点头,“挺好,你俩绝配。”
胡安:“……”
这可是你说的,将来你可别不认账。
周二郎心里想着今日找皇帝解决卢文康的事,根本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直接入了宫门。
等看着他走远了,胡安拍拍胸口,刚才心都要跳出来了,惊了一身汗。
这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不但吃了,还是老牛吃嫩草,这可太要人命了。
他是真的正人君子,毫无邪念,绝对没有想过要招惹兰姐儿!周二郎家里的白菜,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拱。
千不该,万不该,就怪他那次元宵佳节嘴贱话又多,把人家小姑娘给招惹上了。
他是真想拒绝来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拒绝不了了,非但拒绝不了,现在要是一天看不见那小丫头,他还难受得不行。
这荷包是兰姐儿特意绣了送给他的,他每天贴身放着,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受,就觉得这么个小玩意儿在胸口放着,好像两个人就能互相知道对方心里放着自己一样。
没能拒绝对方的荷包就罢了,他还不怕死的,把自己的贴身匕首送给了兰姐,那把匕首这么多年陪伴着他出生入死,杀过无数次人,在别人看来是凶器,于他而言,却是无数次救他性命的护身符,能保佑他,必定也能保佑兰姐儿。
还有,把匕首交给兰姐儿,就代表着他愿意金盆洗手,不干杀手这一行了,成天的杀人,指不定哪天也就被人收割了性命。
漂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像兰姐儿一样真心的喜欢他,甚至仰慕他,崇拜他。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一个破赶车的,有什么好仰慕好崇拜的?
兰姐儿却说他有英雄气概。
或许是兰姐儿从小没有父亲,对他这样年长的男人有一份依赖吧,这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这么多年他就是在等兰姐儿呢。
想着想着,胡安的老脸红了,可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他把手里的荷包小心擦拭干净,没有放回胸口处的贴身里衣里,而是收了起来。
算了吧,胡安。
人家姑娘年幼无知,你也不懂事儿吗?兰姐嫁给自己,终有一天她会后悔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先放手,说不定哪天兰姐儿还能想起他的好。
挺好,他也被姑娘爱过,知足了。
周二郎到达永和帝的东暖阁时,五皇子母子刚刚离开,永和帝看上去心情极为不错,同周二郎笑道:“朕的这个老五呀,孝心一向可嘉,刚才来同朕说要修建大慈恩寺,开万灯塔,着九千九百九十九僧侣为朕点灯祈福求寿,周卿家以为如何?”
周二郎听得眉心一跳,万灯塔?九千九百九十九僧侣点灯,这背后得花费多少银子?
先不说修建大慈恩寺的费用,也不说这耗资巨大的万灯塔,光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僧侣你得从全国各地往京城调吧?这赶往京城的一路开销,再加上来京城后的吃喝拉撒,最后再给原路折腾回去,何等的劳民伤财!
大干朝的国库从哪儿倒腾出这么多银子?
这是其一,最重要皇帝此时病急乱投医,听了如此让人心动的建议必定会办,也必定是将此事交给他最信任的人来办。
换句话说,就是这烂摊子要砸到自己的头上,办不成被皇帝降罪甚至是杀头,办成了则被万民千夫所指。
所以说办成,办不成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他当初发出去的那些借粮票,可是快要到期了,到时候还不上,朝廷的信用没有了,他周二郎的信用也一样跟着完蛋。
人无信则无本!
没了信用,叫手下人如何敢追随与你?又叫天下人如何敢信你!
自己小心翼翼谋篇布局,单一个“信”字,就能让自己的所有心血付之东流。
他还是太过自负了,以为全天下只他周二郎一个聪明人,徐庚能坐上首辅之位,且盘踞多年,又岂是无能之辈。
这一招来的真够狠,也真够毒,出手的时机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若是永和帝的身体无事,他还能尝试着劝谏一番,可如今的永和帝寿命将尽,但凡是有可能让他延长寿命的事,无论多荒唐,他都会尝试。
最重要祈福一事,向来有传统,永和帝自己也信佛。
“周爱卿?你如何不说话,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永和帝言语间吐露不快。
他这是明知故问,这事儿没银子难办,而他自己有多少家底心里门儿清,可是事关为他自己祈福求寿,交给别人他还真不放心,真办砸了,那就太膈应了。
周二郎回过神来,他能说反对么,再说永和帝这也不是在跟他商量。
一边迅速思考对策,周二郎一边顺着永和帝的意思往下说。
“陛下,五皇子如此仁孝,实乃陛下之福,这番孝心必能感动上天,为吾皇增福增寿。”
永和帝满意点点头,道:“这是个大工程啊。”
“是的陛下,此建寺祈福一事,乃是为陛下求寿,万万马虎不得,更不能出一点差错。”
小火炉上烧着茶汤,沸水在茶罏中激荡,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
永和帝一抬手道:“来来来,这是今年才上贡来的新茶,周爱卿坐下来同朕一道尝尝。”
“臣,多谢陛下。”周二郎拱手落座,心却往下沉,永和帝这架势是要与他坐下来讨论细节了。
果然,刚一落座,就听永和帝开口道:“周爱卿刚才所言亦是朕的顾虑,放眼整个朝廷,办事能让朕放心又满意者独你周凤青一人而已。”
这顶高帽子这个结果眼儿扣下来,实在是不能承受之重。
周二郎只得硬着头皮回话:“不敢当陛下如此盛赞,陛下信任微臣,臣之荣幸,亦感激万分,臣必当为陛下鞠躬尽瘁,以报陛下圣恩。”
“周爱卿不必谦虚,自你上任以来所做之事,桩桩件件,有哪一件不叫朕满意,嗯?”
“所以啊,这重修大慈恩寺以及建万灯塔的事,还得由你来替朕操持,交给别人朕不放心。”
永和帝的态度如此明确,周二郎索性也就不再想着劝谏,能听你劝,那是因为你能让皇帝看清利弊,眼下的情形又有什么事情能比皇帝的命更重要。
帝王的眼里,哪有什么忠臣、奸臣,只有能为他办事的和不能为他办事的。
千难万难,周二郎毫不推卸,十分干脆得站起身来道:“臣必当尽心竭力,不负皇恩!”
这番坚决坚定的态度让永和帝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感动来,再次肯定了周二郎的忠心,亲自给周二郎斟了杯茶。
周二郎自是“受宠若惊”的再次谢恩。
皇帝心里痛快了,周二郎微微低下头,感慨道:“微臣惭愧,自以为对陛下忠心耿耿,自陛下生病以来,命人四处寻访名医,想着可解陛下身中之毒,却竟从未想到过陛下乃真龙天子。”
“周爱卿的意思是……”永和帝疑惑追问。
周二郎回话:“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得天护佑,除了人助,亦可天助,臣竟是有从未想过通过向天祈福来为陛下消灾解难,凤青惭愧。”
周二郎这番话说得诚恳至极。
永和帝被捧得龙心大悦,满脸带笑,魏伦在一旁看得佩服不已。
周大人实在太会哄人。
他若哄你,必让你如坐云端;和他聊天不亚于给你来一场精神按摩,松筋舒骨,飘飘然欲仙。
可人家偏偏还长了一张清流谏臣的脸,让你觉得他格外真诚。
陛下如今对周大人是越发依赖了,遇有大事或是不决之事,第一念头就是宣周大人入宫。
这会儿永和帝心情是放松了,该是二郎输出了,徐庚如此搞他,他自然不可能乖乖躺平任人拿捏。
周二郎轻呷了一口茶汤,赞道:“碾破香无限,飞起绿尘埃。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
“臣今日有口福了。”
永和帝哈哈一笑,冲魏伦吩咐:“魏伦,你去,把今年的各地的贡茶都给周卿家备上一份。”
永和帝一番收买人心之举,自觉周二郎定会对他感激涕零,哪里知道周二郎压根不缺他这点。
周二郎面儿上却是欢喜的很,冲永和帝笑道:“陛下,微臣讨要两份儿——”
“一份儿臣留着自己喝,一份儿拿出来显摆,总有人议论臣是谄媚佞臣,臣不能白担了这名,得让他们明白什么佞臣不佞臣的,只要对陛下忠心,陛下必不会亏待。”
“哪个敢说你是佞臣,朕砍了他的脑袋。”永和帝冷哼一声,故作生气道。
周二郎:“徐庚徐大人。”
永和帝:“……”
周二郎忽然正色道:“陛下不觉得奇怪吗?”
永和帝的眼睛眯了起来,“周卿家此话是何意?”
周二郎面露愤慨:“陛下,五皇子年纪尚小,若说是能想到重修大慈恩寺尚可理解,可这万灯塔以及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僧侣点灯祈福之事,绝非一个幼童能想到,背后之人有次好建议,却不直接奏明陛下,是何居心!”
周二郎手指紧紧扣住茶盏边缘,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他一字一顿道:“如今陛下只不过是身体欠安,就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操作皇子争宠,实在其心可诛!”
永和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刚才只顾着高兴还真没想到这么多,经周二郎一提醒,他亦看得明白,五皇子还小,他能知道个什么?
至于五皇子的母妃,那就是个草包。
是谁教给他说的,昭然若揭,他还没死呢,就有人开始算计他的皇位了。
实际上,若是平时,五皇子讨个巧,即便永和帝知道有人教他的,也未必会追究,只不过现下的他已经不是疑神疑鬼,甚至有被害妄想症。
周二郎每次被召进宫来,那都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最大程度不犯他的忌讳,每每从宫里出来,就跟打了一场账似的。
见目的达到,周二郎又道:“气大伤身,陛下心里有所防范就好,臣想着距离陛下寿诞不足三个月之久,时间紧,任务重,这找工匠绘制图纸,找工部做预算还好说,最紧要的是工程所需花费的银两,臣不打算用国库的钱。”
永和帝没吭声,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国库里可拿不出一点儿多余的银子。
周二郎继续:“臣亦不想要强制征民。”
这话让永和帝不解了,你不用国库的银子,又不想强制征民,那你想如何?
周二郎进一步解释,“陛下,建塔之举本为积攒福祉,然,自古力役之征,由来已久,伤民招怨,不利气数,需知长城在,民不附。阿房毁,二世亡。”
永和帝的脸黑下来,周凤青你什么意思,是在暗指朕大兴土木,会招致民怨沸腾吗?
周二郎:“臣不知五皇子背后之人,在提出此建议时有没有一丝一毫为陛下着想之心。”
周二郎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永和帝:“若是有,想必他定是想好了取财之道方才出此建议,说不定有关万灯塔的详细计划以及图纸,都已经心中有数,陛下不妨在朝会上询问一二。”
“而若是居心不良——那就是名为祈福,实则为陛下招惹恶怨之气。”
周二郎将计就计,步步引导,直接把徐庚在永和帝心中送上了断头台。
想吃掉他?
来啊~看是你的牙尖还是我周二郎的骨头硬。
至于如何不用国库的银子,又不搜刮百姓,还能把事儿办成,他又不会点石成金,一时也想不出解决之道。
不过没有关系,先把徐庚拖下水再说。
端王他要干,徐庚他亦要干。
最后再收拾永和帝!
与永和帝一番商议,周二郎表示他一定能想出办法,否则就以死谢罪以报皇恩。
死是不可能死,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就先搞死你好了。
永和帝被他的一番忠心感动得还掉了几滴浑浊的老泪,周二郎心中冷笑,这几滴眼泪完全不耽误帝王说杀你就杀你。
趁着永和帝正在那儿感动得眼泪汪汪,周二郎趁热打铁,进言道:“启奏陛下,微臣还有一件事需向陛下禀报。”
永和帝点头:“你尽管说。”
周二郎:“说到积福修德,臣倒是想到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抬眼对上永和帝不解的目光,一拱手,周二郎又道:“臣想着,在陛下寿诞之际,请陛下降下诏书,行大赦天下之举,被陛下宽赦之人必感念陛下恩德,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亦不失功德一件,天下归心。”
对自己有利之事,永和帝自是痛快,点头应允。
魏伦趁着为君臣二人各自斟上茶水,笑道:“老奴恭喜陛下,得周大人如文王之得周公;周大人遇见陛下,亦是若周公之遇文王。”
永和帝被比做文王,嘴上谦虚,心中得意。
周二郎趁着他高兴,道:“陛下,这谋逆乃是十恶不赦之重罪,自是不在大赦天下的范畴,只是臣的锦衣卫诏狱里还关着一批人。”
微顿,周二郎继续道:“这些人都是受之前太子谋逆案的牵连关进来的,这几个月的盘查审讯,其中有一些人并未找到与逆党勾结的证据,可却也没有证据表明其与逆党之间没有一点儿关系,陛下看……”
永和帝沉了一下,抬头看向周二郎,反问道:“周卿家乃是朕的锦衣卫指挥使,这种小事何须来问我?”
听完永和帝此言,周二郎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了。
其实太子谋逆一案牵连了无数无辜之人入狱,永和帝他自己心里能没数吗?
他自然心里有数,只不过一来是为了震慑朝野,二来他当时在气头上,自然是怎么严厉怎么来,怎么能出气怎么来。
后来他亦清楚他自己有点搞过头了,可皇帝只有对没有错,做对了是对,做错了也是对;这是皇家不可挑战的威严,他不可能把那些人放了,自己打自己的脸。
如今周二郎给他顺个台阶,他也就下了,毕竟牵连之人大多都是勋贵。
周二郎领会圣意,却仍请示道:“如今徐、端二臣虎视眈眈,陛下正是用人之际,不若给这些人一个悔过自新,效忠陛下的机会。”
永和帝摆摆手,“就照你说得办吧。”
永和帝精神不济,只大哈欠,周二郎躬身告退,魏伦送他出殿外。
四下无人之际,周二郎吩咐魏伦,“告诉二皇子,每日正常请安即可,不要如五皇子一般搞什么幺蛾子?本宫现在可没精力替他善后。”
魏伦轻声道,“大人是要扶持二皇子?”
“呵……”
周二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很浅的嗤笑,未置可否。
出了皇宫,周二郎长舒一口气,卢文康的问题总算是给解决了,可又来个万灯塔。
二郎长指抚眉,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
外面下起了小雨,二郎抬手挑开轿帘,细绒绒的雨雾扑在脸上,微微沁凉。
就……有一点儿孤单和想见儿子。
“胡安,去端王府。”
“是,大人。”
“等一下,还是先去钰哥儿爱吃的点心铺子一趟。”
买完点心,胡安驾着马车到了端王府门口,见周二郎在车里迟迟没有动静,欲要请示,车厢内传来周二郎淡淡的声音,“回府。”
胡安:“……”
车厢内,周二郎默默放下手中的铜镜:今日气色不大好,满脸疲惫,钰哥儿见了又该操心他的身体。
他答应了钰哥儿要爱惜身体,背地里如何再说,表面功夫得做到位,不能让儿子觉得他这个当爹的言而无信。
一大早,皇帝升朝,宣布要重修大慈恩寺以及万灯塔之事,下面众臣议论纷纷。
永和帝居高临下,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开口,“你们都有什么意见,都来说说,徐卿家,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事本就是徐庚专门为周二郎设计的圈套,自然不可能有意见,非但没意见,还大力促成,表达了自己强烈支持的态度。
永和帝见他态度如此积极,更加肯定了周二郎的猜测,目光中闪过阴沉,继续探他。
“关于此事,朕亦是听了皇儿的建议,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至于如何建,建成何等规模,尚无章程,徐庚,不妨说说你要什么好建议。”
正如周二郎所料,徐庚的目的在于周二郎,哪里会关心修寺建塔的具体细节,自然答得无法让永和帝满意,这使得永和帝想要除去他的决心更甚。
永和帝摆摆手,略带不耐地打断徐庚,道:“看来修寺建塔之事徐卿家不擅长。”
转过头,永和帝朝着周二郎的方向道:“周爱卿——”
“陛下,臣,在。”
周二郎出列,躬身听旨。
“此事朕就交由你全权督办。”
“臣定当尽心竭力。”
永和帝点点头,问道:“可有什么困难,或是需要什么人协助,尽管开口。”
周二郎多聪明,永和帝这话一出口,他立即心领神会,拱手道:“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户部并无财政度支权,眼下距陛下寿诞之日不远,工期绝不可延误一日,还请首辅大人提前调拨好银两,莫要误了为陛下祈福大事。”
听完他这话,永和帝脸上露出笑意,要么说周凤青用着舒心呢,略加提示,他就能明白你什么意思。
徐庚听得皱眉,这事儿最难办的就是搞银子,银子让我搞?功劳和好处你来得。
合着本官忙活半天,自己给自己挖坑呢。
徐庚不干,同永和帝一番掰扯后,干脆直接摊牌:“陛下,国库的银两各有去处,实在是紧缺,下半年的军饷都还在筹集之中,臣,无能。”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皇帝,你自己家里有几个银钱你心里没数么,你非要朝我要银子,那就只能从军饷里扣。”
“首辅大人此话何意?是在逼迫陛下放弃祈福之事么。”
周二郎此话一出口,朝堂上鸦雀无声。
永和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看向徐庚的目光冰冷:合着出主意建楼的是你,现在说没银子的也是你,没银子你放什么屁,逗朕玩儿呢。
徐庚强硬道:“臣并无此意,周侍郎莫要信口雌黄!”
“既无此意,首辅大人何故推诿?”周二郎步步紧逼。
徐庚冷笑,“周侍郎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了,老夫倒是忘了,周侍郎最擅于搞钱,既是如此,周侍郎定当能为陛下分忧。”
徐庚的意思就四个字:你行你上。
周二郎勾了勾嘴角儿:“首辅大人的意思是——你不擅于理财了?”
“呵。”徐庚冷哼,“自是不如周侍郎你。”
“既是不如周某,却还控制着我户部的度支权是何道理,你们内阁的手未免伸得太长,首辅大人是想要大权独揽吗?”
“你——!”
周二郎一顶大权独揽的帽子扣下来,气得徐庚哆嗦!
“我什么?”
周二郎轻蔑一笑,继续激怒他,“首辅大人帮陛下管着家里的银子,却年年入不敷出,甚至连官员的俸禄都拖欠着发放不出来,难道不是首辅大人的失职?”
周二郎不说永和帝治国无方,也不说最近几年连年灾荒让库银雪上加霜,他把大干朝国库里缺银子的原因,一股脑推到徐庚一个人身上。
徐庚位高权重,执掌朝政多年,哪里有人敢这么怼过他?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再好的涵养,也被周二郎怼得风度全无。
气得一句话脱口而出——
“周侍郎如此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想来是成竹在胸了,你若能不花国库一两银子把事办成,这首辅……”
他想说“这首辅之位老夫让与你坐又何妨。”话到嘴边儿猛然意识到不妥,倘若周二郎真能做到他还真要让位不成。
把话强行咽下去,徐庚改了口:“老夫自当让贤,把这税银度支权交出去,由陛下做主交由更合适之人。”
比起徐庚的气急败坏,周二郎一派镇定自若,淡淡地看着徐庚,但笑不语。
包括永和帝在内的众吃瓜群众,默默不语,这一局周凤青又赢了。
仔细想一下两个人的多次交锋,徐庚徐大人赢过吗?
好像次次都是周凤青占据上风,这越战越强的如虹气势,就很玄学,莫不是周凤青是徐庚的克星?
一些信奉命理的官员忍不住开始动摇,是上徐庚的船,还是上周凤青的船?
要不就……脚踏两只船?
周二郎向永和帝表示自己先把图纸以及模型做出来,而银子筹集的事,他五日之内,他必会想出办法,如若做不到——
他就地辞官!
如此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此把前程豁出去的军令状,就问永和帝——
你能没点儿表示吗?
永和帝一拍龙椅,高声道:“好!爱卿有此决心,朕心甚慰,若你能做到,朕必重重嘉奖。”
“臣,谢主龙恩。”
内侍扬声宣布散朝。
散朝之后,一众朝臣从太极殿内鱼贯而出,到了大殿外,自发的三五成群,组队吃瓜。
除了徐庚集团的核心人物,众人皆一脸八卦,双眼放光,对方才朝堂之事议论纷纷。
有些人更是感觉意犹未尽,约着一同去茶楼酒馆继续扒一扒这周凤青能想出什么好招儿来搞到银子。
而另外一些政治嗅觉敏锐之人,则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周凤青一直同徐庚站对立,但两个人的数次交锋,其实周二郎都没有真正对徐庚发起过攻击,更没动过徐庚的核心利益。
这次确是不一样,度支权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管钱,掌统朝廷的财政收支大权。
这粮食漕运、钱币铸造、官员俸禄、军饷调配都在度支范围内,这权力要给了周凤青,徐庚徐大人的损失可是巨大,不亚于端王爷失去了锦衣卫。
周大人这是斩了端王的左手,又割掉了首辅徐大人的右腕。
不知不觉间,这锦衣卫和有了度支权的户部竟然尽归周大人所有!
简直细思极恐。
这朝廷的格局变了,徐、端、周,最后谁能胜出还真不一定了。
周二郎与薛良一道往外走,不时有人过来抱拳打招呼,这同周二郎刚入仕时每次上下朝一个人独来独往截然不同。
先后上了马车,只剩下兄弟二人,薛良这才不无担心地问道:“二郎,你立了如此军令状,心里可否有成算。”
周二郎抬手揉了揉眉心,很光棍儿地答道:“没有。”
“没,没,没有——!”
薛良惊得从车厢里站起来,咣当!脑袋撞上车顶,疼得他直呲牙。
周二郎皱眉,撩起眼皮,眼角勾他一眼,“你慌什么。”
薛良一脸焦急,“不是,二郎,你怎么能如此意气之争,这委实太过冒险,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周二郎乐了,“我什么做事风格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富贵险中求你没听说过吗。”
薛良:“你这不是富贵险中求,你这是赌徒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