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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蕈子被戳在?了地上,两腿发麻,他整整衣服,哼了一声:“我的小弟说你赖着不走了,你怎么回事,真想去南风馆里讨日子?”
徐度香气急:“我本就没想走,季梁城我待定了!”
“哟,找到了靠山就是不一样,看来生得像个娘们,还是有好处的。”蕈子混市井的,说话转拣难听?的。
“你胡说什么!”徐度香最恨别人说他像女?人,当即就要揍他,之前只是他们人多,自己才?打不过。
崔珌抬手阻住:“贤弟,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可是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我给他洗洗嘴!”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崔珌扫了一眼?这个人,“你们就两个人来找麻烦?”
蕈子假装不认识崔珌:“你是谁,想跟他一起挨揍?”
见他口出?狂言,福望伸手捏住他的后?颈,他跟小山一样,显得体格强壮的蕈子都瘦小了不少?。
“我是官家去岁钦点的状元,想来游街的时候,你不在?。”
“状元……不就是状元嘛,有些什么了不起。”蕈子还嘴硬,但嚣张的气焰已经没有了。
崔珌示意福望松手。
“哼!别当我怕你,我场子里还有事,不跟你一般见识。”蕈子得了自由,边拉着缰绳边上马,“驾——”一声绝尘而去。
徐度香握着拳踏出?一步:“崔兄,怎么把他给放了。”
“罢了,他以后?应是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既然到了这儿?,旁的事都先放一放,走吧,不然天黑都到不了崇德寺。”
崔珌都发话了,徐度香不得不放下旧怨,跟他上山去。
然而蕈子并非走远,等徐度香等人沿着山道攀登的时候,他沿着小道又上了水月庵。
“你说什么?”崔妩把香炉撂在?窗棂上。
蕈子一路狂奔,气都没喘匀呢,“那、那个徐度香……又回来了,还是娘子你那个便?宜哥哥带来了,如今就在?崇德寺住着。”
“崔珌?”
二人在?杭州是算旧识,这次是巧遇,还是另有图谋,而且崔珌不是要赴万年县做县令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儿?,还带着徐度香,难道说他还要搞鬼?
阴魂不散,不外如是!
崔妩快速地摇着扇子,灭掉涌上来的邪火。
自己已经给了徐度香两次机会,奈何他不知道珍惜,还在?往自己跟前凑。
这一次,就怪不了她了。
“你先下山,什么都不用管,记住了,避开人。”
“是是是。”
蕈子这回招呼都顾不得和周卯打,屁滚尿流地下了山。
然而崔妩先等来的是不是徐度香和崔珌,而是崔雁和刘选。
一进主屋,就看到崔雁对着云氏献殷勤,刘选坐下首正?喝着茶。
“只可惜你来得晚些,这院子才?住满,我这屋子原该给你留一张床,只是老婆子夜间咳嗽,不好打扰了小姑娘清眠。”云氏有些可惜。
崔雁哄她开心:“雁儿觉沉,外面打雷都不醒呢,何况醒了更好,哄大夫人喝药,还能陪着说说话,打发长夜呢。”
“那怎么成,你正?当花龄,可别熬损了容颜,还是住到隔壁院子去吧,我让人给你收拾好,往后?只每日来同我说说话便好了。”
“雁儿?虽住得远些,但心和大夫人是在一处的。”
水月庵是一座尼
姑庵,据闻从两代之前就已存在?,曾经有公主在?此出?家,先皇妃子也曾在?此修行,因而几经扩建,占地颇广,且只留宿女?客。
百年古刹掩映在?重林之中,轮廓若隐若现,入夏之后?满目翠绿,碧湖青阶,苍山薄雾,比季梁城里更清凉幽静,每年都有权贵夫人娘子在?此小住消暑。
云氏虽是宰辅夫人,但清贵之门素奉低调简朴,她只要了水月庵一个最大的院子,和息妇们分?住。
崔雁来了,自然还有屋子住,却是另一个小院子了,见云氏还得在?院外通传。
崔妩倒是想住到外边去,她宁愿和崔雁换呢,可惜不好开口。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看到外头生的卢会(芦荟),心生一计,跟枫红耳语:“那问问舅姑的药熬好了没有,好了赶紧端上来,趁热,越热越好。”
“是。”枫红转身朝厨房去。
崔妩这才?进门,给云氏请了一声安,在?刘选对面坐下,亲戚之间免不了寒暄了一阵。
她问道:“听?说大伯母身子不好,如今怎样了,可有人伺候汤药?”
明面上是关心,实则奚落崔雁连自己生病的亲娘都不照顾,赶着来给别人的亲娘献殷勤罢了。
崔雁面色立刻有些勉强,还看了刘选一眼?,才?说:“我在?家中日日伺候羹汤,如今阿娘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停了药,这趟上山来,还存了为阿娘祈福之意……”
刘选听?着女?儿?撒谎,低头默然不语。
崔妩点头:“那就好。”
崔妩也不想一下把人折腾死了,既然大好,该她出?面的时候,可不能躲了。
云氏欣慰地点头:“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雁儿?没准真有几分?微福,照顾好了阿娘,再来照顾大夫人,想来大夫人很快就能大好,同雁儿?一块儿?游山玩水去了。”
“哈哈哈哈哈,哎哟,那我真要多谢你了。”
屋子里笑声不绝,丫鬟适时端着药出?现:“大夫人,药来了。”
崔妩已经悄悄把卢会汁液抹在?指腹了,起身端起药碗,说道:“时辰正?好,息妇伺候舅姑喝药吧。”
崔雁不肯挪窝,何况喂药这么种事,正?是献殷勤的好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呢,“还是让我来吧,我在?家中伺候阿娘都习惯了。”
崔妩笑笑,把药碗放回托盘里,“那就麻烦姐姐替我尽孝了。”
说完回去坐着。
丫鬟把托盘端到崔雁面前,她刚一碰到碗壁,面色就变了,猛地看向崔妩。
怎么会这么烫!
云氏问:“怎么了?”
“没事……”
崔妩能端起来,崔雁哪里肯推脱,咬牙端起药碗。
五指连心,她死死扣住碗底,不敢将药打翻了,将勺子里的药吹凉,喂到云氏口中。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温度不再滚烫,她也已经麻木了。
崔雁把碗放下,将手藏回袖中,五指疼得扭曲成了鸡爪,回去肯定要起水泡了……
这个崔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是又蠢又坏!
她喂药的工夫,刘选起身要走,崔妩将他送出?庵门。
回来的时候,看向崔雁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外间的小丫鬟进来,禀道:“崔家二郎君游历至翠萍山,途经水月庵,遣人问候大夫人。”
“二哥也来了!”崔雁纳罕。
崔珌的状元之名格外得云氏看重,她点头道:“崔二郎有心了,今天还真是热闹,只可惜我身子不好,喝过药很快就困了,你们小辈自说话去吧。”
几人这才?告退。
崔雁在?崔妩身后?说道:“为了戏弄我先自找苦吃,崔妩,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崔妩讶异:“很烫吗?我竟不觉得,姐姐为何不把碗放下,强撑什么呢。”
崔雁气得快步往前走。
妙青真是不明白:“大夫人为什么这么看得起大娘子呢?”
崔妩道:“远香近臭,今天若崔雁做了她息妇,她同样看不顺眼?,除了公主郡主,谁嫁进来,她都觉得会怠慢了她儿?子。”
廊庑尽头是一片葱茏绿荫,历经风雨的青石阶下,崔雁正?和来到水月庵的崔珌说话。
他们寒暄了几句,崔雁还要收拾屋子,就先走了。
“妹妹,真巧。”崔珌看到了廊中的崔妩,笑得比花魁还招摇。
他还坐在?轮椅上,徐度香就站在?他身边。
崔妩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既不惊讶,也不像认识。
她在?石阶上站定,婆娑树影落在?脸上,如同过分?清透的池水。
徐度香见到崔妩,眼?睛先是一亮,见她不理自己,继而泛红。
徐度香自小?双亲不?在, 是由?叔叔养大的。
可他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在叔叔家中总觉得自己是外人,便一直喜欢往外跑。
遇见崔妩以后, 两人情投意合,他是将崔妩视为未来娘子?,企盼着能重新有一个?家的,谁料命运弄人的,两人竟一别多年。
韶华易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求娶,妩儿就已经嫁了人。
往后天地茫茫, 所遇尽是陌路之人, 连她都已不?再爱自己,徐度香想到?此节,不?免苦涩怅惘,红了双眼。
崔妩假装没看见他:“阿兄怎么会在此处?”
“我和?徐贤弟在季梁码头巧遇,谁能想到?,一别几载, 大家又在这水月庵团聚了,真像回到?了江南的时候。”崔珌话中满是怀念。
崔妩怀疑徐度香把一切都告诉了崔珌,不?然他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是吗,那倒是巧, 阿兄继续玩吧, 我先忙去了。”
“妹妹怎么也?不?问问我的病情?我住在崇德寺中养病,可是听说你和?雁儿在这儿, 特意过来探望。”
“官人已经同?我说了, 今日又看阿兄面色红润,我已不?必再问。”
她提起谢宥, 阶下两个?男人俱是一僵。
崔珌回转过来,道:“就算不?问问我,怎么也?不?问候一下徐贤弟,你不?记得了?从前你们很是要好。”
崔妩这才看向徐度香,行了一礼:“我记性不?佳,不?记得跟谁要好,徐官人见谅。”
“没、没事。”徐度香摆摆手。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裙裾在背后飞扬,她走得一点也?不?留恋。
崔珌见徐度香失魂落魄,有心给他机会:“我想去看看这庵中的墨玉池,贤弟,少陪了。”
崔珌一走,徐度香步随心动?,立刻朝崔妩离开的地方追去。
“妩儿。”
远远看到?她的背影,他唤了一声。
崔妩早知?道要与徐度香有一番对峙,是以跟着的人都到?各处守着了。
她回过身,神情依旧冰冷,“你喊我什么?”
“崔……二娘子?。”
她大步走了上来,迅速地靠近,惊得徐度香后退几步,结果衣襟被她揪住。
“我说了绝不?能再跟你有牵连,你还三番五次出?现,这是巧合吗?”崔妩语气咄咄逼人。
徐度香摇头:“不?是巧合,但也?是……妩、二娘子?,我并非刻意来见你的……”
他长得本就好看,这惊惶红眼的样子?,轻易就能让女人心软。
可崔妩没有丝毫动?容:“那就消失,从我眼前,从我认识的所有人面前,彻底消失!”
徐度香听得酸楚,眼眶更红,弱声说道:“可我想留在季梁城……我想……”
崔妩不?想听,松开了手:“不?若我去投井,遂了你心意。”
“不?要,妩儿,你莫寻死,我走,我马上就下山!你别想不?开。”徐度香怕她真去寻死,赶紧拉住她的手。
但贪婪作祟,他把人拉得撞在了自己的怀里,双臂锁住了她,埋首就能嗅到?清淡的薄荷香。
“妩儿,我会走的,我真的会走……”
可他一点也?舍不?得走,只?盼这一刻能一直延续下去。
为什么妩儿这么凶他,难道她的心已经彻底属于谢宥了吗?
想到?那个?在季梁府衙门口?见到?的,白马绒座上的少年公卿,嫉妒又成?倍漫了上来。
他不?甘
心,真的不?甘心。
软弱的骨架压着他的胸膛,徐度香的脸压在她颈窝里,他们从未如此亲近过,情最浓时,也?只?是牵过她的手。
可妩儿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娘子?,和?他连单独待在一起都已经不?合规矩。
谢宥一定在新婚夜占有了她,这一年来,他们同?房过,妩儿对自己的夫君定然不?会小?气,任他予取予求……
脑中浮现她和?别的男人的绮丽画面,徐度香气息不?稳,更控制不?住自己,扣在她腰侧的手往上摸去。
崔妩只?觉得毛骨悚然,手握成?拳,正待打这登徒子?一拳。
“听着喊打喊杀,过来一看竟抱在了一起,这是怎么了?”
一句问话,冻住了两个?人。
见崔珌来了,徐度香赶紧松手,崔妩却?不?意外。
这不?就是他想看到?的吗?
徐度香慌忙分辨:“我只?是,只?是和?崔二娘子?……偶然碰到?。”
崔珌眼神像一条冰凉的毒蛇:“我听到?了,你喊她妩儿。”
“我……崔兄,对不?住,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徐度香结结巴巴地解释。
“还请你先走吧,我同?我妹妹有话要说。”
崔妩不?语,徐度香在二人之间看了一眼,谁都不?打算再说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会儿我说的话会不好听,我们要站在这儿,等下一个?人来吗?”
崔妩抬步往前走,进的是一间空屋子?,轮椅自背后传来滚动时的吱吱细响。
门在背后关上,隔绝了稀薄的阳光。
崔妩拿帕子?轻扫灰尘,在椅子?上坐下:“阿兄今遭是什么意思?”
崔珌问:“你同?谢宥说过自己的旧事吗?”
“没有,你知?道的,我嫁进谢家已经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怎么还会和?他说起那些旧事。”
“哥哥,阿妩曾经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幸好得哥哥可怜我,才有了片瓦遮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有一切都是哥哥给的,你只?要动?一动?嘴,妹妹在谢家就再无立锥之地了。”
崔妩说得坦诚又可怜,一如当年扯着他的衣袖喊他“哥哥”,问能不?能带她回家。
当年他家中刚夭折了一个?妹妹,崔父崔母一直不?能释怀,后来崔珌牵着一个?衣衫破烂、唯唯诺诺的孩子?回来,说要她当自己的妹妹。
二老是难得的善心人,给她取名“崔妩”,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养,这件事就是连大房都不?知?道。
“往后你就叫崔妩,是我的妹妹。”
一直唯唯诺诺的小?娘子?听到?这句,高兴得扑过来抱住少年的脖子?,那一刻,崔珌是真心要护她余生的。
这些年,他们兄妹二人从江南到?季梁,再去各处游历,亲密无间,他和?崔妩曾经是最亲近的兄妹。
不?知?何时起,说要她当妹妹的崔珌,早已忘了初心。
在谢宥上门提亲的时候,金榜题名的喜悦被冲淡个?干净,崔珌在她屋外徘徊了一夜,到?底是将她送上了花轿。
原本以为崔妩是个?安分的,嫁给谢宥,一是年纪到?了,女子?总归要嫁人;二是为了谢宥的家世?容貌。
这些理?由?崔珌都能接受,不?嫁谢宥,也?会嫁别人。
可不?管如何,自己才是她最亲的亲人,那些算计、隐瞒的伎俩,都不?该用在哥哥身上。
结果她小?小?年纪就会勾搭人,原来一直是个?拈花惹草的性子?,自己不?过也?是受骗的一个?罢了。
那显得为了成?全她,狠心割舍的自己格外愚蠢。
徐度香抱着她的样子?,那发情的眼神,崔珌一个?男人怎么会看不?明白,他憋了一股火:“你说这些,是要哥哥心疼你吗?”
“过来。”他伸出?手,“你也?不?想阿兄跟谢宥提起徐度香这个?人吧?”
“天气燥热,阿兄自己在这儿冷静一下吧。”
崔珌果然想用徐度香拿捏她!
崔妩起身就走,在经过他时手腕被拧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将她扯向崔珌。
一阵天旋地转,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死瘸子?!
“放开我!”
崔妩力气怎比得上男人,站不?起来,索性坐实了,让这个?瘸子?的伤再重一点。
“呵……”
柔弹地压在他腿上,崔珌轻笑一声,把她拖得更贴近自己,抱紧了往下压,“喜欢坐,就坐得结实一点。”
“松手!你个?畜生!”
“且等一等,好妹妹,告诉畜生阿兄,这些年为了活下去,勾引了多少男人?”他跟她咬耳朵,“你老实交代,我不?会去同?谢宥说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阿兄换个?问题,你和?徐度香睡过没有?”
崔妩挣扎的身子?一顿,说道:“无利可图,我为何跟他睡?”
“那什么样的好处,才够让你把衣服脱下来。”
“阿兄,你就这么对自己的妹妹吗?阿爹阿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可惜这些年崔珌在家中一向强势,“阿兄只?是好奇,请妹妹解惑而已。”
崔妩见他如此执迷不?悟,扭头与他对视,笑着说道:“我来翠萍山前一日刚与官人同?房,阿兄可以猜一猜,是什么缘故?”
话音才落,颈间忽地一凉。
衣襟已被崔珌扯到?了肩头,他的脸贴在那片雪白肌肤上,深深嗅了一口?:“你故意惹我?”
“我说实话而已。”
崔妩心底已经慌了,挣扎得更加用力,但仍旧被他困住,不?得脱身。
一个?两个?,都这么下作无耻!
她冷冷开口?:“状元爷要强迫自己的妹妹苟合吗?”
这话很管用,直直扎在了崔珌心口?。
“你一直很聪明,我带你回家,不?该让你做妹妹……”
童养媳、通房……什么都行。
崔珌鼻梁戳着崔妩温热柔腻的锁骨,唇贴上锁骨下那片平滑雪白的肌肤,“妩儿,何必在谢家心惊胆战地过日子?呢。”
危险之下,崔妩快速思索脱身之策。
“哥哥抱得太紧了,我呼吸不?过来……好难受。”
崔珌真的松开了些许,大手覆上她的脊背。
“啪——”
干脆利落的耳光,崔妩一点也?没有留情,崔珌的脸歪向一边,迅速肿了起来。
察觉到?他松手,崔妩迅速站远,握紧发麻的手。
她将衣襟拉上,蹭去那点让人恶心的温度。
“崔珌,你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却?断了双腿,当日的痛苦历历在目,现在前程失而复得,就这么不?珍惜吗?”
“说的也?是……”
几缕发丝遮住了脸,他仍不?抬头。
崔妩想一走了之,又知?非得安抚了他不?可。
她重新靠近,拉起崔珌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哥哥,你也?打我吧,从前和?徐度香的事没和?你说,是我的不?是。”
“但我并非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可怜,我曾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苦之人,但我有了你和?爹娘,才更可怜他和?自己从前一样,那时年幼,错把这种可怜当成?了喜欢,就想陪着他……”
“但我与他在一起,时时恪守礼数,从未越雷池一步。”
崔珌还是不?说话,她泪珠滚下,抱住了他:“阿兄,我生气、伤心,是因为相?信谁都可能伤害我,唯独你不?会。”
“可是连你也?把我……当成?一个?随意欺辱的女人,那我往后还有谁能相?信?”
“哥哥,阿妩还能再继续依靠你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那只?手终于又贴上她的背,这一次轻得像一片羽毛。
崔妩强忍下颤抖,喊他“哥哥”。
“放心吧阿妩,我很快就去做县令了,我的抱负……是青云直上,怎可能会和?自己名义上妹妹不?清不?楚。”
“我刚刚只?是太生气,吓唬你而已。”
夜里, 屋中一灯如豆,崔妩盯着出神。
她洗了半个时辰的澡,泡在水里, 指尖苍白发皱,虚伪的眼泪已经擦干了,崔珌离开时的话,让她安心了些。
崔珌往后要做官,有?自己的忌惮, 就算要使坏,也只敢偷偷动手脚,
尚能控制。
她说把崔珌当亲人, 也不是假话,这么多年的关爱陪伴,崔妩感念在心,但从他犯了神经病,一切都变了。
至于徐度香……
他的所作所为称得?上该死?!
崔妩给?过他机会,既然他不珍惜, 也不必留这个不受控制的隐患。
“让周卯去瞧瞧,徐度香到底下山了没有?。”
“要是他还没下山,离开季梁城……”她闭上眼睛,“把他处置了。”
“是。”
已是深夜, 窗户轻响, 翻进来一个人,黑发披散遮住了脸, 白纷纷的宽大衣服, 任谁看了都得?吓一跳。
枫红吓得?差点摔了水盆子。
“别喊别喊,是我啊。”来人撩开头发, 不是妙青是谁。
枫红稍稍一想就清楚了:“娘子又交代?你去作怪了?”
妙青“嘿嘿”一笑,颠颠去跟崔妩禀报:“香炉里的香已经换了,大人吸多了没什么事,只是小孩吸了,会体热多眠,白天没什么精神。”
枫红担忧:“药不会有?问题吧?”
妙青拍拍胸脯:“是娘子从前装病配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辛苦了,早点去睡吧。”崔妩说罢,撑头看向窗户。
枫红已将纱窗重新?放下,外头茅厕的已经用?结实的木板挡住,气味消减了不少,茅厕影子黑黢黢的,像只趴着的大黑狗。
周卯出去一趟,到了第二日才回来。
“徐度香已独自下了山去,小的跟着一路,看到他在城外码头登上一叶小舟,南下了。”
走了就好?。
“娘子,可要追下去收拾掉?”
“不必了……”
崔妩吐出一口气,希望自己来日不会为这次心软后悔。
第三日请安的时候,高氏没有?来,听说谢筱病了,还一个劲儿地说胡话。
云氏心疼孙子,让人搀扶着过去探望,崔妩自然得?跟着。
谢筱躺在床上,前日在床上乱蹦的混世?魔王,现在眼皮子撑不起?来,看上去虚弱极了。
他小脸通红,浑身的衣裳都被汗浸透,高氏弄不清他是什么的毛病,屋子里也不敢用?冰,只能拧帕子擦汗,就这么熬着。
没有?了第一天来时的精气神,他要哭不哭,声音细弱地说:“婆婆,白衣服……鬼啊,在外边飘来飘去……”
一句话让云氏面色骤变。
高氏擦着眼泪,“他还总说屋角有?人……”
“这是佛门?净地,哪里有?什么邪祟!”云氏面色极差,又去哄孙儿,“筱儿告诉婆婆,是什么样的东西,它?是不是吓唬你了?”
这句问得?太长,谢筱脑子昏沉答不上来,又是哇哇大哭。
庵里的庵主被请过来,听说小公子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口中念一声佛号,还算镇定:“或许小公子睡得?昏昏沉沉,看花了眼也说不定。”
云氏也不肯相信孙儿会撞鬼:“神鬼之说太过缥缈,先请郎中看过,正经用?药吧。”
高氏一早就请了郎中,只是水月庵在山上,过来不易,到了午饭时辰才到。
刚爬完山的郎中汗都不及擦,就给?谢筱把脉,又是一顿望闻问切,说道:“似乎不是风寒热病,查不出什么异样,有?些像……失魂之症。”
高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筱被吵醒,眼皮沉甸甸的,视野也模糊,看到窗帘被风吹起?,跟着哇哇大哭:“鬼啊,鬼啊……阿娘,鬼来了。”
一屋子人手忙脚乱,到处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苦命的孩子……”高氏抱着儿子,哭得?停不下来。
郎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敢乱开药,屋子里除了哭泣的高氏,人人都默不作声。
一个小尼姑从侧后边站了出来,迟疑道:“说起?来,昨日贫尼瞧见小公子跑着到处玩,还看到他进了西南角老?槐树荫底下那间?屋子去,会不会……惹了什么东西?”
说到这个,庵主脸上划过一丝异样。
云氏问:“那屋子有?什么不对?”
小尼姑说道:“听说那间?屋子是那位出家?的亡国公主上吊的地方,怨气很大,在屋子住过的人,总……免不了要生病,私底下大家?伙儿都说是公主幽魂作祟,小公子怕也是……”
高氏咬牙恨声道:“既然是晦气之地,怎么也不上一把锁。”
庵主叫苦不迭:“小谢夫人,这是座几?百年的庵堂,几?朝风雨变幻,哪处地界没死?过人啊,那间屋子也就是供上山送菜的贫户歇脚用?的,本就劳累,屋子又年久失修,窗户漏风,才会生病而已。”
“我儿子可没在里边睡,这大夏天的,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晦气?”
“这、当然不是……可那屋子确实比别处阴冷些。”
一直没说话的崔妩开口:“妾记得?高家?在前朝曾有?皇室公主下嫁,带有?前朝皇室血脉,莫不是那亡国公主见筱哥儿亲切,如遇后人,才会缠着他?”
高氏面目狰狞:“你又胡说什么!”
不过祖上娶过公主这事高氏倒是知道,只是高家?绵延百年,关系盘根错节,她又头脑简单,哪里算得清儿子和那公主是什么关系。
庵主反而点头:“应是如此,应是如此!”
崔雁道:“要不请个法师来去去晦气?”
庵主道:“崇德寺离这儿近,里面有?位见悟法师,是专为人做法事的。”
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云氏道:“那就快去请吧。”
去的人脚程快,没一个时辰就背来了见悟法师。
老?和尚瘦高瘦高的,一身大红袈裟洗得?发白,眼皮耷拉,瞳仁的里不见什么神采。
他被人放下来,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摇摇头:“这间?屋子不干净了,鬼魂已经跟着人进了屋来。”
高氏指甲都要掐断了:“那我们立刻搬出去。”
见悟法师摇头:“不可,怨魂知道这屋子没了活人气儿,肯定又要追着小公子去的。”
“那要怎么办?”
老?和尚让人去找红线,浸了香灰,伸出黑糙的手,众人这才看见,他的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老?和尚面不改色,把红绳系在了门?框、窗户上,“这样,就算令公子出去了,怨魂也难离开这间?屋子。”
“好?好?好?,那咱们快走吧。”