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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冬汛byLuce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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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昂恍惚间觉得眼熟极了,等她再看过去时,男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第18章 温风朗煦
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林舒昂果然睡了一个昏天黑地。中间彭方迟电话轰炸,谁知她手机免打扰,任何声音休想干扰她的睡眠。
作为一个资深打工人,每天在修复室累死累活,谁要是干扰她的睡眠那不就是等于谋财害命?林舒昂深谙这个道理,于是将“免打扰”这个优良习惯一直延续到了放假,就连邓安绍都拿她没辙。
其实中午饭之后大家都默契地回了房间,或者就到处闲逛,养精蓄锐。虽说车程也就三四个小时,但实在累人,至于玩么,时间多了去了,不在这一下午。
所以林舒昂醒来时,堪称万籁俱寂。她一掀开窗帘,满目碎星,弯月替代了烈阳,映在黑蓝色天空之上。她轻手轻脚地从行李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悄悄地出了门。
泽泽下午的时候说五楼是用来看风景的,林舒昂便趿拉了一双毛绒拖鞋,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五楼。
乍一看星斗就在她头顶上,但是仍然置身于温暖之中,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因为五楼上空是玻璃平台,澄净的玻璃让星斗和月亮的光辉丝毫没有偏颇地洒在了高台之上。
她舒了一口气,等她完全登上五楼的大平台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五楼相当于一个露天会场,除此之外还有分布在四周的天文望眼镜和一个坎坡的瞭望台。
被她注意到的还有一个坐在瞭望台边上的男人,他换下了冲锋衣,穿着简单的纯黑色T恤和灰色长裤,难得一见的慵懒劲儿显得他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一副债台高筑但毫不关心的贵公子做派。
他从来都是敏锐的,刚听见脚步声就转过了头,看见握着一瓶矿山泉水穿着淡蓝色睡裙的林舒昂站在入口处。
林舒昂有些诧异,但事实上她还是慢着步子向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站一坐,只是坐在瞭望台台阶上的蒋恪宁仍然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扫视一圈,以为他是在天台借酒消愁,想要借机打趣他,结果发现没有酒瓶,只有几根熄灭的烟头,被掐灭后扔在了烟灰缸里。
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只有极淡极淡的烟味,像是刻意提前散去,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
“怎么没睡觉?”她拧开了水瓶,说完后咕噜咕噜就喝了小半瓶,随手抹去嘴旁的水渍,望向他。
蒋恪宁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下,“我在观察敌情。t”他说的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撒谎的自觉性。
林舒昂“噗嗤”一笑,立刻立正对他敬了个礼:“首长好!”那动作姿势,板板正正,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位,逗得蒋恪宁也破了功,一瞬间笑了出来。
这个瞭望台极其简单,左右不过七平米,台阶有七八层,前面有特别的防护栏,围了一圈,他只是在最下面两层。
林舒昂乐不可支,他也起了身,对林舒昂递了一只手,按这个距离她是够不到他的手的,她不由得疑惑地歪了歪头,仰着脸问他:“干嘛?”
“上来。”他似乎一瞬间恢复了在人前高冷漠然的模样,连话都言简意赅。
林舒昂发现自从认识蒋恪宁之后,自己特别愿意逗他玩儿,当即笑眯眯地应道:“男女授受不亲。”
高台上的蒋恪宁当真愣了一瞬,拧着眉准备将手收回去的时候,林舒昂眼笑眉舒,声音带了几分娇俏:“哎,那你弯腰啊。”
蒋恪宁这才回过神来,俯身弯腰将那温暖的小手一握,让她径直跨越两道高阶来到了他身旁,然后拉着的手转瞬即松。蒋恪宁走在前面,林舒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没一会两个人就站在了仅容两三个人站着的瞭望台上。
林舒昂有些扶着栏杆,极目远眺,黑压压的群山仿佛没有了尽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肃穆,再往下看,所有的地面设施几乎一览无余,甚至能看见环山跑道上路灯的影子,她一时震撼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时间又惊叹于设计人的巧思妙想。
“看不看星星?”他的声音有些淡漠,声线中也带了些懒惓的意味,在这寂静夜空中显得有些暧昧,林舒昂虽说阅男无数,但却还是在这一瞬心跳漏了一拍,她故作轻松自在,玩的是一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拉长了声音:“看啊——”
蒋恪宁见她愿意,无比自然地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她的肩膀几乎挨在蒋恪宁的胳膊上,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天空。
“知道什么叫‘冬季大三角吗’?”
林舒昂摇了摇头。
“你看,在南边,最高最亮的那颗星星,它是猎户座。顺着它找到福禄寿三星,再往南偏东望过去,那颗就是全天最亮的天狼星。在参宿星四的正东,那颗亮晶晶的星星,它叫南河三。”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带了缱绻的意味,林舒昂离他极近,隐隐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衣香,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的侧脸,脑子中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骤然显现,她这一刻极其想要试探出一个结果,却在他说完后低下头看她时将想法暂存在了喉间。
蒋恪宁看着她清亮眼眸,不知道她听进去几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问问她,于是他蹙了蹙眉。
结果眼前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声音当真是朗脆:“蒋恪宁。”
他浑身紧绷。
“我饿了。”
啼笑皆非,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当真是让蒋恪宁不得不认输,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声音又变回了散漫,“想吃什么?”
林舒昂背靠在栏杆上,目光远眺,悠悠然问道:“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泽泽聘的厨师上来做的,现在只剩下了食材,饭菜吃完之后的残羹剩饭打包运走了。”
“一点儿没留?”林舒昂眼神中带着期盼劲儿渴望,瞪大了双目看着蒋恪宁,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无情,蒋恪宁纵使再喜欢在这个冷酷的姑娘,也只得撂下一句看上去十分冷酷的话:“一点儿没留。”
姑娘大失所望,蒋恪宁大动恻隐之心,于是问她:“你想吃什么?”
“泡面也行。”林姑娘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追求,她的眼神光都要黯淡了,蒋恪宁心说:我跟她计较什么?
然后他拍了拍林舒昂同志的胳膊,“我给你做吧,有现成的食材。”
林舒昂眼前一亮:“你还会做饭?”
“在部队,不会做也能给你练出来。”蒋恪宁在前面先下了台阶,后面跟着的林舒昂有些慢吞吞的。
两个人没有坐电梯,默契地选择了旋转楼梯。下到一楼时能看见游泳池边亮着的夜灯。蒋恪宁说做就做,冰箱里确实什么都有,一群大少爷大小姐,出门到哪永远不会亏待的就是自己的胃。
里面有现成的手工拉面,蒋恪宁看都没看一眼,拿出封存好的腌制嫩黄牛肉还有青菜和晚上他留下来的米饭,动作熟练地开火热油。林舒昂一时间都看愣了,不知道蒋恪宁同志身负多种技能,她和桌案上的盘子干瞪眼,等到一只大手将盘子拿走才恍然回神,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吃吧。”蒋恪宁将盘子往她身前一递,随手就将椅子一抽,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她旁边,一个长方形餐桌,二人各占一角。林舒昂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饭踌躇了,她看着一侧的蒋恪宁,一时间却也看不透这个人。
她动了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炒饭,吃到嘴里落到胃中,饶是吃遍京城的林舒昂也不得不感叹手艺确实不错,比不上五星大厨,却也十分好吃了。中间蒋恪宁离开了一趟,回来时她身边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她含混不清地道了一声谢,蒋恪宁没吭声。
楼下餐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金属勺子碰撞道陶瓷盘的当啷声,就在林舒昂刚吃完喝完的那一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破水而出的声音。
餐桌前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泳池,只见泳池边上坐着一位穿着火辣的女人,破水而出的男人双手环在她身侧,水浪将她穿着泳衣的身体又淋湿了一遍。
以俊美白斩鸡着称的男人原来身材很是不错,此时将手一勾,在泳池边与女人贴面热吻。
林舒昂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眼神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正经:“我送你回房间。”
林舒昂点了点头,跟着他起了身,只是游泳池边上的情形被他遮的严严实实,林舒昂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她已经二十六了!不是看十八禁都会被红色禁止符号劝退的小小姑娘了,但是面前的男人似乎带了些正经,她只得在心中默默扼腕。
一直等到上了四楼,林舒昂才看清他的脸色,他总是淡淡的笑着,现在骤然间皱了眉头着实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在蒋恪宁刚抬脚,准备走的时候,林舒昂叫了他一声。
“嗳,蒋恪宁——”
他回过头。
那姑娘弯了弯眼睛,眉眼含笑:“我认识你说的星星了。”
可这话却让他硬生生顿住了脚步,他回头,望着那姑娘的一双眼里是克制不住的波涛汹涌,他几近狼狈地对那姑娘伸出了手。

第19章 温风朗煦
林舒昂看见他脚步一顿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可是他只是将手伸了过来,停在她嘴角,直到最后颓然地放下手也没有碰到她一点。
林舒昂是疑惑的,也是惊讶的, 他那种一败涂地的劲让她感到莫名的慌乱, 他低下了头, 如同在长廊她路过他那天, 低低地说了一声:“嘴角有奶渍。”
林舒昂下意识地抹向自己的嘴角,手指指腹沾了一抹浓白,她莞尔一笑, 镇定自若, 蒋恪宁转过了头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头。
她倚靠在自己房间的房门上,看着蒋恪宁一步一步走远,挺好的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矛盾呢?林舒昂摸了摸自己的唇,他原本是想为她擦干净的吧?
她叹了一口气, 看见他走到了自己正对面的房间。他们这是一个环形长廊, 下面可以看见宽敞明亮的客厅, 她们正对着门,中间却像是隔了巨大的鸿沟。在他开门的瞬间,林舒昂回了房间里,两道关门声同时响起。
林舒昂脑子里一片混沌,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手机。微信是刚出的聊天软件, 彼时大量的联系人还没有从□□转移到微信,不过对于林舒昂这种本来po个人生活很少的人来说区别不大, 微信在简单上更胜一筹。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朋友圈,基本上被彭方迟同志一人刷屏。林舒昂点开每张照片都看了看, 似乎是他们白天在别墅里的样子,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她在里面一张一张地看到最后,似乎一直没有看见蒋恪宁,也没有看见自己。
照片看上去就满溢着快乐,在彭方迟的一张自拍里有个男人站在别墅门口的照片,模糊出了重影,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蒋恪宁。
她看着照片上的背影抿嘴偷笑,悄悄给彭方迟点了一个赞。
第二天林舒昂起了一个大早,她推门而出的时候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她在走廊探头往下望了一眼,只有忙碌的厨师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动t静也不是很大,这里的隔音堪称一绝。
林舒昂将门关上之后在栏杆上趴了一会,对面的大门跟她的房门一模一样,上面挂着一个烫金黑底的门号—0413,她的是0414,林舒昂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闷声低笑,对面是单数,她这边是双数,原来自己随手一拿还能触发这样的小惊喜。
林舒昂笑得明媚,只是对面那人看不到。
她没有一直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傻笑的习惯,趴了一会后就起了身,径直往楼下去了。旋转楼梯比直梯走的舒服多了,坐电梯总有一种眩晕感,花费的时间倒是短,但她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楼下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只有桌上的几个模型看上去仍然有些凌乱,应该是提前嘱咐过了,所以没有清扫的痕迹。
餐厅那边隐隐传来香味,林舒昂看见餐桌上昨天自己吃饭的餐具都已经被收拾走了,换了一张新的亚麻色的餐布。她循着香味进了厨房,胖乎乎的掌勺正在做着炒面,旁边的餐车上有各种各样的早餐。
“小姑娘,起来这么早呀?想吃什么随便挑。”胖乎乎的掌勺脸颇有些圆润,也很白皙,是位很慈眉善目的阿姨,她见林舒昂过来之后特地将餐车往她那边推了推。
林舒昂感叹于种类的繁多,随手拿了盘子装了几个奶黄包,手里照例端了一杯热牛奶,好奇地问道:“这么多我们能吃完吗?”
“噗——”掌勺阿姨看她迷糊的表情咧嘴一笑,“你们肯定吃不完,不过除了别墅里的客人,还有施工队的工人呢,现在正等着吃饭。”
林舒昂有些羞赧,她还真的以为这么多全部都是给他们准备的了。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一下万恶的资本家,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掌勺阿姨很好说话,大概是一个人忙碌了很久,看着林舒昂,她话匣子就忍不住打开了。“前段时间,攀岩那边的项目刚竣工,这两天老板又带人过来验收了一遍,今天早上是项目部的过来重新检查,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来得早,所以我也就早早地准备早餐了。”她一边说着话还能准确地控火,能力让林舒昂赞叹不已,听了阿姨的话,林舒昂肃然起敬:“阿姨辛苦了,他们是在哪里吃?我帮您把餐车推过去吧?”
“哎,不用,也不远。其实这是第二波了,刚刚送过去的都是面点,这些都是包子馒头,还有工人也陆陆续续的过来上工啦。”
阿姨推辞着,手里动作利落地上了最后一份早餐,将旁边的咸配菜也端了过来,阿姨臂力不错,林舒昂边点头回应边在心里默默道。
她吃早餐很快,已经习惯了迅速解决,所以等阿姨收拾好的时候林舒昂已经吃完了。
她站在阿姨旁边,扶着推车的把手:“这么大个餐车,穆泽泽也不怕累坏您,我跟您一块吧。”阿姨左右为难着,看着小姑娘的笑颜最后猛一点头:“那行,推完就回来歇着吧,那儿没别墅里舒服。”
说到底还是在关心她,林舒昂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餐车的车轮缓慢滚动的声音慢慢从别墅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刺耳的碾在水泥地上的滚轴声。
说来这也是过来时候林舒昂第一次正经打量这里的风景,白天的风景多了几分秀丽,空气比城里的空气不知道清新了多少,沁人心脾且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很舒适养人。
她简单地换了一件冲锋衣,扎着高马尾,穿着运动鞋,面前的餐车热气腾腾,她也活力十足。
阿姨说不远但是还是推了小半公里路,那边都是刚建起来的轻钢组合板房,地方也很大,如果工人回不去的话可以选择在这里过夜,因此有几十个单独的房间。
掌勺阿姨人气很高,刚一过去就有人主动帮忙推走了餐车,林舒昂则在旁边好奇地参观着这一块地方。工人们大多戴着厚厚的劳保手套,还有安全帽,只有不远处的一群人正在解开身上的装备,应该就是阿姨说的攀岩检测的。
林舒昂踱着步子,手放在额前眺望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开始慢吞吞地往那边挪了过去。
那一群人正在解着装备,事先套了安全衣,与防弹衣外观相差不大,腰间绑着一条安全带。
“小蒋,吃点早饭吧?”旁边的中年男人已经提前解开了,将安全绳往旁边的大篓子里一扔,一眼就瞥见了推着餐车过来的掌勺阿姨。
蒋恪宁抿了抿唇,动作麻利地抽开安全带,然后是下降器,上一次山不容易,下山之后脱装备更加麻烦,“我先解开。”
“那我先给你端碗面吧,你吃什么?”大哥十分热情,作为攀岩专业人员,他对于蒋恪宁的专业程度很认可,最开始的锚点也是他们一起打的,当时还有穆泽泽也在,他主要起个吉祥物的作用,真正办事的还是蒋恪宁。
手脚利落,办事又快又准又好,最重要的是那么高的山体,他当时上去的格外轻松,让一众专业的大哥们心服口服。
“都行,我不挑。”他还在同身上的装备战斗,腿上也还有防护带,等他终于将一身累赘全部卸下来的时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检查不比单纯上去玩,各种姿势和危险情况都要考虑到,更重要的是锚点的稳固程度,这次的检查比较全面,设施设备都没有问题,蒋恪宁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将东西扔在了一边,随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下来时大哥递的烟被他别在了耳后,现在熟稔地叼在了嘴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二十,其实还算早。
寒冬腊月的天,他热汗淋漓,身上贴着短袖T恤,穿着一条灰扑扑的长裤,只有左手戴着攀岩专用的黑色的手套。他放松地站在那儿,林舒昂打眼一看就像是大学里的刺头青年,多少带了几分痞气。
不知道在做什么,看着手机这么认真,嘴里叼着的烟没燃,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舒昂对于在这里能看见他自然是十分惊讶,看见那一堆篓子里装的东西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掌勺阿姨说的攀岩检测的。
蒋恪宁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举着手机的手旁边倏然多了一只手,手心向上端着一碗炸酱面,分量很足,白瓷的碗,里面的黄瓜丝新鲜水嫩。
他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第二眼就发现了不对,再一看,眼前俏生生的不是林舒昂是谁?
他愣怔了几秒,迅速将嘴里的烟一拿塞进了灰扑扑的裤兜里,可怜的烟被一双大手碾成了碎片。
“你怎么在这?”蒋恪宁一脸惊愕,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刚刚看见林舒昂的时候他脑子都蒙了,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
“咳——”似乎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妥,他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毕竟自己刚下山身上还淌着汗,林舒昂当然知道啊。
他脖颈间热汗涔涔,T恤半湿贴着腰腹,勾勒出他那宽肩窄腰,更显出他清晰的线条,隔着衣服都能看出他的肩背肌肉紧实,这是她从没见过的一种男人的模样。
林舒昂毫不避讳地扫视着,蒋恪宁不太自然地偏了偏头,落在林舒昂眼里就成了有点不太自在,但他的侧脸又很好看,鼻梁高挺,唇微薄,尤其是皱着眉头的时候有种淡淡的威严。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蒋恪宁及时补了一句,顺手从身边的背包中拿了一条干毛巾擦了擦汗。曲着手臂时,上面肌肉线条清晰,隐隐可见手上青筋,擦完之后他才觉得清爽了几分,但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因为我昨天睡得多。”林舒昂将手里的白瓷碗往他面前又递了递:“蒋恪宁,饿死你算了。”
“不会。”锯嘴的葫芦将白瓷碗接了过来,又从身后搬了一个墨绿色的小马扎,往自己身边一放,拍了拍:“你坐这。”
林舒昂点头,也不扭捏,往哪儿一坐,挑眉抬头就望向他:“那你呢?”
下一刻蒋恪宁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只是他坐在台阶上,就像在这里的其他工人一眼,岔开腿,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他肩颈紧实的肌肉,头发原先是寸头,现在已经长长了不少,发型不像穆泽泽和周绪宁那样骚包,却看上去很想让人揉一揉。
“我坐这就行。”他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将酱汁都拌在了一起,埋下头吃得很认真。他吃饭也很快,几乎不到五分钟一整碗面条就被吃完了,林舒t昂看着空碗哑口无言,愣了一会问道:“你们在部队都吃得那么快吗?”
她的声音有点轻,像低声耳语,带了些愁绪,这些愁绪是蒋恪宁无法捕捉到的,他只能察觉到她有一点反常,“是,怎么了?”
林舒昂坐在马扎上,双手捧着脸看着远方起伏的山脉,她终于对着蒋恪宁有了那么一点的松动,她目光悠远又澄澈,微微笑道:“我曾经遇见了一个人,他也是军人,那时候我眼睛受了伤看不见,他是父亲和哥哥给我安排的专门照顾我的人,给我送饭、带我晒太阳。”林舒昂嘴角一勾,瞬间又压了下来:“不过那边军区的哥哥告诉我,有很多人照顾我,并不是他一个人。”
蒋恪宁内心五味杂陈,心头的酸涩似乎比小时候喝的沙棘汁还要酸,他不知道林舒昂说出来的用意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他想要出声对她说些什么,嗓子眼被阻塞,一句都说不出。
那姑娘最后歪了歪头,似有遗憾似有抱怨:“可我见都没见过他”她略一沉思,又补充了两个字:“他们!”
他的胸腔里的情绪似在吶喊,振聋发聩,他不得已也学着她望向那远方的山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无比镇定,微微的颤抖被他强悍的训练能力被压到了极致,他的声音飘了很久才传到林舒昂耳边。
“那你现在还惦记他?”蒋恪宁的心,在这一秒怦然轰响,周遭的风,动而不休。
林舒昂摇了摇头,头一次这样违心,又这样苦涩,神情带了小女孩的嗔怨和赌气,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犀利,反而温柔:“他有什么好惦记的,我都没见过他呢!”没见过,人就这么悄悄地走了,可她当时真是个瞎子!
蒋恪宁吸了吸鼻子,大概是风带了凉意,大冬天穿着短袖的还有谁?林舒昂也注意到了,“哎——”她将身后的外套一提溜就给他递了过来,“你多大人了,不知道冷暖嘛?”
蒋恪宁默默无言地穿上了衣服,道:“二十八。”
“噗——”林舒昂几乎笑倒,她扑在自己的腿上头窝着看向蒋恪宁,揪了揪他的外套:“嗳,你这人怎么这么逗啊,院儿里喜欢你的姑娘们知道吗?”
蒋恪宁拉拉链的手一顿,那张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被调侃的窘迫,语速极快:“没有的事,没有姑娘喜欢我,别胡说。”
“真的假的?”林舒昂笑个不停,将蒋恪宁笑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真的没有。”
“我觉得有。”林舒昂暧昧一笑,话里揶揄的意味浓厚,但她灼灼目光让蒋恪宁脸热,不自然地转过了头,过了好一会才用手拍了拍林舒昂的脑袋:“回去吧,这里太冷了。”说着,手里已经将碗拿了起来。
林舒昂在他身后晃悠着,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无奈一狡黠,被远方的群山温柔注注视着。
回去时也不过九点半,陆陆续续下来了好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好奇地摆弄着乐高模型的彭方迟率先看见了两个一前一后进来的人,她面色不善,迈着步子就将林舒昂的胳膊一拽,瞥了一眼前面泰然自若的蒋恪宁,俩人撤到了泳池旁。
好死不死,这个位置正好是白斩鸡出水的地方,林舒昂捂脸摇头,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见在客厅里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了,林舒昂心中冷哼一声,将手撤了下来,也学着那人的不动如风。
“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林舒昂眼神一转,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乐高积木,“记得给人小孩儿放回去啊,少了一块就拼不了了。”老神在在的模样让彭方迟这个新闻出身的媒体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第六感了。
但咱们新闻人是讲证据的!
“你是不是跟蒋恪宁出去了?这么大早,你俩出去干嘛?”彭方迟一脸苦大仇深:“还说我拉扯,你俩还一前一后呢!”
林舒昂脚一勾,将那把沙滩椅勾了过来,自己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吃早餐出去溜达,碰见了。”她刚刚进门时带着一身凛冽,又是一身运动装,确实让人觉得无懈可击。
彭方迟狐疑,拧眉转圈:“这么巧,他也出去了?”
“人家是去干活的!穆泽泽包圆了这么大一块地方为的不就是当穆扒皮吗?多巧,你看连身边的人都使唤上,蒋恪宁帮他弄锚点呢,攀岩用的。”林舒昂很是认真地解释了一番,中间仍没睁开眼,这会困意突然间又起来了,客厅的暖气有点过分地暖了。
彭方迟恍然大悟,顺着林舒昂的沙滩椅蹲了下来,长而柔顺的短发被她拨弄,别在了耳后,“那你是要去攀岩吗?”
“我当然不去。”林舒昂淡淡道,语气一淡脸上表情全无,又像一座美艳冰山,她转了转手腕:“好不容易放次假,我挑战自我?别扯,回了单位又得挨骂,不去!”言辞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决心坚定。
两人坐在一块发了会呆。
林舒昂躺着躺着就这么睡着了,她醒过来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大冰山上赶着撞了一头小毛驴,小毛驴面前吊一根胡萝卜,落在她鼻子尖儿,碰的着一张嘴就吃不着,实在是可恨!在小毛驴被冰山撞上的一剎那,林舒昂双手握紧了沙滩椅的把手,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是那只骚包的白斩鸡。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老觉得痒痒:“你干嘛?”
周绪宁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狗毛往前一递,在她脸上扫了扫,林舒昂勃然大怒!合着梦里头她这只驴追的胡萝卜就是狗毛是吗?
她一拳锤在周绪宁的腰上,周绪宁龇牙咧嘴,一只大手在她脸上揪了揪,冰山美人的表象一瞬间全无。林舒昂踹了踹沙滩椅,往周边看了看:“嫂子呢?”
“换装备去了,攀岩,她身手了得。你甭管你嫂子,看看你自个儿,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刚刚泽泽问大伙都去哪儿玩,意见不太统一就准备各自出发,我看没见到你跟你嫂子说了一声过来找你了。”周绪宁说的有头有尾,林舒昂面露茫然:“都去哪儿啊?”
“攀岩、露营、徒步。”他思忖片刻,又道:“你们初来乍到不建议玩危险性高的,其实还有开发的高空绳索、蹦极、还有飞拉达攀登,这边还引水修了瀑布,但不太适合现在玩。”他难得带了几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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